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河端居求见?”平冈龙一偏过头,望着田中隆吉问道。
“是的,长官!河端居先生现在已经在楼下。”
“让他上来吧!”
平冈龙一把手中的一枚黑子放到左上角打了一劫,这一劫是连环劫,看似平淡中透着诡异,稍有不慎,将会全盘皆输。
冯晨没敢马虎,举着一枚白子,皱眉沉思着如何应劫。
“报告长官!”
河端居小心翼翼地走进棋室,喊了声报告,恭恭敬敬站在那里,双眼珠子转动着,扫了两眼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冯晨。
上海日本人居留民团,是作为管理旅沪日本侨民的半官半民机构,其管辖范围包括,上海公共租界、英租界及其界限以外,两英里区域内的所有日本侨民,接受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监督指导。
冯晨全神贯注地思考了一阵,在棋盘右下角位置落下棋子应了一劫,平冈龙一反反复复看了看,称赞道:“好棋!”
说着话,平冈龙一这才从榻榻米上下来,眯缝着眼睛,望着低头恭敬站在那里的河端居问道:“河端君,又有什么事情?”
“报告平冈长官!最近一段时间,大日本侨民集居地区,经常出现反日传单、炸弹、警告信等恐怖活动,为了更好地保护大日本侨民,居留民团建议,我们应加强同大日本海军陆战队的联系,在大日本侨民集居地昼夜巡逻。”
河端居挺了挺胸膛,笔直地站着,一双三角眼中隐隐透着凶光。
“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些情况及时上报外务省,在没有外务省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居留民团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后果自负!”
“是!”河端居答应着,向平冈龙一深深鞠了一躬,慢慢退出了棋室。
第10章 局长老乡()
三二年元旦过后,冯晨终于盼来了表哥苏明正的回信,信中,苏明正让冯晨带着信件,到上海社会局去找刚刚到任不久的局长吴文雄,让吴文雄给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
揣着苏明正的回信,冯晨立刻来到了霞飞路上的明德书店,书店内,郑良才正同一个年轻的伙计在柜台上忙碌着。
见冯晨进来,郑良才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着的书籍,机警地朝着门外望了望,低声道:“冯晨同志,你来得正好,志达同志在密室里,有事情商量。”
冯晨会意,抬高声音,朗声说道:“掌柜的,带我到后面书库里看看有什么好书。”
“好嘞!”郑良才应着,走出柜台,带着冯晨朝后面密室走去。
密室里,安志达坐在方桌旁边,喝着茶水,手中拿着张报纸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见冯晨到了,安志达丢下手中的报纸,问道:“冯晨同志,你表兄苏明正可曾回信?”
“今天刚刚收到,我过来就是向组织上汇报这件事情。”冯晨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信件递给安志达道。
“你表哥是怎么给你安排的?”安志达没有接信,摆了摆手问道。
“表哥让我带着这封信件,到上海社会局,去找新任局长吴文雄。”
“太好了!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能够进入上海社会局,取得吴文雄的信任,那将是我们重建地下情报网络的上好条件!”安志达挺了挺身子,兴奋地说道。
“上海社会局是一个特务机构?”冯晨问道。
“明面上,上海社会局,是隶属于上海特别区市政府的行政管理机构,负责工商企业行政管理,粮食燃料供应,社会福利,社会、团体、工会组织、劳资争议、合作指导等,管辖领域特别广。”
“但实际上,社会局权利很大,最主要的还是新任局长吴文雄深得陈立夫的信任,他在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还兼任着秘密职务。”
安志达端着茶杯子,喝着茶水,耐心地给冯晨解答着。
“志达同志,有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叛徒顾顺章怎么最近一直在上海活动?”冯晨终于问出了埋藏在心底一个多月来的疑问。
“是的,顾顺章为了邀功,想把我党在上海的情报网络彻底铲除干净,他知道的内幕实在太多了,他的叛变让我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提起顾顺章,安志达一脸愤恨地说道。
“毕竟,许多基层的交通线和联络员,都是顾顺章这个叛徒一手建立起来的,党在上海的许多交通线和联络员连伍豪同志都不可能尽知。”安志达放下手中的杯子接着说道。
“找机会除掉这个叛徒!”旁边的郑良才咬着牙道。
“那是早晚的事情,但目前很难做到!”
“顾顺章对我们的地下工作方式太了解了,许多联络方法都是他一手设计的,他太熟悉我么了!吕班路上的益康药房,是刚刚建立不久的交通站,顾顺章刚到上海就遭到破坏,王庸同志还差一点被捕。”
说着话,安志达不无担忧地掏出香烟,点着狠狠抽了口。
“我们这个点安全吗?”冯晨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安志达问道。
“这个情报点是顾顺章叛变后建立的,同其他地下组织没有交叉联系,另外,顾顺章根本不清楚你和良才同志的底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以后我不宜经常在这里出现,我怀疑顾顺章会暗中跟踪我。”安志达沉着地回答道。
“志达同志,你说吴文雄会给我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呢?”
