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骆凡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到了午饭时间,于是拉着杨戬进了路边的饭馆。
这就是没有钟表的悲哀,倒是听说过用日晷计时的,不过那玩意儿太大型,不适合日常普及,于是昆仑山上下一干人等判定时间的方法都很简单也很一致:看天色。
至于打雷下雨的时候该怎么办,骆凡表示毫无压力,为了赶饭点,貌似昆仑山弟子都练就了一种透过乌云看太阳的本事。
坐到店内,小儿殷勤地过来打招呼,这两只都不是讲究的人,随意点了两个菜凑活着解决了午饭。作为长辈,骆凡觉得自己是不能让小辈出钱的,遂伸手去掏钱包。
手刚触到空空如也的腰带,骆凡瞬间囧了,貌似……木有钱的样子?
这才恍然想起,他自到了昆仑山学道,衣食住行就由师门一手包办,下了山之后也甚少进城,随便抓点野鸡野兔子的就是一顿饭,到了西岐之后就转由西伯侯府包养,于是……他不是没有带钱,而是真的没有钱这个东西,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这个时代的货币长什么样。
骆凡淡定地收回手,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对杨戬道:“师侄若吃完了,这便付钱走了吧。”
杨戬看了眼骆凡,笑得很温柔,恭敬道:“师叔是长辈。”
骆凡语噎,半晌,故作疑惑道:“所以说,师侄你孝敬长辈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杨戬摇头失笑,掏出钱放在桌上,然后拉着骆凡走出去。
待出了店门,他才忽然把骆凡拉到身边,举止甚是亲密,含着笑凑近了低语:“小师叔你若囊中羞涩直说便是,不说同门之谊,单就念在你我多年的交情,我也自然会养你的。”
事关男性尊严,骆凡怒了,一把揪住他衣领:“养你妹的养!劳资是那种吃软饭的男人吗?!”
杨戬淡然道:“我妹妹无需我照顾。”
杨戬的妹妹?三圣母?!
骆凡霎时无力,尼玛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啊!
骆凡于是端正态度,严肃认真道:“杨戬师侄,以后可莫再说那些话了,我知你一片好意,只旁人听了却难免会误会。”
泥煤的,他实在不想跃到龙阳君前头去,千百年后世人提起他就是“传说中断袖的始祖骆凡君”,卧槽,那才叫千古奇冤呐,他会蛋疼而亡的。
杨戬疑惑道:“旁人会误会什么?”
“……没,没什么。”骆凡这才想起,貌似这时候民风淳朴,应该没人往那个方向想……的吧?于是终于淡定了些,笑道:“倒是我想多了,也罢,这便回吧,若是子牙师兄来找见不到人可就不好了。”
杨戬也未再追问,事实上,他隐约仿佛知道了点骆凡的意思,小师叔……原来是这样想他的吗?不由难免有些痛心,他虽不是大圣人,但也自问顶天立地,如何会对自家小师叔产生那般……不堪的想法?
两人此时心中都不甚自在,便一路无话,径直回到了西伯侯府中。
24辗转夜里同榻眠
没有了花狐貂,魔家四将便也算不得什么了,正好武成王也带着痊愈的儿子回来了,西岐与商营再次大战了一场,这一次,就连闻太师也骑着墨麒麟挥着雌雄鞭下了战场,直直对上了姜子牙,奈何手中法宝不敌打神鞭厉害,生生被折断了,再次尝了败绩,遂鸣金收兵,回东海金鳌岛搬救兵去了。
姜子牙打了胜仗,还没来得及乐呵两天,一日,正坐在厅中与众将议论天下大事,忽听人禀报闻太师在城门前喊阵,遂与众将一路前去查看。
骆凡也随着他们上到城门去,举目远望,只见商营之中愁云惨淡,杀气飘飘,更有十数道黑气在上空盘旋,直冲云霄,商营那边整片天空都被乌云所覆盖,隐隐有电光如游龙般在云层中翻腾而过,仿若暴雨即将倾盆,更衬得西岐城内的上空晴朗明亮、碧空如洗,一看便知对方摆有厉害阴森的阵法。
十名道人骑着各种异兽站于营外,闻太师手执金鞭骑着墨麒麟站在前方。
姜子牙一看这阵仗便知是闻太师从师门搬了救兵来,遂稽首道:“列位道兄请了。我与列位素来无怨,此番为难却是为何?”
