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买卖了几次小人就知道了,这些根本不是官盐,而是私盐,大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的啊!”
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签字,画押!”等到签字画押都完成之后,孙丕扬直接说道:“带人犯李三!”
随着一个个人贩被带上来,十六个人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十六人一共供出了周家四个人,其中包括仓房管事周仓,外院管事周霖,以及周家的账房先生周全,最后一个则是周家的护院周炼。
“按照《大明律》,凡贩卖私盐,杖一百,徒三年。本官念在尔等多是受周家胁迫,便定尔等一个买卖私盐之罪,沮坏盐法,尔等可服气?”
“回大人,我等心服口服!”
孙丕扬点了点头说道:“按照《大明律》规定:‘凡沮坏盐法者,买主卖主,各杖八十,牙保减一等,盐货价钱并入官。’,尔等皆丈八十。”
“贩卖私盐所得利润全部罚没,另处罚银五百两,尔等可有异议?”
“回大人,没有!”十六个人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谢过大老爷,谢过大老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孙丕扬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本官不用尔等称颂,本官只希望你们,记住今日的事情,莫要再作奸犯科,如若再犯,无论是本官,还是大明法纪,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
“是,大人,我等谨记!”十六个人连忙磕头道。
孙丕扬朗声对站在外面的人说道:“可有人有疑议?”
这下没人说话了,十六个人认罪,每一个人家中都抄出了盐,多着上千斤,少则几百斤,你还怎么质疑?哪怕是质疑,你也没法质疑啊!
姚仁吉面如土色,身子颤抖的厉害,冷汗直流。
他怎么也没想到孙丕扬抓的都是周家的下家,而且都是人证物证俱全,姚仁吉真的很想问问孙丕扬,你们是怎么抓的这么准的?我都不知道,这么多人,难不成周家有叛徒?
孙丕扬才不管姚仁吉怎没想,昨天憋了一肚子气,今天总算是到了出气的时候了。
“姚知州,不知道你对本官的判罚可有疑议啊?”孙丕扬坐在公堂上,看着姚仁吉,拉长了官音说道:“如果姚知州觉得本官判罚有失公允,不妨说出来。”
王忠和邢尚智相视而笑,都说文官小心一眼,记仇,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回孙大人,下官并无疑议!”姚仁吉连忙站起身子说道,这已经是最轻的判罚了,如果因为自己改判杖责一百,徒三年,那自己不得被骂死。
第三十三章 海瑞的书()
孙丕扬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拍惊堂木,大声的说道:“带人犯!”
随着孙丕扬的话,周家的四个人被压了上来,全都跪成了一排,孙丕扬一拍惊堂木,大声的呵斥道:“看看这些,都是尔等的罪证。”说着晃动了一下手中的证词。
“十六个人的证词,尔等真是罪不容诛!”
四个人此时已经抖若筛糠了,听了孙丕扬的话,周仓第一个跪爬了几步,大声的说道:“大人,小人知罪,小人愿意招供,还请大人从轻发落啊!”
其他三个人都是一愣,这个周仓也招供的太快了吧?
这几天四个人都分开关着,心里面也毛毛的,现在听了周仓这话,也忍不住了,连忙向前跪爬了几步,大声的说道:“大人,我等也愿意招供啊!”
狠狠的拍了拍惊堂木,孙丕扬大声的说道:“吵什么吵,在吵先定你们一个咆哮公堂!”
四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都跪了回去,不在说话了。
“一个个来,周仓,你先说!”孙丕扬看着周仓,大声的说道。
“是,大人,是,大人,小人是周家的仓房管事,这些年周家的私盐都经过小人的手。周家的私盐买卖,大概是十年前开始做大起来来了。”
“起初是十几万斤,现在每年大概百万斤左右。”
“整个河间府的私盐,基本全都掌握在周家的手里面,因为靠着长芦盐场,自河间府以北的私盐,有大部分都是通过周家转出去的。”
孙丕扬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这些转出去的私盐,转到何处去了?”
“回大人,全都转到河间府钱家了。”周仓也不敢隐瞒,连忙开口说道。
“签字,画押!”孙丕扬点了点头,直接让旁边的书吏给周仓签字画押。
接下来孙丕扬又接连问了其他三个人,这三个人也分别从各自不同的角度佐证了周仓的话。账房说了金钱往来,还提供了一本账册,是他私下里面记下来的。
这份证据的出现,在场的人全都不说话了,姚仁吉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大人,这份周家对沧州官吏行贿的账册!”差役将一本账册递给了孙丕扬。
孙丕扬点了点头,打开账册,上面排在第一个的就是姚仁吉。从姚仁吉到任开始,周家每年给姚仁吉的贿银都在增加。从刚到任的一年万两,到今年已经增加到了五万两。
下面还有沧州其他的大小官吏,从账册上看,每年周家花在沧州官吏身上的钱,足足有十几万两。
“还真是有钱啊!”孙丕扬感慨了一句,转头看向了姚仁吉,笑着说道:“姚仁吉,你还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沧州一年的赋税才多少,这么多钱你也敢拿,你也不怕钱咬了手!”
