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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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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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显然没有料到爷爷也在这里,见了爷爷不禁一愣,以为在做梦。他揉了揉慵懒的眼皮,问道:“马师傅,是你吗?您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不管这件事吗?”

选婆的伙伴慌忙将房门掩上,将选婆拉进里屋。

“你先出去一下吧。”爷爷拉住选婆的手,眼睛却看着选婆的伙伴。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便道:“您是说我?”

爷爷点点头。选婆还是愣愣的,显然他还没有弄清楚这里的状况。伙伴本来是叫他来喝酒的,为什么马师傅也来了?为什么马师傅又叫伙伴出去?

“为什么叫我出去?我还想听听您是怎么捉鬼的呢。我还想学一点儿呢。”那人谄笑道。看了看爷爷的表情,那人又说,“好好,我不听,我站在这里总可以吧?总之您别叫我出去就可以了。”

选婆的脑袋还算转得快,忽然明白了马师傅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喝酒这么简单。于是,他也朝一脸不满意的伙伴挥挥手道:“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嘛。骗老子来喝酒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出去!出去!”选婆一边说一边将伙伴往门外推,然后“哐”的一声拴上了门。

年轻人被推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回身反抗,门就从里面拴住了。他失望极了,背靠门迎着阳光看太阳。太阳的光线很强烈,但是他并不躲开刺眼的阳光,直直地望着天上的火轮。

同时,他听着屋里两个人的对话。

爷爷和选婆虽然赶出了他,但是防他的心并没有放下。他们在屋里说话的声音很小,门外的年轻人只听见戚戚的说话声,却不知道话里的内容,一无所获。

门外的年轻人看太阳看到眼睛里幻化出了五种色彩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差点儿跌进屋里。

待他站稳了脚回过身来,他只看见马师傅拍了拍选婆的肩膀,似乎嘱咐了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而选婆却努努嘴,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选婆还是点了点头。选婆的头仿佛有一千斤重,头点下去就抬不起来了。

他看着选婆一直低着头跨出门,走进太阳光里。地上的影子有些落寞。

“现在,你可以去将军坡那里帮我忙了。”爷爷望着选婆的影子,嘴又在吩咐这个年轻人了。

“你是说我?”这个年轻人搞不懂马师傅什么时候说的是他,什么时候不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个后脑勺很突出,是爷爷常说的聪明人的长相。

爷爷说,我出生的时候脑袋的后脑勺也很突出,像勺大粪的“吊子”。那时的农村厕所没有下水道,就一个大坑。大坑上架两块木板,人的脚可以踩在上面,然后解决一时之急。当大坑里的粪满了,便要用“吊子”勺粪,将大粪做肥料倒进田地里施肥。

爷爷说我的脑袋就像那个臭不可闻的东西。

我不知道爷爷看到那个年轻人的后脑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还在学校守着月季花的外孙。不过,我相信那个年轻人不希望爷爷看着他的时候想起他的外孙。至少,如果是我,我是不喜欢别人看着我的时候想到他的亲人。比如,红毛鬼。

山爹还没有变成红毛鬼之前,看着我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异样的眼神。我知道,他是把我看成了他的同年儿子。那种可怜而爱怜的眼神,我至今还不能忘怀,虽然它使我很难受。

我不知道,红毛鬼在受瑰道士控制的时候,是否脑袋里还有残留的破碎的记忆,关于他的儿子,关于跟他儿子同年的我。

那个年轻人在将军坡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红毛鬼。一个一个,姿势各异。

他还看到了以前在这里没有见过的庙。庙的前面有一座特别大的钟。那个钟悬在一根细细的编织毛线上。

这个钟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吧?这个受了爷爷嘱托的年轻人想道。

可是这样一个寺钟居然悬在一根细细的毛线上!

