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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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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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槛,只是在门口招手道:“你先把伯母弄到这里来,然后由我背她回去。”

仿佛是这句话提醒了思姐,她这才感觉到背上还承受着一个人的重量,两腿几乎软了下来。思姐咬了咬牙,两手用力将伯母往上一搂,歪歪扭扭地走到小木屋的门口。许秦等思姐跨出了门槛才将伯母移到自己的背上,然后两人一起急忙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一路荒草丛生,磕磕绊绊,并且许秦不选没有草的地方走,尽选拦腰的蒿草地走。

思姐颇不满意地抱怨道:“有好道你不走,偏偏要走没有路的地方!”她很想回头去看看那个黄鼠狼精怎么了,被许秦那杆猎枪的散沙子一般的子弹打中,不死也丢了半条命吧?但是目前的情形不允许她调回头去。且不说许秦不会答应,妈妈还在昏迷中,那个被酒灌醉的山姥说不定已经醒了呢。再去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刚才就是走了好走的路,才中了山姥的邪。那些好走的路,就是为了引我们去那间小木屋的陷阱。”许秦气喘吁吁地说道。就是没有任何负担,要在这蒿草地穿梭也实为不易,何况背着一个人。“这山姥不但会设置道路引你主动上钩,还会模仿各种声音,吸引你的注意力。我以前碰到过她,知道她的伎俩,所以她故意制造动静骗我离开,然后向你下手。”

思姐很后悔之前没有听许秦的话留在原地。她后悔不是因为刚才虚惊一场,而是因为黄鼠狼精……

“我离开你不到一分钟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回来后见你不在原地,事情就猜到了七八成。只是要避开山姥的障眼法不是那么容易,我费了好些工夫才找到那个小木屋。”许秦稍微停了一下,将马上要滑下来的伯母往上一抖,继续绊着坚硬的蒿草前进。“每逢端午节,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要插上蒿草,能避邪驱瘟。所以我带你拣有这种草的地方走。就算周围没有蒿草,也要选看起来最难走的方向,不然怎么走都会绕到山姥的小木屋前面去。我刚才在门口不进去,也是担心进去之后迷失方向走不出来。她的小木屋里既没有草,又没有分得清难走易走的路,一旦进去了,就很难走出来。也许你走进的是那个门,走出来还是那个门,但是外面的景物完全不一样了,你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以我一枪打到她之后,叫你自己把伯母弄出来。不然我们俩都要被困住。”

思姐想告诉他,他一枪打中的不是山姥,而是同样来救她的黄鼠狼精。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回到家里之后,思姐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她第二天就提着行李去了打工的城市。但是她没有直接去上班的地方,而是急匆匆地赶到了另外一个工厂。那个她心爱的男子所在的工厂。指引她去找心爱男子的,是说不清楚但蠢蠢欲动的第六感。

她不答应伯母给她说媒,确实是因为她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在这之前两年,她邂逅了一个同龄的男子。那个男子对她非常好,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思姐也对那个男子产生了好感。

只是那个男子从来不吃肉,尤其不喜欢吃鸡肉。

他的身体不是很好。每当天气变得湿冷的时候,他就浑身疼痛,非常难受。思姐很担心他的健康,有次偷偷在蔬菜汤中加入了鸡肉,但是他发现后毫不留情地将思姐臭骂了一顿。思姐气哭的时候,他又温柔地安抚她,向她道歉。

令思姐意外的是,工厂的人说她男友这几天没有来上班。由于他平时不怎么交际,其他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思姐顿时心中一个咯噔,不顾长途坐车的劳累,又跑往男友的租房。

到了租房,思姐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往日见到她就惊喜不已的那个人,此时不但没有出来迎接她,反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思姐缓缓走到他的床边,轻轻唤了两声他的名字。

他无精打采地睁开眼来,说:“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啊?”

