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还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确实是在两人关系变得亲密以后的某一天,诚二主动告诉庆介那个黑客ANEBISU就是自己的。
诚二转向庆介,突然笑了起来。
“要是一般人,肯定不会相信的。只有庆介,毫不怀疑地就相信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嘲笑自己呢,庆介沉默着没有回答。
诚二转回身子朝向荧屏,轻描淡写地说。
“帮我向NUMBER ZERO问好啊!”
“哎?……”
“哎什么?我也想知道我工作的效果嘛。明天放学以后顺便去看看NUMBER ZERO,帮我好好问问她的感想嘛。这样今天的加班费我就可以给你免了!”
庆介惊得瞪大了眼睛。突然被诚二提出这个要求,他真是为难了。自己要想获得能够去见兰的勇气,得有核爆炸那样的能量才行。
像是看穿了庆介的胆怯一样,诚二说道。
“我只是在你应该前进的时候推你一下而已。别多说了,前进吧!你要是办不到我可不高兴了啊,以后也别再跟我说话!”
庆介无言以对。只是和诚二一样默默地望着屏幕上的北极光。
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光,虽然什么也没对庆介说,可是庆介却突然鼓起勇气,下定了决心。
***
原来自己一直被骗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
第二天,走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的是——
兰的桌上放着,清雅朴素的,供花!
“不可能!……”
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兰说过的,虽然想看极光,却不想用生命做代价。
所以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因为,那是个绝对安全的方法啊!
绝对不会需要兰用生命做代价的!
可是……
那么……
为什么……
怎么会………………
一声元气十足的“早啊!”在教室里响起,好像是英俊进了教室。轻快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英俊“啪”地了一下庆介的肩膀。
“嘿,庆介,大清早的,发什么呆呢?——啊?真的假的?NUMBER ZERO,死了?!”
大声嚷嚷完之后,英俊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适,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一样嘀咕着。
“啊,这样啊,看来那条传闻是真的了?……”
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庆介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猛地转向英俊。看到庆介对自己的消息这么感兴趣,英俊带着得意的神情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
“据某个可靠消息来源的情报,NUMBER ZERO那家伙涉及大规模的贩毒交易,被脸上带疤的人追杀……”
周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胡扯什么啊!
兰,不是那样的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她不是NUMBER ZERO,她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学号26的上条兰!
她不是学园的幕后操纵者,也不是未来的谓咒师。
不是手腕高超的黑客,也不是被人追杀的罪犯。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会撒点小谎的。
瘦弱的,努力和病魔抗争的。
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痛苦的身影和眼泪,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好强的女孩子!
“啊………………………”
垂着头,庆介发出低低的声音。
“嗯,你说什么?”英俊好奇地把耳朵凑过来。
一下子,庆介猛地揪住英俊的衣襟,大声咆哮道。
“你说些什么不负责任的话!”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愣住了。就连被庆介揪住衣襟,一脸痛苦的英俊也吓得大气不敢出,动弹不得。
教室里的空气不知凝固了多久。直到庆介身边响起了抽动椅子的声音,诚二轻轻将手放在庆介的肩上。庆介终于慢慢松开了手。
终于得到释放的英俊猛烈地咳嗽着。教室里的同学们远远地围着他们开始议论纷纷。然而这对于庆介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甚至有一种一切都无所谓了的感觉。
“诚二,你说得对。”
庆介说道。
“人,真的是会死的啊。”
想一个人呆着。
庆介走出了教室。
***
楼顶上,庆介一个人望着天空。上课的铃声早已响过了,可是现在他却根本不愿意学习。枯燥的课堂刚刚开始变得有些意思,兰却永远离去了。兰带走了上课的乐趣。
“傻瓜,你都在干什么啊!”
想这样对着输给了病魔的兰大吼。可是,心里却清楚怯懦的自己根本没有权力责备兰。
所以.庆介只是遥望着天空。
不责备任何人。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
过了好久。突然感觉有人推开了顶楼的门。是不是被老师发现了?可是那又怎样?庆介也不回头,仍在原地伫立着。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老师硬要拉他回去上课,他就拼命反抗。
可是来人却没有任何动作。似乎不是老师。庆介转过身,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那边站着的,既不是香坂学园的老师也不是学生。
一个头上戴着圆筒形的帽子,肩膀上背着蛙口嘴式的背包,一副旧式邮递员打扮的少女,正向自己投来静静的目光。少女的手里,握着一根比她的身高还高的手杖。
少女的这一身装束已经足以令人吃惊,而更值得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早已经听说过这个女孩。
“那等我死了,我也给川岛君寄死后文!”
