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天津的活动也没能持续多久,1937年,川岛芳子再次受到军方追究,被打发回日本。这是川岛芳子出道以来最大的一次挫折,说明她本身已经被日方所否定,从未经受过这种打击的川岛芳子此时情绪低落,气愤不平,对日本军方时常抨击,以泄心中之愤。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华北沦陷,川岛芳子感到机会再次出现了,迫不及待地就返回天津。此时的川岛芳子把主要的目标放在了攫取钱财上,她将日本租界松岛街的东兴饭庄据为己有,大发横财。更甚的是她利用和北京宪兵队队长的特殊关系大唱双簧:现有宪兵将一些无辜的商人、资本家抓捕,然后再由川岛芳子出面收受大笔钱财把这些人弄出来。她还引诱日本军官偷运军用物资到黑市高价出售。这个以利益为最高目标的川岛芳子此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投机倒把者,只不过她将各种得心应手的间谍技术应用到了这些捞钱活动中了。
1941年,因为知道了过多的日本军部军事机密,川岛芳子遭遇了刺杀,最后经人相助才幸免于难,但是此时的日本军部对川岛芳子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川岛芳子的日子又变得艰难起来。1942年,川岛芳子因殴打宪兵,再次被遣送回了日本。在日本和养父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然而看到川岛浪速的垂垂老态之后,不甘平淡的川岛芳子总是觉得像有无数的蚂蚁在血管中啃噬着她,难以熄灭的热情总在催促着她往外去闯荡。
1945年在家蛰伏了三年的川岛芳子再也耐不住波澜不惊的寂寥生活,重新腾飞,这次她去了她出生的地方——北京。仿佛命运的特意安排一般,在北京生的川岛芳子在外面的花花世界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又回到了这个生她但没养她的故乡。但在这次她再也没有什么作为了,三年的时光让她的荣耀悄然退去,没有多少人再慑于她的威势而巴结她,只有无数的冷眼旁观者在等着她倒霉。就在这年的8月15日,在北京的住所里,她从广播里听到了日本天皇的声音:“告我忠良臣民,察世界大势及帝国现状,朕决定采取非常措施,收拾残局……”,日本军国主义的末日来了,川岛芳子的心开始忐忑起来,她只是存着一丝的侥幸在家里等着,等着被捕或者被忽略。
1945年10月10日,一群宪兵趁着夜色摸进了川岛芳子的公寓,将睡梦中的川岛芳子逮捕。川岛芳子成为最开始被收拾的几个汉奸之一,终于要承担对历史犯下的罪行了。她最初被关押在第十一战区长官司令部,后来转移到北新桥炮局子胡同前日本陆军监狱。这三平米的囚室成为了她最后的栖身之所。
1947年2月,川岛芳子作为证人被秘密押送到南京,参加日本战犯北支派遣军参谋长高桥坦中将的审判,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离开北京。5月被重新押回北京,关押于宣武门外第一监狱女监第三号牢室。政府在逮捕川岛芳子后即开始了对她的审讯,在漫长的审判过程中,川岛芳子始终拒不认罪,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推得一干二净,使用装疯卖傻、混淆事实等方法逃避法庭的追究。然而,川岛芳子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因为所有的中国民众都知道那个在日本侵略时期志得意满的日本女间谍,到底对中国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最终,1947年10月22日,河北省高等法院经过多次审讯后以汉奸兼间谍罪判处了川岛芳子死刑。
1948年3月25日,在北平第一监狱,一颗子弹结束了川岛芳子的生命。各界舆论向全世界播报了这一消息,当年叱咤风云的乱世魔女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川岛芳子死后,关于她的传言并未终止。1948年的愚人节,有记者在报纸上刊登了一条“川岛芳子尚在人间”的新闻,使已经尘埃落定的川岛芳子案件再次扬尘而起,虽然此后报社立即更正了这个“愚人节的玩笑”,但还是有很多人开始怀疑川岛芳子的生死。法院当局做了很多的澄清工作,却只能使事情越来越神秘。
半个多世纪后,现在的中日之间已经又有了各种各样的交往,川岛芳子仍能勾起很多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的回忆。如果时间忘却了她,那么历史也不会忘却,有一个美丽又凶恶的日本女间谍叫做川岛芳子,她是一个清朝的格格,是一个孤独的复辟者,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有希望的追梦者。
孤独的复辟者(1)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罪恶的女人。时光的痕迹在她的身上洒下种种迷幻的色调,使她成为一个永久的神秘符号,当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揣测、猜忌、愤恨、鄙夷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当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久远的时候,回忆、猜想、分析、反思也一样地跟随她的身后。要是她仅仅是一个间谍的话,人们将早已忘却或原谅了她。要是她仅仅是徒有美色的话,时光也将洗净她的容颜。要是她仅仅是一个大清朝的末代格格,她将和她的众多姐妹一样不为人知。要是她只是一个有着异国背景的中国人,更不会有人知道她。然而这一切都在一个人的身上汇集起来,她是一个格格间谍,这在中外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她是一个中国籍日本间谍,这在各国的历史上也是罕有的。所以,川岛芳子就是一个传奇,不管她的传奇故事是美丽还是丑陋,她就代表着一段历史。
有的女人是跨越时间的美丽,当时间在她们身边走过,她们可以微笑面对,她们的美是属于其他所有人的美。川岛芳子的美只是属于她自己的美,她的美是她的武器,依靠这件武器俘获无数男人的心,武器的美只有使用它和被它所伤的人感受得到!“美人啊美得让人爱”,美丽已不在时,有人将美丽兑换成了幸福,有人兑换成了悲哀。川岛芳子无限地释放美丽的能量,为自己换来“理想”换来“事业”。她失去了很多,得到的是什么呢?她得到了历史冷静的评价——叛徒、汉奸、败类……
川岛芳子的一生,张扬的只是父亲的那一句遗嘱“光复呵,满洲国!”多么辽远而垂死的一句宣言啊,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可为的。川岛芳子举着这么一杆褴褛的逆风大旗在混乱无序的艰难时世中左突右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何求啊?她自己清楚吗?她怀疑吗?如果还有来生,她走向何方?
