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连四五天的时间里,老罗都变得浑浑噩噩,即使李姌这个红颜知己也不能令老罗专注起来,仿佛他的魂灵已经消散一样,但是每日的吃住行却又都没有问题,甚至还知道骑马跟随众人不掉队。眼睛熬得红肿的李姌拉来艾尔黑丝恩,这个大学者也从未亲眼目睹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毕竟他涉猎甚广,“巴托尔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个状态好像是一种宗教的顿悟。”
“没听三兄说过他是什么教派的信徒啊,艾尔大学者你再认真想想?”李姌急迫地追问着艾尔黑丝恩。
艾尔黑丝恩凝望着木然静坐的老罗,那双往日看着凝重而又锋利的眼睛此刻宛若一潭深井,沉凝不散却又没有丝毫波动,他有些不确定,“这种状态很像很多大学者遇到识障的那种”
“识障?”艾尔黑丝恩说的这个词汇是个很生僻的阿拉伯语,却不是李姌懂得的。
“不过,巴托尔是一个战士,也许这是一种战士的自我修整与提高的过程。”艾尔黑丝恩了解老罗的神秘与强大,一点也不相信眼前这个高大的战士是生病或者其他的什么失魂症之类,“我相信这是巴托尔的一种自我调整,大家不用着急,这种状态应该不会很久。”
“大概需要多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李姌心中的担忧稍缓了一些。
“应该不好说,也许三五天,也许一二个月,”艾尔黑丝恩用一只木棍戳了下呆坐着的老罗的手,发现木棍只是将将碰到老罗的皮肤,就很快被老罗捏在了手中,“你们看,只要有危险或者触动,巴托尔就会有反应。我相信巴托尔没问题。”
李姌的眼睛也亮了,旁边的几个带队的队长也松了一口气,主导队伍行进的冈萨斯声音洪亮的说道:“主人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接下来收紧队形,行程速度减半,阿尔克,你的探路队伍要放的更远些。”
“没问题,探路的事情交给我,”阿尔克没有丝毫犹豫的接口,“我相信主人很快就会醒来,不能让主人为了其他的事情分心。”
旁边的斯诺,西德克诺德,奥尔基,甚至那噶和姆那奇也都在赞同这样的做法。
陷入沉寂的老罗的身边终于平静了下来,只有李姌和薮猫彪在旁边值守。
你是谁?你是哪里人?你是什么人?你做过什么?你喜欢什么?你讨厌什么?你会什么?你不会什么?你什么时候高兴?你什么时候愤怒?你什么时候悲伤定义一个人的品质,特性等诸多特点其实很难,重新定义自己其实也不容易,所以从来都是沉稳面对一切的老罗迷失了。
按照某些生物学家的理论,人的大脑思维速度转换和光的速度差不多,电磁脉冲或者说生物电磁脉冲这种东西的运转速度实际上非常快,但是实在架不住老罗需要整理的东西太多。
虽然老罗生命实际上时间并不长,可是他的经历实在是有够丰富,战场或者说战争是男人成熟的最快捷径,血与火铸就的灵魂足够坚硬,却也免不了失之于粗糙,所以有很多战士在回归和平生活的时候丢失了自我,老罗其实算是个幸运的男人,他到达的这个时代的前半段其实还算是平和与平静的时段,而且还有一段舒缓的日子,没有人和事来挑动他的心理底线,更何况他还修炼了景源秘术这种平和的道家秘法,所以他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的问题。
沉寂的外表下,一条条关于自己的定义在老罗的脑海中被整理出来,过往的记忆,过往的人,过往的知识所有的一切杂乱的情绪被整理出来,暴戾,杀戮等负面情绪被消弭,快乐,欣喜等正面的情绪重新被召回
好比后世的老罗从平常人到战场是一种锻打,那么这段日子的重整就是淬火。
还好这个时间并不长,第五天的上午,老罗醒了。
第二十七节 自检()
老罗清醒的时候是上午,正好是在路上。
先醒过来的是精神力对外界的感知,远远地阿尔克和冈萨斯在马背上低声的说话,“冈萨斯,前方三十里都没有异常,叫手下的人动作都轻点,别打扰了主人。”
“没问题,南面的几个都被弄死了,估计是探虚实的混蛋。”
“要小心安全,仁慈的主人不会希望我们的人有损失,愿诸神保佑主人快点苏醒,有主人带领我们,来多少敌人都不怕。”
“主人那么强大,不会有问题的,邪灵与魔鬼不敢靠近他。”
被固定在骆驼背上的老罗嘴角露出意思笑容,这些个手下还真的不错。耳边隐约又传来身后李湛和李姌的对话:“四娘,你伏在骆驼背上休息下吧,熬了好几个夜晚了,都没休息好,三郎醒来了我第一个叫你。”
“没事儿的,阿叔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担心被人打扰了三兄,三兄醒来我就没什么了。”
老罗的微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打了一个盹吗?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然后发现自己的双腿和腰部被固定在一头骆驼的背上。这是怎么回事儿?
