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月的计划,有时候真的不可能那么较真,老罗觉得自己还是犯了一个错误,眼前手下这些战斗奴仆们,虽然也多是职业军人出身,但绝不是后世自己那些志同道合的军伍战友,也不是那些生死与共的佣兵同伴。
本来计划在士麦那停留的时间只有十天,但是零零杂杂的琐事,外加集训原本步兵的角斗士们骑术,整个队伍竟在这个城市都留了近二十天。
不是老罗无法用军伍的法子来约束众人,实在是这个年代的人们实在没有后世军伍中那种时间概念,也没有那种对新生事物的接受速度,尽管他们也都很尽力。旧有的很多习惯,甚至小到穿衣吃饭,大到对生活的态度对未来的愿憬都有非常大的不同,这些不同在雅典集训的时候曾有体现,只不过当时大家都是忙忙碌碌的琐事一大堆,老罗也就没有在意。
但是出行到了士麦那之后,不同民族的人很多不同的习惯,这中间的差异就成了拖后腿的东西,唯一还好的就是这些前角斗士对老罗的崇奉一点没变,这让老罗不能不警醒,还好这些半军人有着服从命令的习惯,放大到不同的部族,这个问题就大了。
从得知不能按时出发,细节决定成败,这是老罗的做事宗旨,于是他开始拉着一班人追究细节,小到搭马鞍的动作习惯,大到张卢订购货物的送货时间掌控,全都在老罗的关注范围内。
这个时候,那嘎和姆那奇就起了表率的作用,老罗带着他们从东非草原培养起来的习惯,迅捷,干练,简洁,都可以被当作样板来推广。
老罗把所有的前角斗士召集起来说了这样一段话,“我知道诸位来自不同的部族,但是如今的情况是你们回不去了,不管你是哪个族的,都是我的人,明白吗?”
“明白!”老罗对面列队的众人异口同声的答复,确实不管他们是西哥特人也好,诺曼人也好,大家都是一个身份,老罗的战斗奴仆,尽管奴仆这个词汇不好听,但是在老罗这里他们得到的是战士的待遇,而且无论生活细节还是主人的态度,他们都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得到所有人的认可,那么接下来就是细节的进一步整合,从穿衣的习惯动作,到训练场上的配合,每个人都在改进。或许原本有的人曾有过别的想法,但是冈萨斯和西德克诺德可不是吃闲饭的,一个火爆性子的战斗头领,一个冷面固执的纪律官,还有一个不断强化训练自己的那嘎作榜样,所有人的调整训练都在加速。
在士麦那修整的第二十天,所有的筹备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战斗奴仆们每人分配了一匹马和一头骆驼,骆驼用来长途代步,马匹用来在战斗的时候冲锋陷阵。同时整合出了三十八名弓手,四十名骑兵,余下的人骑战不熟练,但是都可以持用半身大盾来充当刀盾兵。
张卢进购了大量的粮食,布匹,还有很多的干果,宝石,还有帐篷毯子之类的货物,老罗挑选了一些不容易携带的装入了空间,余下的全部用骆驼来驮运,不管怎么说,略作避人耳目罢了,至于老罗收起物品的秘密,没有人探听,这个时代没有秘密的人或者是无能之辈,或者早被人踩在脚下。
奥尔基现在是始终跟随在老罗身侧的侍从,那嘎跟随冈萨斯学习战阵之道,姆那奇跟随斯坦熟悉后勤,崔十八郎和努拉尔曼都跟着阿尔克负责信息,原本的几个小子已经开始迅速成熟,老罗给了他们舞台,至于之后的发展就看他们的天分和运气了。
对老罗来说,他在这个世界不管要做什么,首先需要的找寻合适自己的伙伴,至于其他人的命运,他并不是特别在意,提供一个舞台,看人演绎,成败都没有什么可欣喜或者懊恼的,不是因为冷血,只是见多了背叛与牺牲,更何况眼前这个世界并不是他原本的那一个,至少目前他还没有什么归属感。
他因为一个搞不清楚的原因莫名而来,也许某一天也会因为未知的原因莫名而去,如果对这个世界横加干涉,那么如果没有他的庇护,那些被影响了命运的人又会怎样?
