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并不令紫藤感到意外。
“听说安生以前是很有名的选手,举重的嘛……”紫藤说。
“没错,实力很坚强的选手。”
村山稍微停顿了一下,一度垂下视线,但又马上抬起脸说:
“这些话我只在这里说,我们怀疑安生选手也曾经服用违禁药物。”
“什么?”
“会怀疑他,主要是因为竞争对手的举发。对方发现他肌肉的锻炼上有点异常,而且还看见他在比赛前喝了某种药。不过这些说辞都没有得到证实,因为安生选手几度接受检查,但就是没有检测出有类固醇等药物和兴奋剂的反应。”
“所以说他是清白的啰?”
“表面上是这样子,或是说,也只能下这样的结论。但我们还是持续怀疑他,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发现。”
“会有服用药物,但是却没有被检测出来的情形吗?”
金井询问道。光本针对这个问题如此回答:
“使用禁药目录里没有记载的药物,就无法检测出来;还有一些是难以辨认的禁药。毕竟实际上,检验的技术总是比不上药物开发的速度,尤其当时的尿液检查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村山自嘲地笑着。
“假设,安生在选手时代服用禁药,那他的案子就和仙堂与小笠原的案子有关联了。”
紫藤说道。村山用力点点头。
“所以我们才会对警察说明这些事情。”
“非常感谢你们的协助。”
紫藤再度鞠躬行礼。虽然觉得这种事早该通知警方,但光凭村山他们少数人的判断是无法行动的。这点紫藤可以理解,毕竟所谓的“组织”就是这么一回事。
“以上就是我们所掌握的所有情报,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等我回去通报搜查总部,大家应该都会感到相当振奋。”
“是吗?”
村山看着光本,神情显得安心不少。
“方便再问您两、三个问题吗?”
“请说。”
“您刚刚说,仙堂回日本这件事是从某些体育界人士口中得知的。可以告诉我们是谁吗?”
“喔!那个啊……”
村山从一旁的公事包中拿出资料,回道:“是帝都大学的中斋教授说的。他是运动力学的权威,也任职帝都大学的田径队的顾问。中斋教授跟仙堂好像以前就认识,他们今年七月还见了面。”
“七月!是为了什么事情见面的?”
“详细情形就不清楚了。好像是有位加拿大留学生想托教授照顾的样子,希望他们田径部可以收留那位选手。”
此时紫藤灵光一闪,问道:
“那个留学生是男生吗?”
“不是。”村山摇摇头说:“听说是个女孩子。”
果然。紫藤硬是把这两个字吞了回去。
16
过了中午以后,少女终于来到新宿了。
她往车站的西边前进。回过神来,左右两边高楼林立,而这些建筑物都是架高之后才开始往上盖。也就是说,她现在走的街道变得比建筑物的地面还低。
左边出现一栋巨大建筑,宛如军事要塞。她曾经听人家说过都厅(* 东京都的行政中心,各种公家机关的总部都在都厅里。)就在这里,她想这应该就是了吧!
右侧转角处也有一栋高楼,上面写着“凯悦饭店”。她在这个转角右转。她要前往的是高圆寺北边,也就是丹羽的住所。
她昨天彻夜在停车场等佐仓,可是佐仓都没有出现。所以她今天一早就离开那里,毕竟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离开佐仓的住所后,她靠着手上的地图往北走。昨天吃了早餐之后到现在都还没进食,整个人陷入严重饥饿的状态。于是她在途中的便利商店买了点东西,找到一个小公园在里面吃了起来。
她就这样沿着明治大道北上,在中午以前抵达新宿。
这街道到处都是人,就像洪水一般人潮涌出,然后又有相同数量的人涌入。
在站前的广场,一群青少年在跳舞。周围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群众,但无视于他们的路人也很多。她停下脚步,看着跳舞的青少年,可是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那舞蹈和音乐没有关联。他们整体的动作比起音乐的节奏似乎慢了些,还有几个围观的少女在一旁配合他们的舞蹈打着拍子,打的却是另一种节奏。
从这里到新宿车站的西侧,她花上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对这里的路不熟,所以走入了地下街。绕了几圈,还跑错了出口至少三次。
走出车站西口处,先在附近的咖啡店吃东西。男店员好奇地盯着她看。
在凯悦饭店往右转的她,很快就到达青梅街道。走在交通流量很大的街道上,几乎感觉喘不过气来。她继续沿着青海街道,往西的方向走。
之后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抵达高圆寺。但那一带没有名字的小路很多,要找到目标的公寓又让她费了好一番工夫。找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了。
她同样地在附近的电话亭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都没人接,她推测丹羽应该是去工作了。这里和佐仓的那栋公寓一样,没有完备的保全系统,也没有看见管理员的身影。她光明正大的上楼去,从房号来看,丹羽住的地方应该是三楼。
她很快地找到房间,门上挂着302的号码。她正在想该从哪里入侵这个房间的时候,视线却停留在贴在门上的小纸条,上面有几行字。她撕下纸条专注地看着,不过只看得懂以下几个字:
我这几天□□。如果有□,请□□以下□□:
〒一九二 八□□市□八□□三 一四〇×
□□□□□□□
TEL 0426(61)×××××
丹羽
太复杂的汉字她看不懂,但她知道“〒”是邮递区号,“TEL”是电话号码,于是猜想字条上面写的可能是润也的联络方式。
离开公寓,她一边闲晃一边找地方坐下来看地图,不过周边的公园连个长椅也没有。她坐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的护栏上,在膝上打开地图。
这样的姿势她维持大约一个小时,但在地图上就是找不到跟纸条上地址一样的汉字。于是她想,这个地方或许更远,而她从刚刚就只看着东京中央的位置。
合上地图,她面向马路站了起来。路上依然有许多卡车或轿车来回穿梭。
一开始,她看不出来哪些是计程车,后来她发现某些车子车顶上有东西的就是计程车。所以当这种车靠近时,她便举起手,可惜车子后座都有乘客。
终于有一部黄色的计程车停了下来。她上了车,戴着眼镜的司机回头一看,皱着眉头说:
“哎呀!你不是日本人吧!日文没问题吗?”
