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见叶吉卿答应了下来,便从办公桌跟前站起身,吩咐冯晨道:“冯组长,你喊上莫三强,这会送李太太回家。”
冯晨带着叶吉卿坐上莫三强开着的车子,在车子里,冯晨一直在思考着,不知道张冲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会真的就这样把李士群给放了?会不会是个圈套?
是圈套的可能性非常大,从张冲炮制假“伍豪启事”这件事情来看,张冲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难怪年龄不大,便做了中央调查科的总干事。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冯晨从副驾位置上扭过头,望了眼后面的叶吉卿道:“李太太,我叫冯晨,是新声通讯社的记者,之前同李先生也算熟悉,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想听吗?”
“哦?!冯先生既然同我家李士群是同行,你的建议肯定是对我们好,我当然愿意听了。”
叶吉卿是绝顶聪明之人,听冯晨话中的意思,便知道这是在帮着自己出主意。
“我听说令尊叶老先生同青帮闻人季云卿关系不错,李太太何不请季云卿给李先生做担保,这样李先生出来以后,别人就拿他没办法了。”
说完话,冯晨转过身,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一会,坐在后面的叶吉卿开口道:“冯先生,谢谢你!”
……
由张冲出面斡旋,季云卿作保,下午,叶吉卿很快把李士群从牢房中接到了位于马当路上的叶公馆内。。。。。。
深夜,李士群与叶吉卿并头共枕在喁喁私语。
“士群,你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要再做共产党的事了,全家都为你担惊受怕的。”叶吉卿依偎在李士群的怀中柔情地说道。
“这恐怕……”李士群欲言又止。
“恐怕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等将来父亲百年后,这全部财产都是我们的了,还愁什么?再说共产党又能给你什么好处?”
叶吉卿的话,触及到了李士群的痛处。
自从李士群从苏联留学回来,凭着他特种警察学校毕业的资历,满以为会得到共党的重用,至少特科负责人这个位置要让给他,结果使他大失所望,党安排他以“蜀闻通讯社”记者的身份从事搜集情报的活动。
“好处当然谈不上,不过嘛,一时半会我也不好脱身,要是叛变了,党的纪律……,况且那姓冯的。。。。。。”
“怎么?你说冯晨那小子也是你们的人?我看他怎么一点也不像。”叶吉卿仰起头,吃惊地望着李士群问道。
“我同他工作上没有交叉,不在一条线上,但我敢绝对肯定,他就是共党!”李士群伸手楼了楼叶吉卿说道。
“那你何不把他供出来,作为投靠张冲的见面礼?”
“供出他?别说我手头上没有确凿证据,就是有也不能供出他来。”
“为什么?”叶吉卿动了动身子,不解地问道。
“你不清楚,冯晨这人身后的背景太复杂了,要是把他供出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要想投靠到民党中央调查科,那就更不能供出他了。”
“把你的上下线供出去,这总该没问题吧。”
“谁都不能出卖,我在苏联留学的时候也宣誓过,你去告诉张冲,我可以跟他们干,但前提条件是,不能强迫我出卖我的同志。”
“这也好。先睡吧。。。。。。”叶吉卿很清楚共党处置叛徒的手段。
第46章 运送水雷()
为了更直接地在报刊上对“伍豪启事”进行辟谣,按照上级的安排,冯晨通过在顾村认识的小孙洪涛,找到了设立在法租界的博理律师事务所,见到了所长顾学忠。
顾学忠简要了解情况以后,把冯晨介绍给了法租界巡捕房的律师陈志皋,冯晨见到陈志皋后,开门见山地说明情况,希望他能代表伍豪登一个否认的启事。
在法租界一家咖啡馆里,冯晨同陈志皋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
冯晨搅拌了一下面前杯中的咖啡,轻声说道:“陈大律师,你能不能以法捕房律师的名义,在《申报》上代伍豪发一篇正式辟谣启事?费用好说。”
“呵,呵,冯先生,这不是费用的问题,我虽然是法捕房的律师,但我毕竟是中国人,我要是代伍豪发了启事,万一民党特务找上门来,我很难解释呀”
“哦,我明白了,陈大律师是怕给自己找上麻烦啊。”冯晨端起咖啡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说道。
“是的,我真的怕他们找我麻烦,冯先生,不瞒你说,我只想当好一个律师,能够养家活口,我不想掺和进政治斗争里面去。”陈志皋很坦诚地说道。
