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你会让我一切莫愁,可是,现在,终于明了,没有人会一切莫愁,除非他是没有知觉的植物人。因为就算是疯子傻子,在他心的最底处,都有着软软的角落,写满一地无法言喻的伤悲无奈。
梁雨,你又在哪?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吗?期待着爱自己的人快点出现,驱逐痛苦离开心境,仿佛那样就可以超脱,却不知道,驱逐过后的空寂,是世人抵挡不住的落寞。
二姨的力气大的惊人,一反往日柔弱的样子,冲开莫愁的怀抱,口中嘶叫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像是诅咒,又像是控诉,呜呜的叫,直直的冲,满街的行人侧目,却只是看着莫愁跑的满头大汗的追,没有行人来帮她拉住就在自己身边踉跄着跑过的疯子。
为什么要帮她?她是谁的她?
不论是谁的,反正不是我的。只要不是我的,关我何事?看着免费的生活情景剧,还可以赶着脚下的路程,打发了寂寞,又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多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二姨!
莫愁终于还是抓住了二姨的手臂,气喘吁吁,二姨,跟莫愁回家,好不好?
二姨看她像看个陌生人,原本美丽的大眼睛变的狰狞,嘴里含混不清的念着什么,莫愁听不懂,只是一味的央求,我们回家吧,好不好?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她突然低下头咬住了莫愁的手,白腻的手腕,鲜红的齿印。
莫愁下意识的松开手,二姨灵活的身形一点都不像个病人,飞一般的又跑了出去。
二姨,你回来呀……她喃喃的念,浑身上下被二姨挠的抓的咬的全是傷痕,痛的实在跑不动,二姨跑了,找不回来了怎么办……她是一个病人啊……姥姥那边怎么交代?妈妈一定会着急的……这是她的亲妹妹,莫愁的亲姨啊!
她第一次感到了无助。
远处穿来吵闹声,尖锐的声音夜鹰一样的咆哮,是二姨!
她一下来了精神,向声音处跑了去。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紧紧的抓着二姨的手臂,他背对着她,挺拔的身形仿佛像尊直立的山峰。
莫愁的呼吸突然变的急促。
男人终于转过身,明亮的眸子探进了她的眼睛。
她的世界猛然间天旋地转。
梁雨,梁雨,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笑,身体无力的依进他的怀。
昏迷前一刻,他的眼神温柔而焦急,眼眸深邃如海,瞳孔处,映照着他和她的记忆。他似乎在叫她,妖妖,妖妖。
梁雨,妖妖终于,等来了你。
倾城叹气,妖妖,你终于还是等来了他,是该为你庆幸?还是该为你不幸?如果可以,这一生都不想让你爱上什么人,倾城不懂爱,可是倾城看得到你和他的前世,爱的那样卑微无力,是不是但凡爱上了,便不知自我为何物,只余一片痴心向爱。究竟爱的是你,还是爱的是爱?
爱越多,伤便深;伤越深,痛便狠;痛越狠,恨,便入骨,从此,纠葛一生,不得安宁。再没有回头平静时的光阴,只留下徒增的无可奈何。
妖妖,倾城只恨自己不是天不是佛不是六道不是轮回,倾城只是小小狐仙,无法抵挡那份情孽,为你。
莫愁忧伤的脸上,终于有了宽慰的笑容。自此,她安心的依托,终于到来,她的幸福,或许,就在手边了。
呵呵,还是,如此幼稚。或许——想恋爱的人,永远是零智商。而想把自己的幸福依托给另一个人的妄想,智商,是负的。
远行坐看风云变,浅笑渐隐入花丛。
姑娘,夜深人静为何一人在这山谷之中?
清朗的男声疑惑的询问。
女子低头,含羞的小脸绯红,容禀公子,奴家家就住在山谷之中。
哦……那,冒昧问一声,姑娘芳名?