所以他只是做一些顺手可为的事情,包括最早收留那嘎与姆那奇,也包括蒙巴萨指点崔氏和范氏以及收留崔十八郎,甚至在开罗如果不是艾尔黑丝恩这个家伙登门拜访,恐怕他也想不起拐来这么一个大学者,至于在君士坦丁堡偷书则是一个恶作剧式的做法,反正他对后世的西方文明也没什么好感。
李姌其实是老罗处事的一个最大的意外,她像后世同在军伍的女兵战友一样开朗,也就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才让他有了一点主动做事的想法,所以才会有招募这百多人的前角斗士。
这些角斗士出身的家伙将是东归路上的保姆,否则老罗一个人肯定招呼不来数以万计的工匠营民众,不管他们是否是自己的族人。
老罗其实非常明白,对于远在巴库的工匠营来说,不管是否同族,自己肯定是个外人。尽管李姌和她的叔叔李湛还有张卢信任自己,但是其他人呢?众口难调是最显然的事情,更别说工匠营内部本身就纷争不断。
即使工匠营接受了自己,东归的路上也会麻烦不断,万多人甚至几万人的军队行进都是需要非常规的组织的,何况工匠营这么个和平民差不多的团体?
想的有些头脑发胀的时候,斯坦和张卢来到了老罗身边,“老板,所有战斗奴仆的分工已经明确,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老罗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意思是没准备好的,也只能在路上边走边磨合了。他转头看向张卢:“隆平叔,货物归拢好了?”
“没什么问题了,每个人一头代步的骆驼,马匹作为战马,还余下八十多头骆驼,用来驼那点货物足够了。”说完话的张卢还刻意看了下老罗,余下的话不用说了,肯定是疑问自己定购的那么多粮食怎么不见了之类。
“那就好,余下的事情就不用隆平叔担心了,其余的货物我保证会在需要时出现的。”老罗随意的就把其余的事情遮掩了过去。
老罗从来不做妄语,张卢自然也就识趣的不再追问其余的事情,这是老罗的秘密,他只是一个同路的族人,有什么权力追问老罗的私密?
“好了,斯坦,安排所有人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上路去东方!”老罗随口对斯坦吩咐道,这个大个子现在对老罗言听计从,完全看不出北欧海盗的彪悍与桀傲。
晚饭后休息之前,老罗避开众人站在旅馆房顶的露台上,遥望星空灿烂,从到这个世界的那天到今天,已经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一切仿佛一场梦一样,从蛮荒的东非,到中亚文明的结点开罗,再到这个时代欧洲最辉煌的城市君士坦丁堡,如今跨越爱琴海的自己站在整个亚洲的西海岸,将要跨越整个亚洲大陆,到达东方最繁盛的母文明发源地。
这一路注定不会平静,八月九月,最晚不能超过九月,自己带着的这些人必须跨越葱岭,也就是后世的帕米尔高原,纵穿喀喇昆仑山脉,否则就只能在中亚的严寒中度过今年的冬天。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只是身边这些没有经历过严寒的众人恐怕承受不起。
“三兄,你是在担忧东去路上不安宁吗?”娇俏的李姌抱着体型还在长大的彪走了过来。
“是四娘啊,还以为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我呢。”老罗转头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火女郎,“路上的不安宁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在考虑工匠营那万多人怎么能一起走过数千里,这可是个巨大的麻烦。”
“三兄是觉得我们这些人拖累你吗?”李姌有些不高兴了,在他眼里老罗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颗心系在了老罗身上的她当然是希望对方可以包容她的家人的。
“倒不是拖累,只是你叔叔他们都说过工匠营内部纷争不断,我只是担心解决这些纷争会耽误太多时间,那样我们就无法在冬季到来之前穿过葱岭了。”老罗也不着急,眼前的火女郎虽然直爽不够温婉,但却不是一个不容人说话的急躁性子。
“哦,对不住,三兄我误会你了。”李姌的脸顿时红了,不过她可不是乖乖女,抬头就出了一个主意,“工匠营那边总是争来争去,要我看,三兄过去的时候,带着愿意跟着走的离开,不愿意走的,就不管他们了,随他们去。”
“呵呵,四娘想的真简单。”老罗不禁被她的直爽逗笑了。
“我说的不对吗?三兄你不要笑我。”李姌不干了,马上瞪起了眼睛。
“四娘,你说的是一个办法,”老罗先肯定了一句,看着对方的眼神,也知道她明白自己的话肯定没完,“但是,你确定不打算跟着的那些人就会甘心被扔在原地吗?如果他们在我们走后转投突厥人,然后再在我们的路上捣乱,怎么办?”