再一回想,老罗明白过来了,自己居然神志不清了好几天时间,只是清楚自己的状态而已,居然一点没有觉察时间的流逝。不过虽说是整理思绪,但是对外界的一切还是有感觉的,只是没有遇到任何值得自己重点关注的事情,所以基本就是木头人一般。苦笑了一下,还好没有遇到大股的马贼,否则自己这一队人肯定没法保全了。
他这一醒,首先坐在骆驼背上的姿势就不同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最早跟随老罗的彪,这小东西从老罗陷入沉迷状态,就一直守在他身边。老罗被固定在骆驼背上,它就趴在老罗的身后。
老罗醒了,第一个觉察的就是这个小东西,这不,彪马上从老罗的背后窜到了他的前面,用爪子扒着老罗的胳膊“喵呜”的直叫。
老罗顺手托住这个小东西,感觉到了它那种对主人的依恋,这是他第一次发现精神力还可以感悟动物的心情和想法。然后腿侧又传来一阵温热,一个巨大的马头滑过然后搭在了老罗的腿上,原来是黑云这个灵性的大家伙,这几天老罗沉迷,一直没有骑在它的背上,行路的时候这个大家伙一直跟着老罗坐下的骆驼身边。
不过这会儿老罗没时间去感受黑云的想法了,他这里的动静可瞒不过一直在背后盯着他的李姌。
“三兄醒了。”随着一声惊叫,接着就是马蹄快速踩在路面上的踢踏声。
老罗扭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娇俏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布满了憔悴和担心,明亮的大眼睛下晕黑一片,李姌这明显是没有休息好。
“四娘,让你担心了。”老罗说完,也管不了那么多,伸手把李姌从身侧的马背上揽了过来,直接放在自己身前,反正骆驼的力量也足够驼负起两个人的重量。
“三兄,你”李姌的话直接被老罗的动作打断了,她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直接倒着坐在骆驼背上趴在老罗胸前哭了起来。被夹在两人中间的薮猫彪只好不甘愿的“喵呜”着继续回到老罗背后,现在它的体形大了,可没法待在老罗的肩膀上了。
“三郎没事儿了?”背后李湛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没等老罗回到,周围关切的慰问声都响了起来,渐渐地哄嚷成一片。
“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儿了,甚至比以往都好!”老罗大声的用有些干渴的嗓子回答。
“主人好了!”“老板好了!”“主人没事儿了!”一阵阵庆祝声喧闹起来,原本沉闷的赶路,变得欢快起来,高原上的群山似乎都在呼应着。
老罗和周围的人应对了好一会儿,才有机会关注伏在自己怀里的李姌,低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丫头已经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微弱的鼾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李湛和张卢还有李姌的侍女葛日娜几个人还在身边,只好用手指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一下,低声说道:“四娘睡着了。”