川岛芳子的性格何其要强,她的路被她倔强的性格逼迫得只有窄窄的一条夹缝了,但这或许也正是她得到那么多人喜爱的原因之一吧。在6岁的小小年纪,肃亲王每每遇到什么不顺心事的时候,这个长得像洋娃娃一般的十四格格就会装做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额玛!你为什么不高兴,谁惹着你了,我去打他!”黑黑胖胖的肃亲王被她逗得咯咯笑起来,他喜欢这个倔强的小女儿。直到有一天王爷流着两行热泪,深情地叮嘱小显叇道:“好孩子,你人小志气大,额玛告诉你,欺负咱们大清国和灭亡咱们王朝的就是孙中山那些革命党人,还有两面三刀的袁世凯老贼。如今,他们把咱们大清国逼成什么样了!逼得咱们祖宗的基业没有了,没有俸禄,没有权势,什么都完了,连我们的王府也没有了。你记住吧,他们永远是咱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从这天起,要强的性格就在川岛芳子的心头烙下了一个印记“为父报仇,为国报仇”,坚定如川岛芳子这样的人,一旦在心底里打定主意做某事的时候,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通往终点的桥梁了。曾经有多少人都有着自己的梦想,川岛芳子的兄弟姐妹们也同样有被送到各地以图东山再起的,但是有几人愿意为自己的梦想做出真正的付出,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在现实的坎坷面前退却了。知其不可为而不为的人是识时务,是重实利;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是展现意志,是重精神。川岛芳子深深地知道她的思想是多么地不合时宜,她的行为又是多么地荒诞不经,她拥有的实力更是多么地单薄贫乏。但是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远,她不想放弃了,她不知道如何放弃了,像她这样要强的人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她自认为是天之骄女,如果她愿意,天上的星星月亮都可以因她而失去光彩。
然而历史就是历史,它向前走!它的意志是远远大于人的意志的,当川岛芳子在残杀中国的抗日之士的时候,她想到了历史将记下她的不光彩吗?没有,她想的是为自己的“事业”又添上了一块重重的砝码。不过历史却不会顺着她的意愿走,而是把她的“事业”定性为滔天罪行。
有人说:“当幸福到来的时候,它如同四季的变化,那么自然而然地降临!”小时候,川岛芳子是一个格格,她的幸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当长大后,她越由着自己的意愿行事,就越发地感觉不到幸福,幸福越来越远了。幸福是可以追求的,但是幸福是不能不择手段获得的。她感到幸福时,她的国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的同胞挣扎在不幸的漩涡之中。她的心很硬很冷,恐怕已不能再感受幸福了。个人的幸福飞走了,国家民族的幸福更远了,上天赐给川岛芳子那么优异的秉赋,她却用它来建造自己的坟墓。悲乎哉!