对方声称是为魔家四将报仇来的,一言不合,又欲开战。
杨戬、哪吒几人护着姜子牙看阵,骆凡站在姜子牙身侧,位置很好很安全,便也凝神看去,只见阵中竖有十幡,瞬间了悟,想来这便是十绝阵了。
姜子牙显然也看出了此十阵的厉害,不欲硬闯,遂以此阵尚未完全为由打发过去,带领众将回城,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苦苦思索着对策。
众人皆没有打扰他,骆凡也难得的没有四处闲逛,早早地便睡下了,不知为何,自他看了那十绝阵后,便总觉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发生,心中烦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夜深也未入眠。
十绝阵,他原本是该在这时候出现的,与诸位师兄一同相助姜子牙破阵,他命中注定的劫难,也应是在这时候到来的。
十数年修为一朝散尽,骆凡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原版的那般心境和机遇,还能因祸得福,打破瓶颈终成金仙。若他不能,他如何还能与杨戬同行?
从前从未担心过的问题突然在这一夜纷至沓来,忐忑与困惑纠缠着他,让他不得安宁。他从前一直并未过分在乎道行的高低,而今却为此心神烦乱,骆凡心中隐隐清楚,是因为杨戬,因为他不愿与这人差距得太远。
正因为此,骆凡才更加的烦躁,他想不通,从何时起,他的人生都在围着杨戬打转,他的视野所及总有这个人出现,仿佛就此离不开了似的。
骆凡烦躁地床上打了两个滚,恨不得仰天长啸两声来舒缓一下胸中的郁气,可惜这个年代不流行这种减压方式,他要真的鬼哭狼嚎地喊两嗓子,定能惹的全府的人过来围观,看他是否被鬼怪迷了心神。
无奈之下,骆凡决定去骚扰那位直接影响他睡眠质量的杨戬师侄:
泥煤的,凭什么劳资在这里翻来覆去地郁闷,你丫的就能在隔壁安安稳稳的睡觉?!
于是,骆凡爬起床,匆匆裹上外套,毫无愧疚地抱着被子去隔壁敲门。
杨戬屋中还有灯火,应还没有睡下,开门的速度很快,不至于让骆凡在外面冻着。
开门一见骆凡这副全副武装,想要半夜爬床的模样,愣了两秒,然后侧身让骆凡进来,口中惊奇道:“小师叔这是……做噩梦了?”
劳资要睡得着就好了!
骆凡白了他一眼,闪身进门,杨戬果然还没睡,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桌边燃着灯,灯旁还摆有几卷竹简书卷,凌乱地敞开着,显然是屋主刚刚还在看书,听到敲门声后才匆匆放下的。
骆凡怪异地瞟了杨戬两眼,心中感叹:啧啧,看不出这厮还挺爱学习的,果然是衣冠禽兽啊!
杨戬关上门,回头望向骆凡,轻笑道:“小师叔还未说你过来作甚,总不至于真是做了噩梦了?”
骆凡不理他,径自缩到床上裹好了被子,这才靠在枕头上悠哉道:“我今夜夜观星象,发现天玑星隐有凶光,怕是要有血光之灾,恍然想起师侄你修为高深、武艺了得,遂专程前来避难,望师侄你看在同门之谊上,务必要护好我才是。”
杨戬挑眉,“小师叔的意思是,你今夜要在我这里留宿?”
骆凡毫不犹豫地点头,反问道:“难道师侄竟薄情至此不愿留我?”
杨戬叹气,“师叔你那天白日里不还怀疑……”
怀疑我心怀不轨,怎的今夜又毫无防备地跑过来?