“嗯,让四娘睡吧。这几天你出问题,可是辛苦她了,每天都在身边盯着你,离开一会儿都不愿意。”李湛没甚在意的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葛日娜,给我找一条毯子过来。”老罗看了看四周,感觉沿途的气温还是有些低,远处的山顶甚至都是积雪,吩咐完后直接问李湛,“湛叔,可知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听探路的阿尔克说好像向东不远,是一个叫做埃尔祖鲁姆的军镇。”李湛对这段的路途也不清楚,虽然他和张卢一众人曾经随商队到了君士坦丁堡,但是当初走的不是这条路,而是北边的海路。
“湛叔知道具体还有多远吗?”老罗知道这个埃尔祖鲁姆,但是即使是后世也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他只是从内部资料上看过简介。埃尔祖鲁姆是波斯语地名,意思是“罗马人的地方”,处于安纳托利亚高原和亚美尼亚高原的交界带,南北都是高耸的雪山,是东西方之间交流的衔接点,很早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过也是古丝绸之路的一个节点。这个时代阿拉伯人的世界在衰退,但是罗马人还处于平缓期,埃尔祖鲁姆应该是罗马人管辖。后世这里号称是土耳其的“寒极”,难怪会觉得寒冷,要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月份下旬了。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昨天听说的是距离还有不到一百里,阿尔克说的应该是罗马里。这不,他来了,你问他吧。”李湛还没诉说完就指着从前队纵马过来的阿尔克。
老罗伸手接过葛日娜递过来的毯子,然后把身前的李姌包裹住,调整一下姿势让她睡得尽量舒服些,这才抬头看着身边纵马一起前进的阿尔克和冈萨斯。
先说话的是阿尔克,他们都了解这些一直守在老罗身边的是李姌,或许这个女人会是将来的女主人。刻意压低了嗓音,阿尔克说道:“恭喜主人醒来。”
“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你们为了这个队伍的努力,我会记在心里。”老罗注意到阿尔克脸上明显除了欣喜还是有些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连同旁边的冈萨斯也是同样,不由得安慰道,“不过阿尔克你怎么又管我叫上主人了?”
“因为因为大家都觉得ss这个词不够表达对主人的敬意,所以”阿尔克有些支吾的诉说。
“呵呵,名字和称呼不过一个符号,有什么好在意的,好了,随便你们吧。”老罗对这个还真是不在乎,口蜜腹剑的政客他见过多了,嘴里说的好好的,还不是背地里捅刀子。眼前这些人虽然都是奴隶的身份,却朴实忠诚得很,一个称呼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苛求的,“这几天行进了多远?我看到了两边的雪山,这是到了哪里了?”
