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看这空智和尚愁眉苦脸模样,此刻说出话来,更是有一股酸溜溜味道,心内好笑,恐怕这和尚想说的是这句:可是张真人却从我少林偷学了功夫去!
高强这次又猜中了,书中所讲,少林四人神僧中,空见慈悲为怀,可惜逝世最早;空闻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空性浑浑噩噩,不通世务;只有空智气量褊隘。他虽然法号中带了一个智字,但是因为心胸问题。这个“智”
便发挥不出来。
他常觉张三丰自少林寺中偷学了武功去,反而使武当的名望,浸浸然有凌驾少林之势,心中大是不忿。
高强在一边静悄悄地听着这几位武林前辈言来语往,唇枪舌剑,觉得他们或是有德高僧,或是成名的道士。话语中虽然没有一个人骂过一个脏字,但是其中蕴含深意,言辞交锋其实甚为激烈。
张三丰听了空智的话,默然不语,心内想道:“我武当派的武功,虽然是我在四十岁后潜心所创。但是推本溯源,若不是觉远大师傅我九阳真经,郭里女侠赠了我少林寺的一对铁罗汉。让我得窥武道,否则此后一切武功,全是无所凭依。他说我的武功得自少林,也不为过。“
不过这老道士言辞委婉,既不否认,却也不承认,只是心平气和道:“小道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空闻和空智对望了一眼,心想:“不知他来干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未必是什么好事。“
二人对望,却直接把空性省略,原来空性和尚耽于武道,对俗务却是不通,他是个武痴,辈分高,为人直爽,因此也得合寺上下僧象爱戴,不过虽然位于四人神僧末位,论其为人处世机变之道,确逮逊于常人,因此他便如同其他五老僧一般,默然不语站在两位师兄身后。
空闻缓缓道:“请张真人示下,幸闻其详。”
张三丰缓缓道:“适才空智大师言道,小道武功,得自少林,此言本是不错。小道当年服侍觉远大师,得蒙传授九阳真经,实是少林未知高人之功,不然小道这一身武功却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叶,饮水思源,当感谢少林大恩。”
少林八僧齐齐动容,“嗯”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武林中人讲究言出如山,今日张三丰当着众人说下这话,其实变相承认武当武功出自少林,他是有身份的前辈高人,一言九鼎,以后,少林僧众在江湖上行走,大可以说张真人曾如何如何说,这武当一派从此便要向少林低头。八僧莫名其妙,却不知道这张三丰逮道而来,莫非就是为了说几句软话。
对于张三丰本人而言,他对少林当年陈规陋习要捉拿他废他功夫深感厌恶,以致最后累死了恩师觉逮,其实耿耿于怀,后来少林既然不容于他,他在江湖上开门立派,虽然跟少林有来往,却不亲近,他知道自己功夫出自少林,虽然不需要否认,却也不引以为荣拿出来说道,今日若不是为了张无忌,这番自坠名头的话他当然不会开口。
张三丰继续道:“只是小道当时年幼,九阳真经所学不全,至今实以为憾。其时恩师觉远大师在荒山圆寂前诵经,有幸得间者共是三人,一位是峨嵋派创派祖师郭里女侠,郭女侠家学渊源所学最杂,得一个博字。
一位便是贵派地无色禅师,无色大师功夫最高,领悟力最强,因此便得一个高字。
另一人便是小道,小道年纪最小,资质最鲁,又无武学根基,三派之中,所得算是最少的了,若要强说,也只能算一个纯字。“
空智冷哼一声,却不言语,他心下道:“你自幼服侍觉远,这数年之中,他岂有不存私心暗中传你之理?今日武当派名扬天下,你张三丰学究天人功夫盖世,那便是觉逮之功了。再往上推,哼哼,没有我少林,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觉远地辈份比空智长了三辈,虽然当时觉远在少林寺领了一份闲职,不过少林寺最重辈分,空智该当称之为太师叔祖才是,但觉逮中途为了张三丰而逃出少林,被少林视为弃徒,派中辈名已除。因此空智心中便不存礼貌。
空闻含糊而言道:“九阳真经博大精深,便是本派所得也不多。张真人不需自谦。”
他却是被张三丰说得糊里糊涂,心中感到莫名其妙:这老道士功夫已经无人匹敌。难道还想重修凑齐九阳真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成?