钟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寺庙里的和尚来敲响它。

可是。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听到过寺庙的钟声。他小时候在这个将军坡放过牛,从来没有见过这里有一座虽小却精致的寺庙。

这个寺庙和这个钟,仿佛雨后的春笋,一夜之间破土而出,屹立在他的面前!

还有,这么多的红毛鬼来自哪里?刚看到那些做姿做态的红毛鬼时,他差点儿吓得转头就跑。可是,这些红毛鬼用怒视的眼睛看着他,却不靠近前来。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将军坡。

20。

年轻人回来了,带着一脸的惊讶。他有很多的疑惑,这些问题堵在心里,不吐不快。

“马师傅,将军坡那里……”

爷爷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年轻人便不再说话了。爷爷慈祥地看了看年轻人,或许由于那个“吊子”脑袋,爷爷把他当成了我,像平时吩咐我一样吩咐那个年轻人:“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自己暂时不宜出面。”

“什么事?只要是您吩咐的,我又能够办到的,我马上就去办。”年轻人被将军坡的一幕震撼了,此刻满怀钦佩地看着爷爷的眼睛,似乎爷爷的话不是从嘴里说出来,而是从眼睛里说出来的。由于怀病在身,爷爷的眼眶有些内陷,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刚毅。只有在捉鬼到最艰难的时候,爷爷的眼睛才会发出这样的光芒。

“事情不难。你能办到的。只需你到瑰道士那里去一趟,说一些跟今天早上你对选婆说的差不多的话。”爷爷说。爷爷眼睛里的刚毅传递到了年轻人的眼里,他变得自信了。

“好的。”年轻人说道,“您交代吧。”

在捉鬼之前,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交往。最多年轻人因为爷爷在方圆百里的名声,碰到爷爷的时候用钦佩的眼神多看爷爷两眼,除此之外,没有更深的交情。但是,此时的他们却互相坚信对方,好似并肩作战了多年的战友。

“你去告诉瑰道士,就说选婆已经按照他吩咐的勾引住了女色鬼。为了不引起女色鬼的怀疑,选婆不好亲自去告诉瑰道士,便叫你来转告他一声。”爷爷两手互握,那表示他缜密的思维正在运转。可是在平时的生活中,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年轻人点了点头。

“你还要告诉他,选婆已经从女色鬼的口里得知,女色鬼今晚将去常山后面的将军坡一趟。”爷爷接着说。

“将军坡?”年轻人问道。

“是的,就在将军坡。”爷爷幽幽地补充道,“就是山爹复活的地方,也是矮婆婆遭遇迷路神的地方。”

矮婆婆在将军坡遭遇迷路神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村里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直到我现在读大学了,正在写着这部记录过去发生的事情的小说,村里人还经常叮嘱家里的小朋友:不要随便到将军坡去玩,小心迷路,再熟悉的路也要看仔细了。

也许小朋友的心里会非常的迷惑:为什么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还要比走其他路更细心呢?当年给我讲述故事的老人纷纷离世了,也许有当年还年轻现在却垂垂老矣的人给他们慢慢解释,将以前的岁月翻出来在嘴里重新咀嚼,如同老牛反刍。

年轻人不懂爷爷提到将军坡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提到山爹复活和矮婆婆遭遇迷路神。他没有时间问爷爷,因为他马上要再次出门,前去瑰道士的居身之所——山爹生前住过的老房子。

年轻人赶到山爹的老房子前,看见瑰道士正坐在大门口晒太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红毛鬼则在房屋的阴影里哀号,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头刚耕完田上岸休息的老水牛。可是,这头老水牛不是由一条缰绳牵着,而是由粗大的链子套住。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山爹生前的情景,由此生出一些伤感来。儿子做了水鬼,妻子为了给儿子超生也做了水鬼,而他,却成了被鬼王控制的红毛鬼。