“回主人,这几天每天行进大概一百三十或者四十里,现在前面差不多六十里就是埃尔祖鲁姆了,那里是一个军镇,应该是罗马最东面的军镇了。”说话的还是阿尔克,旁边的冈萨斯脸憋得有点红,他实在是个大嗓门,唯恐吵醒了老罗怀里的李姌。
“嗯,这一路上可是遇到了马匪?手下的兄弟有没有什么损伤?”老罗实在有些担心,自己沉迷了好些天,手下的人如果有受伤的,这荒郊野外实在是不好救治。
“遇到了六次马匪,不过人数都不多,都被兄弟们远远的打散了,有几次怀疑是马匪的探子。派出去的兄弟没有损失,就是有好些被箭射伤了,有三五个伤的比较重,现在伤口还没好,在发热。”冈萨斯压低嗓子说话的表情有些好笑,但是说的事情却一点不好笑。
“在发热?人现在清醒不?”老罗一听就急了,虽然这些手下是奴仆,但他可是从没有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想法,伤口没好发热,这是伤口感染了,弄不好破伤风是要人命的。
“人还清醒呢,就是坐在马背上需要人照应。”冈萨斯看老罗着急,赶忙回答。
这会儿天色晴朗,但是周边前后都是乱石山路,不远处就是雪山,连一个平坦的背风地都没有,老罗仔细观察了一下,都不是扎营的好地方,随意确定营地安全什么的不能保证不说,也不适合伤员修养,“这样吧,告诉大家加快赶路,有伤员需要救治,争取早点到埃尔祖鲁姆休息。”
冈萨斯和阿尔克知道老罗从不虚言,应诺了一声就去吩咐人加快速度,老罗忙把阿尔克叫住,“你吩咐赫尔顿,就说是我的命令,叫他到了埃尔祖鲁姆充当商队的领队,就说我们是去往东边的商旅,别的就不用乱说了,告诉大家都配合一下。”
阿尔克点点头,若有所悟的应诺去了,老罗也不担心出什么乱子,左右不过一个掩饰,即使被人揭穿了也没什么了不得。
距离埃尔祖鲁姆六十里,六十罗马里,也就差不多相当于九十多公里,按照骆驼加快的脚步,在看看周围还算好走的地势,应该可以在四五个小时后到达,就是不知道时下的埃尔祖鲁姆是个什么样子。
第二十八节 苏醒()
其实到达埃尔祖鲁姆的路程并不远,两三个小时后就远远的可以看到坐落在雪山脚下的城墙,而且从西向东的路途还算平坦,可以看到大片的开阔带。唯一的问题是从西向东的路途开始渐渐爬高,马匹和骆驼走起来开始渐渐吃力。
因为连续奔跑了一阵,从珍惜马匹或者说骆驼的体力考虑,好在几个伤号的状况也还没有大碍,众人都下了坐骑,步行像埃尔祖鲁姆前进。
老罗渐觉自己越发心灵剔透,不再像原本总感觉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纱。
抱着李姌和艾尔黑丝恩闲聊的空档,老罗也不禁有些后怕,人有自知之明,他可不是什么学者识障之类的,反而晓得自己原本有战争后遗症这东西,想不到到了这个时代不知不觉中出了这样一个大问题。
想来如果不是练了景源秘术,或许会就渐被欲念所操纵,不顾身边众人生死了,也就没那么冷静的分析自己,到现在这种清明的状态。不过这种恢复状态的过程也够凶险的,重新审定自我的过程还清晰记得,如果中途有人打扰或者什么干涉,自己很可能就成了丢失某项概念的疯子。
这样说来道家的修法不光是可以帮助自己熟悉目前的状态,还可以治疗曾经在战场上遗留下的后遗症,如今看来道修的东西已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如今想来,老罗对自己的过往也不禁好笑,年少时候一味的排斥父亲教授的古旧学术,参军后认为自己聪明了什么都不信,多年的血色生活之后不敢回到故乡的都市,如今却又重回本源,这是道家所谓的历练吗?
还有一点,即便是后世科技大兴的时代,偏远或者说某些阴暗的角落,同样有不为人知的力量存在,以往老罗是从不信到半信半疑,如今却不能不说自己仿若经历了一个轮回,信念的轮回,从懵懂到偏执,从偏执到疑惑,从疑惑再到明悟,那么如今是明悟阶段了?
想不通,不过后世的人太多欲念,人心庞杂,如今这个时代的身边这些人,虽然看来或者睿智,或者愚昧,或者盲从,实际上来说都很淳朴,而且对自己总的来说都是不错的,用后世的话来说,且看且珍惜吧。
老罗的力量很大,用毯子裹着的李姌在他怀里仿若无物,熟睡的丫头梦里还在紧紧抓着老罗的前襟,即使他从骆驼背上下来,也没有惊醒。后世这种年纪的丫头不过还是一个大女孩罢了,但是在这个时代却这份深情却是非常宝贵的。
埃尔祖鲁姆就在眼前了,一个看着不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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