张三丰摇头道:“这却不是自谦,少林寺领袖武林,高人辈出,此乃众所公认之事。”
八僧听他赞扬少林寺,虽然这话是公理,但是从张三丰嘴里说出来。分量自然不同,八僧心中又喜又惊,还带着三分忧愁,不知道张三丰所为何事。
张三丰继续道:“小道今日上山,正是心慕贵派武学,自知不及。要向众位大师求教。”
空闻、空智脸色一变,本来看这老道士言语甚为恭敬,却不料语风一转。要向众人“请教”,他们误会了张三丰言中之意,明道他“要向众位大师求教”造句话,这是向各人挑战决斗,要折杀少林的威风。八僧不由得均各变色,心想这老道士百年修为,武功深不可测,便说张三丰五十岁时便打遍天下无故手,以后再也没有见和谁人动过手,举世中还有谁是他地敌手?
他孤身前来,自是有侍无恐,想必这两年之中,又练成了什么厉害无比的武功,有把握单挑少林,却是要在江湖中扬威立名,从此武当盖过少林,江湖人士的口风要打遍。
一时间,三僧都不敢接口,最后却是直性子空性和尚道:“好老道,你要考较咱们不成?我空性可不畏惧你,我们少林寺中千百和尚一拥而上,你也未必能把少林寺给挑了。”
他是直性子人,心中思量若是单打独斗肯定斗不过张三丰,现在看这老头有恃无恐说这话,恐怕就是八个人也降不住他,因此话虽说是“不惧”,心中已是大惧,更是明言:要千百人一拥而上,蚂蚁多了咬死象,要用人数堆赢张三丰。张三丰看他们如临大敌,又好气又好笑,心中略微一丝骄傲:我一人……
不过他嘴中忙道:“各位大师万万不可误会,小道所说的求教,乃是真的请求指点。只因小道修习先师所传的九阳真经,其时年少,记忆缺漏,更有不少疑难莫解,缺漏不全之处,少林众高僧修为精湛,武学高明,若能不吝赐教,使张三丰得闻大道,感激良深。”
他说着站了起来,先深深行了一礼,以示决无故对之意,甚为恭敬。
张三丰这番言语,却大出少林诸僧意料之外,想他神功盖代,开宗创派独立门户为一代大宗师,震古烁今,辉映前后,修练已近九十载,深明武学至理,功夫当真是精纯高深,称之天下第一人绝对不为避。
当世武林之中,若论声望之隆,身份之高,无人能出其右,万料不到今日竟会来向少林求教,这么大的帽子罩下来。谁也吃不消。
空闻急忙站起来还了一大礼,身后七僧齐齐站起也跟着还礼,不敢有丝毫懈怠托大之处。
空闻嘴中说道:“张真人真是取笑了,我等后辈浅学,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八个字也说不上,如何能当指点二字?真人切莫如此言语,折煞小僧也。”
七僧在后面齐念佛号,诚惶诚恐。
张三丰知道此事本来太奇,换了谁也不能相信,于是源源本本地将张无忌如何中了玄冥神掌,体内阴毒无法驱出的情形缘由说了,如今要保其一命,目前除了学全九阳神功之外,再无他途可循,如今他已学了武当九阳功和峨嵋九阳功,体内寒毒仍然发作,想必学了少林九阳功,三派精华齐聚一人之身,当能驱除寒毒,维护真身。
张三丰介绍完毕,又说:“小道愿捋本人所学九阳真经,全部告知少林派,亦盼少林派能示知所学,只方参悟补足,授这小小孩童武功,让他得以保命。”
这老道士生性随和,最后还加了一句:“须知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各位高僧垂怜。”