“那要看你表哥苏明正同吴文雄之间的交情了,不过,无论安排什么工作,你都要尽快想办法接近吴文雄,取得他对你的信任。”
“同时,你要把同平冈龙一的特殊关系,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吴文雄,以我的分析,日本人正在上海策划一次大的阴谋,民党当局急需这方面的情报,我们要利用这中间错综复杂的矛盾,为苏区反围剿做些事情。”
安志达拿起桌上的报纸晃了晃,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我也认为日本人正在策划阴谋,前几天我在日本领事馆见到川岛芳子,还有日本居留民团的河端居,但具体什么阴谋还不清楚。”
“你暂时先不要考虑这些,你尽快拿着你表哥的回信去找吴文雄,先潜伏下来听候上级的指示,不要擅自行动,一个月后我们再聚会。”安志达吩咐道。
第二天,冯晨带着信件,到了上海社会局,刚进大门,便看到顾顺章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从院子里风风火火地朝着外面走。
见到进门来的冯晨,顾顺章停下脚步,用满是怀疑的眼神,上下审视着冯晨问道:“呃?!这不是冯大公子吗,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哼!有必要告诉你吗?!”冯晨轻蔑嘲讽地笑了笑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小子,我告诉你,能够瞒过我这双眼睛的共党分子还没有出生呢!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可千万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了!哈,哈,哈!”
顾顺章狂笑着,出了社会局的大门。
冯晨没再理会顾顺章,昂首挺胸地朝着办公楼上走去。
局长办公室里,吴文雄看完冯晨递过去的信件,脸上露出了微笑,抬头上下打量了两眼冯晨,满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办公桌跟前的沙发,示意冯晨坐下。
“明正兄的表弟,自然不是外人,鄙人在湖北民政厅长任上时,令表兄对我多有关照,鄙人甚是感激!”
吴文雄拿起雪茄烟点着,接着说道:“现时局动荡,身边缺少有能力,可信任的人啊!冯老弟若不嫌弃,从明日开始,你过来先在局长办公室里出任我的秘书,协助我处理日常事务怎么样?”
“多谢局座栽培!”冯晨站起身很是恭敬地回答道。
当冯晨离开吴文雄的办公室以后,吴文雄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党务调查科,电话接通后,吴文雄道:“请帮我调查一下,武汉行辕苏明正少将的表弟冯晨的背景,调查清楚后马上报给我。”
放下电话,吴文雄点了支雪茄抽了两口,心里盘算着,自己刚刚到任不久,若想在局长这个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的,必须要有一班信得过的部下,苏明正的表兄,社会关系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知道能力怎么样啊。
“笃,笃,笃”几声敲门声,把吴文雄从思考中拉回现实,伸手把雪茄烟的烟灰,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挺了挺腰身道:“请进!”
党务调查科组织股女干事方晓曼腋下夹着个文件夹,款款走进来,在吴文雄办公桌跟前站定道:“报告局座!冯晨的背景已经调查清楚。”
“哦,这么快?”
“是!党务调查科对党国要人亲属的档案资料都有备案,所以很快便查清了。”
“是个什么情况?说说我听听。”
方晓曼打开文件夹,不紧不慢地念道:“冯晨,男,生于民国元年,父亲冯文轩,老同盟会会员,现为国民政府参议院参议。”
“冯晨民国十六年参加北伐军,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军第18师政治部连指导员,曾加入民党,四一二时被清党,民国18年留学日本,年初回到上海,创办《文艺周刊》,不久前因《文艺周刊》涉嫌发表赤色言论,被政府查封。”
“哦,就这些吗?”
“还有,冯晨兄妹三人,弟弟冯午17岁,妹妹冯晚15岁,均在武汉中学读书,其母苏怡贤为苏明正少将大姑。”
“另据可靠情报,冯晨同新任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平冈龙一是师生关系,两人交往甚密。”
“汇报完毕!”
方晓曼汇报完,摇着腰肢出了局长办公室。
吴文雄望着方晓曼的背影,抽了口雪茄,右手敲击着办公桌,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心里想,留学日本,平冈龙一的学生,太好了!”
第11章 叛徒跟踪()
转眼间,冯晨到上海社会局上班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工作主要是在局长办公室写写画画做做文秘,吴文雄对冯晨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满意的,最主要的是他把冯晨这个同乡当做自己人在使用。
元月15日这天,是农历腊月初八,上午刚刚上班,吴文雄便把冯晨叫到办公室里,冯晨给吴文雄杯子里添了添茶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在办公室沙发上坐下,很是恭敬地等候着吴文雄的吩咐。
吴文雄签署好一份文件,这才点了根雪茄烟抽着,望着冯晨,面带微笑地说道:“冯老弟,听说日本领事馆的平冈龙一是你的老师?”
“是的,他是我在日本明治大学留学时候的老师。”
“有件事情我交给其他人做不太放心,不知冯老弟是否愿意去做?”