兰的话在耳边回响。
死者的来信。
死后文。
兰所描述的那个负责递送死后文的女孩,和眼前这个少女不正一样吗?
庆介的脑海几乎一片空白,为了把自己拉回现实,他拼命回忆着兰当时说过的话。依稀记得,女孩的名字叫做文伽,而那手杖也有个名字,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按照兰说的,神奇的是——
“会说话吧,那根手杖?”
庆介指着手杖试探性地问道。
文伽却将手杖往后一拉,淡淡地回答。
“说什么傻话?手杖怎么会说话?”
“哎?……”
庆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自己又被骗了吧?再怎么渴望,也不可能会有死者寄来的信吧?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再收到兰那温馨的来信了吧?
正这样想着,文伽却跑到庆介身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向庆介,简短地说道。
“上条兰给你的信!你收不收?”
“啊?!”
庆介瞪大了眼睛盯着信封。简单的白色信封,上面贴着以前在兰的房间里见过的黑色的带着白边的邮票。
兰不是说,这是死后文专用的邮票吗?
“怎么回事?在开玩笑吗?还是真的是所谓的‘死后文’?”
庆介询问道。他多么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后者呐。
而文伽只是静静注视着庆介,简短地回答。
“看了就知道了。”
庆介稍稍犹豫一下,接过来信,撕开信封。信纸上,隽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庆介不由得用力捏紧了信纸,像是要把信吃下去一般读起信来。
“就像庆介君已经知道的那样,我是个爱说谎的家伙。虽然没有什么恶意,却老是不停地撒谎。虽然事后会反省,可是因为我周围的人都太温柔,从来不对我发脾气,所以我的这个坏毛病怎么也改不了。
庆介君,对不起。尤其是对你,我说了那么多谎话。虽然总是想要跟你说抱歉,可是这个机会,却来得这么晚。可是,庆介君,你也有不对之处哦。再怎么善良,也不该那么容易给人骗啊。这不是让人家更加得意,更想骗你了吗?
这一次,我给你写信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想为以前对你撒谎的事,向你好好道歉。
而另一个,则是为了向以前总是被我骗的庆介君,特别透露一个秘密。
庆介君,不要太惊讶,你听我说。
我死了这件事,其实是一个大谎话。
我已经恢复健康了,现在可精神呢。
所以,这封信当然不是什么死后文了。文伽是给我帮忙的一个好朋友。很遗憾真山当然也只是普通的手杖,不会讲话。
真抱歉,我居然撒了这么大的谎。可是,庆介君这么温柔,一定会原谅我的吧?
原谅了我的庆介君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这个谎吧?可是我说了这么大的谎,庆介君也是有责任的哦。
因为恢复了健康的我,突然下定决心要去旅行了。
我要去找庆介君给我看的那片北极光。
我的病才刚好,大家一定不会同意我出远门的。所以我没有办法才撒了这个谎。本来,我也想邀请庆介君跟我一块儿旅行去的。可是寻找北极光的旅途毕竟不是庆介君所说的那种一般学生的经济能力能够承受的,所以我选择了一个人旅行。
庆介君,当你听说我死了的时候,有没有伤心呢?如果让你伤心了的话,我向你道歉。谢谢你。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病弱的女孩啦。
我现在和庆介君一样有精神呢。
所以,请你抬起头,笑着为我的旅途祝福吧。
一直以来谢谢你陪伴我,听我的那些谎话。
和你的相遇,是我一生最珍贵的记忆。
P.S。
让我把以前无论如何也没能说出日的事情,写在这里吧。
庆介君,我喜欢你。
我期待着,在能够看到北极光的地方,与你再一次相逢。”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下来,止都止不住。
嘴唇颤抖着,想要忍住哭声。可是连咬牙都变得那么困难。
模糊的视野里,依稀看到文伽转身要走。庆介用哽咽的声音叫住了她。
元论如何,他一定要问一问。
“兰……兰……她还活着,对吧?”
庆介的声音颤抖着。
文伽沉默了一秒,头也不回地静静回答。
“嗯。活着。”
有一种强烈的感情涌上心头,让人想要大哭,想要大喊。然而庆介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追问道。
“兰……过得还好吧?”
再也不用痛苦。
再也不用流泪了吧?
文伽继续往前走出几步,打开通向阶梯的门,在即将离开屋顶的一瞬间,她用手将帽檐拉至眼睛。然后用澄澈明朗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回答道。
“是的!她带着笑容,健健康康地踏上了旅程!”
屋顶上的门“砰”地关上。庆介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自己的身边有这么多说谎的人呢?