公子唤奴家妖妖便好。
呵呵,妖妖姑娘,在下梁雨。
梁公子。
妖妖抬头,纯纯的笑颜像沾了露珠儿的清荷般芳香,雪白的贝齿,珍珠一样的光泽。
月光的荡漾,几份妖娆自在。
妖妖,妖妖。男子含笑的眼睛看着眼前含怯带羞的女子,不禁的心动,如水流动的秋眸剪瞳,额前那一点魅惑的淡蓝印记,美的像株风中花,摇曳着柔媚。
公子……妖妖盈然的眼睛,璀璨的光芒,像夜幕里的蓝宝石,幽幽的闪烁清澈的光芒,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梁雨点头,一脸坚定的神色,妖妖,跟我走吧,让我照顾你,从此天涯海角,不弃不离。
即便……即便妖妖不是人?
无论你是人是鬼是神是妖,只要你是妖妖,便是我要的。
烛影摇曳,红稠映粉脸,芙蓉如面,眉如黛,腰肢柔依,金莲挪移。
举首,是寒星样的眸子,清澈的看着面前俊朗的人。
公子,妖妖自此便是公子一人的,只要公子不后悔,妖妖定不负公子的厚爱。
妖妖……男子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痴痴的望,我梁某孤苦伶仃了二十载,得遇知音佳偶,已是万幸,何来后悔一言?
公子不嫌弃妖妖不是人身?
妖妖,你可会嫌弃我不是你的同类?
双眸含笑,四目相接。
那眼神,肯定是最沉酿的美酒,不然,我们怎么在彼此的温柔里,醉得天昏地暗?
小小鸢尾花妖,也敢在人间造次!道士的桃木剑直直的指向妖妖的心窝,妖妖吓的连连后退。
道长,我……我没有……
还敢狡辩!道士的眼神犀利的扫过梁雨的脸庞,还敢吸取男子阳气以修道?!言辞更加严厉起来,如此这般,还敢说没有?!
妖妖吃惊的看着梁雨,他委实消瘦了好多,真的是自己害了他么?
梁雨的目光依旧坚定,他侧身挡在了妖妖的身前,回头望向妖妖时,满眼的爱怜与宽慰,别怕,我在。
简短安心的四个字,无比信赖的眼神,妖妖的眼睛里盈满了泪,公子,你这样的信任妖妖,让妖妖何以报答?
公子不要执迷不悟,待公子让一让,让贫道收了这为非作歹的孽畜!
道士举起了桃木剑,正气凌然的样子,那神情,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我若不让呢?梁雨慢斯条理,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道士。
那就休怪贫道无理!
说完,欺身上前,举剑欲刺。
道长,梁雨伸手挡下剑来,道长真是贵人忘事多,在下是人,这桃木剑于在下,耗损不了半分,何况,贱内是人是妖与道长无关,道长何须多管这闲杂之事?家犬尚且知道,不该去惹那猫儿的耗子,道长又何必竟惹凡尘?有那闲空,不如修道来的实在。
看道士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淡淡的笑着,手随意的一挥,压下了那剑,转回身,看妖妖满脸柔和的微笑,牵手,两个身影,你侬我侬。
我不在乎你过去是人是妖,我不在乎你将来何去何从,我只要,现在,你,陪在我的身边,我只要,现在,你,心里爱的只有我。
妖妖!
倾城开心的在妖妖面前幻化开来,一脸妩媚的笑。
倾城!
妖妖开心的扑上去,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哦!
倾城舞动着松蓬蓬的白色大尾巴,妖妖,我是来接你修佛的,菩萨说,你有慧根,可脱离六道呢!
修佛?妖妖不解,我为什么要修佛?
妖妖!倾城更是不解,不修佛,你永远只能是妖啊!难不成,你真要做人?那生老病死,咱们妖精可是受不得的!
妖妖沉默了。
门外僵直着的梁雨也沉默的走开了。
虽然,他是那么想,那么想推开门进去搂住妖妖,霸道的把她禁锢在他的怀里,他的世界里,大声的说,妖妖,我,不许你离开。
可是,他能吗?
