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篇文章,冯晨心里想,大概是组织上昨天把这些情报透露给报社的,上海新一轮反日高潮会再次掀起。
半个小时后,郑良才身后跟着安志达进了密室,郑良才给安志达倒了杯茶,又给冯晨的杯子里续了续水道:“你们在这里聊,我到外面警戒去。”
郑良才离开后,安志达道:“冯晨同志,一号首长伍豪同志要见你。”
“伍豪同志要见我?!”冯晨内心一阵的激动,脱口反问了一句。
“是的,这是绝密,谁也不能告诉,包括郑良才同志。”
“明白,那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见面?”冯晨急切地问道。
安志达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纸药方,递给冯晨道:“法租界吕班路上有家益康药店,你今晚九点钟准时到达,进了药店,你先问掌柜的,有没有雪莲?掌柜的回答,对不起!雪莲没了,灵芝我们这里还有,然后你把药方递给掌柜的问他,请你看看我这方子上的几味中药你们有吗?掌柜的看过药方,便会带你去见一号首长伍豪。”
告诉完冯晨接头暗号,安志达扫了眼桌子上的《申报》,微微笑着道:“冯晨同志,你这次的情报,对鄂豫皖苏区第三次反围剿作用很大,我代表组织上,对你表示嘉奖!”
“谢谢志达同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冯晨同志,今后两个月,将由良才同志对你进行情报工作秘密培训,你可以不必再搜集情报,等你新的工作确定以后,视情况,组织上会给你布置相应任务的;在这两个月内,你时时处处要以灰色身份在公众场合出现,尽快脱去你身上的红色倾向,明白吗?”
“我明白!志达同志。”
第8章 代号墨鱼()
“掌柜的,有没有雪莲?”晚九点整,冯晨准时出现在吕班路上的益康药店。
“对不起!雪莲没了,灵芝我们这里还有。”大约三十岁左右,带着副近视眼镜的药店掌柜,抬起头,用镜片后面一双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冯晨回答道。
“请你看看我这方子上的几味中药你们药店里有吗?”冯晨掏出那纸药方递给掌柜的。
接过药方,掌柜的仔细看了看,抬起头道:“请跟我到后边来取吧。”
穿过药店后院的天井,在一间偏房门前,掌柜的驻足道:“冯晨同志,伍豪首长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你进去吧,我去前面警戒。”
推开房门,跨进房间,一号首长伍豪正端坐在方桌跟前,面带微笑,目光和煦地望着冯晨,冯晨转身把房门轻轻关上,这才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上前道:“首长好!我是冯晨。”
“冯晨同志,请坐下说话。”伍豪起身,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了握冯晨的手。
冯晨在伍豪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平静了一下心情,望着面前这位温文尔雅、气宇轩昂,令自己仰慕已久的首长,冯晨激动中带着敬仰,静静地等候着吩咐。
“冯晨同志,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今天单独见你是有特别绝密的任务交给你。”伍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冯晨。
“请首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冯晨挺了挺胸膛道。
伍豪点了点头,神态严肃,睿智深邃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冯晨,接着说道:“这个任务很艰巨,是个长期的任务,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会的,首长!”冯晨用坚定的目光望着伍豪回答道。
“你也清楚,今年是我党多事之秋,自从四月份顾顺章叛变以后,党在上海的情报组织被破坏殆尽,大部分机关已经转移到中央苏区,最近我也会离开上海到中央苏区去。”
“首长要走?”冯晨吃惊的望着伍豪问道。
“是的,我离开后,我们党在上海的情报网络不能断,只能加强,你的任务就是要作为一个独立的情报点,直接为党中央搜集各类重大战略情报。”伍豪望着冯晨下达着任务。
“那安志达同志这条线还用吗?”
“用!除了志达同志的这条线正常使用外,特别重要的情报,你可以直接同中央联络,你的呼叫代号为“墨鱼”,中央呼叫代号为“大海”,这是一条只有我掌握着的特殊通讯线,一般情况下不要轻易启用。”伍豪嘱咐道。
“那我目前没有联络电台怎么办?”冯晨问道。
“目前,你需要紧急联络时,可使用苏联远东情报局的电台,这是你同苏联远东情报局上海负责人佐尔格接头时的暗语,请你牢牢记住。”说着话,伍豪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冯晨。
冯晨接过纸条,反复看了看,牢记在心,然后揉成纸球,塞进嘴巴里吞咽到肚子中。
“我到达中央苏区以后,会尽快给你选派得力助手,来协助你,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想办法尽快打入民党中央调查科内部,取得他们的信任,同时要保护好自己。”
“那我和苏联远东情报局的佐尔格是什么关系?”
“平等关系,互不隶属!给你的暗语,随时接头都可以,远东情报局只有佐尔格的拉姆扎情报小组的成员知道这个接头暗语,若佐尔格有意外,暗语立即作废。”
“首长,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总领事平冈龙一是我老师,这个关系我该怎么利用?他昨天曾邀请我,让我牵线搭桥,帮他接触上海文化界同僚,我考虑事情重大,没有答应他。”
“我告诉你两句话,冯晨同志,战斗在隐蔽战线上,处处充满着危机,你首先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只有好好地活着,你才能更好的为党工作,更好的同敌人战斗!在遇到危险时,你要时刻牢记着,党的利益高于一切!”