他一个老道士被逼急了说和尚言语,也算是语气谦恭到了极点。空闻听了,沉吟良久,其余七僧十四只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知道他一句话,便将决定这孩子的生死。
过了半晌,空闻叹一口气,说道:“我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千百年来从无一名僧俗弟子能学到十二项以上。张真人所学,自是冠绝古今,可是敝派只觉得上代列位祖师传下地武功太多,每日挑花了眼,却不知道该学什么好,便是学了,也不过十分之一,张真人再以一种神功和本派交换,盛情可感,然于本派而言,却属多余。“
他顿了一顿,又道:“武当派武功,源出少林,今日若是只方交换武学,也未尝不可,只是日后江湖上不明真相之人,便会说武当派固然祖述少林,但少林派却也从张真人手上得到了好处。小僧忝为少林掌门,此种流言却是担代不起。”
高强在一旁听得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空闻作为少林方丈,想地倒是不错,只是你号称四人神僧之一,却如此宥于门户之见,胸襟未免太狭,见死不救,又大逆于佛家常理。
张三丰也是如此想,无奈其时有求于人,不便直斥其非,只得说道:“三位乃当世神僧,慈悲为怀,这小孩儿命在旦夕,还望体念佛祖救世救人之心,俯允所请,小道实感高义。”
这边张三丰说得唇焦舌干,那边空间、空智两个光头摇头如拨浪鼓,只方僵持不下,张三丰反反复复,从天说到地,大讲佛理,却也打动不了这二位肚子中的菩萨心肠。高强在一边听地烦扰,站出来给几个人叩首磕头道:“太师傅,少林几位前辈高人,若是我无忌师弟拜入少林门下,为少林弟子,可学地那少林九阳功否?”
少林二僧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无忌却是一扭脸。显然不喜。
半山中传来霹雷响声:“大雪山大轮寺门下无名小僧,特来此拜会中原武林泰山北斗少林寺。”
第五卷 九阳真经 第011章 天下武功出少林
高强便听地满山声音嗡嗡嗡震响。
来人功力奇高无比,人在数里外山下说话,但是声音却霸道无匹,恍若前后左右空气中同时有几十个人放开嗓门大吼大叫,偏偏声音霸道震耳,音调却平和安定,如此截然不同之感觉糅合在一起,让人觉得非常怪异。
张三丰没有说什么,心里面暗自评定:内力充沛十足,只是太过于霸道激进,失之于醇和平稳。
倒是少林僧人尽皆悚容,听来者逮在几里外便将声音递了过来,在列的都是武功高手内力高深之辈,佛家更是有狮子吼、金刚禅唱神功,但是若要像对方距离如此遥远,声音如此洪亮清晰不带一丝火气,三大神僧和身后达摩堂五老知道自己功力要逊一筹。当日在武当山上,空闻曾和张三丰隔着门户老远说话,不过里许,但是这人却是在几里之外,显然难度更甚,空闻知道自己现在便是张口说话也不能清晰传达那么逮距离,明能闭口不言。
空闻心想:“若是空见师兄在,功力当不逊于此人,嗯,大概明有枯坐峰上三老实力可以抵挡此人。”
当下他扭头对身后一速摩长老低言:“持我锡杖,传我法旨,有请枯坐峰三老。”
那达摩老僧只手合十,恭敬接遇了空闻手中金光灿灿法杖,高强这才瞧明白,这根法杖甚长,通体馏金。上面镶嵌佛陀头像,均为宝石美玉雕刻而成,甚为珍贵,想必是少林寺执教之凭证,凭此可以号令合寺上下僧众。
却听着那霸道声音继续响亮道:“小僧远道而来,少林寺便是如此待客之道?一言不发作闷声哑吧么?”