毕竟,妖妖沉默了,说明,她,动心了。
是啊,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强制着妖妖陪他共度这喧嚣的尘世苦?如今,他能做的,只有放弃吧。
而且,他,还要逼妖妖,逼她放弃自己,离开自己。
心痛无痕,却又,无可奈何。
只恨自己,不是妖。
清泪滑过脸庞,他仓促的离开,错过了妖妖下一刻那句坚定的话语。
——我只要能与梁雨此生携手,其他,过眼云烟。
但是,毕竟还是错过了。我们总是在马不停蹄的错过,无法掌握近在手边的相逢。终了,一个巧合的相逢,让我们,永远的,错过了。这一错,就是千百年的无奈。再回眸,人群中,没了你的笑容,你的宠溺。
梁雨。
她看着眼前的人儿,终于吐出了心底压抑许久的这个字眼,心弦悠悠的扯动,仿若过了一个世纪般长久。
梁雨。
面前的人不说话,含笑的眼睛总是温文,脱离了尘世般的超然。只是眼睛里,是千百年来恒久不变的宠爱。
莫愁的嘴唇突然干燥起来,她低头,正欲抬头喊他一声梁公子,某人的身边却多了灿烂的笑脸,如花的靥。
凄然一笑,无奈的摇首,始终,还是破灭。
身边明媚的伊人大方的冲她笑,莫愁也笑,苍白着无力。
伸手,拥回二姨,点头致谢,淡然的回过身。
装做一切没发生过吧,前世,已是过往,不可回首,不可留恋,你我已不再是前尘的你我,她与你,才是此生的相拥吗?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出对你的爱恋,映照着我的可怜,反衬着我的卑微。
倾城。她突然想起了那只有着妩媚大眼睛的狐仙,倾城,为什么要召回我的记忆?为什么要让我的伤口徒添更深的痛楚?为什么要让我在不停的希望与绝望边缘游走?我仿佛被这反复的命运困在了一张无常的网上,挣扎不开命运的结,逃不过天给的苦,连反抗都显得那样无力和虚弱。
世事捉弄了单纯的我们,满怀着希望的背后,总会有一双无情的手,冷酷残忍的粉碎它,不留半点怀念的意味。
只是梁雨,为什么要在遇见我之前,爱上别的人?
只是梁雨,为什么千百年错过之后,还要找到我?
只是梁雨,为什么找到了错过的爱,却不能再回头?
究竟是你错,还是我错,或者,我们都没有错,怪只怪,命运,太狡诈。
一步一惊心,一步一冰凉。我仿佛是行尸,你给的爱铺垫了我的黄泉,失魂落魄的游走,没有目的,没有尽头,只是在等,等你一声挽留的言辞。
可惜,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你的世界,你都没有肯回过你那高贵的头颅,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是好的。但是,没有,还是没有。
你身边的她,笑的璀璨如星,可是,在我的眼中,却是刺眼的痛,让我任性一次,小心眼一次,让我自我抬高一下身价,当作是她在讥笑我的无可奈何。
呵呵,梁雨。
呵呵,苏文。
你们两个人,注定了,是莫愁前世今生避免不了的劫数。或许是莫愁在前世的沙漠里借了你们一袋水吧,今生,便用眼泪,一滴一滴的还了你们。
倾城再忍不住,跃下云端,菩萨,倾城辜负了您的满心栽培,委实见不了妖妖受那锥心之苦,只望菩萨谅解倾城。
菩萨无奈的看她消逝的身影,只为一个情字,亲情,友情,爱情,怎了得。谁说世间无情?只是,人心无情,世态炎凉。
莫愁把二姨交给妈妈。吃了安眠药,她稳稳的睡去了,只是口中喃喃,似乎在呼唤着,陶陶,我的陶陶。
母亲,这就是母亲。即便是疯了,傻了,痴了,迷了,还是忘不了孩子,记挂着,是否平安?只是奔波着的儿女们,心里的位置,金钱第一,享受第二。完全忘记了拼搏的初衷,忘记了家中的盼望。
倾城。
回过头,她在她面前虚弱的笑,大大的尾巴左右的摇晃。
妖妖……
莫愁摸着倾城毛蓬蓬的大尾巴,眼泪掉了下来,她说,倾城你知道吗?冰雪像你的皮毛一样晶莹,我的心像冰雪一样寒冷。
