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宋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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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宋青书-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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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游遍天下的少女终于倦了,鬓角亦见霜痕,在乐山大佛处静坐一天,听潮来潮往,她深深吸口气,长叹一声,剃度出家,立派峨嵋。

峨嵋派创立之初,他便听到了消息,甚至还收到请柬,看着请柬上秀气娟丽的字迹,他阖上双目,叹一口气,弃掌用剑,飘然远走。

那一年,她四十岁,他三十六岁。

此后,他们便再未见过,一面也未曾见过。

浪迹天涯。

他的剑,恍若王摩诘之画,诗情画意,矫若游龙。

忽忽十年,钟石子品评天下剑术名家,他手中的真武剑,与她的倚天剑,俱是天下第一。

真武剑固然及不上倚天锋芒,由此也可窥出端倪,他的修为,已在她之上了。

在峨嵋山下徘徊三日三夜,看着峨嵋弟子来来往往,他叹一口气,转回当年悟通九阳地武当山石洞,静坐三日,而后倚天长吟。

他五十二岁这年,束发出家,自号三丰,创派武当。

不两日,观三峰神秀,故自号三丰。

武当张三丰,首徒宋远桥,次徒俞莲舟,大猫小猫三两只,却始终无人敢惹。

然则,忽忽三十年间,武当声威,隐然与少林并驾齐驱。

也就是他三十年后,当他收到十几岁的小徒弟递来的笺纸后,打开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却知道,这字迹,不是她的。胸腔里仿佛有什么碎了,淋漓了一地。

峨嵋派掌门郭襄辞世,风陵师太接管掌门之位。

他白眉一颤。

风陵…风陵。

武当山缟素三日。

屈指数来,西风背尽,忽忽三十年,又已过了。

多少流年虚度啊……

时光就这样偷偷的换到现在了……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金阳透出霞光阵阵,透过朵朵浮云,投射下来,一时间,后山地两间小木屋前,红紫小花,青黄草坪,兔走虫飞,恍如仙境。

张三丰双手置于双膝之上,微阖双目,神态安详。

第一百九十七章 … 疗伤

百余年来,未逢敌手,纵威震中州,笑傲江湖,也不过萧索寂寞,长剑空利。

张三丰念及往事悠悠,轻轻一叹,屈指暗数,不知不觉,流年又自偷换。门外晚霞彩彩,明艳无双,金色的余晖照将下来,为万物都镀上一层朦朦的辉光。

武当山的景色,始终美的紧呀。

一振衣袖,张三丰站起身来,往屋外小径走去。沿着小径,至分叉处,一路向上,穿林过坪,不多时便至开阔之处,有飞鸟相还,巨石横空。张三丰深吸一口气,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蓦地腾空而起,缓缓纵到巨石之上,一揽衣襟,俯身坐下。偶有金光溢出的云海翻翻滚滚,骤尔凝成一条腾龙,伸爪屈首,龇牙咧嘴。又忽地凝成一只大虎,气势汹汹,作势欲扑。

张三丰抱膝而坐,看得有趣,忍不住哈哈一笑。太阳渐渐落下山去,茫茫云海也自散去,张三丰见那一轮红日究竟落下,不由怅然若失。

天色向晚,月牙儿在天边升起,孤零零的,微微透着紫色的夜空静如沙洗,却无多少星星,只有寥寥数颗,东悬一颗,西挂一颗。晚风习习,吹得张三丰白发散乱开来,簪落一旁。老人的嘴角噙着笑意,目光湛然若神。

身后缁衣的儒生俯下身来,屈膝跪倒,恭恭敬敬的向张三丰磕了三个头。黄衫的女子则是福了一福,神色全然不同往日的冷漠,极是恭敬。

但张三丰只是闭着眼,微微笑着,他全以神遇,早已觉出这两人踪迹。然而,现在他的全幅注意力,却是集中在这第三人的身上。

张三丰转过头来,目光凝在躺在地上、青衫裹身的男子。眉目间依稀从前,但却沾染风尘,更为棱角分明。

张三丰脑中蓦地轰的一下,嘴唇微微颤抖。

他心中的喜悦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蓦地张开口来。一口罡气吐出。清啸如龙,悠悠传开。