见年轻人走来,瑰道士侧脸给他一个笑。那个笑还是很得意的样子,仿佛瑰道士从来就这一个表情。年轻人看见那个得意的笑便生出反感。过于的自信总是不会让旁人舒服的。

“阳光真好啊!”年轻人没有首先提起选婆,却赞美今天的阳光。

瑰道士不答话,转了脸去看阴影角落里的红毛鬼。

年轻人心想道,你得意什么,你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寄居在纸人的体内,恐怕你现在也不敢这样嚣张地在太阳光下见人。他想,如果揭开瑰道士的雨衣,那些被火烧过的痕迹马上就会展露在他的眼下。

“有什么事吗?”瑰道士终于说话了。

“选婆叫我过来的。”年轻人说,但是不急于把后面的话全部讲出来。

“是吗?”瑰道士终于感兴趣地站了起来,“他给你说了什么?”看来他的疑心挺重。

年轻人按照爷爷吩咐的把话说完了。

“哦。原来这样啊。”瑰道士点点头,眼睛直探年轻人的眼底,好像意味到了些什么东西。他的眼神如电一样,闪着亮而炽热的光芒。年轻人屏住呼吸直对他的目光,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年轻人能读懂瑰道士的眼睛,他的眼睛在问:你告诉我的都是实话吗?

而年轻人的眼睛告诉他:信不信由你!

终于,瑰道士缩回了目光,说:“谢谢你了。”也不等年轻人做任何反应,自顾牵了那条链子带着红毛鬼进了屋。红毛鬼一直沿着屋檐下的阴影走,躲避着刺眼的阳光。进门的时候,红毛鬼回过头来看了年轻人一眼。天哪,真是太像了!跟将军坡那里的红毛鬼简直没有两样!

年轻人不敢在那里多站一会儿,急忙转身离开。

回到屋里,只见爷爷眉关紧锁。手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根烟。烟没有点燃,只放在鼻子前来回转动。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年轻人站在爷爷面前问道。他的心里没有底。他感觉脚下轻飘飘地站不稳,整个人如一片鹅毛。

爷爷沉默了许久,终于从口里蹦出一个字:“等。”那个字铿锵有力,像一颗实心的铁珠,落在了年轻人的心底。于是,他轻飘飘的感觉消失了,双脚稳稳地站在地面。

“好吧,等。”年轻人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21。

等待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此时最痛苦的应该是选婆。

事后他每次跟我提起女色鬼的时候,总是一副极度痉挛和难受的样子,说得不好听点儿,仿佛一个难产的孕妇。他一方面觉得爷爷交代的事情是天经地义的,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救过他一命的罗敷。是的,当我们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是女色鬼,害死九十九个男人的女色鬼时,选婆的心里还是把她当做温柔善良而又可怜的罗敷。

事后选婆还觉得对不起的,就是爷爷。不过,短时间段里即将发生的事情,爷爷用手指就可以掐算到,即使姥爹的手稿里没有提到选婆也没有关系。

或者这样说,姥爹用他的算盘算到了选婆这个人将在女色鬼的事情中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是他同时知道儿子的预知能力不会遗漏选婆,所以他觉得没必要提到选婆,从而笔端略过了他。

天色渐渐暗了,但是山顶还有很亮的阳光,那是我们那里山区特有的景象。

这个时候,选婆已经在饭桌上和女色鬼一起吃饭了。他想起了瑰道士那次跟他一起吃饭的情形。瑰道士只在饭碗上嗅了一嗅。那时选婆已经有了一点儿疑心,可惜被瑰道士冠冕堂皇地掩饰过去了。

他特意看了看罗敷的碗,里面的饭少了一半。他便问道:“你还真吃饭啊?”

罗敷一笑,伸出筷子夹了一根豆角,说:“我怎么就不能吃饭?”

“可是瑰道士只是嗅一嗅。我听老人说过了,鬼只吸走食物的气味,但是不动食物的。”选婆好奇地说。

“哦。你都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罗敷尴尬地放下筷子,“我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故意假装吃饭。我怕在你吃饭的时候只嗅一嗅的话,你会感觉不舒服。”

看见选婆的脸色有些不对,罗敷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心思吗?”