她点点头,把从润也家门上撕下来的字条递给司机。司机接过去一看,用阳刚的声音说:“喔!八王子啊,OK、OK。”看完便把字条还给了她。
她这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叫做八王子。
司机伸出左手,按下一个红色的东西,下面的计数装置便亮了起来,显示的数字缓缓变动。不过她不懂这究竟是显示距离,还是显示费用的。
总之,车子开动了……
17
下午四点整,紫藤等三位刑警穿过帝都大学的门。除了紫藤和金井之外,还有昨天一起拜访安生家,来自本厅的根岸警部。
走进眼前的校舍,学生事务处就近在咫尺。他们表明来意后,一位女职员帮忙打电话联络。
“教授的助理马上过来,请先稍等一下。”挂掉电话后,女职员说道。紫藤一行人点点头。
和JOC的村山等人见过面后,紫藤立刻通报山梨的搜查总部。对于调查禁药因而发现仙堂和安生拓马之间的关联,这项消息带给山科很大的鼓舞,因此马上指示要他们与夏天还和仙堂见过面的中斋教授取得联系。当然,紫藤等人也打算这么做。
村山告诉他们一组电话号码,打过去正好是中斋接的。开门见山地表示要和他谈谈仙堂的事,中斋教授回应道:
“这样啊?我也在想有一天警察会找上我。”
当然,他应该知道仙堂被杀的事情,所以这样的回答也还算合理。
中斋说今天刚好有空,紫藤便和他约了下午四点见面。他们故意空出一小段时间,便于到成城署的搜查总部打个照面,毕竟在东京擅自行动不太好。
紫藤一行人也提供了JOC村山先生的情报给成城署。不过看来成城署已经知道安生拓马曾经疑似使用禁药一事。
“安生是位有名的选手,但在选手同侪间的评价并不好。虽然被评选为国际队成员,但他不太和其他选手说话,也不喜欢一起练习,再加上没有教练跟随,他总是一个人。”
根岸警部告诉他们。
“但是,比赛还是赢了,这样吗?”
“没错。总之,他肌肉的活动状况跟其他的选手完全不同,因此用药之说不胫而走。虽然可能是没有任何依据的中伤,不过既然听到了这样的风声,还是有必要从这个方向做彻底的清查。”
看来根岸他们也打算直接跟JOC的人接触。
另外,关于安生被杀他们也掌握了一些新的证据。首先,犯人可能已经换过衣服。
“在健身俱乐部的一楼运动用品专卖店里,遗失了一件黑色防风运动衣和一双白色袜子。很有可能是凶手拿走了。”
“所以说,凶手现在已经不是穿着那件夸张的运动衣了。”
“很有可能。不过,也不是说完全不醒目,再怎么说她的身高也有一百九十几公分,而且又是女孩子。事实上,凶手一直骑着自行车往东京都中心的方向,从昨天傍晚我们就沿着主要道路周边的商家进行查访,得到一个有利的情报。”
“发现什么了吗?”
“还不能断定。”根岸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昨天早上,在涩谷车站附近的咖啡店,有一个穿着黑色运动夹克跟短裤,个子很高的女生在里面用餐。她食量很大,不用多久就吃了一个汉堡跟三明治。根据服务生的说法,这个女生好象不是日本人。”
“这样啊……”
根据拓马的妻子惠美子的证词,在拓马被杀之前,曾经有个很像外国女生的人打电话到安生的家里。
“看得出来是哪一国人吗?”
