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赵秀莲说:“你打手语行不行,”
鬼老太虽然回来,可是神情看起来还是悲怆,甚至有些惊恐,我知道它是害怕那只灵,担心灵什么时候又回来,于是告诉它:“你放心,那个可怕的东西已经被收走了,不会再回来,眼前是你真正的儿媳妇,你有什么话要说,我帮你转达……”
钱军被我一人自导自演式的表演弄得很无语,所幸片刻后,鬼老太慢慢举起了手比划手语,我看不懂它的意思,但是我赶紧照着它的样子一点一点复述给钱军看,
起初,钱军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动作,毕竟他一直关心吴霞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可是大约过了一二十秒,当他再看到我那些笨拙的手语时,竟慢慢地看呆了,然而,他也只是呆着,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我不明白鬼老太的意思,可是钱军又不肯说,我只好暂停下来,迅速拨出电话给陈梦,叫她过来一趟,
两分钟未到,我就看到李小凡带着陈梦跑了过来,
我继续学着鬼老太的手语,然后叫陈梦:“快翻译,”
陈梦还气喘吁吁,但飞快地跟上我的手势:“儿啊,不是你没有生育能力……是吴霞的身体有问题……她骗了你……她的身体里有别的东西……娘被她打得好疼啊……可是不敢告诉你……说得越多被打得越狠……娘死的时候是她给娘换的衣服……你也没有看到娘身上的伤口……儿啊……她成天和别的男人鬼混……你难道不知道么……”
狭窄的房间里,鬼老太身上的难闻气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钱军也闻到了那气味,又听到陈梦的翻译,说的确实是赵秀莲才知道的事情,一双深黑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对鬼老太说:“赵阿姨,你全部都说出来吧……你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
那个衣衫褴褛残破的鬼老太收起了她可怕的獠牙与长指,竟也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
它深凹进眼骨里的双眼浑浊,可是又泛起一道微弱却明亮的光,好像这一刻,它等得太久了,
钱军跟着我们去看赵秀莲所站的方向,虽然他只能看到空气,但也慢慢激动起来,
鬼老太继续比手语,我一边重复,一边听陈梦翻译:“我死了十多年……不肯去投胎,就是放不下我儿啊……”
钱军终于说话:“妈,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他伸出双手,想在那片空气里拥抱赵秀莲的魂魄,当然是徒劳无功,
赵秀莲举起手,谢谢拥住儿子的手,形同骷髅的身躯竟有一点微微的颤抖,
我趁热打铁告诉钱军:“钱军大哥,吴霞姐身体里那只灵已经消失了,你要是不信,等她这次再醒过来时,一定会像换了一个人,虐待赵阿姨的,是那只邪恶复仇的灵,和吴霞姐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我说“复仇”,钱军转头问:“我妈和……你说的那个……有什么仇,”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那只灵千百年前投胎在封建社会,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它的婆婆活活打死,它积怨太深,死了不肯去阴间,便把魂魄依附在了野草上,草是生命力最强的东西,而它一点一点汇聚阴力,最后上了吴霞姐的身,我猜想,并不是什么生育能力的问题,而是它对小孩很反感,所以坚持不肯生育,又怕你怪罪,所以干脆骗你说是你的问题……这还不算,它还把仇恨发泄在了赵阿姨的身上……以至于赵阿姨死了十多年,连魂魄都不敢回来……”
我一口气说出了这些话,就连鬼老太也泫泣点头,我不敢朝它看,像它这样的外表残忍的鬼魂,不论何时见到,都是绝对的触目惊心,
钱军好像很难接受我们的说辞,毕竟,吴霞是他捧在手里疼了十多年的老婆,可是我说的又句句有理,他显得很纠结,可是对于赵秀莲的那部分,钱军好像已经深信不疑,
又过了几分钟,一直躺在床上的吴霞慢慢醒了过来,
她一睁开眼,看到面前的钱军,竟像一个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双颊泛起了红晕,
随后,她才看到房间里李小凡、陈梦还有我,竟像一个害羞的娇娘子一样直往钱军身后躲,然后柔声柔气地问:“钱大哥,她们……是谁呀,”
钱军身体一顿,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老婆,他也发现——吴霞这次醒来,确实和以往不同了,
只有在他们十多年前,刚刚认识的那一年,吴霞会这样娇滴滴地叫他“钱大哥”,而不到半年,吴霞就似乎性情大变了,
我走到吴霞的床边去,问:“吴霞姐,你感觉怎么样,”
借着靠近她的机会,我细细打量了一下她,而这一次,她已恢复了她原本的那个淳朴样子,大山里的女孩,清澈得像溪水一样,温柔又质朴,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扑闪扑闪,纯良澄澈,已脱掉了之前我所见到的那股媚态,
就连钱军也发现,他老婆好像变成了十多年前刚刚过门时的清纯样子,
照这样看来,那只灵肯定是在钱军和吴霞刚刚结婚不久,就强行进入了吴霞的身体,展开了它疯狂的施虐和报复,
