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时孩子的脸蛋总是会红成两坨,初时弘历还很担心,是不是琉璃生病了,请教了太医才知道原来孩子通常都会这样。
琉璃仿佛带了些以往的习性,一到冬日就有些蔫蔫的,这样熟悉的表现让弘历心中有些安慰,即便换了肉身,她还是记忆中的小妖精。
看着她睡的香喷喷的,弘历真不舍得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捞出来,只是今日是她的周岁宴,弘历早就准备为她大办一场,一切都想给她最尊荣的。
穿戴好的弘历抱起暖手,把身子捂的暖暖的才把睡的四肢八叉的小琉璃抱起来,迅速给她套上被熏的温暖宜的厚厚衣裳。
小公主从睡梦中不耐的皱起眉头,一双小手挥舞着想要赶跑骚扰自己的讨厌的家伙。
弘历一把抓住那双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抱起她用大氅细心裹住就往外走了。
太和殿中。
朝中的文武大臣极其内眷、后宫嫔妃、皇后都早已等这里了。
皇后坐上座右侧,面上温柔亲和,桌下交握的双手早已拧成一团。
富察氏恨的几欲吐血,她怎么会瞧不出下面那些眼中的讥讽、同情、怜悯和不屑呢。
是啊,一个外来的女婴办一场周岁宴都要太和殿办,这不是把她这个皇后往泥泞里踩吗?
太和殿,俗称‘金銮殿’,这是明朝皇帝登基、宣布即位诏书,皇帝大婚,册立皇后的地方。战时命将出征、每年的元旦、冬至、皇帝万寿等重要节日才会此受百官朝贺、赐宴。
她被册立皇后时因为先皇逝世,乾隆悲痛交加、一切从简,行册立礼时她没能进这里接受朝贺。
她生嫡子永瑜时皇帝还是皇子,周岁宴也只是府中摆了一顿酒席。每年她的生辰都只是交泰殿里宴请朝廷命妇,皇上也只是来喝杯就露个面即走。
永瑜的生辰更是简陋,只是她为永瑜办上一场家宴,一些心怀鬼胎的嫔妃说些拈酸吃醋的话,皇帝从未参加过。
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婴,仅仅是个周岁宴便要太和殿中办,还宴请了朝中数得上号的文武大臣和命妇、后宫有位份的妃嫔,连她堂堂一个皇后都要出席,为了一个不是她生的女婴!
明明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偏偏还要故作轻松,富察氏完美的面具隐隐有些裂痕。
有嫔妃上前给她见礼道喜,富察氏想回她一个笑,不过,脸上的肌肉却像僵硬了一样,展露不出来一点笑意,却呈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有些僵硬的,略显难堪的神情。
给她道什么喜呢,那个孩子再尊贵也和她无关啊。她越尊荣,她这个皇后的存就越尴尬。富察氏怜惜的看了看坐下面脸色难看的和敬,小小的年纪,父亲不疼,该有的尊荣被个外来孩子抢了,下暗地里还不知怎么说呢。
也是她无能,不得乾隆宠爱,连累她的孩子受冷落。富察氏内心苦涩,面上却带着高贵端庄的微笑迎接门口被宫拥拥簇簇而来的乾隆和他怀中的女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和殿内的一干等皆跪下给弘历行礼,此时站着的赫然只有他和他怀中的小公主。
弘历目不转睛的穿过跪拜的群,径自走上高坐,倒是他怀中的琉璃已然清醒,睁着亮眸兴趣盎然的东张西望。
“平身吧。”弘历稳稳坐下,调整了下抱姿,这才叫起众。
谢完礼,富察皇后顶着沉重的朝冠直起身子,笑意盈盈的对皇帝说:“皇上,今日真是喜日啊,妾身一早起来窗外竟有两只喜鹊啼叫不止,想来如意公主是个有福之。”能没福么,不过是个乡野平民,一朝得了圣恩竟被封为高高上的护国祥瑞公主,自古以来也没几有如此福气。
有嘴甜的妃嫔开口迎合道:“这么冷的天儿里竟还有喜鹊,还是两只,真是个双喜临门的吉兆啊。想来除了如意公主的周岁宴外还有一喜后呢。”这么冷的天儿,哪儿来的鸟雀。谁会真信皇后的说辞,跟她符合的意图一般,不过都是为了讨皇帝的欢心罢了。
拍马屁也要拍到位,若是拍错了地儿,只怕是弄巧成拙,讨好不成反到得罪了。
只是这一番话显然是拍的对了,只见乾隆高兴的笑容满面,称赞富察皇后秀外慧中,是个贤内助,又赏赐了那嘴甜的妃嫔一番。
这一夸、一赏,谁还察觉不到这个没有背景没有身家的如意有多受宠?