这一声啸,威势并不如何盛大,但却清越激昂。仿佛一条大龙在夜空之中张牙舞爪,虽说不上嚣张跋扈。却是生机勃勃。

除去张翠山远游。其余六侠俱在武当山上,他们内功深厚,闻得师尊啸声,猛地从入定中醒来,脸上俱露笑意。

宋远桥睁开双眼,先是点点头,抚须笑笑,继而闭眼盘膝。打坐练功。潜心太极功中。

在俞莲舟听来,却是另一种意思。他微微皱眉,但不到片刻,便舒展开来,双手叉腰,运气丹田,悠悠啸出声来,与张三丰清啸之声相合,一如龙吟,一如虎啸,声势殊不弱之。而这声啸在俞岱岩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他热泪盈眶,挣扎着走到门前,不顾双腿残疾,筋脉纠结,半跪下来,对着山顶连连叩头。

张松溪悠悠然的坐起身来,在屋里转悠一圈,脸上划过一道微笑,喃喃自语了两句,神情一派淡然。

殷梨亭则是手抚长剑,蓦地拔出剑来,寒芒闪过,一剑横空,锋芒绝世,圆转如意,这套太极剑术精微奥妙,但由殷梨亭使来,却是不枝不蔓,显然颇得真髓。

莫声谷哈哈大笑,走出房来,一套拳脚打开,山奔海立,虎虎生威,一时三刻不到,便使完一套拳,而后五指箕张,又使一套掌法,堂堂正正,大开大阖。

一声长啸,六人各有所悟,各有所得。张三丰却是听得青书气息缓而慢,深而长,显然修为大涨,心中喜悦之余,又听他蓦地急吸两口长气,呼吸紊乱起来。张三丰心头不由一跳,他怎地躺在地上?走上两步,伸手搭在青书脉上。

张三丰悚然而惊,这孩子,莫不是受了重伤?

百脉俱损,或枯或荣,俱在一念之间。

一手搭在青书脉上,精纯到极点地真气输入青书体内,这道真气与青书体内内力同出一脉,本是极是相合,疗伤势必事半功倍。但这时青书体内真气乱撞,不受指挥,张三丰真气方入他体内,便是被反震的身子一晃。

望着紧皱眉头昏迷着的宋青书,张三丰眼中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孩子的“纯阳无极功”大圆满了?那……谁能伤他到这种地步?

张三丰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将他送来地两人,一人缁衣儒衫,眉目疏朗,长须飘飘,步伐轻而沉稳,目光润而湛然,显然是个了不得地高手。咦,他看起来,很是面熟,不知在何处见过。眼睛移到黄衫女子身上,饶是张三丰百年修为,也是忍不住惊艳了一把,细细查之,却见她眼神温润,气息悠长,若非张三丰百年内功,几不可闻。这个女子,也是一流高手!

缁衣的儒生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道:“晚辈刘基,见过张真人。”黄衫女子也是福了一福道:“古墓传人,问张真人万安。”

前边的刘基在张三丰看来,倒还无所谓。后边出场地这位黄衫女子,四字“古墓传人”,却不由的令张三丰侧目看之,想到光明顶上见到地两位,他不由开口问道:“你是杨大侠地传人?”

杨汐晴直视张三丰和蔼眼神,微微笑道:“小女子诚然姓杨,双名汐晴。潮汐之汐,晴空之晴。”

张三丰念叨了两句,笑道:“原来是神雕侠后人……汐晴,汐晴。好名字,好名字。”话锋一转,伸手一指躺着的宋青书,问道:“我这青书孩儿……”

刘伯温道:“公子他强悟双推势,百脉俱损,昏迷至今,已有三日。”

张三丰一惊,说道:“他竟练了太极十三势么?”刘伯温更是惊讶,道:“难道不是真人传与公子的么?”张三丰一拂长袖,斥道:“胡闹,胡闹。这孩子也忒胆大了,还没学会走就想学跑,他修成化势了么?云势浑成,他又有几分火候?”瞧他模样,竟是破天荒的动了怒。

刘伯温唯唯诺诺,杨汐晴却道:“青书他说他已融成化势,云势连绵,也被他悟通,唯余双推势交汇阴阳,始终不得其解。”

张三丰又是一惊,问道:“你所言可是真的?”