鬼老太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终于回到最原本的样子,心中的结怨已解,两行老泪从浑浊的眼里落下,慢慢地,就要转身离开,
这场恩怨也是应该了结了,
刚好这时候,吴霞忽然问:“钱大哥,咱妈呢,我还答应了她,要去镇上给咱妈买花布做衣裳呢,”
鬼老太闻声,脚步一顿,瘦骨嶙峋的背部一僵,又转过身来,那深陷的脸骨里,一双泪眼清明,
吴霞的记忆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刚刚嫁过来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在善待老人,尊重丈夫,
钱军终于忍不住,情绪崩溃地说:“霞,咱妈……没了,”
而吴霞听言,立即双眼通红,声音哽咽道:“钱大哥……怎么会……,”说着间,她的眼泪就刷刷地掉落了下来,
我看得心里不忍,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只因那只灵穿越了时空来复仇,而变成支离破碎,
鬼老太拖着破败的衣服迈步离开了,如一道影子,忽然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而我知道,它不会再来找李小凡的麻烦,它的心结已解,必然不会再牵挂红尘,是时候去地府报道了,
我也去向钱军和吴霞告别:“钱军大哥,祝愿你们——早生贵子,”
这是此刻,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而钱军也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的眼睛里满是感激与重生的喜悦,吴霞起来,站在钱军身后,也泪眼朦胧温柔地向我们告别,
挥手间,我似乎看到,那十年光阴如水一般,蓦然远去,
然而,时间与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相夫教子、赡养老人,原本已是这人间里,最为平常最为温馨的幸福,而生育后代,不过是为了延绵生命,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会有那么重要呢,
走出钱军家大门的时候,我听到钱军和吴霞抱头痛哭的声音,
莫等子欲养时,而亲已不待,
可是好在,他们还有善良的生命,还能为了人类世世代代生命的延续,生出爱的结晶,
第五十五章 看灵异电影的鬼魂()
等待的时间感觉分外漫长,
从周四到周六,不过短短两天,我却觉得像大学的前两年那样久远,每分钟都过得缓慢,可是每分钟却又都甜蜜满满,尽是期待,
自从简亦繁陪我去了一趟西平市,他化作人形陪我两天,我们的关系就已从暧昧正式走向热恋,我虽无法光明正大地公开我有男朋友,可是心里却已非常满足,
星期六终于到来,一大早,方婷和李小凡兴致勃勃地在商量要去哪儿逛街聚餐,只有我匆忙收拾了然后慌慌张张地出门,
我没有真的谈过恋爱,但是我知道大多数情侣约会,无非就是一起吃饭,逛街,或者看电影,
本来我想约在中海世纪广场见面,可是一想到从洗手间便池里伸出的那只恐怖的手,心中寒冽,便把地址改在了另外一处集汇商场,
简亦繁几乎是平行挪移,当我站到集汇商场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倏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仍旧是那一套洁白的西服,熨帖平整,质地考究,如同量身定制不差分毫,肩宽腰窄,双腿修长,随意地立在那儿,就能让人再也挪不开眼,
一抬头,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眸子,我就像一个矫情的小女生一样,全身顿感酥麻,
而我看到,简亦繁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也比从前愈发清亮,
为了我们这第一次正式的约会,我一大早就起床开始打扮,不停的选择搭配衣服,不停的挑鞋子,就连头发是要放下还是扎起,我都反反复复试验,只想找一个最完美的侧脸,
为了要遇见你,我连呼吸都反复练习,
我知道,我用心的梳妆打扮成功引起了简亦繁的注意,他慢慢靠近我,声音轻柔地说:“小勉,你今天好美,”
我的虚荣得到满足,抬脚往商场里走,因为人来人往,我没有办法牵住简亦繁的手,因为在他人看来,我会像一个握住空气的怪人,
简亦繁看透我的心思,于是长手一伸,稳稳地搂住我的腰身,并附在我的耳边说:“小勉,我搂着你就好,”
一整个上午,我都几乎在Gowindowshopping,我第一次知道,只看不买的逛街,也能过得这样快,就像爱情相对论一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天相当于一分钟,
逛了很久我觉得累了,于是想找个地方去吃饭,简亦繁也知道我腿酸了,便跟着我去找餐厅,
为了能和简亦繁自由交谈,我特地要了一个包间,
接待我的服务生问:“小姐,请问你几位,”
我说:“两……啊,一位,”
一个人吃饭还要包间,服务生可能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对方是经过良好培训的服务业人士,并未多问,便按照我的要求找了一个房间给我,
然后服务生刚刚走,门才关上,我还没有来得及看菜单,就见到简亦繁向我扑了过来,
他像一个刚刚情动的少年,和心爱的女友一起逛街吃饭,总想时时拥有她,