当下便有几个心思灵活的命妇、妃嫔上前见礼,对着尚襁褓里的琉璃一通夸赞、奉迎。通过夸赞琉璃奉承皇帝,既讨好又不落于俗套,反正皇帝高兴她们就受惠,何乐而不为呢。
一来二去的,竟把尚襁褓之中的琉璃夸的跟天上的仙子似的绝色、文曲星下凡一般聪颖,真是羞的那些自视甚高的清高之连连叹气。
弘历还是蛮吃这一套的,琉璃他心中就是比仙子还漂亮,就是最伶俐的,当下就龙口一开,赏赐如流水一般赐下去了。
一场宫廷宴席自然不会是只抓个周、吃个饭,君臣之间还要联络一番感情,妃嫔们趁此机会结交一下贵妇,有恋家的跟家中询问一下内况。
而皇后则坐上座,冷眼旁光。心里却不动声色的将那些有小举动的嫔妃和命妇一一记心中。
眸光一扫,皇后的视线又移到了爱女身上,她神色顿时一愣,满殿都是和乐融融,而她的永瑜和和敬却冷着脸坐座位上动也不动,一副置气的模样。
她不由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出自皇后腹中,因着嫡子的缘故自幼便被宫妃嫔们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久了自恃高一等,合该是最尊贵的。
近日来自尊心却因着这个如意公主频频受打击,心中自然对着皇帝有了意见。嫉妒心便是孩子也是有的。
她侧头对着身边的婢女云芳轻声吩咐了几句,云芳听了点点头便下去对永瑜、和敬传话去了。
皇后满意的看见永瑜与和敬的神色好了点,也不再独坐不理会。只是她不知道,小孩子的嫉妒心是很固执的,有时正是因为孩子的单纯才更容易做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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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周岁宴,宴会开始前自然是要抓周了,即便琉璃不是男孩子,更不是皇子,弘历也像给琉璃全套的宴会。
几张大方桌给抬了上来,因着弘历的吩咐,上面铺着厚厚的柔软羔羊毛毯,暖和有舒适。
几张桌子拼一起,顿时占了一大块地方,上面摆满了各种抓周道具,毛笔、砚台、绣样、围棋子、小木剑、胭脂、玉佩等等诸如此类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东西。
弘历抱着琉璃下了高坐,整了整琉璃有些拉起的衣裳,把那早就开始兴奋的乱动的小身子放到大桌中间,站到一边看她自由发挥了。
小丫头不愧是被吴书来暗自冠以小猴子外号的,她到了桌子上就开始爬动,那么大的地方两下就给她手脚敏捷的爬到边上了,吓的弘历急忙绕到边上想要她掉下来直接接住她。
结果她却爬到桌边上一个拐弯又冲着另一个方向急急爬了过去,等弘历又赶过去时她又甩给他个扭来扭去的小屁|股,看到周围的暗笑不已。
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弘历放身边,几个月来许是拘得紧了,小琉璃东爬西爬,爬的那叫一个兴致勃勃,浑然不顾这场宴会的主旨。
一直等到她爬累了,才一屁股坐下,小肉手抓过身旁的小道具拿了起来。
周围的都伸长了脖子看,才看出是个圆圆的胭脂盒子时她就给丢了,随手又抓过身边的另一个玩意儿。
再伸长脖子看,还没看到是什么东西她又给丢了,爬了两下移到另一块地方坐下来,扒拉扒拉着把东西都堆到一块儿,伸手又给它推散了。
这么小的娃娃就这么能折腾,身体真壮,场的女眷心中都不由有些羡慕。
如此反复几次,折腾的大家都没脾气了,琉璃才百无聊赖的把身边一堆东西都推开了,玩够了她就想起弘历,当下扭着小脖子东看西看,才从一堆乌压压的朝服里把那唯一闪亮的给找出来。
屁颠儿屁颠儿的爬过去,伸手要抱抱。
她虽然一直不停的拨弄东西,只是她始终没抓住一样手上,所以弘历站边上想等她抓住个东西结束抓周礼,抓到什么东西都无所谓。
双手伸了好久,都不见他抱住自己,琉璃就开始不高兴了,瞪着大大的眼睛就开始咕哝咕哝的嘟囔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刚周岁的小孩嘟囔些什么,那些有孩子没孩子的瞧她这模样都觉得可爱的紧,心里不由对她有了几分疼爱。
依依呀呀着抗议了一番,还不见他抱住自己,琉璃就瘪嘴了,瞪大的眼睛里就盈起泪珠了,嘴里还不停的依依呀呀,半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顿时惊了一众等。
“咿呀呀……啊唔呀……阿莫呀唔……”
弘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女叫他什么?阿莫?平白比自己老婆大了个二十来岁就很可悲了,现还要被老婆叫成爹,还有比他更悲催的吗!!