思姐揭开他的被子,发现他的身上到处是血。

“呵呵,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我就是那只黄鼠狼。”他疲惫地说道,“你在城市,我就陪着你打工;你回到乡下,我就在窗边陪着你。”

思姐双腿一软,在他的床边跪下,泪流满面,摇头不迭。

“可惜我不能永远陪着你了。上次我挨了那个猎人一枪,是你让我偷走了鸡,让我活了下来。这次再挨一枪,算是还给你的了。但是我去山姥的木屋救你,不是为了答谢你的大花鸡,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不要说了,我带你去医院,你可以活下来的……”思姐抓住他的手,要拉他走,可是怎么拉也拉不动。

“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伤势。我百年多的修行都救不了自己,医药又怎么救得了我呢?”他说道,嘴边挂着一个凄凄的笑,“我等着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可以跟那个猎人结婚,但是千万不要跟他生儿子。”

“不要说这些了,我给你去叫医生。”思姐见拉他不动,便起身要去叫人。

他一把拉住思姐的手,哽咽道:“听我说完,他曾经用非常恶劣的手段饲养过犬神。那犬神可以保他黑夜里在深山老林穿梭自如,但是他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作为交换条件,养犬神的人如果有儿子,那么他儿子的灵魂必定要反过来服侍犬神。你只可以跟他生女儿。记住了吗?”说完,他的手便像水田里被割倒的稻草一般,耷拉了下来……

83。

黄鼠狼精死掉之后,思姐是如何地伤心,又如何心灰意冷地辞职回家,这些事情思姐都没有跟我说起过。我也无从知道。

我所知道的是,某个放学的傍晚,我看见村头走来一个人,无精打采,两手空空,仿佛是秋风中的稻草人。当时我正在屋前的地坪里跟邻居小孩玩耍,没有仔细看,以为那人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很长一段时间里,有个流浪者经常在我们村附近晃悠。家里人都叫我们小孩子离那个人远一点儿,说是那个流浪者是个疯女人,她把自己的孩子咬死了,却发疯说别人把她孩子藏起来了,见人就问她的孩子在哪里。

等到那个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又走到伯母家的大门前时,我才在昏黄的灯光下认出那是思姐。

那时,伯母和伯伯正在堂屋里准备猪的晚食,伯母用菜刀将地瓜的叶子和藤剁烂,伯伯则将剁烂的碎碎片片倒进滚烫的糠水里。

伯母和伯伯见门口突然出现的思姐,都吓了一跳。伯母差点儿将自己的手指剁掉,伯伯惊慌之间不小心将手伸进了糠水里,烫得龇牙咧嘴。

“爸,妈,我回来了。”思姐说完这句,就倒在了门口。

伯母伯伯急忙扔下手中的活儿,跑到门口,将软塌塌如一把割倒的稻草般的思姐抬进屋里。

我也急忙撇下一起游戏的邻家小孩,跑进思姐的房间。

我刚走到思姐的床边,就被伯母拦住。

“别看别看,快去帮我叫医生,等你姐姐好了再来看她。”伯母催促道。伯母自己则立即去厨房里煮姜汤喂思姐。

我从伯母胳膊下面的空隙里看到了思姐的脸。那是一张枯黄枯黄的脸,如同冬季还挂在树上的枯叶,轻轻一捏便会碎成粉。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的脸变成这副样子。我心中害怕,生怕思姐真的像枯叶一样碎掉,仿佛她的身体是瓷的,此刻小的磕磕碰碰都已经经不起。我慌里慌张地跑到村前的小山坳里去叫医生。

所幸的是,医生说思姐没得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心力交瘁,受了打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医生看完病出来,偷偷对伯母伯伯说道:“我看你们两位老人家早给思思做打算吧,一个弱女子在外总是不安全的,假如这次出事是在外地,谁来照顾她?”

