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的怨气几乎凝成了实质,满腹委屈地道:“我说怎么这些天都不见她来看我,原来是想着法子怎么留住殿下呢?倒是姐姐知道疼人。常常过来看我。”
杨聘兰近来连连探望她,几乎每日一来,与之相比之下。顾倾颜来得次数就少得可怜了。
听她这番似有怨怼的话,杨聘兰眼底笑意愈浓。若无其事地道:“顾良娣能讨殿下的欢心,原本也是她的能耐,可是她趁着你怀有身孕的时候这么做,倒是让我多想了。”
看似无意,实则正中楚娇柔心中的软肋,果然她听了之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杨聘兰心里暗喜,接着道:“说真的我好羡慕顾良娣,她能有一个你这么好的姐姐,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你帮忙,还能在殿下面前替她多说很多好话,只是……”
楚娇柔越想越不是滋味,强自抑制住心里的怒意,沉声道:“姐姐,有话尽可直说!”
杨聘兰装作为难地样子,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是我喜欢在人背后说三道四,实在是这顾倾颜事情做得有点太过头,我都看不下去了。”
“姐姐的意思是?”楚娇柔若有所思地道。
杨聘兰左右看了看,这才道:“如果没有妹妹的照拂,她顾倾颜焉能有今日?可是她倒好,趁着你怀有身孕,把殿下勾走了不说,竟然连看都不来看你一眼,这不是典型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吗?”
越说越是气愤,声音也随之渐渐升高。
“倾颜,她不会这样的。”楚娇柔强颜笑道。
杨聘兰笑着点点头道:“妹妹,你的心地真是太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充分的表达出来了,而且效果看来还很不错,也就不再急着去画蛇添足,免得弄巧成拙。
很快,她便转了话题。
孕妇的情绪时常波动,再加上楚娇柔生性直爽单纯,对杨聘兰也称得上推心置腹,见她处处替自己着想,更为自己鸣不平,心里更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杨聘兰徐徐剥开葡萄皮,露出里面晶莹的果肉,一向温婉写意的笑颜里,闪过一抹暗藏的自傲。
今日她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他日便会抽枝发芽,终有一日这份间隙会逐渐扩大,化作一道深深的裂痕,隔绝了如今这份姐妹之情。
毕竟,她可不是齐红珊那个蠢货。
杨聘兰前脚刚走,楚娇柔拾起针线,正为自己腹中的孩子做着贴身的小衣,一针一线,一丝一缕,皆蕴含着一个母亲对儿女的情意。
她唇边也在不知不觉中牵起一抹笑意,却在听见来人的通报后微微一怔,笑意微凉,半晌才道:“请顾良娣进来。”
那下人愣了愣,以往她们主子听到顾倾颜过来都是欢喜不已的,今天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啊,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出去了。
“姐姐这是在为孩子做衣裳?”顾倾颜一进来便看到这幅情景,话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打趣。
楚娇柔微微点了点头,牵强地笑了笑道:“倾颜,今天怎么就有空来看我了?”先前杨聘兰的那番话的确奏效了,此刻她见到顾倾颜丝毫高兴不起来,说话间还泛着酸意。
说完,招呼顾倾颜来自己身边坐下,拈起针线,在烛光下细细绣着。
楚娇柔向来直爽豁达的女子,在这一刻却生出了七窍玲珑女儿心,每一针都下得极其认真,布料上一朵莲花已初见雏形。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顾倾颜曼声吟道,只道是因为这么久没有来看她而生得决闷气,也没有多想道:“看来,姐姐对腹中的孩儿抱以了极大的希望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说到孩子,楚娇柔顿时心头一软,含笑应道:“若是哪****生了孩子,我定也给他送上一个绣龙凤纹样的香囊。”
她的视线不由得落在顾倾颜的腹部,那里分明只有柔软纤细的曲线,却让她的眼眸微微一黯。
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这样的事,她绝不希望发生在她与顾倾颜之间。
原本最好的姐妹反目成仇,该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她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顾倾颜却并未察觉她微妙的情绪,而是也拿起一副针线,在柔软的棉布上细细描起绣花样子,眸光流转,轻笑一声:“想等到我有孩子,那可还远着呢。你既然绣的是荷花,那我便绣一朵缀有兰花的衣裳,赠给你腹中孩儿吧。”
兰,乃花中君子,品性高洁,也算是她对楚娇柔的孩儿最美好的祝愿。
楚娇柔目光一柔,声音也随之软成了水,原本的戒心逐渐消散:“倾颜,听说近来殿下连连出入你的雅兰居,想来他对你也是有几分情意的。”
“这……”顾倾颜一时无言以对。
她也不知道最近凤景澜是不是哪里搭错了一根筋,没事就偏喜欢往她跑,害得她每天都要好声好气的伺候,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倒平白无故让那些妃嫔见了眼红。
她很清楚凤景澜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情意,可说出来谁会信,何况凤景澜这些天经常去雅兰居又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我也就是替你高兴,你要不想说就算了!”楚娇柔却是误会她的意思,以为她不愿意说,不禁感觉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和她无话不谈的顾倾颜了。
☆、第九十八章 孤男寡女
顾倾颜本想说只要凤景澜不去找她的麻烦,她巴不得敬而远之,可是想想终是没有说出口。说了楚娇柔必然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淡淡一笑道:“我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倒是姐姐你快要做母亲了,才值得高兴呢!”