选婆挥了挥手,躲躲闪闪的。

“是不是中午在你伙伴家里喝多了酒,现在肠胃不舒服了?”罗敷急急地问道。

选婆强颜作笑,用筷子指着外面的常山道:“你看,整个村子都暗下来了,只有那里还亮堂堂的。”

常山是这小块地方最高的山,常山村就是围绕它而建的,所以家家户户都可以从大门口直接看到雄伟的常山。罗敷顺着选婆的指向看去,常山的顶上果然还有阳光,营造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效果。“这里的风水很好啊,有这么一座宝山。”

“一般的山都是尖顶,可是常山的顶是一块很大的平地。”选婆望着山,淡淡地说。

罗敷不知道选婆为什么忽然跟她谈山,但是为了不让他扫兴,假装颇有兴致地点头示意:“对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常山的顶是平的?”她刚才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现在仔细看去,在阳光笼罩下的常山确实像被削了尖角的圆锥。虽然远远地看去那个平地不到拇指大小,但是如果走到实地的话,肯定是一个很宽阔的地方。

虽然童年的我一直生活在常山周围,但是在读初中之前都不知道常山是平顶的。因为常山上有很多日本军留下的金矿洞,家里的大人不让小孩子去常山上玩。直到初中一次郊游,地点选在常山,我才第一次爬到常山顶上,才知道原来挺拔雄伟的常山是个秃头。

平顶上没有树,只有齐膝的草。而平地之外的地方郁郁葱葱,高树怪石很多。如果从远处看,平地被周围的树遮盖,是很难看出常山的真面貌的。

“我原来也很奇怪,为什么常山的顶是平的。后来老一辈的人告诉我,它是跟鹰嘴山相争的时候被削去了山顶。”选婆说。

“跟鹰嘴山相争?被削去了山顶?”罗敷听得一愣一愣的。

“呵呵,这是一个传说,跟神话故事一样。”选婆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传说?”罗敷显然来了兴致。她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只狐狸的话。虽然我一直在学校没能回来,自始至终没有见那女色鬼一面,但是我这么认为。

选婆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常山和其他的山一样,有个尖顶。而从常山向南方走30里,那里有另外一座高山。因为那座山的形状像鹰的嘴巴,所以人们叫它鹰嘴山。方圆百里只有这两座山最雄伟,也只有这两座山最高。”

罗敷不懂选婆讲这些给她听有什么意思,只愣愣地看着他。

“两座山上各有一个山神。这两个山神都有一颗好强心。常山上的山神看鹰嘴山的山神不顺眼,鹰嘴山的山神也看常山上的山神不顺眼。有一天,常山上的山神趁鹰嘴山的山神不注意,拉开一把大弓向鹰嘴山射了一箭。这箭射中了鹰嘴山的‘嘴巴’,鹰嘴山就比常山低了一些。鹰嘴山的山神发现自己的山变矮了,大发雷霆,举起一把大剑朝常山砍来。这剑不偏不倚,将常山的尖顶削到九霄云外去了。”

“呵——”罗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可怜。

“从此,常山的顶就只剩一个大平地了。它们两败俱伤,都没有得到好结果。”讲完,选婆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罗敷。罗敷从他的眼里读到了他想传达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跟瑰道士相斗,必定会两败俱伤,都吃不到好果子。是吧?”不等选婆作出回应,罗敷又狠狠道:“可是你想想,如果常山上的山神射了鹰嘴山一箭,而鹰嘴山的山神不以牙还牙的话,它会憋屈一辈子的。你知道吗?”

“你今晚不要出去!马师傅今晚就要动手了!”选婆见无法劝解罗敷,竟然没有照爷爷吩咐地做,却将爷爷的计谋全盘托给了罗敷。

22。

“马师傅?你说的是画眉村的那个马师傅吗?”罗敷听了选婆的话,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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