“……唔阿莫……呜呜……”弘历醒过神来,赶紧把桌沿边上挪动的小琉璃抱进怀里。
琉璃的委屈憋着嘴,眼泪汪汪的,清亮的泪水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却没有溢出来,看着真是楚楚可怜。
一双小肉手紧紧攀着弘历的脖子,攥着衣服不撒手,惹的弘历连哄带逗,装了半天怂才哄的她破涕微笑。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抓到,看了半天热闹的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没瞧见龙椅上装怂逗泪包的皇帝,还是吃菜吃菜。
谁说她什么都没抓到呢,她的手心里不是紧紧攥着一个吗。
很久以后,这个牙牙学语的女婴成为大清最尊贵的女时,参加过这场宴会的才迟钝的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原来‘因’出自这里,果然命运是难以捉摸的。
65戳这戳这戳这里!
清晨;当阳光洋洋洒洒的照亮大地,日上三竿时;琉璃才悠悠转醒。
长大了点的琉璃早就不乐意睡梦中被弘历叫醒,抱来抱去的了;所以弘历只能醒后蹑手蹑脚的先去上早朝。
琉璃嘤咛着从宽大的龙床上坐起;等候帐外的宫女们碎步上前给她请安;托着一干用具等待她醒过神来。
小孩儿就是嗜睡,她坐床沿半天才清醒过来;好似蒙着层水雾般的眸子清亮了起来,流波轻转间浮光掠影的好看极了。
“几时了?”打了个哈欠;随意的问了句。
“回公主的话;已是巳时了。”养心殿的司记大宫女银屏撩起琉璃的长发;一边恭敬的回话。
撩起铜盆里温热的泉水洗了洗脸,琉璃仰起脸,银屏捻着质地轻柔的锦帕为她擦干水渍。
自然摊开双手,银屏动作轻柔的为琉璃换下寝衣,接过身后宫女捧着的新衣,一件接一件的伺候琉璃穿上。
养心殿寝宫里一片安静,只有宫女走动间脚下踩着的旗鞋发出的微不可闻的笃笃声。
穿好一身汉服衣裳,琉璃熟门熟路的绕过屏风走到梳妆台边坐下,静静等待银屏把她的头发收拾妥当。
银屏嘴边噙着抹微笑,手上持着檀木梳,一下、两下的梳着琉璃本就顺滑光亮的青丝。她想起自己每天擦香油、吃黑芝麻还是干燥枯黄的头发,心里第三百七十二次感叹比得死!