“现在殿下那么宠你,疼你,你做母亲还不是迟早的事,又有什么好羡慕我的?楚娇柔盈盈笑道。
顾倾颜眸中闪过一抹萧瑟,如同那梧桐树上打着旋儿下落的枯叶,她和凤景澜都快要水火不相容了,怎么在别人的眼里就成这样了呢?
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动了动唇瓣道:“哎,这些事情,到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楚娇柔愣愣地品尝着西番进贡的红提,颇有些食不知味。
心中想着:她果然不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顾倾颜了,有些话无论怎么问,她都不会说的。
不知为何,她如今听着顾倾颜的话,心中总会升起几分烦躁,搅得她心境不宁,不得安生。
只得暗叹了一口天气炎热,勉强压下心底的不悦,又继续带上笑容和顾倾颜一同谈笑风生。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只是再没有以往那种亲密无间,仿佛是中间掺杂了一些什么东西。
顾倾颜察觉到楚娇柔今天的反应有点异常,只道她是因为怀孕而情绪不太稳定所致,也没有多想什么。
在英娇阁陪伴她了半天,又和她说了一些注意的事项,便意兴阑珊地回了雅兰居。
用过餐后,顾倾颜正自无所事事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那是关于药膳方便的书籍。
在太子府里没有事情的话,顾倾颜除了楚娇柔那里,从来不会去其他的地方走动,通常都是这样子打发时间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下了一片金黄色的光芒,刚好洒射在顾倾颜的身上,镀金色的光芒给她层上了一层光晕。认真着的模样。时而凝眉细思着的,时而了然点头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唯美。
轻尘先生一来到这里就看到了这样子的一副美妙情景。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给触动了般的,“扑通扑通”的直跳着的,那画面,他不想去破坏的。只是那样子愣愣的看着。
然而,事实总是不同的。一个女声打断了轻尘先生的思绪,“见过轻尘先生。”
轻尘先生轻轻地点点头,刚想要那宫女小声一些,不要惊扰了顾倾颜。便听到了顾倾颜很是欢喜的声音说着:“轻尘先生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轻尘先生看到了顾倾颜的笑颜,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动人了。
他心口微动,温润的笑了笑。踱步走近,说着:“我刚刚好来找太子殿下。便顺道来看看,娘娘的身子是否完全康复了?”
顾倾颜愣了愣,随即笑着说着:“先生请来的大夫当真是神医也,倾颜早已经没事了,这还要多谢先生操劳才行。”
说着,顿了顿话语,顾倾颜似乎有些懊恼了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看我这榆木脑袋,先生来了,怎么连茶水也不给呢!来人,给轻尘先生上我前几天拿来的茶水!”
说完,扭头看着轻尘先生,笑着说道:“先生,坐一会儿吧!”
轻尘先生看着刚刚顾倾颜那孩子气的一面,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那可爱模样,还真是让人怦然心动。
他坐下来,是在顾倾颜的对面,看着桌子上的书本,他疑惑的看着,问道:“这是?”
“这是制作药膳的书,我无趣的时候,看着来打发打发时间的。”顾倾颜解释着,拿起书本,翻开了其中的一页,似乎很是欢喜的要和轻尘先生分享般的,说着:“这是我刚刚看到,如果用这个和这个入药的话,不仅可以药效达到了,连味道也不难吃的,还有这个……”
轻尘先生看着顾倾颜说着的时候,很是欢喜,俏丽的脸蛋,因为说着话而有些生动,看起来俏皮的却不失可爱,他笑着,似乎有着沉沦下来了。
“主子,茶水来了。”丫鬟小声地道,把茶水放在了桌子上。
顾倾颜有些懊恼了的,带着歉意看着轻尘先生,不好意思的说着:“不好意思了,先生,我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的,就和你说了那么多,我……”
“不会的。”轻尘先生笑了笑,连忙打断了顾倾颜的话。
看着她呆愣着的神色,他笑得更加温润了,“你说的很好,我觉得可以涨些知识呢!”
轻尘先生原本长得就不输于凤景澜,加上他浑身的那种温润如玉的,儒雅着的,就如同嫡仙般的气质,此时笑意连连的看着顾倾颜,让她的脸色有些不明的绯红了,似乎有些害羞了一般。
她急忙把桌子上的茶水移到轻尘先生的面前,躲开他的目光,有些揶揄着说着:“那个,这茶水是我最近研制出来的,可以舒缓疲劳的,那个,先生,您,您要不试试吧!”