最后一句话孙丕扬已经是喊出来的,他真没想到姚仁吉敢拿这么多钱。
“大人,这些钱并不是全部,长芦盐场的盐场大使是姚仁吉的兄弟姚仁康,每年从长芦盐场出的私盐,姚仁康占了两成。事实上,从十几年开始,周家就不断的贿赂盐场大使。”
“收钱办事的就留下,不收钱,不办事的,很快就会被调走。”
孙丕扬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扯到了京城里面,钱家虽然背靠西宁侯,可是也不可能只靠着西宁侯。本身钱家就是士绅,加上金钱开路,收买一些官员,根本不会费力气。
“给他们签字画押吧!”孙丕扬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孙丕扬能控制的,想压也压不下去了。
“来人,把姚仁吉和沧州大小官吏全都压起来,本官这些日子会坐镇沧州办公,一应事宜全都由本官暂为做主。事情如何处置,本官会上奏朝廷。”
孙丕扬没有提审周丰,到了这个时候,提审周丰已经没有意义了。
“王公公,刑千户,事已至此,长芦盐场那边估计也该乱起来了,兵贵神速,你们也出发吧!”退了堂之后,孙丕扬对王忠和邢尚智说道。
“好,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抓捕长芦盐场大使姚仁康,一路去抓长芦转运使余有光。”
王忠和邢尚智点头答应,然后两个人就分头而去了。
孙丕扬也没闲着,回到屋子里面之后就写了奏折,将这个案件全都写了上去,然后让人快马入京,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京城的消息。
案子办到现在,孙丕扬已经没办法在继续办下去了。
如果要继续,那就需要朝廷派出大员,最少也是内阁大学士那个级别的。这一次牵扯到钱家,搬倒钱家,肯定会牵扯到不少朝中的人,说不定还有大员。
事实上孙丕扬是希望到此为止的,如果真的闹大了,整个河间府会不稳的。
京城,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打量着面前这个老头,心里面不禁感慨,老的厉害啊!
不过以海瑞的生活水平,他能活到七十多岁,还真是不容易,生命力真够顽强的。这个时代的人,活到七十,那可是古来稀啊!
“皇上,何以如此看臣?”海瑞见朱翊钧盯着自己,便开口问道。
海瑞的身子很是瘦弱,穿着一身通政使司的官服,显得有些大,不过老头的目光倒是很清明。说起话来中气也还算足,总的来说就是身体还算健康。
“朕早闻爱卿之名,今日见到,自然要仔细看看。”朱翊钧笑着说道。
“些许名声,不值一提!”海瑞摇了摇头,神态认真的说道:“与天下万民的福祉不起来,算的了什么。臣前些日子上了奏折,奏请皇上恢复太祖时的法制,不知皇上可看了?”
朱翊钧一愣,穿越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个敢问自己看没看他奏折的大臣啊!
要说海瑞不愧是海瑞啊?
“朕看了,而且看过之后思虑良久,几夜为睡。”说道这里,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朕又何尝不知道大明的问题,可是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海瑞也沉默了,不过他从怀里面拿出了两个本书,开口说道:“皇上,这本《兴革条例》是臣为淳安县令之时,写下的为政经验和百姓民生。这本《督抚宪约》,是臣巡抚顺天的时候,写下的,皇上可以看看。”
第三十四章 真正的海瑞()
朱翊钧接过张鲸呈上来的书,说是书,其实是两本册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不过朱翊钧还是慎之又慎的放好,这才开口说道:“朕一定会仔细研究的。”
听到朱翊钧的话,海瑞笑着说道:“那臣静等皇上佳音。”
送走了海瑞之后,朱翊钧拿起了海瑞的那本书,朱翊钧最先拿起来的那本书是海瑞的《督抚宪约》。开篇,海瑞写下了自己写这本书的初衷。
朱翊钧看得很出神,看过之后,朱翊钧拿起了毛笔,在海瑞的书册空白处提上了一句话。
“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廉则吏不敢慢,公则民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这句话足以总结海瑞的初衷,也让朱翊钧更能读懂海瑞了。
这本书的正文内容,说是内容,不如说是一份规定,朱翊钧看着看着就笑了。在这个时代,海瑞的这份规定拿出去,难怪他受到了官员集体的排挤。
《督抚宪约》中规定巡抚出巡各地,府、州、县官一律不准出城迎接,也不准设宴招待。
考虑到朝廷大员或许仍须稍存体面,他准许工作餐可以有鸡、鱼、猪肉各一样,但不得供应鹅和黄酒,而且也不准超过伙食标准。这个标准是:物价高的地方纹银三钱,物价低的地方两钱,连蜡烛、柴火等开支也在上述数目之内。
这样的准则在现在的官员看来,那真是的不可接受,可是在朱翊钧看起来,那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舒服。还规定了有肉,海瑞也没那么死板啊!