可是,庆介那么容易上当
轻易地就会相信别人说的话。
所以,即使是这样温柔的谎话,也会相信的……
【闪光之物前篇】
白川望扫视着拿在手上的一封信。白色的朴素信封,看起来在附近的商店都可以买到。丝绸般光滑的手感,当然不可能,要找出与市场上卖的信封不同之处是很困难的。
这封极为普通的信件上,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应该是邮票吧。镶在周围的白边,和普通邮票没什么区别,可是,本该印着图画的地方却全部被涂黑,一眼就能看出这张邮票的特异之处。
望扶了扶眼镜,把视线从信上移开,看着眼前。站在那里的,是一位年纪和望差不多的少女。
少女的装束有些奇特。带有帽檐的平顶帽、肩上挎着蛙嘴式背包。这种装束,简直就和老电影中的邮递员一样。她的名字叫文伽,望刚才已经听她说过了。
望发出一声叹息,为了确认,他再次问道。
“这就是‘死后文’?死者寄来的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这也不奇怪。望已经不是相信圣诞老人存在的幼儿园儿童了。
而是正在面对学历社会这一现实的、即将考大学的考生。对死者的来信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不过,之所以不能立刻付之一笑——
“嗯,是的。刚才说过了,这是安井照三郎送来的死后文。那个老头很有意思啊。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么活泼的老头子呢。”
——是因为这个用少年的口吻说话的东西。
无论是谁,听到声音的出处都会惊奇得瞪大眼睛吧。这个声音,竟然是握在文伽手里的,比她的身高还长的手杖发出的。手杖自称“真山”,手杖做自我介绍这种根本无法想象的情景,撼动了望心中的常识。根本不用指望他做出正常的思考。
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望,文伽平静地说道。
“抱歉,你能在这里读信吗?因为我要确认一些东西。”
听到这句话,望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撕开了信封。
从信封中取出折叠起来的信笺,看起来很普通,在哪里都买得到。望一边猜测着自己是不是被骗了,一边展开信笺。看到信上的文字,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上面那很有特点的字迹,他是见过的。那是以前住在附近的有些奇怪的老人——安井照三郎的字迹。
望慌忙抬起头来,看着文伽。文伽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平淡。
“怎么样?相信死后文的存在了吗?”
她这样问道。
望慎重地考虑之后回答道。
“这个……虽然死后文这种东西不能轻易相信,但写这封信的确实是安井照三郎先生。”
听了这句话,文伽那端正美丽的脸庞微微动了一下,她点了点头。
“现在你这么想就够了。那么,信上写了什么?安井照三郎要传达给你的最后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望低下头,凝视着信笺。过了一会儿,望把头抬了起来,文伽有些好奇地靠近望,等着他的回答。真山兴致勃勃地把身体倾向他。
望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一声,慢慢开口说道。
“你们费心把信寄给我,这么说可能很失礼,可是,照三郎先生的字大概是狂草之类的吧,非常有个性,所以……”
望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我完全看不懂照三郎先生的字。”
刚才一直面无表情的文伽,不由得皱起眉头。全身散发出一种由失望产生的愤怒一样难以形容的气息。
在望和文伽之间充斥着沉默的气息,真山小声说道。
“……果然。”
***
附近的居民一致评价照三郎为“特立独行的老爷爷”。
几年前,照三郎突然搬到望他们居住的小镇上,他的装束显得与众不同,鼻子上架着一副和花白的头发形成强烈对比的太阳镜,身上穿着色彩花俏惹眼的夏威夷衬衫,不管到哪里总是拄着一支文明杖,心情好的时候会哼着小曲,把文明杖甩来甩去。
尽管装束奇特,照三郎却没被附近的居民当做怪人对待,这大概是由于他开朗的性格吧。他的语调总是独特而奇怪,声音中包含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阳刚和奔放,具有让听到的人感到精神振奋的力量。照三郎的人格魅力和他的名字一样,能照射出欢乐的氛围,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欢笑和热闹,象魔法一样。
——比如,有这样一个片段。
望他们居住的镇上,有个叫“绿”的公园。公园里有长着青草的广场、一到夜里就射出彩虹般灯光的喷泉,是附近的居民重要的休息场所。
公园一角的长椅上,总是坐着一位老妇人。不过,看起来并不像靠退休金安度晚年的女性在悠闲地做日光浴,她一直低着头,阴郁地坐着。
由于是小镇,老妇人日复一日地坐在长椅上的原因,去公园游玩的人也有所耳闻。在丈夫去世后,她就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但与儿媳的关系并不融洽。在家中失去了容身之处,和被赶出家门没什么区别的她,来到了公园,散漫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