“首长,我明白了!”
“墨鱼同志,今天我们的谈话是绝对的秘密,希望你能出色地完成任务!当你回归大海之日,我会亲自为你庆贺。”伍豪起身,再次紧紧握了握冯晨的双手。
离开益康药店,冯晨没有回家,出了吕班路,顺着霞飞路朝着黄浦江边走去。
夜晚的黄浦江边,秋风拂面,带着丝丝凉意。
不远处,汇丰银行大楼三扇拱形门主入口锁石上,象征着财富、智慧、幸运的三尊神的头像,在一明一暗闪烁着的霓虹灯照耀下,仿佛正在俯视着黄埔江边的路人。
冯晨在江边的长条椅上坐下,望着夜幕下黄浦江上穿梭来往的船只,想着一号首长伍豪同志送给自己的代号。
“墨鱼!”
在浩瀚的东海,生长着这样一种生物,它象鱼类一样遨游,但并不属于鱼类,人们习惯称它为“墨鱼”,更多的人叫它为“乌贼”。
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南巡到海边,被黄海的美景迷住,旁边有名太监观赏得乐不可支,竟将一只装有文房四宝和奏章的白绸袋子丢失在海滩上。
天长日久,袋子受大海之滋润,得天地之精华,变为一个小精灵,在大海里神出鬼没,一遇强敌,便从墨囊里喷出“墨汁”,制造屏障,迷惑敌人,然后趁机逃之夭夭,行动神速如贼,故后人又称墨鱼为“乌贼”。
看来伍豪同志希望自己能够像大海中的墨鱼一样,成为隐蔽战线上的小精灵!
自己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吗?!
“啪!啪!啪!”
刺耳的枪声从霞飞路方向传来,冯晨从沉思中惊醒,回过神来,立即从长条椅上站起,转身朝着枪响的地方望去,只见三个人拎着手枪,快速朝着江边跑来。
三人从冯晨旁边跳跃着奔跑过去,立刻消失在黄浦江码头方向的黑暗中。
隐隐中,冯晨凭借着直觉,感觉奔跑过去的三个人中,有一位像是益康药店的掌柜。
“不好,益康药店可能暴露了!”瞬间,冯晨出了身冷汗,疾步朝着霞飞路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
从霞飞路方向冲过来七八个黑衣人,人人手上拎着把手枪,为首一位个子矮小,外表精干的人,用手中的枪指着冯晨叱问道。
冯晨驻足,朝着那人望去,心里一震。
“顾顺章!这个叛徒不是在南京吗?怎么到了上海?”冯晨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夹杂着对伍豪同志的担心。
“你看到刚才奔跑过去的三个人了吗?他们朝什么方向逃去了?”顾顺章用手中的枪点了点冯晨,狡黠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冯晨问道。
“顾长官,顾长官,你听我说。”巡捕房侦缉股督察长刘绍奎身后跟着几名巡捕,慌里慌张地跑步到了顾顺章跟前,瞪大了眼睛,望了望对面站着的冯晨,然后在顾顺章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什么?日本人又怎么样?!”顾顺章斜眼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冯晨大声道。
“冯先生,你不是在大日本领事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绍奎阴阳怪气地,朝着冯晨面前走了两步问道。
“认识顾长官吗?大上海风云人物,顾长官如今是飞黄腾达,今天差一点又捞到一条大鱼,可惜啊!可惜!”没等冯晨回答,刘绍奎带着对顾顺章讨好的口吻喋喋不休地说道。
“少废话!滚一边去,我要把这个人带回去好好盘问。”顾顺章上前一步,用拿着枪的手把刘绍奎推搡到一边。
听了刘绍奎的话,冯晨心里坦然平静多了,看来在自己离开益康药店后,伍豪同志已经安全转移。
第9章 川岛芳子()
上海社会局民党党务调查科里,顾顺章正押着冯晨上楼,刚好下楼的民党中央调查科科长徐恩增不经意地望了眼冯晨。
“哦,怎么回事?这不是冯家大少爷吗?!”徐恩曾楞了下站住,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顾顺章问道。
“报告徐长官!刚才我带人追铺共党特科负责人王庸时,发现此人在黄浦江边,鬼鬼祟祟,我怀疑他同王庸是一伙的,带回来准备审问!”顾顺章恭敬地回答道。
“混蛋!你抓不住伍豪、王庸,就随便拉一个垫背的?!拉垫背的你也不能拉他呀!你知道他是谁吗?尽给我添乱子,你想让冯参议到上峰那里告我吗?党国元老的公子你也敢抓?!胆子不小啊!”徐恩曾涨红着脸恼怒地连声呵斥着。
顾顺章见徐恩曾发这么大的火,没头没脸的骂了自己一通,脸色难看地丢下冯晨,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实在对不起,冯公子,这事纯属误会,望你不要放在心里去,我马上安排车子送你回家,改天我设宴给你压惊。”徐恩曾变换着笑脸,给冯晨陪着不是。
“徐长官,你客气了!我非常理解,象姓顾的这种人,是从赤党那边反水过来的,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骨子里面恨我们这些人很正常,只怕他对徐长官也是表面恭敬,心里面不知道怎么样恨你!”