伯母听得出来,赤脚医师是劝她早点儿让思姐嫁人。

思姐说,等她身体稍好之后,伯母便天天在耳边吹风,说什么“女大当嫁”“要不媒人越来越少对象越来越难挑”的话。

伯母的心中已经定下了金龟婿,那金龟婿不是别人,正是猎人许秦。在伯母看来,许秦不但相貌令人满意,家境也不错,更别提还曾救过她一命。

思姐当然不答应。

但是此时非彼时。思姐这次突然从城里回来,并且一回来就病倒了。这让村里的人产生了无限的遐想。流言飞语也纷纷浮出水面,说什么思姐在城里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家开除啦,得了病不敢说偷偷回来啦,等等。这一下子,以前来踏门槛磨嘴皮的媒人忽然就不见了许多。不过许秦并没有听进去那些流言,每次打了好猎物都拿来给伯母,叫伯母煮汤给思姐喝。

也许是选择少了,也许是往事淡去,也许是出于感恩,反正由于种种原因,思姐最后让许秦将结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思姐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傻傻地看着月光铺洒的窗台,期待着不可能出现的影子。

一年之后,思姐生下了一个女娃娃。许秦的家里很不满意,坚持要思姐生第二胎,并偷偷贿赂医院的相关医生,一定要先鉴定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才生下来。

许秦本想帮思姐说些话,无奈年过六旬的婆婆死活不答应。许秦只好唯唯诺诺地承应下来。

又过了两年,思姐终于如愿以偿地生下了一个男娃娃。许秦全家欢喜不已,特别是婆婆,天天搂着男娃娃喊着“小心肝”“小祖宗”“小独苗”之类的话。伯伯与伯母也喜笑颜开,以为思姐从此可以在许家挺直腰杆。在他们那一辈人的眼里,还是只有男孩才能接下延续香火的重任。女孩嘛,终究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可还没有等众人从巨大的欢喜中缓过劲儿来,一场巨大的悲剧就发生了。

男娃娃在满月的那天无缘无故猝死!

婆婆顿时昏倒在地,一个月不能下床。伯伯和伯母也在家中以泪洗面。

许秦在同村人抬孩子的尸体出去埋葬时,一头撞向门前的大柱,头破血流。亏得旁边有个妇女及时拉了一把,不然许秦早已命归西天。思姐更不用说了,形容枯槁,呆若痴人。我跟着本行亲戚去看望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如同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水分一般,双目深陷,双颊凹陷,甚至连双耳都有一种被霜打过一般,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耷拉下来。

事虽至此,许秦的老母亲仍不死心,过了不到一年,还是要求思姐给她老人家生下一个继承香火的男娃娃。

某日,思姐腆着肚子从医院检查回来,看见门口有一人一狗,好像专门为她等候多时。奇怪的是,狗是直立的,人是半蹲的。人的脖子上有一根铁链,铁链的一端被旁边的狗爪拽着。其情形像极了猎人要出门打猎,只是刚好人狗位置颠倒。

思姐吓得呆立原地,只听得狗哗啦啦地晃了一下铁链,说道:“哎,看来我跟许秦的协议要破裂了。他媳妇的肚子里居然怀了个黄鼠狼种。狗是狼的亲舅舅。虽然黄鼠狼不是真正的狼,但我也算是半个舅舅吧。我怎么下得了手呢?”

然后,那狗对旁边的人喝道:“起来!”那人就从半蹲变为站立。那狗又凶狠狠地叫道:“走!”那人便乖乖地在狗的前面开路。

那狗斜睨了思姐一眼,似乎是很生气,但并没有对思姐怎样。哗啦啦,那人脖子上的铁链拉直了,牵动狗的爪子。那狗便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十月怀胎,终于等到一声啼哭。孩子诞生了。

这个孩子顺利地满月,又顺利地满岁,让思姐和许秦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只是,这个孩子见到鸡就要扑上去撕咬。长大以后虽然得到一定的控制,但是每次见到人家吃鸡肉或者喝鸡汤,他就要流出三尺长的涎水来……

咔、咔、咔……

湖南同学的故事讲完了,但是墙上钟表的秒针还是一如既往地往前走动……

全书完

【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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