杨汐晴点点头道:“是啊。”她天真烂漫,几番出手虽辣,却都是听他人安排。这时面对这天下第一的高手,便纯然没有刘伯温的惴惴之感。

张三丰摇头苦笑,叹道:“这孩子修成这等武功,也不知是福是祸。”伸袖一揽,将青书抱起,往小木屋中走去。刘伯温和杨汐晴随他而来。张三丰将青书放在床上,对刘伯温道:“刘先生,你帮我扶好他,五心向天。”刘伯温忙上前去,将青书扶成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的姿势。

张三丰点点头道:“多谢。”刘伯温被这一声谢给叫得不知所措,往日里地随机应变,机智巧辩都全然不见,只挠着头呆呆立在一旁。

张三丰双手抵在青书背上,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目,输入自己锤炼了百年地精纯真气。

两道精纯内力四处游走,将青书散乱在各处经脉的真气收拢起来,恍如两道巨大洪流,轰然刷下,将青书地奇经百脉都梳理了一遍。

宋青书微微呻吟一声,显然颇为痛苦。杨汐晴目露担心之色,欲要上前,却被刘伯温拦住。

刘伯温想得不错,青书的“纯阳无极功”修炼到这个地步,如今走火入魔,“纯阳无极功”平日里温温润润,可一旦失控起来,却如洪水猛兽,唯有修炼同源同脉内功的张三丰能制得住他。

放眼天下,内力上压过青书的人,已然不多。若求无失,还是到武当山求张三丰相求来得保险。

张三丰行功三刻,内力到处,青书体内真气如逢春风,顷刻融入张三丰两道内力之中。这两道内力从大椎穴起,经任督二脉,入奇经八脉,而后又返任脉,由上而下,纳入青书丹田。

看着徒孙紧皱的眉头,张三丰拭去额头的微微汗渍,叹道:“他内伤好了大半,但经脉创伤却非一时可好,还需静养半月。”说着侧目望向刘伯温,目光如电,沉声道:“光明顶上,老道所见者,可是足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 远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万物之宗,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清脆的朗朗读书声,悠悠回响在武当后山的小木屋里,却是一部张三丰亲手所书的《道德经》。

一遍一遍,从第一句的“道可道,非常道。”到最后一句“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身着淡色黄衫的女子在字里行间,将愿景翻来覆去的读了无数遍。

张三丰背负双手,立于门外,衣襟悄悄在风中摆动,眼前床边的女子,仿和当年在少室山拔剑起舞的她,完全重合。当年,她也是这样穿着一身淡色黄衫呢。

这一夜的内力疗伤,固然是让张三丰颇感疲累,但他心忧徒孙,却并未小睡片刻,想到青书神志受创,道心失守,却不如让人读道家典籍与他听,在句句经典的浩如烟海的书山之中,只消有一句话能提点到他,那他的伤势,也就基本全部恢复了。

杨汐晴遂为此读书之人。刘伯温则下山安排一应事物。

每日清晨前来送饭的小道童老远就听出不对来了,似乎不对啊,这全然不是祖师爷的声音啊,听起来清脆悦耳。如一串铃铛一样响个不停。是个女子的声音吧。想到这里,道童眼中迷惑之色一闪而过,带着好奇心,提着饭篮一路而上。

不多时便到了后山,道童儿见到祖师爷负手而立,站在小木屋门口定定出神,一阵阵悠扬的读书之声从屋中传出,久久不散。

道童儿地到来,如何瞒得过张三丰,他深深叹一口气。转身拂袖道:“你去唤掌门上山来。我有话对他说。”

道童儿将盛有饭菜地篮子放下,偷偷往木屋里瞥了一眼。张三丰如何不知他这些小动作,也只是付之一笑罢了。

仅仅是一个背影。道童便瞬间失神。呆呆愣愣的就要下山。张三丰摇头一笑,叹道:“小心山路湿滑。”