倾城明亮妩媚的眼睛再藏不住多日存蓄的泪水,她抱过莫愁,像怀抱一块名贵的玉石,妖妖,离开这里吧,咱们不修佛了,咱们不成仙了,找一个小山林,咱们只做两只与世无争的妖精。
无奈的摇头。
倾城,妖妖已是莫愁,再也回不去妖精时的洒脱。
倾城,记得,碰什么,都别碰感情,信什么,都别信承诺。
忧伤的眼睛,潸然泪下。
倾城叹气,无论你是谁,我还是要陪着你,妖妖也罢,莫愁也好,我的记忆里,你永远是那株鸢尾,悠然自得,巧笑嫣然。
转眼半年时间。莫新国风尘仆仆的回到家。
莫愁冷冷的看这个男人,不错,还能记得回家的路。
宛然期待却故做淡漠的眼神让莫愁心里没来由的痛,苦笑,身体里,这颗跳动的心,确实像极了她的母亲,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坚强。
也许是因为年纪都大了吧,莫新国也不再没事找事的和宛然吵架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客套。陌生人一样的客套。莫愁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一眨眼的时间,再苦再难,也就这样的捱了过来,连苦闷的日子都如弹指一挥间,匆匆流过。
实在是受不了家里这沉闷的气息,窒息一样的掐着人脆弱的神经。莫愁转身出了门。
但愿今年的新年,他们俩能让自己安生平静的过个除夕。
新年的味道在大街小巷里蔓延,触目,全是喜庆的味道。倾城化身成雪白的狐狸犬,扁着嘴巴软趴趴的在莫愁的怀里嘀咕,妖妖,你狠啊,做什么不好,让我做条小狗。
莫愁忍不住笑,谁叫你法术还没修好就下凡来了?我总不能让你整天人模狐样的拖条尾巴出去吓人吧?
我吓人?我哪吓人啦?倾城跳起来。
莫愁瞄她一眼,小狗说人话,吓人吗?
倾城赶紧闭嘴,下一秒,反应过来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她好笑的看怀里顺贴的“狗”宝宝,抬起头,熟悉的眼眸,臂湾里,娇小温顺的俏丽。
轻轻点头,苏文哥哥,月嫂嫂。语气平静而又沉稳,过去的,毕竟是过去了,再多纠缠也是无可奈何的自找尴尬,不如自在的风轻云淡了。
月笑眯眯的看她,莫愁,你今天好漂亮哦!
谢谢月嫂嫂。
月听她一口一个嫂嫂,开心欢喜的不得了,苏文的眼神有点黯淡,她竟是这样平淡的面对他们,难道,在她的心里,他对她而言,只是片刻?
莫愁读懂了他眼里的失落,嘴角不为人察觉的轻笑。苏文,你看低了我,看高了自己。
哥哥嫂嫂新年快乐,莫愁还要去忙些事情,就不打扰你们逛街了。
恩恩。月笑着,一脸单纯,倾城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真是纯净的孩子啊!
擦身而过,似乎是无所谓的目光交错,坦然的像是隐藏。
错开没几步,莫愁的眼泪便开始打转。始终,还是无法超脱了这份份感情。
倾城有些昏厥般的无奈,妖妖,你惯会如此坚强,你可知道,你在你最不该坚强的人面前,坚强了。
仰起头来看看灰蒙蒙的天空,是呀,湛蓝的清透是不属于莫愁的,属于莫愁,只是阴郁的灰色,命中注定了的吧。
路的尽头,一个转弯。转过那个弯,谁会遇到谁,谁会错过谁,谁会爱上谁,谁会忘记谁。
你总说我不懂你们男人的世界。可是,你知道吗?我不是不想去懂,而是不敢去懂。我怕我一旦懂了,就再也不敢相信爱情,相信你。
阳光很好的透过车窗照在莫愁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睡。终于过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安详的新年。虽然,家里的僵持冷的像冰,原本该默契十足的两个人,默契十足的欲言又止。
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