,将光复浙江全省的计划改为光复江宁,五万孤军深入江苏,意图光复江宁,在五万民军受阻于镇江时,面对多名顾问提出的撤退建议,他仍然坚持已见的,拒绝了他们的建议,甚至还多次派兵增援。
那时的他完全忘记了所谓的民军,完全就是一群较之散兵游勇亦有不足的百姓,他们顺风顺水的打仗还行,完全不能打硬仗,面对一万清军坚守的镇军,民军足足攻了一个月亦未曾攻克。实际上这已经宣告了浙江民军的失败——袁世凯的台湾新军在宁波登陆,两江总督府新幕的五十营练军以及江西、安徽两省练军亦已调至南京。
正因如此,谭嗣同反倒并不像都督府中的一些人那样,认为是唐浩然向满清妥协导致了起义的失败,当六万团练军出现镇江城下,袁世凯的台湾新军于宁波登陆时,杭州起义就注定要失败了,至于驻朝新军撤往关外,不过只是让北洋的陆水师腾出手来罢了,令其能够调动部队于上海向浙江进攻,切断镇江民军的退路。
纵是子然不撤军,浙江民军败退也是早晚的事情,李鸿章用北洋出兵,给前台湾巡抚袁世凯谋了个浙江巡抚的差。想到这,谭嗣同似乎明白了,为历朝历代农民起义的,到最后得天下的从来都不是首义之人,首义的不过只是打乱了秩序罢了。
“离开……”
摇了摇头,谭嗣同语气坚定说道,
“我今天带来这布包,是我的那部《仁学》的槁子,我想,这或许就是我应该留下的,至于我本人,我……”
看着身边的福岛,谭嗣同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子然肯定叮嘱过,要让我活着离开杭州,你转告子然,杭州陷落时,若我等皆不于杭州,那么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我等革命党人?”
这一声反问后,谭嗣同的迈着沉重的脚步,在这衙门中走着,此时他似乎又看到那日光复时,数以百计的青年于此激昂畅谈民族光复的一幕,现在,他们却大都阵亡于镇江。
“我等以民族大义令国之青年挺身为国,而今起义失败,若我等皆逃往海外,岂不惹世人嘲笑?”
用力的摇了摇头,谭嗣同的语气变得越发的低沉,而他的神情亦却发的凝重,那凝重中又隐透着一丝痛苦与自责。
“所以,我要留在这,我要在这里告诉世人,革命党绝不是懦夫!”
“革命党不是懦夫,谭先生同样也不是懦夫!”
就在谭嗣同的话声落下时,一个话声突然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藏蓝色洋式军装的军官,他身上的军衣显得很脏,有很多灰土,而那帽檐下露出些许纱布,甚至就连同脸颊、耳边还带着些干了的血痂,军装内白色的衬衫领口处可见斑斑血迹,虽是如此,可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神情依然坚定非常。
对于这名军官于都督府中没有人会陌生,他是临危受命出任大汉民军总指挥的李勤玉。
“难道谭先生以为身死于此,就不是懦夫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双眼逼视着谭嗣同,李勤玉大声质问道。
面对李勤玉的质问,谭嗣同不禁一哑,想到因自己的固执惨死的数万民军,还有这化为泡影的大好局势,他的神情不禁一滞,喃喃道。
“谭某,谭某……”
“死,才是真正的懦夫!”
喝吼一声,李勤玉继续说道。
“相当初两千海内外革命同志于杭州举义,一举夺城,义旗席卷杭州,虽饮恨于镇江城下,都督焉不知我等之义举,已经震动全国,唤醒民众只在今日,若先生今日与城共存,甘愿殉于革命,先生焉能对得起十万革命同志之血!”
毫不客气的质问让谭嗣同顿时羞愧难当起来,他之所以想死于此城,就是因为愧对革命同志的鲜血,而现在李勤玉的话却完全将他置身于“懦夫”之中,这又让他如何能忍受。
“勤铭,我,我……”
神情痛苦的谭嗣同原本意欲给自己辩解,但话却止于唇间,他完全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为自己辩解。
“谭先生,”
一旁的福岛连忙劝说道。
“现在民众已经为我革命同志之鲜血所唤醒,如果谭先生为清军所杀,消息传出势必将导致民心受创,到时同志之鲜血岂不白流?还请谭先生三思!”
在福岛的劝说中,一旁的唐才常等人亦纷纷接腔劝说,以游说其撤出杭州,无论如何对于他们来说,谭嗣同都是浙江大汉都督,都是浙江革命同志的象征,到了东北有其在,唐子然便不会轻视他们。
众人的劝说,只让谭嗣同心底一阵纠结,他又岂不知死并不能解决问题,相比之下,活着的人才需要担负更多的责任,只是他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吗?镇江的惨败只让他整个人心灰意冷起来,可……最终谭嗣同把视线落在李勤玉的身上。
“勤铭,咱们,咱们现在还有多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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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壬辰之夏(中)第二更()
一场夏日的豪雨之后,在这田间地上处处尽是泥沼,尤其是那田间,更是积着水,在距离杭州十数里外的村子里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那百姓早不知道逃到了地方去了,没有百姓敢于这兵勇横行的地方住下,这村里的街村外的路,还有那田间的营舍里的小道,都被上万兵勇的皮靴子成了一滩滩泥浆里,稀粥似的流淌着,一大清早,随着洋式军号声,这置于烂泥沼中的兵营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拿着饭盒领饭的兵勇,与往日的兵勇不同,这些穿着洋式军装的兵勇在领饭时亦不见混乱,而是排着队,而那营中的飘旗上的“台湾新军”则道出了他们的身份来。
军号声!