道童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张三丰却及时扶住他,颇为揶揄的瞧了他一眼。道童心中发虚。飞快的往山下跑去,就要去唤宋远桥上山。

张三丰微微摇头,默神一查,耗损的内力已回复的七七八八了。当今之世,纯阳无极功修为之深,莫有及张三丰者也。

………………………………分割线……宋远桥自修太极功以来,功力日深,内气愈厚。融融泄泄。纯阳无极功已近圆满之境。武当九阳他稍嫌霸道,修为虽不及纯阳功深厚。但两门神功相辅相成,他丹田氤氲紫气,如何又弱得了。

每日五更天时,他便起得床来,静坐蒲团之上,打坐炼气。而后天微亮时,登上金顶,吞吐罡气。而后回房小坐片刻,修习儒家养身之道,一口浩然正气浑浑然,泊泊然。至午时时,在于练功房中乘盛阳之势,修纯阳之气,半个时辰之后,方能用饭。再申时三刻,又登金顶之上,不观晚霞阵阵,只随意而坐,一呼一吸,合于自然。于是内气不知不觉间,日益精进。太极之理与天地相合,宋远桥此举微合于天地化生之道,每日里内力进益虽不甚大,却胜在持久,七年来日复一日,功力较之之前,委实深厚了一倍有余。

放眼天下,能做他对手的人,实在不多了。

张三丰虽是暗赞这徒儿武功愈高,已不下当年叱咤江湖的阳顶天。但看在眼里,却是大自叹息,这般以苦修神功以求忘却痛苦,又岂是解脱之道?心中不放,纵你如何跳脱,始终挣扎不出这副桎梏。

今日清晨,他方从金顶下来,沾了一身露水,正要换衣,却听得院落大门被人叩响,道童恭恭敬敬的道:“掌门大老爷,祖师爷有请上山。”

宋远桥一愣,师傅平时才召了自己上山一次,怎地又有吩咐么?

换好衣服,轻叹一声,对着铜镜好生整理一番,方才上山。却不是他太修边幅,而是有段时间张三丰实在看不过他颓废模样,将他召上后山,狠狠的训了一顿。说你这模样,谁看了都说是大街上地乞丐,哪里是堂堂武当的掌门?我武当派的脸面,都给你丢得尽了。

这些话,宋远桥知道是师傅一片苦心,刺激自己,也不过付诸一笑。然而张三丰最后一句却给他极大触动。他还记得当时师傅淡然地脸色陡然痛惜起来:“莫不是我才创下数十年的武当,就要败在你的手里么?”

张三丰说地虽轻,却令宋远桥再不敢怠慢片刻,每日勤于事务,精修武功,兢兢业业,武当虽不说是做了什么威震天下的大事,却也蒸蒸日上。

腰间地长剑,他是半刻都不敢放下的。这是武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训令,纵然莫声谷拳脚尤要精于剑术,但也是不敢让张三丰赐下的长剑离身片刻。便是睡觉时,也是将剑置于床边触手可及处。

宋远桥步履节奏分明,一步一步,沿着山路轻轻走着。

身为武当掌门,声望隆于江湖庙堂之上,在一般江湖人看来,几乎是神话般的人物。但他又何尝不是一个普通人?何尝不冀望着一家团圆,和和美美?

但是,他是武当掌门,是宋远桥,便注定了这一生,对于武当,他要付出的比对于妻、子要多的太多。

自己没有时间陪伴妻儿,年轻时候闯荡江湖,肆意豪情;中年的时候担当掌门,战战兢兢。便是儿子提早出世地时候,他也在紫霄宫中接客,还是张翠山一把拉住给宋远桥通报消息地道童,问明情况,偷偷离席,连夜下山,在山下不由分说的便扯了一名稳婆上山。

宋远桥依旧淡定从容地笑着,拱手致意,可谁知道他心中到底有多焦急?送走客人之后,他快步赶回院中,婴儿的啼哭之声,妇人的私语之声,已经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放不下身段赶来的原因,很简单,也很让人忍不住想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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