“那陈大律师帮我出出主意总可以吧。”冯晨放下手中端着的咖啡杯子道。
“这个倒是可以,我认识一位法国的律师,他叫巴和,刚好这个巴和又担任着《申报》的常年法律顾问,我可以介绍你同他见见面,如果他能够答应你,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知这位法国律师有什么特别爱好没有?”冯晨问道。
“爱好嘛,这个。。。。。。,对了,这个巴和律师特别喜欢咱们中国的古画,除此我还没发现他有其他方面的特别爱好。”陈志皋想了想回答道。
“行,那就麻烦陈大律师这两天约一下巴和律师,这件事情越快越好。”
“好的,冯先生,我联系好以后就通知你。”
离开咖啡馆,冯晨直接来到了福开森路上的天福日用杂货店,把见到陈志皋的情况给郑良才和赵守义进行了通报。
接下来,三人在一起商量着该采取什么方法说动巴和律师,让他出面替伍豪同志代发辟谣启事。
郑良才开口道:“冯晨同志,你刚才说这个巴和喜欢中国古画,可是我们到哪儿去弄古画,即便是有卖的我们也买不起呀,组织上经费紧张你是知道的。”
“我到利达中学去问问一些老同事,看看他们谁收藏有,只要有,我们再想办法筹钱买过来。”赵守义说道。
“古画的事情大家就不要讨论了,我家中有一幅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那是我外公送给我母亲的陪嫁品,也不知道是否是真品。”冯晨望了望郑良才和赵守义说道。
“既然是你外公送给你母亲的陪嫁,当属真品无疑,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出去有点太。。。。。。,将来你母亲要是知道了恐怕会很伤心,我们是不是再想想其他办法。”赵守义语重心长地望着冯晨说道。
“我看就这么定了,只要能把事情办好就行,至于我母亲那里,她老人家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以后我会慢慢同她解释的。”冯晨说道。
“那辟谣启事的内容就由守义同志先拟出来,我们先把今天商量的结果,报告给志达同志,剩下就是等候陈志皋律师的消息。”郑良才道。
离开天福日用杂货店,冯晨看看天色渐晚,夜幕已经降临,顺着福开森路朝前走了一段距离,身后一辆黑色别克车慢慢滑行着跟上了冯晨。
“哔——哔——”
两声车喇叭的声音在冯晨身后响起,冯晨下意识地扭头朝着车子望了眼,见到华英豪头伸出窗外,正在朝着自己招手。
乘上华英豪的车,冯晨问道:“华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专门过来找你的,有事需要你帮忙。”华英豪踩了一脚油门回答道。
“哦?你怎么知道我在福开森路?”冯晨警觉地问道。
“呵呵,冯老弟,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没跟踪你,只是猜想你有可能在福开森路上。”车子平稳地朝前行驶着,华英豪轻笑着回答道。
“我们这会到哪儿?”冯晨偏过头瞟了眼华英豪问道。
“九哥要见你,晚上有重要行动,需要你的帮助。”华英豪回答道。
很快,车子在西门路上的一家仓库门前停下,下车后,冯晨见到仓库四周分布着众多黑衣短装打扮的斧头帮成员,个个全副武装,杀气四溢,戒备森严。
华英豪把冯晨带进仓库,仓库里堆满了各色枪支弹药,王亚樵、余立奎几人正围在一张大木箱上的地图前,低声商量着什么。
“九哥,冯先生到了。”
围在地图边的众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冯晨。
“冯先生,我就直说吧,今晚的行动成功与否,全靠你的这个环节了。”王亚樵大步上前,紧紧握了握冯晨的手道。
“九光兄,让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吧。”
“是这样,我们今晚计划炸毁日主力舰‘出云号’,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环节,就是如何把我们自制的水雷和炸药运送过去。”王亚樵犀利的眼神盯着冯晨道。
“九光兄的意思是让我设法把炸弹运送进去?”冯晨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王亚樵回答道。
“说说你们的计划,我看看可行吗。”冯晨道。
“我们计划,由余司令带着十名水鬼,先行化妆潜入日舰附近,由英豪同你开车把炸弹送到预定地点,剩下就是余司令的事情了。”
“好!我听九光兄的安排。”冯晨爽快地回答道。
约定好会合地点和接头暗号,余立奎带着十名水鬼先行出发。
王亚樵安排人,把两枚自制的水雷装到华英豪的车上,伪装好,上前拍了拍冯晨的肩膀道:“冯老弟,今晚全靠你了,这两枚炸弹要是运送不到,一切都是白搭。”
“感谢九光兄的信任!”