当那军号声从营地上传来的时候,同样传到了营中大帐中,与普通营帐相比,这大帐至多也就上铺上了两层青砖又垫上了一层稻草、木板,虽是如此,可大帐中依然湿气极重,若是于练军、防军其官长自不会住于营帐,但于台湾新军中,非但新军统制段祺瑞住于帐中,甚至就连同袁世凯亦未住进村中的房舍,甚至那些“腾出”反而完全便宜了伤兵,一众官佐全住于这营地之中与兵勇同甘共苦,这便是新军的不同。
其实这倒也不是台湾新军的独创,与此时国内防军练军俱习淮军不同,从袁世凯创办台湾新军协时,其便借且朝鲜统监府中旧友之便,新军建制、条例俱仿的驻朝新军,甚至相比于驻朝新军对外以镇、协为名。对内以师、团为名不同。其反倒更遵从“新军军制”。这宿营制自然也是习自驻朝新军。不过这种官兵同甘共苦的举动,倒也让台湾新军上下一心,尤其是他们那位巡抚大人与其同住营中,总让新军官兵极为感动,以甚纷纷甘愿于沙场为其效死,而这倒也算是意外收获。
当军号响起时,袁世凯在冰冷的行军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第一个情绪就是神清气爽。为何会如此,究其原因到也简单——杭州城近在眼前,若非是中堂大人授意,恐怕他早已经挥师夺下杭州城,于城内的巡抚衙门就任这浙江省巡抚了。
虽说两年前从朝鲜调至台湾后,袁世凯就已经真正晋身官场领台湾巡抚一职,可台湾毕竟是孤悬海外的“化外之地”,那官不过只是比总理朝鲜大臣多出了一个“国朝”之名罢了。可浙江省却不同,其非但是财赋重地,亦是国朝繁华之带。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而自此之后,自己便能主持这苏杭鱼米之地,袁世凯又岂会不心生愉悦之感。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经此一战之后,这天下谁人不知新军之税,北有朝鲜新军,而南则有他袁世凯把持的台湾新军,虽说台湾新军兵力不过万人,虽名为一镇实际并不满员,且赴任浙江后,这一镇新军亦需交还于闽浙,可当今这大清国,除了他袁世凯,谁还能练新军?就是中堂大人那边亦已经多次于电报中透露出欲委其“练以新军、守我大清江口门户”的意思。
“说到底,本官还是要谢谢唐子然啊!”
虽说于心底嫉妒唐子然的“东北总督”之位,可袁世凯对其却依然颇存一番感激之心,若是没有他唐子然起兵,又岂能显出新军之要,这大清国,又岂有他的立足之地。
“惹是没有你,又岂有本官的今天!”
于心底感叹一声,当袁世凯透过熹微的晨光,用望远镜审视数公里远的杭州城墙时,那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浓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了。按中堂大人与他唐子然私下所定,给其三天的时间撤出杭城“逆乱”,而今天恰是第三天,今天之后,这杭城“逆乱”是斩是杀可就全由他袁世凯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今天之后,他这位浙江巡抚才真正实至名归。
再往那边看去只见新军官兵人人满脸污垢,个个浑身臭汗泥浆,好了,弟兄们再辛苦一天,再受一天的罪,今个晚上大家伙就能好好的舒坦、舒坦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报告声于他耳边响起。
“大人,方才斥候发现有一支千人左右的队伍离开杭城后其并乘船往海路,而是沿江逆流而上,疑乱逆逆首既在其中……”
逆流而上!难道是想进入浙北山区?
“快,立即派人把此事告诉段统制,请他立即派重兵清剿……”
“大人,万万不可!”
袁世凯的话未说完,一个话声便打断他的决断,是他从京城请来的幕僚亦是其故友徐世昌,
“哦,卜五这是为何?”
袁世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虽说年青但在他的身上却很少独断专行,碰着事情的时候对幕僚的建议更是极为尊重,此时自然也是如此,甚至一开始他就挑明了自己的想法。
“这逆军于浙江作乱,正是趁机斩草除根之时,以免影响他日大计,为何卜五以为不可派兵进剿?”
他日大计自然是练兵、行新政的大计,若是这一千多逆匪逃至山区成了匪患,那可真就遗患无穷了。
“大人,这杭州逆匪与武昌(1)关系极深,若是大人断然派兵尽歼其师,虽有中堂与武昌相约于先,可湖南终归是其挚友,若其当真身于乱军之中,若其身死其中的话!届时武昌虽明不至追究,但如若就此决裂或至其与中堂关系紧张,互失信任,于大人总有不利!”