“随便弄弄就好。”每天都要被这样折腾,琉璃真觉得挺烦的,又不能吃不能喝,她觉得就披散着头发才自呢。
银屏应了声,手下却没真的就随便弄弄,如意公主不爱擦那些油腻腻的香膏之类的东西,所以她总是发髻样式上下功夫。
思索了片刻,银屏决定梳个她最近研究出的新发髻。
一双巧手琉璃头上翻飞着,有时拿起头饰簪上去,有时又用梳子挑起一缕发丝细细梳顺。
这是垂挂髻,适合未出闺阁的少女梳,而且只有发丝柔顺黑亮的梳起来才漂亮,还不能抹香油,不然油腻腻的粘一起就不雅观了。
就琉璃又开始困顿的打哈欠的时候,银屏这才渐渐收尾了。
“公主,看看您可喜欢这个发髻。”银屏仔细端详了几下见没有任何瑕疵,这才心满意足了。
她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只是最爱女儿家的妆扮玩意儿,平日里研究了不少发髻样式和妆容衣裳的搭配,只是她身为宫女没那个资格和规矩打扮自己。
所以有了如意公主这么个好对象,她就把自己全部的梦想投入了上去,誓要让公主每天都换不同的发髻,妆扮成各种气质。
琉璃直了直身子,揽过近年来西洋献上的贡品西洋镜,早就见惯了美色的她无所谓的看了看,觉得还算赏心悦目,也笑了笑道:“银屏真厉害,每天都能弄出不同的花样来。”说到这里,琉璃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她转过身面对银屏,疑惑的说:“怎么每日都是梳辫子?就没见换过。”而且衣裳也是一个样式。
银屏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对着这个身份尊贵却年幼的公主不知该怎么回话。想了想,她开口说:“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像奴婢这样的是只能梳辫子的。”话说的很轻巧规矩,没有一丝怨怼不甘的意思。
琉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些同情银屏,细声细气的说:“那不是很枯燥乏味吗?每天本宫待这养心殿里,都觉得快憋闷死了,银屏每天看着的都是一个样子的自己,肯定比本宫还要枯燥。”瘪着小嘴不高兴的样子。
银屏有些想笑,公主这认真的模样真可爱,转而开导起了她:“奴婢并不是每天一个样子呀,奴婢髻上簪的绒花是奴婢精心剪出来,每天早上起床时奴婢都要看日子和天气来决定今日簪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绒花。每天戴的都不是一个样的,每天就充满了乐趣和希望,奴婢觉得很开心。”
银屏是上三旗包衣,吃着皇粮又是皇帝身边的大宫女。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她出了这养心殿便是妃嫔、皇子格格们都会给她几分颜面,做奴婢能做到她这份上,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哦,是这样啊。”一听到绒花,琉璃的视线就被转移到银屏的耳际,看了又看,真心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她心思单纯,不忍揭穿银屏‘自欺欺’的话,便不再说什么,起身说要出去了。
银屏看着琉璃兴致勃勃充满期待的样子,瞬间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前些时候皇上因为公主抱怨了几句御花园的景色都看腻了,很无聊。便大兴土木,将乾西五所改建成了花园,并其中搭建了戏台,好供公主消遣散步之用。
前两日建福宫花园刚刚宣布完工,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恰逢降雨,耽搁到了。所以公主忍着好奇和兴奋等了两日才等到日头放晴,果然今天就要去逛一逛新花园了。
“公主,慢些走,您还没上妆呢。”银屏赶紧吩咐去准备架辇,紧跟上琉璃的脚步,身后还拖着一群宫女太监。
“不用啦,那些个玩意弄的本宫很不舒服,不上妆更好。”其实她还这么小的幼童,说是上妆其实也就是再眉黛间点个朱砂罢了,眉黛、妆粉只是凭白糟蹋了她,可就是这样她也觉得不喜。
一路拥簇着,一派雍容高贵的行头让宫远远就瞧见了,见着龙辇之上端坐的是个小姑娘,一眼就猜着是现今皇廷里最风光的——如意公主。
除了她,还有谁能坐皇上的龙辇呢?!
赶紧路边跪下行礼,讨好不上也不能得罪了公主。若是动作慢冲撞了公主,即便如意公主不生气他们的怠慢,皇上也饶不了他们。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每个都记的非常清楚,时刻警惕着不重蹈复撤。
如意公主还襁褓时就曾有次皇上没身边,如意公主龙榻上爬动着,侍候的宫女因为她还是个孩子以为没监督,就打了会盹,谁知等到皇上回到寝殿时却发现如意公主不见了。
问侍候如意公主的宫女却是一问三不知,顿时大发雷霆,命宫四处搜索。一堆四处寻找失踪的如意公主,甚至还想着是不是有贼闯入把如意公主掳走了,鉴于这可能性太小,所以就有些宫私下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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