“英豪啊,关键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冯先生的安全,他毕竟是书生一个,又不是我们斧头帮帮众,这次纯粹是帮我们的忙。”王亚樵又嘱咐着华英豪道。
“九光兄见外了,我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冯晨满腔豪情地回答道。
“好!那你们两个这就出发吧。”王亚樵挥了挥手道。
上车后,华英豪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在暗夜中朝着吴淞口驶去。
不一会,车子便驶入日军辖区,路口有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正在设卡检查过往车辆,华英豪放慢车速,低声道:“冯老弟,看你的了。”
一名海军陆战队士兵,打着停车的手势,华英豪缓缓把车子停靠在哨卡旁边,冯晨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是大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一等秘书石川一郎,奉总领事平冈龙一长官之命,前往吴淞口大井号巡洋舰上,面见武田信义大佐,有重要军情面呈。”
冯晨掏出身上的证件,递给其中一名士兵,用一口纯正的日语解释道。
那名日军海军陆战队士兵,反复看了看证件,又打量了两眼冯晨道:“长官,武田将军刚才才从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回来,这会正在舰上。”
“哦?那大井号上的山本太郎中佐在吗?”冯晨随机应变地问道。
“山本长官正在前面警戒。”那名士兵指了指前方回答道。
大概这几名站岗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对大井号巡洋舰上的军官比较熟悉,见冯晨又报出了山本太郎的名字,便立即放行,让车子驶了过去。
车子疾驶了一阵,快到港口的时候,前面又有一个哨卡,站岗的海军陆战队士兵足足有一个中队,公路两旁还修筑有临时工事,四挺重机枪朝着冯晨们来路的方向架着。
车子还没到跟前,便见到一名日军军官站在路中央,手中拿着支王八盒子,朝天“啪啪”鸣了两枪,大声命令道:“前方车辆靠边停下,接受检查!”
第47章 水雷显威()
看到这种情况,华英豪放慢车速,轻声问道:“冯老弟,你看怎么办?肯定是要检查车辆,我们是否强行冲过去?”
“先靠边停,我上去交涉一下,看看能蒙混过去吧。”冯晨回答道。
车子靠边停稳当后,冯晨刚刚推开副驾位置上的车门,一群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便端着枪,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我是大日本帝国驻上海领事馆的石川一郎,请你们的长官过来回话。”冯晨跳下车子双手举过头顶,大声地说道。
“石川君!怎么会是你?!”山本太郎中佐手中拎着个王八盒子,从围着车子的士兵们身后走到前面来,惊奇地望着冯晨问道。
“山本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驻扎在顾村吗?”冯晨显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放下高举着的双手,大声地问道。
“我是今天刚刚换防到这里来的,石川君你。。。。。。?”山本太郎打量着冯晨的穿戴,眼神中透着些许的不解问道。
“噢,上次在顾村时,因有重要军情,没有同山本君解释清楚,我其实是大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一等秘书,平冈总领事是我的老师。”
“吆西,这么晚了,石川君到这里来有何公干?”山本太郎朝着身后挥了下手,围着车子的士兵们,立即枪口朝下退到一边站着。
“平冈长官让我给武田大佐带封信件过来,武田长官这会在舰上吗?”
“刚刚从司令部回来,你快去吧,石川君。”
冯晨转身正准备上车,想了想,又转过身来,走到山本太郎跟前问道:“山本君,口令变没?我怕在武田大佐那里耽误太久,一会返回时候不便。”
“晚上九点变的,口令是,樱花,回令是,樱花盛开,一直使用到明天上午九点。”山本太郎毫不怀疑地把当夜口令告诉了冯晨。
“谢谢山本君,改天我请你喝酒!”冯晨道了声谢,这才转身上了车子。
山本太郎这里是最后一道靠近港口的岗哨,此后再也没有遇到过盘查,车子直接开到了同余立奎等人约定的地点。
华英豪把车头朝着江边,闪了三下车灯,这才熄火下车,冯晨跟着也推开车门下来,低声道:“华兄,余司令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吧。”
“应该也到了,他们是从十九路军防区潜水过来,距离近。”
两人正说着话,靠着江边不远处的地方,闪了三下手电筒的光亮,华英豪低声道:“他们过来了。”
不一会,暗夜中几个人影摸了过来,华英豪轻轻拍了三下手掌,对面同样回了三声,这才听到余立奎低声问道:“是华兄吗?”
“是我!”华英豪低声回答道。
敢死队员们快速敏捷地从不同方位围了过来,华英豪低声吩咐道:“抓紧时间,把车子上的水雷和炸药卸下来,能否成功就看你们大家了。”
敢死队员们七手八脚把两枚水桶粗的水雷和一箱烈性炸药从车子里搬了下来。
华英豪交代道:“今晚到明天上午九点,敌人的口令是樱花,回令是樱花盛开,大家都记着,也许关键时候这个口令能够保命。祝大家成功!”
任务完成,华英豪把冯晨送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二点多钟了,冯晨无法入睡,倒了半杯葡萄酒喝过后,这才上楼。
打开灯光,冯晨从床下拿出一个旧皮箱,打开箱子,从里面抽出那幅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慢慢欣赏着。
这幅画冯晨不知欣赏过多少遍了,画中描绘着立有湖石的庭院,一仕女手执纨扇,侧身凝望,眉宇间微露幽怨怅惘神色。
画中的背景极其简明,仅绘坡石一角,上侧有疏疏落落的几根细竹,大面积空白给人以空旷萧瑟、冷寞寂寥的感受,突出“秋风见弃”、触目伤情的主题。
画中,冰清玉洁的美人与所露一角的那几块似野兽般狰狞峥嵘的顽石,形成强烈的反差与对比,尽显了唐寅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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