徐世昌这么一提醒,袁世凯只觉后背一凉,这可不正是他对出兵杭州的顾忌,若是说谭嗣同与唐浩然没有联系,他第一个便是不信,他不信单凭谭嗣同一个书生,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若是这人当真于乱军中身故。那自己可就当真与他唐浩然结下仇来了。可惹是作其糜烂地方的话。那于将来……!
“卜五,可若纵虎归山的话,可将来其糜烂地方,只恐我浙江将终无宁日?”
若是自己不当这个浙江巡抚,管他将来是否糜烂地方,可问题就在这,将来这浙江可是我袁世凯的天下,又岂能容其糜烂地方!再者今日不能尽歼其于杭州。留有后患,没准他日就是这后患断了自己的官路。左右为难下,袁世凯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徐世昌。
“大人,若由其糜烂地方,必令我浙江终无宁日!”
话声稍顿,徐世昌看着袁世凯低声说道。
“既然逆匪可为大患,可糜烂地方,可坏大事,那为何不能逼其尽出浙江!”
提出这一建议时,徐世昌的眼中精光一闪。尽管他的话未说尽,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过就是祸水他引,将其引往他处,届时无论他谭嗣同如何糜烂地方,自然也就与他袁世凯无关了,
“卜五,你的意思是……”
沉吟着袁世凯朝远处看了一眼,又重新把视线投向徐世昌。
“大人可知,今日中堂心头之患是为何人?”
中堂心头之患?
是武昌?
这个念头不过是稍闪即逝,于袁世凯看来,于中堂看来,虽说唐浩然有这个实力,可若是论起威望来这唐浩然至多只是他日之患,于中堂而言真正的心腹之患,恐怕第一当数武昌的张之洞,第二则是江宁的刘坤一,至于他唐浩然至多只能排第三。
尽管并不赞同中堂对唐浩然的看法,但袁世凯却也明白,自己和唐浩然所差的正是这份威望,若是唐浩然能有张氏之威,只怕这天下……
“你的意思是将其引入湖南?”
若是能将谭嗣同以及其千余乱逆引入湖南,非但能牵制南皮之力,亦能令南皮无力相争于中堂,再则刘坤一为湘军老将,这湖南老家出了乱子,他这个湘军老将又岂能坐视,届时湖广以及两江之力尽为其所牵制,纵是其能剿定谭氏,先前自己的重重顾虑可不就落在了张之洞身上嘛!
于心底反复思量着徐世昌的计策,袁世凯立即意识到此策对自己、对中堂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这古有“一桃杀三士”,而徐世昌的这一计却是“一计谋三人”,这徐卜五,心下念叨一声,袁世凯瞧着徐世昌时眼光亦发生了些许变化,不过那变化却是发自肺腑的钦佩之意。
“卜五之策虽是良策,可中堂大人那边……”
袁世凯这会所担心的反倒是中堂大人那边的态度,若是中堂大人以其心毒,没了中堂大人的赏识,又岂有他袁世凯的明天?
“大人,今日之中国,已非昨日之中国,中堂又岂是昨日之中堂,以一人而定一国,如此良策,中堂又岂会拒之!”
“以一人而定一国”七字传入耳中时,袁世凯只觉周身一震,盯着徐世昌时那眼光顿时复杂起来,是了,今日已非昨日,自己岂能用昨天的眼光去看中堂!自己当真是被眼前之利蒙花了眼,竟还没有徐卜五看的远,可真是……
暗自斥已一番,一副虚心受教的袁世凯先是感激一番徐世昌,而后又吩咐道。
“卜五,你看现在就派人与其联系,若是其同意尽出浙江,再送他些许弹药、银两,不知卜五以为如何?”
“大人所言极是!如此,他湖南自不为拒之!”
赞同之余,徐世昌又称赞道。
“如若武昌得知,想来亦会承大人之情!可谓是一举而数得!”
((1)武昌:主角所冒充者为武昌人,以晚清习惯被称为“武昌”。弱弱的求一下定阅和月票,无论您看的是不是正版!帝国的朝阳读者交流群:150536833欢迎你的加入)(未完待续……)
第3章 壬辰之夏(下)第一更()
入了夜之后,狂风卷来了一场暴雨,倾盆雨势将大地淹没。
大雨中的旅顺城显得静寂非常,虽是下着雨,可街道上依然能看到巡逻的警察。随着总督行辕暂驻于旅顺,这原本因战争而显得有些混乱旅顺城,秩序早已井然,而那巡警巡逻时腰间刀鞘,脚上硬靴发出的声响,总能让百姓感觉到一丝心安。
在这倾盆大雨间,海军公所附近电灯通亮,公所前,卫兵警惕的凝视着街道,这海军公所便是东三省总督的临时行辕所以,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总督大人便一直于此颁布政令,推行着东北建省事务。
一声声的雷鸣,像是敲在唐浩然的心坎中,当收不住雨势狂倾而落,他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几乎将人吞噬的黑暗。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