他这声音在短短瞬息间又近了半里,此刻空闻才开口慢言:“不知贵客驾临,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请多多见谅。”
他这番说话却是平心静气,声音平和冲淡。如在众人耳边说起一般,不带一丝烟火之气。原来此时来人已近,却已经到了空闻内力可及范围内。空间可以将内力尽数送出。
那未曾见面的“大雪山下大轮寺门人”惊讶一声,道:“和尚如此了得!”“和”字人海在里许之外,到了“得”字,风声大作,众人只看的眼前一花,便多了一个黄色僧袍,宝像庄严地和尚。
高强站在张三丰身后。便看着这和尚约摸五十岁左右年纪,方脸浓眉,大耳垂肩,脸色黝黑,只眼宽大,嘴唇厚直。竟然似那寺庙中的泥胎木雕的佛陀一般,头发也是做卷状。
他仔细观察,这和尚脸上皮肤虽黑幽幽。但是上面隐然有一层光芒流动,宝像庄严如同活佛,看上去可敬可畏,长相大异于常人,眼光开合间,一层精光蕴而不闪。高强心中一凛,从来没有见避这样长相奇特的人,若论相貌,这和尚当真可以算个半佛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时,觉得此人声音爆裂,定是面目狰狞丑恶之辈,却没有想到是如此相貌端庄之人,而且说话突然由霸道变为柔和有礼,让人难以接受如此快速变化。
那和尚到了这立雪亭,看看众人,这才合十唱礼:“大雪山下大轮寺内,小僧达摩智见过各位高僧。”
众人听了他的法号,无不动颜,高强听得更是觉得此人狂妄:莫非是同音不同字,竟然敢叫速摩智?难道是要盖迅速摩老僧么?我还叫孔子明呢。
空闻等僧人面面相觐,却是从来没有听过这和尚的名号,想必他居于吐蕃偏僻之地,所以名声不显,只是震慑于他功力高绝,当下只是只手合十,各自表身份,回礼甚恭罢了。
达摩智一听到少林寺方丈就在眼前,三大神僧咸集于一处,笑容可掬道:“小僧从吐暮逮道而来,听闻少林寺领袖中原武林数百年,盛而不衰,因此特意赶末,以武会友,不料方丈法师舆诸位高僧均在,这却节省了许多事情,小僧乃乡野鄙人,想领教一下中土博大精深之武学,还望各位神僧不吝赐教。”
空闻和尚单凭刚才隔空传音一途,便知道这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功力要强于在座的少林僧人,而速摩堂一老还没有请来枯坐峰三老,因此嘴里面却说些推诿有礼的话语,其实是在拖时间。当下有小沙弥请了违摩智入厅坐下,茶水奉上,礼数不缺。
便在此时,听得青石道上咣咣咣声音响起,片刻后,一个枯瘦中年僧人手持金光闪闪金钢杵却从山下道路赶来,众人看他身体瘦弱,偏偏手中持着如此沉重兵刃,跑动间步履平稳,轻快便利,比一般高手都要快上几分,便都知道他轻功绝佳,内功一流。
少林空性却是直性子,赞一句:“好和尚!”
他便不再说话,不过空闻、空智都知道他心里面想什么,这持金刚杵的和尚,修为却略逊三僧一筹,不过这等年龄,也属难得。
这和尚却是和达摩智一般打扮,他进了厅内老老实贵给少林高僧叩首大礼,达摩智笑着介绍,这持金刚杵地番僧却是他的弟子喀尔巴。
高强早就咂舌不已,他分明看出来,这持金刚杵地瘦削和尚便是当日以金刚小轮活活劈了华山薛公远的和尚,他心想:徒弟便是如此厉害,那师傅地修为更是深不可测。那喀尔巴持了金刚杵,站在他师傅达摩智身后,高强看着喀尔巴便是三十岁模样,而那达摩智不过五十岁左右,暗自佩服速摩智授徒有方,他却不知道喀尔巴天生神力。异于常人。
空闻坐在一边静静喝茶,此刻外敌来犯,张三丰的事情明能暂缓,一时之间,厅内气氛冷冷清清,众人只是静静品茶,都不言语,便听着树林间各色虫子烦躁吵闹,风轻轻吹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空闻坐在那里。一时之间有点走神。
少林寺树大招风,从古到今。北宋有吐蕃国师鸠摩智前来挑战,以小无相功模拟少林七十二项绝技。整地少林寺灰头土脸,若不是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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