“请局座指示!”
“你也清楚,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上海民众反日浪潮高涨,反日民众同日本侨民之间的冲突时有发生,日本海军陆战队最近又在吴淞口增兵,当局非常担忧上海局势,所以我们需要提早掌握日本人在上海的动向。”
“局座,那我能做些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到党务调查科上班,公开身份是“新声通讯社”的记者,马上我会安排人给你办理相关证件。”
“你要利用同平冈龙一之间的师生关系,尽快摸清日本人最近究竟在捣什么鬼,你直接对我负责,关键时候你也可以直接同中央组织部调查科科长徐恩增联系。”
吩咐完冯晨,吴文雄抽了口雪茄,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
“好的,我会尽力完成局座交办的任务!”冯晨毫不犹豫地给吴文雄表着态。
“鉴于你对情报工作还很陌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我将派调查科的方晓曼和莫三强两人配合你的行动,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人为一个情报小组,由你出任组长,你看怎么样?”
“一切听候局座安排!”
“好!我没看错人,希望你将来立功的时候,我能亲自给你授勋!”吴文雄再次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
晚七点,霞飞路上的“天鹅阁西菜馆”里,在二楼靠着窗户的一张西餐桌上,吴文雄正端着高脚杯,杯中的蛇龙珠葡萄酒在灯光的映照下,似红色宝石,散发着诱人气息。
“你们三人要精诚团结,忠于党国,共创辉煌,来,干杯!”
冯晨、方晓曼、莫三强三人纷纷端起面前的杯子,同吴文雄的杯子轻轻碰了碰,大家晃了晃高脚杯喝了一气。
“冯晨是文人,晓曼和三强要多多关照他!特别是三强,你一定要保护好冯晨的人身安全。”吴文雄用右手的西餐刀切了一块牛排,左手的叉子把牛排插起,望着三人说道。
冯晨不失时机地端起高脚杯,站起道:“方小姐,莫先生,我敬两位一杯,以后还请二位多多关照!”
“冯组长客气了,局座既然把我们三人分作一组,那我们便是荣辱与共的整体,以后还要靠冯组长多多关照才对。”方晓曼妩媚地笑了笑,端起高脚杯道。
莫三强没有说话,用叉子插了一大块牛排,塞进嘴巴里慢慢嚼着,伸手端起杯子,“哐”一声同冯晨的杯子碰了下,仰着脖子,一口把高脚杯中的大半杯蛇龙珠葡萄酒干了。
“咯,咯,咯,三强,你那是喝葡萄酒吗?怎么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你看看咱们冯组长就是不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风度翩翩的。”方晓曼娇笑着说道。
“方小姐,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舞刀弄枪出身的?我莫三强只会杀猪宰羊,你们文人那一套我是死也学不会!”莫三强冷冷地说道。
“大家都是同乡,在一起随意点,三强是个性情中人,生性耿直,希望冯老弟和晓曼以后多多关心三强,只要大家精诚团结,就没有办不好的事情!来,来,来,我们继续吃菜,喝酒!”吴文雄再次端起酒杯,调节着气氛说道。
冯晨忽然明白,方晓曼和莫三强同自己一样,是吴文雄的同乡,看来吴文雄为了巩固和扩大自己的事业,在利用同乡这层关系,建立自己的骨干队伍。
九点多钟,酒足饭饱,大家又寒暄了一会,这才离开天鹅阁西菜馆,各自回家。
冯晨原本酒量不大,几杯葡萄酒下肚,虽然没醉,但出了西菜馆,外面凉风吹来,感觉酒劲上涌,无意欣赏霞飞路夜晚灯红酒绿的繁华热闹场景,伸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径直坐了上去,吩咐着车夫朝仁爱弄堂而去。
黄包车到了仁爱弄堂口,冯晨想散散步,给车夫付过钱后,便慢悠悠地朝着弄堂深处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弄堂里没有路灯,只有两边房屋中透出的微弱光亮。
冯晨朝前走有大约50米左右,突然从旁边黑影中串出两人,挡着冯晨的去路。
冯晨心里一惊,愣愣站着朝来人望去,堵在前面的那人个子不高,戴着顶礼帽,礼帽遮挡着大半边脸,后面那人牛高马大,双手交叉着抱着臂膀,站在矮个子身后,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冯晨。
“冯先生,恭贺你高升!”矮个子开口道。
“顾顺章?!你在这里干什么?”冯晨通过声音,辨别出来人是顾顺章。
“我在这里等你啊,祝贺你升任情报组组长!”
“让开!我没闲工夫在这里同你啰嗦。”冯晨迈开步子欲朝前走去。
“慢着,我有几句话要问冯组长。”顾顺章伸手拦住了冯晨的去路,身后的那名大汉,随即从身上掏出手枪,指着冯晨。
“我干嘛要回答你,我们很熟吗?”冯晨不屑地顶了顾顺章一句。
“哈,哈,哈!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也可以,不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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