说起话来,顾倾颜都带上了敬语了。
轻尘先生原本就心思细腻,当然看得出顾倾颜的羞郝和紧张。
他坦然一笑,只是随意的拿起茶水来,轻嗅了一下,扑鼻的茶香在鼻翼之间,很是清香。
轻抿了一口,苦涩过后带着的甘甜味道在口齿中环绕着的,他很是喜欢,满意的点头说着:“这茶水真心不错。确实很是舒服的,可以缓解疲劳的。”
“真的么?”顾倾颜很是欢喜的看着轻尘先生,对于自己的东西得到了认可,她很开心,笑着说着:“先生喜欢么?喜欢的话,我让丫鬟拿些给你带去。就当作,感谢先生对倾颜的病如此操劳了的。虽然知道不多,但还是希望先生可以笑纳的。”
“如此,轻尘恭敬不如从命了。”轻尘先生没有拒绝,而是很坦然接下了。
他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的,轻笑道:“如此的茶水,可是与你刚刚说的药膳那书本有关?不知可否和我说说的?”轻尘先生挑起了和顾倾颜的话题来的。
“当然可以!”能有人可以和顾倾颜聊起她感兴趣的东西,她可是很是欢喜的。她拿起了书本。开始和轻尘先生介绍着的。
说到了激动之处,顾倾颜还手舞足蹈的。
轻尘先生一直保持着温润的笑意,没有打断她什么的。也没有嘲笑着的,而是在适当的时候,结合自己的认知,给顾倾颜一些意见的。
两人聊得很是开怀尽兴。完全忘记了时间,连门口来了人也是不知晓的。
凤景澜也不知为何。最近喜欢来找顾倾颜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尽管他的身份地位尊崇无比,可是他的内心其实是孤独寂寞的,尤其是古伶心离开他之后。这偌大的东宫,他可以完全信任又能说说心里话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
轻尘先生算是其中一个,只是有些事事关男人的尊严和*,还是不方便和他提及的。
楚娇柔原本是一个很好的诉说对象。奈何她没有什么心机,实在是不宜让她知道得太多。
至于其他的妃嫔。凤景澜始终觉得信不过,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去临幸她们的缘故。
倒是这个顾倾颜,虽然凤景澜也不信任,可是却能肯定她不会是任何人安排在他身边的棋子。
以凤景澜在宫里浸淫多年的经历和累积的经验来看,但凡是别有用心的人,都会表现得谨慎小心,心怕别人会识破他们的企图。
可这顾倾颜,完全是一个另类。
她有时候胆大包天,有时候又心细如发,明明心机深沉得很,偏偏行事又常常轻率鲁莽,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像是一个谜一样。
凤景澜听了顾倾颜那啼笑皆非的入宫经历,想到她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逃离别的女子孜孜以求的东宫后院就觉得有趣得很。
不知不觉的,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算是成了他最近枯燥无味地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乐趣。
今日他又来了雅兰居,一眼就看到了顾倾颜和轻尘先生两个人笑着说着什么。
在旁人看来,很是和谐美好的画面,可是看在凤景澜的眼里,却是隐隐有种刺痛的感觉。
特别是此刻顾倾颜那笑颜,灿若星辰般的,美丽得很。
这个样子的顾倾颜,从来就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她一直都是冷面的对着他,看似恭敬实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何曾有过如此亲切自然的笑颜?
想着,他心中恼怒得很,踱步而进,身上的寒气散发着的。
顾倾颜身边伺候的丫鬟见到凤景澜纷纷行礼,顾倾颜和轻尘先生见了,也是有点忙乱地起身行礼。
看着一向云淡风轻的轻尘先生,神色间竟是有些尴尬和慌乱,凤景澜有种异样的感觉,微微点头道:“天色已晚了,先生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在下告退!”轻尘先生躬身道,他如何听不出凤景澜话语中的不悦。
等到轻尘先生离开,凤景澜强抑心里的怒意,冷声道:“顾倾颜,你是不是太不知轻重了?如果你一直这样,恐怕是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我怎么就不知轻重了?”顾倾颜一听有关她离开宫里的事情,急切地道。
见到她焦急的神情,凤景澜心下稍稍一缓,冷冷地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成何体统?就算是你不怕别人说些闲话,可是你有想过轻尘先生,有想过本宫的感受吗?”
顾倾颜愣了愣,狐疑地道:“怎么就孤男寡女了,她们不是都在吗?”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丫鬟。
凤景澜神色顿时一僵,这些宫女丫鬟,她们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外人,在不在场实际上区别并不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却是无法说出口的。
他略一迟疑道:“往后,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你不许再见轻尘了。”
“为什么啊?”顾倾颜虽然知道他应该是不喜欢她见轻尘先生,可是这东宫除了轻尘先生,怕是没有人可以和她畅谈了,忍不住疑问道。
凤景澜有些暴躁地喝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宫的吩咐,你只要照做就行了!”
“贱妾知道了!”顾倾颜低头应道。
凤景澜听她的语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嘴角一扬道:“你真那么喜欢和轻尘在一起?”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谁让我自投罗网到了这里呢?”顾倾颜愣了愣神,又道:“想找个人说说话不容易,何况轻尘先生本身就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
凤景澜心里突然有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