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鄂公的被捕,虽没因受刑而出现问题,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远东情报局部分情报网的暴露,崔国翰担心自己受到连累,于是举家迁回湖北沙市避难。
崔国翰离开以后,他所担负的交通员工作,便交给了他的大女婿关兆南负责。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罗伦斯来到上海,接替了佐尔格的工作,关兆南正式成为罗伦斯手下的交通员,负责同武汉的刘思慕联络。
……
1935年初,蒋介石把杨虎城派驻武汉的代表胡逸民关进牢房。
复兴社湖北站的上校行动队队长毛人凤,接受戴笠的秘密授意,在武汉四处搜集胡逸民通共反蒋的证据。
1935年4月初的一天,毛人凤带着手下的陈国强、黄富民,来到武昌电报局,查找胡逸民的往来电报,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陈国强在翻查电报时,顺手牵羊拿走了一份无关的电报副本。
三人回到复兴社湖北站里,毛人凤看了看带回来的那份无关的电报副本,随手丢给陈国强道:“国强,这份电报同胡逸民没有任何关系,你把它烧了吧。”
“好的。”陈国强答应着接过那份电报副本准备烧毁。
“让我来。”旁边的黄富民说。
陈国强顺手又把那份电报副本递给了黄富民,黄富民无意中浏览了一下电文内容,电文是一首诗:
七珍飞满座,
日月不并照,
九衢横逝水,
点滴侵寒梦,
小山秋桂馥,
东南得幽境,
门严九重静,
见人切肺肝。
黄国强正纳闷着,是哪个人发电报,发首诗干嘛,想着便拿出火柴擦着,正准备点燃时,竖着又看了眼电报副本,猛然见,黄富民看到了下面这句话:“七日九点小东门见。”
“不对!毛股长,这份电报是首藏头诗!”黄富民吹灭已经点燃一角的电报副本,大声地汇报道。
“什么?!我看看!”
正在翻看其他电报副本的毛人凤,立即丢下手中的电报,来到黄富民的身边。
“股长,你竖着看每行的第一个字。”黄富民指着电报内容说。
“七日九点小东门见。”
毛人凤慢慢念出声来。
“这是份接头时间和地点的电报,明天就是7号,我们立刻把小东门一带监视起来。”毛人凤立刻吩咐着。
第二天上午八点刚过,毛人凤带着十几名便衣,提前来到武昌小东门一带埋伏,暗中监视着,看看究竟是谁到这里来接头。
快九点的时候,毛人凤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位东张西望的年轻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股长,我看这个年轻人像是来接头的,怎么办?”毛人凤身边的黄富民问。
“通知大家,都先别动,给我盯紧点,等另外一个接头人来了,我们再动手。”毛人凤低声命令着。
就这样,毛人凤带来的十几名特务,一直在周围监视着那名年轻人,没有轻举妄动,等待着前来接头的人。
那名年轻人,在一棵法国梧桐树旁站着等了一阵,四下望了望不见人来,样子似乎有点很是焦急。
“股长,快十点了,看来同他接头的人不会来了,再不行动,这家伙一会就溜了。”陈国强来到毛人凤的跟前建议道。
“好吧,你同富民过去,把那人带回去,先审问审问,看他究竟是和什么人接头。”毛人凤点了点头同意了。
陈国强和黄富民,一左一右慢慢靠近那名年轻人,上前架住他的胳膊,把他押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子里。
第0133章 严重误判()
很快,那年轻人被带到复兴社湖北站内,毛人凤亲自审讯。
“叫什么名字?”毛人凤厉声问道。
“关兆南。”年轻人翻着眼皮看了看毛人凤回答说。
“在小东门等什么人?”毛人凤皱了皱眉头,放低声调,冷冰冰地继续问道。
“等一个亲戚。”关兆南回答。
“什么亲戚?”
“我岳父大人。”
“你是从哪儿来的?”毛人凤接着问。
“昨天从上海那边过来的。”
“这份电报是怎么回事?”
毛人凤把那份藏头诗的电报副本拿出来,递给关兆南看。
“哦,你说这个呀,这个是我和岳父大人之间玩的文字游戏,我们翁婿之间觉得藏头诗好玩,经常用这种方式联系。”关兆南平静地回答说。
“你岳父叫什么名字?你为何不直接到他家里去见他?”
毛人凤用凌厉的眼神,逼视着关兆南,沉声问道。
“我岳父大人叫崔国翰,他搬家了,之前没告诉我搬在什么地方,前几天他用藏头诗给我发了份电报,让我今天在小东门等他,就这么简单。”关兆南慢吞吞地说。
“崔国翰?你岳父是大律师崔国翰?”