后世政府都在严厉打击官员公款吃喝的问题,海瑞有这样的眼光,当真是眼光超绝。关键是他还真的做了,虽然没有彻底的推行贯彻下去,可是这样的尝试是好的,是值得赞许的。
在后面,海瑞写了关于一条鞭法的事情,事实上在他做县令的时候,海瑞就开始推行一条鞭法了。
海瑞的一条鞭法里面,已经有了摊丁入亩的雏形了。
海瑞将过去按地、户、丁分别征收实行、征发徭役的赋役制度,改为按土地、人丁征收货币与白银。将过去由纳税户轮流征收解运改为官府自行征收解运。
光是解运这一项,那就给百姓减去了不少的负担。
只不过这样一来,肯定增加了下级官吏的负担,估计这也是他们反对海瑞的理由。
同时把田赋、力役和其他杂税合编为一条,统一按田亩核算征收,原来按丁户征役的办法一并改为摊入田亩。这一条就已经有摊丁入亩的意思了,如果在补上一条官绅一体纳税,那就真的可以实行了。
朱翊钧越看越兴奋,心里面很激动,或许这个时代没人能读懂海瑞,又或许也没人愿意去读懂海瑞。
大家都认为海瑞是异类,认为海瑞是不合群的,却没人愿意去了解海瑞真正是怎么想的。比起张居正,海瑞提出的清廉官吏,甚至用严苛的刑罚扫除贪腐,虽然难度大,但是效果会更好。
“皇上,西宁侯在外面求见!”
张鲸虽然不愿意打扰朱翊钧,可是还是硬着头皮禀告了一声。
微微一皱眉头,西宁侯?朱翊钧一皱眉头,冷笑着说道:“让他在外面等着!”
“是,皇爷!”张鲸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翊钧被打断了思路,随手就放下了海瑞的册子,此时此刻,朱翊钧想起了海瑞对张居正的评价“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虽然张居正压了海瑞这么多年,海瑞还是给出这样的评价,可见海瑞对张居正的一些事情是持肯定的态度的。
海瑞对张居正的改革是赞成的,可是对他用人的方式不赞同,海瑞认为改革的同时要整饬吏治。
张居正则认为,那样做是不行的,因为你要用官去推行改革,你要是太严苛于他们,改革就没法进行。可是在改革的本身上,在为大明富国强民上,他们是一致的。
只不过两个人都被妖魔化了,全都被泼了一身脏水,不少人还用打压海瑞来攻击张居正。
事实上两个人只是政见不和,从未恶语相加,比起那些动辄泼脏水,什么帽子都扣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朱翊钧伸手敲打着海瑞的奏折,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从现实的角度出发,张居正的方法更可行,可是治标不治本啊!
伸手再一次打开海瑞的《督抚宪约》,这里面着重的谈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契约。在对待契约问题上,海瑞要求争议的解决必须以书面契约为依据。
如若没有契约,海瑞所批准赎还的仅占全部典押借贷案件的二十分之一。
在后面,海瑞还着重提到了百姓不识字,无法订立契约,所以应该有朝廷官员出面,凡百姓需订立契约者,皆由朝廷出面为中人,订立契约衙门也应留档。
从这一条里面,朱翊钧看到了几个点,甚至都想为海瑞拍手叫好了。
如果订立了这种契约,那么就会解决高利贷、卖儿卖女等等问题,甚至连土地投现也在一定的程度上解决。没有得到衙门公证的契约,那就是无效的。
不但会建立秩序,而且还能够使的很多事情更加的规范。
比如佃农与地主之间的租地契约,可以明码标价的写在契约上,杜绝地方豪强打压百姓。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这条政策一出,估计地方上的豪强都要骂海瑞的祖宗了。朱翊钧看着却松了一口气,果然,海瑞没让自己失望,这条政策很好。
朱翊钧是看的意犹未尽,伸手又拿起了海瑞写的《兴革条例》。
这本册子是他做知县的时候写的,这上面就写了很多具体的东西,也着重的介绍了他的“与其冤屈兄长,宁愿冤屈弟弟;与其冤屈叔伯,宁愿冤屈侄子;与其冤屈贫民,宁愿冤屈富民;与其冤屈愚直,宁愿冤屈刁顽”的断案策略。
这个朱翊钧看着就直摇头了,不过朱翊钧也知道,这个策略不光是海瑞一个人这么干。
在这个时代,这叫礼教纲常,很多人都这么干,而且在这个时候这么干,也没那么罪恶滔天。这不过是有心人给海瑞泼的脏水,还说贫户诈骗于富户。
说这话的人,肯定是富户,历来都是富人欺压穷人,穷人诈骗于富户,何其难也?
这不过有人想挑起富户对海瑞的厌恶,富户是什么人,士绅啊!
朱翊钧不得不感叹一句,海瑞当官,真是难啊!
第三十五章 不要怂,刚正面!()
伸手敲打着海瑞的两本册子,朱翊钧轻叹了一口气,或许有些事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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