冯晨摸透了徐恩增的心理,轻轻笑了笑,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徐恩曾的脸色不易觉察地寒了寒,但马上又露出笑容来。
上前轻轻拍了拍冯晨的肩膀,说道:“老弟,上次在南京遇到冯参议,老人家还说,你年轻易冲动,让我遇到你时,多劝解劝解你,少和赤党分子掺和在一起,方便时找个正经差事干。”
“多谢徐长官关心!”
冯晨随着徐恩曾到了楼下,谢绝了徐恩曾用车子送自己回去的好意,出门拦了辆黄包车,直接回到仁爱弄堂的住处。
从第二天下午开始,冯晨按照组织上的指示,来到霞飞路明德书店,正式接受郑良才对他从事情报工作的系统培训。
在书店的密室里,郑良才道:“冯晨同志,情报人员不管接受多少的技能训练,都不能本末倒置,将技能视为一切,仅靠技能的情报人员,早晚会倒在枪口之下的。”
冯晨认真地听着,郑良才给冯晨倒了杯茶,放到桌上,接着说道:“做我们情报工作的人,要随时牢记,把利用人员来收集情报当做最高指导原则;换句话说,情报的搜集讲求的是情报人员个人的敏锐度和超强的智慧。”
“良才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这就像一个好的记者一样,要能够在普普通通的事件中,挖出有轰动价值的新闻,是不是这样?”冯晨虚心地问道。
“太对了!就是这么会事,你不愧是学新闻出身的,你的敏锐度很强,智慧就更不用说了,这方面我认为你不需要特别训练,我重点训练你的基本技能,主要是伪装技术,电台使用和密码解读。”
郑良才一本正经地给冯晨解说着训练计划。
冯晨接受能力很强,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基本上掌握了监视、反监视、跟踪、反跟踪,情报收集与情报分析、情报传递、伪装技术、各类电台使用、密码解读等等,一个情报人员应该具备的技能基本上都掌握了。
这一个多月来,冯晨除了接受郑良才的培训,组织上也没再布置新的任务。
冯晨隐隐感觉到,整个上海的地下党组织,受到叛徒顾顺章的严重破坏后,逃脱魔掌的人员很少,除了一部分转移到苏区之外,剩下的人员也都进入了静默阶段。
冯晨在这段时间里,除了盼着尽快收到表兄的来信,能够给自己安置一份合适的工作,便是隔三差五地,到日本领事馆去陪平冈龙一下几盘围棋。
这天上午,冯晨刚刚到达日本领事馆,看到一位着装入时、窈窕妩媚的漂亮女人,正站在领事馆院子里,同领事馆武馆田中隆吉嘀嘀咕咕的交谈着什么,两人显得很神秘的样子。
那女人身穿下摆开口高而大的胭脂色的旗袍,旗袍上有用金线银线绣成的龙状花纹;脚穿一双用同样的布做成的鞋;脸搽脂粉、唇涂口红,那艳丽的丰姿真是倾国倾城。
冯晨忍不住在心里打着问号,这女人是谁?
“冯桑来了!平冈长官正在棋室里等着你。”田中隆吉看到冯晨走进来,笑着大声地同冯晨打着招呼。
那女人则转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上下审视着冯晨,目光冰冷,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这目光让冯晨心里一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冯桑,这位是川岛芳子小姐!哦,对了,她的中文名字应该叫金碧辉,肃亲王爱新觉罗·善耆的十四格格。”田中隆吉兴致很好,忙给冯晨介绍着道。
冯晨礼节性地微笑着,朝二人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地寒暄,径直朝着领事馆二楼的棋室走去。
棋室里,平冈龙一正全神贯注地在打着棋谱,直到冯晨走到榻榻米跟前,给平冈龙一面前的杯子里添了添水,平冈龙一这才发现冯晨到了。
“冯桑,你说说,要想提高围棋技术,是以实战为主呢,还是以打谱为主?”平冈龙一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子,轻轻喝了两口问道。
“老师,当然是实战同打谱相结合,这才是提高棋艺的最好方法。”冯晨在榻榻米上坐下回答道。
“好,那我们师生再来好好战上一盘!”平冈龙一把棋盘上的棋子推开道。
很快两人在棋盘上摆开了战场,这段时间冯晨棋艺增进不少,但总是同平冈龙一差那么一点点,冯晨私下总结,自己每次主要输在打劫和收官方面。
“报告平冈长官!居留民团团长河端居先生求见。”正在两人你来我往下得入迷时,田中隆吉大踏步进来,给平冈龙一敬了个礼,大声地报告道。
“哦,河端居求见?”平冈龙一偏过头,望着田中隆吉问道。
“是的,长官!河端居先生现在已经在楼下。”
“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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