毛人凤心里一惊,直了直身子。
“是的,长官,你是不了解,我的这个岳父,最喜欢在我面前卖弄他的文采了,诗作的不怎么样,还喜欢藏头,这次倒好,没等到他老人家,反而把我等到你们这里来了。”
关兆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既然你是崔国翰的女婿,我们先不给你动刑,不过,年轻人,我还是奉劝你,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是你欺骗我们的话……”
毛人凤目露寒光,逼视着关兆南,威胁着说。
“长官,我可是个规规矩矩的好人,怎么会欺骗你们呢。”关兆南装出一副诚恳老实的样子,望了眼毛人凤说道。
毛人凤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审问了,站起身,吩咐身边的陈国强道:“国强,把这个关兆南先关起来,听候吩咐!”
“不行!我还要去见我的岳父大人,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关人呢?!”
关兆南猛然站起,大声地抗议着。
毛人凤没再理会他,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毛人凤哪里会相信关兆南的胡言乱语,心里暗暗想着,这个关兆南肯定有问题,一定要从他口中问出来,他到武汉来究竟是和谁接头,在上海那边的幕后联系人是谁?
但是,接连几天的审讯,关兆南反复就是那几句话,一直坚称自己是平民、好人,再问,他就一言不发。
对关兆南的继续审讯再也没有得出什么新结果。
复兴社湖北站的毛人凤和其它特务们陷入一筹莫展的困境。
但毛人凤不死心,于是向南京鸡鹅巷53号复兴社特务处本部求援。
4月上旬,南京复兴社特务处,调周养浩到武汉来,任武汉剿总调查科司法科员,协助毛人凤等人审讯关兆南。
周养浩是正规的法律科班出身,与戴笠、毛人凤都是浙江省江山县的老乡,他们之间的私人关系非常密切,这些人也就是所谓的“复兴社江山帮”核心成员。
后来在军统内部,周养浩还与沈醉、徐远举三人被并列为“军统三剑客”。
除此之外,这个周养浩还另有一个“书生杀手”的外号,在全面抗战和内战时期,周养浩也是个令人恐怖的人物。
但此时的周养浩初出茅庐,名不经传,他不过只是戴笠的复兴社特务组织中的一个小小科员而已。
周养浩当然想利用机会,亮亮自己的身手,为今后的发展打好基础,所以他一到武汉上任,就立即参与到对关兆南的审讯。
尽管经历疲劳审讯的反复折磨,关兆南还是老模样,傻傻的,只说自己来武汉是见自己的岳父大人,说不出丝毫有价值的东西。
毛人凤和周养浩真弄不懂这个关兆南是装傻还是真傻!
眼看从他身上榨不出丝毫油水,毛人凤、周养浩失望至极!
二人商量着准备放弃了。
“周老弟,也许关兆南真的只是初涉深水,价值不高,再审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毛人凤望了望低头深思着的周养浩建议道。
看样子,周养浩也是江郎才尽、无计可施了。
“毛兄,我在考虑,我们是不是从关兆南在上海的亲戚朋友中,找出一些别的有用线索来,还有他的岳父崔国翰,我们也应该秘密调查调查。”
周养浩抬起头看了眼毛人凤,从身上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着,大大地抽了口,慢慢吐出烟雾后建议着。
“我看可以。”
二人仔细商量了一阵,再次来到了审讯室内。
周养浩突发奇招,盯着关兆南问:“关兆南,你口口声声自称你是无辜的,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
“你在上海总归有亲戚朋友对吧,如果你不想继续被关押在武汉,我们就给你一次机会,帮你给上海的亲人带个信,或者给你在沙市的岳父带信也行,让他们出面证明你是好人,把你保出去,如何?”
周养浩用犀利的双眼,盯着关兆南看了许久。
见关兆南抬起头回望了自己一眼,周养浩摊了摊双手,继续说:“如果没人愿意为你提供担保,那么,我们也是爱莫能助,你只能无休止地被关在这里,你知道的,蒋委员长有令,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周养浩的话,引起关兆南的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关兆南再次抬起头,试探性地询问道:“长官,你们能否同意我给我的熟悉朋友写个信?”
关兆南的意思很明显,他是不想把上海亲人名字和地址,直接交到复兴社这班人手里,更不想因为自己,牵连到岳父崔国翰。
周养浩看了看毛人凤,二人相视一笑,他们同意了。
周养浩和毛人凤商量了一阵,还破例地允许关兆南通过秘密信箱写信求人,出面保释自己,而不必让他透露地址和收信人真实姓名。
关兆南的内心就是害怕因为自己的事情,把家人和朋友牵扯进来。
同时,他还考虑到另外一件大事,如今自己失手了,与线人没有接上头,人又落到复兴社特务们的手中,接头不成功的消息上级还不知道,他必须要找机会把消息向上峰通报!