我坐的位置宽敞,简亦繁坐过来,双手抱住我的上半身,便开始索吻,他显得很认真,也很深情,在这样的灯光暖黄的包间里,显得分外旖旎,
我被他感染,也慢慢闭上眼睛去回应他,
不管明天,不管未来,不管他是人是神,是妖是魔,此刻,我只想迷醉在他的深吻里,不问归路,
过了老半天,简亦繁终于放开了我,然后心满意足地坐到我对面去,情真意切地朝我看,
我点了餐,在服务生好奇的眼光里笑了笑,然后又关上门,
一顿普通的午饭,我们吃了两个多小时,不过是寻常菜色,只因我对面坐了一个不寻常的男人,就连时光都温柔了起来,
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天,我问他:“简亦繁,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他想了想,答:“你还记得李昊天吗,”
李昊天,我愣了一下立即想起来,是我闺蜜谭言深深暗恋的那个男生,可是,李昊天被朱小雨的好皮囊吸引,却与王欢的生魂共度了无数个良宵,
即使如此,谭言还是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
可是我记得,李昊天当时不肯投胎,去参加了地府的公务员考试,
“我当然记得它,它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简亦繁回答:“它考上了文书员,一心一意在下面等朱小雨,”
“文书员是什么,”
“就是——人死以后,会由审核官负责评判是投胎还是打入地狱受罚,文书员便是记录这些工作的魂,”
我想到李昊天当时死时,那满地腥红的血迹,想来竟是极为不忍,又为谭言觉得不值,
我问简亦繁:“你说,四界里,到底有没有忘情水,”
他答:“连神仙都逃不了一个情字,世间哪里又有真的忘情水呢,”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提起神仙,在很久以前,我还根本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天上真的有神,只是我真的遇见了,才发现自己的认知狭隘,
我小心翼翼地问:“简亦繁……你为什么……不能做神,”
他听了,微微扬起唇角,笑道:“做神有什么好,照样等不到你,所以,无论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再加上,要想位列仙班,必须得有极大的修为,我资质尚浅,难以通过考核,”
本想再打听更多有关其他三界的事情,可是我又想到,简亦繁连我的前世都不能告诉我,便默默住了口,
秋天易疲惫,饭后更乏力,
吃完饭以后,我躺在简亦繁的怀里睡了一会儿,时间极短,我却做了一个繁兀的梦,
有个女人出现在我的梦里,她背对着我,一头长及脚踝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泄,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见到她一袭曳地长裙,背影娇挑,
然而,几秒钟以后,我却看见她突然转身,脸部的轮廓被厚厚的水波纹挡住,看不清真颜,
她迅速伸出手来,一个微小的荷包从她宽大的袖口里飞出,升至半空稳稳停住,渐渐越变越大,那个布袋整个呈现出一阵金光,四周的角上,清晰的骷髅物件愈渐明晰,张牙舞爪,四下散开,
我梦见了法力无边的收魂袋,
然而下一秒,我看到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被收魂袋吸附过来,它以不可压倒的力量,将那个修长纯白的影子收进了袋里,而后迅速收紧袋口,化作一个平淡无奇的荷包形,回到了长发女子的拂袖里,
“啊——”我心一惊,尖叫一声,从梦里醒过来,
一睁眼,看到简亦繁正在我身边坐着,双手还温柔地搂着我,见我惊喊,他立即问:“做恶梦了,”
我点头,略带哭腔:“简亦繁,我梦见你……我梦见你被收魂袋收走了……”
听了我的话,简亦繁有片刻的错愕,有一抹怪异的情绪从他眼底稍纵即逝,仿佛我的话,触及到了他的心事一样,
“小勉,”简亦繁安慰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梦都是反的,”
其实我并不知道梦里那个女人就是冥王云浅,之前对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也被她尽数抹去,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三番五次梦见她呢,
简亦繁继续安慰我:“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然而,过了好久好久,那是我已足够强大的时候,才知道当时这些梦境全部是真实发生过的景象,
那日,简亦繁私自化作人形,陪同我去游山玩水,触怒到了冥王,引得阿浅大发雷霆,而又因为简亦繁真气大损,所以才告诉我,至少有那么“几天”无法来见我,其实只是他需要时间来复原而已,
他因触怒冥王,才引得她一气之下拿出收魂袋将简亦繁束缚其中,看似是禁锢了他的脚步限制了他的行动,实则是以收魂袋来帮他迅速汇聚体内真气以还原其身,
但没有想到,我那么巧地遇上了一只法力高深道行千年的灵,在危急里,走投无路召唤简亦繁救命,
这也是为什么,那一日我见到他,他的脸色竟是那样苍白,白得像冬天的雪,天上的云,
简亦繁的声音低沉磁性,给人极大的安抚,噩梦后的惊恐残存在心头,久久挥之不散,最后我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