话说到此处,却是突然止住了,白天骆凡并未把话说透,若此时提出,倒好像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小心眼了。况且,这也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若说出来反倒让两人闹僵了可不好。
骆凡疑惑,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杨戬说话欲言又止的,遂问道:“我怀疑了什么?怎的自己都不知晓?你且说与我听听。”
杨戬见他态度坦荡并不似作伪,恍然醒悟是自己想岔了,幸好没有说出口,不然可真丢人丢大发了,指不定还会被自家小师叔抓住把柄嘲笑一辈子,懊恼尴尬之余,莫名的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欢喜,说不上缘由,总觉得小师叔没有怀疑自己的人品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原想说什么来着?竟突然给忘了。”杨戬无奈地摊手,满不在意道;“半途遗忘,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小师叔且睡吧。”
说着,他走至桌边收起了竹简,顺道熄了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对于不踩到底线的问题并不追根究底也是骆凡的一个原则,便也不深究,见杨戬熄了灯,他于是自觉地朝床里面挪了挪,空出位置来。
黑暗中,只听得衣物摩擦的簌簌声,很快,杨戬也上了床,两人隔着被子躺在一张床上,那距离并不算特别亲近,却莫名的让骆凡觉得不甚自在,仿佛……有些太过于暧昧了似的。
他于是朝墙角滚了半圈,对杨戬道:“师侄,你这也睡下了?我还当你今夜定尽心尽力地为我护法,保我安危才是。”
杨戬轻笑,侧躺着面朝着骆凡,压低了声音道:“小师叔你且安心睡吧,若真有什么血光之灾,我定然会替你挡着的,任是谁来也伤不着你分毫。”
什么血光之灾?还不就是骆凡的借口。杨戬也清楚骆凡的卜卦掐算学得不怎么好,夜观星象也就是他找个由头罢了,两人皆是心知肚明,并未放在心上。
与杨戬说了两句玩笑话,骆凡终于觉得心境开阔了些,便也配合道:“有师侄这番话,我可真是安心得很呐。”
杨戬但笑不语,两人就此睡下,却不曾想,有些话真是说不得的,特别是经由骆凡那乌鸦嘴说出来的话,更是应该特别小心谨慎地应对才行。
25梦醒魂至碧游宫
翌日一早,杨戬起床,见骆凡还裹着被子呼呼大睡,颇觉有趣地戳了戳骆凡的包子脸,指下的皮肤细嫩紧致,手感甚好,仿佛在蛊惑着他的指尖,不自禁地舍不得离开,看了眼自家小师叔貌似睡得挺熟,没有突然醒过来的趋势,于是忍不住又戳了两下。
这才起身穿衣洗漱,出门去寻姜子牙,看他是否想到了对付十绝阵的办法。
走到姜子牙房前,才发现武成王哪吒等一众西岐骨干分子都聚集在门口,遂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都呆在门外?子牙师叔还未醒?”
武成王道:“许是昨夜一夜都在思索破阵之法,劳累所致吧,我们且再等等罢。”
杨戬点头,便也站在一旁,随他们等着。
天色渐亮,姜子牙屋中却还无醒动,就连武王都过来询问了,一众人觉得事有蹊跷,怕出了什么意外,便也顾不得礼数什么了,入内查看,却见姜子牙迷迷糊糊倒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口中呓语不断,众人不解缘由,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又过了片刻,姜子牙终于缓缓转醒,却精神疲惫,面色恍惚,走路也左摇右晃,众人皆是担忧,莫不是操劳过度害了什么病症?
杨戬却恍然想起骆凡今日也是久睡未醒的情况,在如今这个时代,特别是在军营里,睡懒觉是会遭人鄙视的,所以哪怕骆凡仅仅是为了维持自己那正经高深的表象,他也不可能睡得这么晚。
杨戬想到两人昨夜所提到的血光之灾的玩笑话,不禁皱眉,该不会真的一语成籖了吧?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担忧的心霎时便放不下来了,杨戬匆匆辞别众人,闪身而出,回到房中,发现骆凡还如他刚出门时那般睡得沉,心下不祥的预感愈发深重起来。
“小师叔?”他行至床前,轻轻摇晃着着骆凡的胳膊,“小师叔快醒醒,莫再睡了,可要错过午饭了。”
骆凡在昆仑山天天赶饭点养成了习惯,吃饭一向准时得很,今日却是毫无醒动,的确很不平常。去请了大夫来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下愈发焦急,他想着,若明日再不见好,可真得回去找师父求助了。
第二日,骆凡还未醒,姜子牙的情况确实愈发糟糕了,浑浑噩噩不说,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坐在营中议事也会突然睡过去,一旦睡着再想叫醒他可就困难了,症状与骆凡越来越相似,常让人不得不担心老丞相会不会就这么一睡不醒了。
到了夜里,众人担忧害怕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姜子牙倒在帐中,忽然便没了气息,就这么死了,众将皆是无措痛惜,武王站在姜子牙尸首前,痛心疾首地连声哀叹,一时间,周营中尽是愁云惨淡。
杨戬看得心惊,生怕自家小师叔也不明缘由步了姜子牙的后尘,不敢再耽搁,转身就欲回房,欲带骆凡回昆仑。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者突至,自称是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杨戬稽首作揖打过招呼后,忙问:“师伯今日前来,可是为了两位师叔的事?”