见毛人凤、周养浩如此大度,关兆南大概心里觉得这两个人挺善解人意,而且确实是不怎么怀疑自己了。
于是关兆南决定,不妨按经常联系自己的那个信箱试发一信,给上级通个消息。
关兆南相信,同自己联络的信箱就是个保密的死信箱,就是用来保护收信人的地址和身份的,以前自己就是那样使用而没暴露过什么。
关兆南在得到毛人凤、周养浩的同意后,便开始下笔写了一封短信。
当然,关兆南写的信件内容,简明含蓄,只是写生意没成,现在想回家却又没有路费有困难等,隐秘地通报了接头不成,任务没完成的状况。
初看起来,这封信丝毫不露破绽,毛人凤和周养浩也睁只眼闭只眼,任其方便,他们还让关兆南自己封好信后,然后带他到邮筒前直接投进去,以此显示自己不关心信的内容。
不过,关兆南万万没料到,他那样做,使得收到信件的罗伦斯产生了严重的误判,联络员还没有失联!
罗伦斯认为,既然他能自由地发回来信件,想必,造成联络员与线人接头不成功的原因或许只是技术上的意外,而不是因为暴露或被抓捕。
第0134章 案子活了()
罗伦斯收到关兆南的信后,经过仔细分析,便决定另外派人接替关兆南,完成他未完成的任务。
罗伦斯通过原渠道,向线人刘思慕发电报通知再次接头。
让罗伦斯万万不曾料到的是,此时的联络员关兆南,已经落入到复兴社的特工之手!
不但如此,欲接头的线人刘思慕是否已经暴露,或者说已经处在暴露的边缘,这些问题罗伦斯根本没有考虑。
周养浩这次到武汉来,虽然没有敲开关兆南的嘴巴,也没有得到远东情报局驻上海情报机构的丝毫内幕。
但周养浩做到了一件事,他让案子活了!
换句话说,就是因为周养浩使出了这一招,让一个陷入死胡同的案子,又重新按着老套路活络了起来!
于是复兴社的特务们又有了机会。
两天后,也就是1935年4月19日,在上海的远东情报局的罗伦斯,果然另外派了一个人到武汉来了。
这次罗伦斯派人也出现了一个插曲!
本来罗伦斯是派的陆海防,可是陆海防说家中有急事,给罗伦斯推荐了自己的弟弟陆独步,这个陆独步是个更没有特工经验的年轻学生。
但是,谍海经验丰富的罗伦斯,还是多了个心眼,他要求,去武汉的人不能直接去联络关兆南取保他,而是拿着他的亲笔信,先找到武汉方面的线人刘思慕接头、交接情报。
陆独步初次接受这样的任务,既感觉很好奇,又感觉很刺激,信心十足。
陆独步牢牢地记住了接头的联络暗语和接头的地点,身上揣着罗伦斯用德文写的亲笔信,这些足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陆独步认为,这样的任务很好完成,不就是到武汉跑一趟嘛!
可是他大错特错了。
陆独步哪会料到,他从上海开始出发时,便已经落入了复兴社毛人凤和周养浩他们设下的圈套中。
关兆南发出信件后,毛人凤就安排特务们,在汉口轮船码头随时关注着新的上海方面的来人,并通过电报局里的眼线,直接盯住发给重点地址的电报消息。
关兆南就是因为前一份电报副本而落网,这次,毛人凤们不需要继续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了,而是冠冕堂皇地动用警察手段,时刻监视重点的收报地址和收报人姓名了。
所以,陆独步一到汉口轮船码头,就被复兴社湖北站的特工们等个正着,立即遭到搜查而被捕。
陆独步身上带着的文件和介绍信全部被查获。
陆独步被带到复兴社湖北站审讯室里。
毛人凤和周养浩两人安奈不着内心的激动兴奋,把陆独步身上带着的物品,摆放在审讯桌上,两人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对陆独步的审讯。
“叫什么名字?”毛人凤问
“陆独步。”
“什么职业?”周养浩又问了句。
“学生。”
“到武汉来干什么?”毛人凤抬高声音,严厉地逼视着陆独步继续问道。
“……”
陆独步偷偷抬眼,望了望威严地坐在审讯桌跟前的毛人凤和周养浩,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才好。
因为,在审讯桌上,已经摆放着罗伦斯的亲笔信件,陆独步属于人赃俱获的典型,他没有丝毫辩解的余地。
“快说,来武汉同谁接头?”周养浩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陆独步怯怯地回答说。
“你们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接头?”毛人凤紧逼着问了句。
“明天上午九点钟,在汉口太平洋饭店大厅里接头。”陆独步害怕了,把接头时间、地点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你们之间的接头暗语是什么?”毛人凤语调变得平和些问。
“接头人问我,这不是从苏俄回国的大侄子吗?我回答,先生你们认错人了,我是从上海过来的,来找我大表哥的。”
陆独步把接头暗语也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啪!”
周养浩瞪着眼睛,猛拍了一下审讯桌,厉声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了。”
陆独步胆怯害怕地,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周养浩,低声回答着。
审讯完毕,毛人凤、周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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