历史上,虚构与假象起着夸张真相的作用。对川岛芳子生平有所了解的人都说她是一个普通的人,好似不久前还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而一位研究川岛芳子的专家说:“根据川岛芳子的经历、复杂的人事关系和双重国籍的处世之道,我认为她是个受人利用而又命运悲惨的女性。应受鞭挞的不应是川岛芳子,而是利用她的军国主义者。”一个人,不管有多么的强大,都不过是历史长河的一粒细沙,只有融在滔滔江水中才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川岛芳子的传奇,是被“江水”的汹涌推演出来的,每个人看到的一个历史的影像都会为这个传奇增添色彩。
1979年,川岛芳子的秘书小方八郎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录像前,川岛芳子唱蒙古歌曲的声音传进休息室。遥想故人已逝,一种不可名状的伤感弥漫开来,小方八郎潸然泪下。这位川岛芳子的贴身秘书,和川岛芳子相伴半生的人声音颤抖地说:“她可是位可怜的女人!”然后向着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清楚地知道川岛芳子身上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是仅作为一个女性,她是出色的,目前世界上也不多有这样杰出的能力的女性了。”
既不“安身”也不“立命”的间谍工作
特务工作是川岛芳子的终身事业,正是这一事业成就了她的“无尚威名”,也是这一事业让她走向了灭亡。
二三十年代的中国特务圈子复杂而凌乱。中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境内的特务活动明显增加,各式女谍的人数急剧增多,并开始类型化:
第一种是直接参加战斗的女情报人员。这类女间谍通常只是为了执行特殊的军事任务才使用,毕竟培养一个谍报人员的成本要比培养一个士兵高很得多。在重要的战争中,使用这样的间谍往往会收到奇效。例如当时轰动一时的“女英雄”黄百器就是此类。
第二种是情妇类的女情报人员。这种类型的间谍通常都对相貌有较高要求,而且她们肩负的都是“深入虎穴”的“重大任务”,风险性很高,但是一旦成功就会获得很高的声望和丰厚的回报。例如当时活跃在南京、苏州、上海一带的一位神秘的美人蓝小姐就是此类。她通过和许多高官的暧昧关系获得了很多价值颇高的情报,但是最后由于身份暴露,被人残杀在野外。
第三种是女打字员和事务员身份的女情报人员。这种类型的间谍打入各级省、市、县政府机关,依靠自身职务获取情报,并发展下线。当时日本发展的一位“金太太”就成功打入直隶政府重要机关,潜伏多年而未被发现。
第四种是低层的女情报人员。她们通常以妓女身份作为掩护,和各阶层人士接触,获取价值较低的信息,风险性也相对较小。这样的女谍出名较难,几乎都不为后人所知。
第五种是以旅馆商社服务员、家庭佣人等身份为掩护的女情报人员。这些人往往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据点,成为谍报的中转站。有一次,汪精卫等人在南京的一个宾馆开会,一名女谍就通过服务员之便在一台钢琴内放置窃听器,把会议内容全部记录下来,转给了国民党。
第六种是做辅助工作的女情报人员。她们主要充当联络员,这些人虽然没有眼花缭乱的业绩,但是同样起着重要的作用。
第七种是担任宣传工作的女情报人员。她们的主要工作是宣传各种思想。
这些间谍的分类,并不说明一个间谍只能从事其中的一种工作,许多女谍其实是有多重工作身份的,而川岛芳子更是所有类型间谍的集大成者。多数女谍能做到的,她能做到;多数女谍不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她具有很大的开创能力,许多以前女谍没有涉足的领域都留下了她的踪迹;从前许多大事件很难有女谍的身影,而随着川岛芳子的出现,这种常规被打破了。川岛芳子的介入无疑为已经复杂万分的间谍场带来了许多变革,她的出现使英雄主义的行为方式成为众多同行者的效仿对象。川岛芳子在这一行业里“威名远播”,而在她的墓碑上也刻下了这个行业的名称,以鄙视和痛恨之名。她在间谍圈里蹈死冲锋,成为日本侵华集团借以杀害中国人的一把刀,而她自己也因间谍这个罪名被判死刑。
第二章 与群魔“共舞”
不归路上的“助推者”(1)
川岛浪速是对川岛芳子这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他是川岛芳子的义父,却不止是她的义父;他是川岛芳子的老师,却不止是她的老师;他是川岛芳子的战友,却不止是她的战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川岛芳子是川岛浪速的翻版,是一个女性版的川岛浪速。川岛芳子对实现理想的无尽冲动,对成功的不懈努力,都是从川岛浪速身上移植过来的。而因为川岛芳子的身份和性别特征,她完成了许多川岛浪速没法实现的壮举,比之自己这位关系复杂的义父、老师、战友、前辈,川岛芳子实现了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超越”!
川岛浪速,1865年12月7日生,日本长野县松本人士,藩士川岛良显的长子。其父亲是一名武士,喜好攻伐,并直接影响到了川岛浪速。他的名字“浪速”二字就是因为他出生时,父亲正在大阪参加战事,所以就以大阪的因缘地名“浪速”给他起了名字。年轻时的川岛浪速家境贫寒,终年穿着墨青色的分趾布袜、大木屐和麻布做出的男人大裙子,一家人靠吃白薯过活。寒酸的家境使他时常勉励自己早日出人头地,好改变自己的生存状况。
他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身无分文心忧天下的仁人志士 ,成天谈论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兴衰,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日本,下层的青年们可以向上爬的唯一阶梯也只是这样了。当时日本最大的国家忧患就是国土狭小,如何开拓疆土夺得更多的土地资源是所有“有志青年”的热门话题,17岁的川岛浪速早早就认定,腐败无能的大清国是他施展才华,“为帝国攫取广袤土地”的终身角斗场。
1882年川岛浪速进入日本外国语学校专攻中文,为他“圆梦中国”做好先期准备。到1885年,依靠日军参谋部的资助,川岛浪速第一次踏上了他做梦都想征服的支那。在上海滩,川岛浪速进入“广业洋行”——一个日本军部谍报机关开设的秘密据点,在这里川岛浪速开始接触了作为一个优秀谍报人员所需要的各种技能,并与一二十名日后成为日本侵华先驱和支柱的“职员”饮酒纵歌,高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