赤精子不解,“我确实是为子牙而来的,只是你怎的说是两位师叔?”
杨戬道:“小师叔也在西岐,不知怎的从昨日便开始昏睡不醒。”
赤精子惊讶道:“你说慈航也在?他怎的下山了?!”
这个问题杨戬也回答不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维护骆凡,回道:“弟子不知,应也是得了师祖允许的。”
“无妨,听你所言,应该也如子牙这般状况,乃是被摄走了魂魄。”赤精子转而对悲恸不已的武王道:“武王也莫再哀痛,只消令他们魂魄还体,自然无事。”
杨戬终于稍稍放下了心,问道:“几时救得?”
赤精子自信答道:“三更时分,我亲去阵中取魂,他两自然性命无虞。”
众人俱是欢喜,不觉已至三更,杨戬去请,赤精子遂起身出城,见十绝阵阴森凶恶,遂足下踏上两朵白莲,飞身到了阵中,欲抢回两人魂魄,商营察觉有人闯阵,忙启阵应对,此阵着实厉害,赤精子几欲陷落阵中,拼得足下两朵白莲落入阵中,险险抢回了小半被摄走的魂魄,忙遁出阵外,回到西岐城。
众人见赤精子神色恍惚匆忙而归,又是一番忙乱,赤精子喘过了气,打开葫芦查看,这才发现抢回的魂魄不全,而且全是骆凡的魂魄,根本没抢到姜子牙的,他想着能救多少救多少,先把慈航弄醒再说。
于是赤精子让杨戬带着他去了骆凡那里,他将手覆在骆凡额上,惊喜地发现骆凡体内还剩有一魂一魄,因为只是昏睡并未断气,加上他今日救回来的两魂六魄,应立时就能醒来。
遂也不犹豫,打开葫芦控制着那两魂六魄进入骆凡体内,不过呼吸间,便见原本昏睡的骆凡胸膛起伏剧烈,眼帘颤动,挣扎欲醒。
杨戬大喜,凑过去在骆凡耳边唤道:“小师叔,这下可该醒了吧。”
骆凡睁开眼,还未搞清状况,但见两道者站在自己面前,年轻些的那个甚至还与自己距离甚是亲近,忙一把推开杨戬,动作粗鲁,眸色狠戾,盯着眼前两人,厉声叱问:“你们是何人?!”
杨戬闻言一怔,只觉得眼前的小师叔分外陌生。
赤精子闻言一囧,心下暗道糟糕,难道他法术没学好,出了这等忘却前尘什么的后遗症?
杨戬站起身,仔细打量了一遍骆凡,只见眼前之人满身的戾气,眉宇间俱是凶狠,堪称锋芒毕露,半点也不懂得掩藏,全然不似记忆中的小师叔那般圆滑世故、阴着整人;一切情绪想法皆摆在面上眼中,也半点也没有小师叔从前的那般笑得高深、内心跳脱,让人难以从面色眼眸中看出其情绪思维。
杨戬很快得出结论——这个人,根本不是小师叔!
他的笑容瞬间冷了几分,转向赤精子道,“师伯,你莫不是搞错了魂魄?”
“没啊,若此魂魄与肉身不符,怎可能容得进去!”赤精子镇定道,内心悄悄抹汗,他也想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真是他学艺不精?
“骆凡”不耐烦他们,再次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