“黝黑的肌肤,但感觉并不像是黑人。戴着太阳眼镜,并不是很清楚她的样子。”
“运动墨镜也是凶手的特征之一。”
“最近,外国人也不是那么少见,但这个证词已经符合了相当多条件。而且……”
根岸装模作样似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还在桌上摊着地图。”
“地图?”
“服务生说,应该是道路地图。”
“但凶手拿的,应该是从别墅偷出来山中湖一带的自行车路线图吧?”
“或许她是在哪里买的。现在正在调查涩谷车站周边的书店。”
说到这里,根岸很有自信地点了点头。
不过紫藤还是有点在意店员的证词。
万一,那个女生真的是凶手的话,那她为什么要看地图呢?很难想像是在研究逃亡路线。还是说,她可能想去什么地方?那又是哪里?是不是去找下一个目标了呢?
不祥的预感从紫藤脑中闪过。
双方讨论到一个阶段,根岸也决定和他们一同前往帝都大学。对紫藤来说,这样也比较方便,省了一道联络的手续。
“等会儿请你们先发问,如果我这边有想问的事情会再提出来。”
在学务处柜台等待时,根岸说道。这和昨天去安生家时,立场有些转变。身为辖区员警的他,主导访谈确实没有不妥;但让紫藤等人先发问,也算是给这些特地北上的员警一点面子。
“是警察先生吗?”
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开口问他们。“对。”紫藤回答道。
“让您们久等了,这边请。”
女子张开双手招呼他们。看来她就是中斋教授的助理。
中斋教授的研究室就在这栋建筑物的二楼,里头有各种运动器材与各式仪表凌乱地摆放着。在这房间一隅,出现了一位穿着训练衣、年约五十、体格强健的男人,晒得黝黑的脸跟苍白的头发形成强烈的对比。
互相自我介绍后,他们在破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先离开一下。”中斋对端着即溶咖啡过来的女助理说。她简短地回答:“好。”之后便出去了。
“搜查的部分进行得如何?”
中斋喝了一口咖啡后问道。
“没什么进展,不过总算对仙堂的事情有点了解。”
接着紫藤马上切入正题:“中斋教授,您认识仙堂先生吧?”
“认识。而且我想您应该也已经知道,我们今年七月的时候碰过面。”
“我还知道他想托您帮忙照顾一个留学生。”
“他说六月开始有一个从加拿大来的女生住在他家,要我收留她,意思其实是希望我让她进入田径队。”
那个高个子的女生是在今年六月到日本的吗?这让紫藤感到意外。依目前调查的结果,感觉她应该对日本的风俗跟语言都很熟识。
“您知道这个女孩子跟仙堂的关系吗?”
“他说是在加拿大认识的女孩子,但我想当然不只是这样吧!可能是他在加拿大发现的金鸡蛋,然后再加以改造……”
“改造?”
紫藤问道。中斋眉头深锁,右手微微上扬。
“这个话题等等再谈吧!很复杂。”
紫藤不太懂他的意思,总之就先顺着中斋先生的意思。
“那么,要从哪里问起好呢?”
“是这样的,首先来谈谈仙堂过去的经历吧!”
中斋挺直腰杆,靠着椅背坐正,娓娓道来:“详细情形我不是很清楚,但听他本人提过,他本来是打算继承家业进入医界,但后来他发现自己真正有兴趣的是人体改造,而非治疗,尤其是当年纳粹党所做的各种人体实验更令他神往。他搜集了许多相关资料,还因此去了欧洲。”
“为什么他会对这个有兴趣呢?”
金井问道。
“我到现在也想不透。但他从小就个子娇小,体弱多病。我想会不会是因为这种自卑的心态造成?”
“这或许有可能。”
紫藤认同这个观点。很多罪犯的犯罪动机,都来自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自卑感。
“事实上,我对他的了解就到这边了。”
中斋看着刑警们的脸说:
“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仙堂在哪里做了哪些事,他也不跟他人提起。但有传言他去了巴尔干山。”
“巴尔干山?”
紫藤跟金井一同出声。
“就是保加利亚内地。那里有前来总部和保加利亚共同做运动科学研究的研究所。”
“仙堂在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以禁药为主,研究如何对运动选手做肉体改造吧!他应该在那里得到了先进的技术和丰富的知识,之后再向西发展他的事业。不过这些都是未经证实的传闻。”
“那个研究所现在还在吗?”金井问道。
“不在了,因为民主化的影响,听说那里已经关闭了。”
“仙堂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紫藤一问,中斋稍微歪着头思考,回答道:
“他至少在十几年前就离开了那个研究室。之后,他奔走各国,以运动专医的身份受雇,还会带外国选手回日本,我就是在那时候跟他认识的。之后他就住在加拿大,应该是住蒙特利尔。”
紫藤点点头。仙堂寄给小笠原彰的信封袋上确实也写着这样的地址。
“他在加拿大做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
中斋稍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