“那就把他们都捆起来,带着走!”李姌涨红着脸,不甘心的说道。
“老天,那么多人都捆起来带着走,你来背着啊?”老罗不禁一拍脑门,这个丫头就是来气人的。
“那怎么办啊?”李姌听了老罗的话,也有些头痛了,这个还真不好解决。
“算了,想不出好办法来,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有办法的。”老罗不想李姌为这个事费心思,再说这个距离巴库千里外的地方空想也解决不了问题,“夜了,去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出发了。”
“嗯,三兄,你也早点休息。”李姌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说了一句,转身就跑了。
看着这个小女人的背影,老罗感觉自己好像轻松了不少,不管了,总会有一条路可以走的。纷争为利,公利其实最好解决,至于有私心,为私利的,揭穿了肯定会被众人排斥,那个乱麻团总会有一个线头的。
第七节 琐事()
天色亮得很早,毕竟已经是初春的季节了,士麦那属于地中海气候,即使冬季也不冷,按照老罗的估计,在这个年代,没有城市的热岛效应,大概比后世的温度低个三五度吧,一件大袍外加收口的厚料灯笼裤,长靴,足够保证身体的温度了。
太阳刚出东方的时候,众人已经收拾利落,吃过早点,除了晚上值夜的人,所有人都精神抖擞的跨在双峰驼背上,身后是装水的皮囊,套索,打卷的毯子,还有斜挂侧面的袋子,里面是弓箭或者刀盾,空余的马匹背上多少带着一点行李,余下的骆驼身上则背负着各种货物。
一群新嫩的骑手满是兴奋得吆喝着不规矩的马匹,百多号人直奔士麦那城的东门出城。老罗的座下也是一匹双峰驼,高大的黑云在他的另一侧,一双灵动的大眼时不时地盯着老罗看看,仿若再说怎么不在我的背上?难道怕我驮不动你?
老罗不禁莞尔,这个大家伙还真是不错,这样有灵性的马即使在后世也是不多见的,后世所谓的贵族马纯血马老罗也见过很多,其实都算不上战马。与眼前这个大家伙相比,这个黑云是骠悍的战士,后世的王牌赛马也不过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行进的秩序自然有手下人招呼,阿尔克不停派人向前路试探,冈萨斯负责队伍的安全护卫,奥尔基负责传递消息,其余没有事的众人自然只管照顾自己的坐骑还有旁边的马匹。
进出城市门口的人自然很多,这个年代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晚上都是要关城门的,所以夜晚抵达士麦那的路人自然是无法进城的,早上开城门的时候,城门外早就排了很长的队伍,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等到老罗这一大堆人过来,本来还算宽裕的门口顿时就开始拥堵了。
头前领队的是暴脾气的冈萨斯,老罗远远在后队,这是为了锻炼手下人,同时守在后队的老罗也便于掌控全局,至于阿尔克则是负责前后呼应以及观察和总结情报。
城门口的人太多了,又是大车又是骡马还有很多远路来的行商,冈萨斯粗着嗓门对门口守卫的家伙喊了一嗓子:“士兵,让我们的人先出去,否则会堵住的。”
守门的士兵只收入城税,出门的人可没什么好处,自然不是好脾气,“喊什么喊,等人差不多了,你们就能出去了。”
“你”冈萨斯是个满脑袋棕红色头发的家伙,眼看就要压不住火气的时候,阿尔克骑马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
“冈萨斯,和他们这种小兵生气不值得,等一会儿没事,你看着,顶多五十个数,他就得放我们先离开。”阿尔克靠近冈萨斯低声说道。
“怎么可能?”冈萨斯扭头看着阿尔克有些不信的反问道。
果然没出阿尔克的预料,没过一会儿,一个貌似是城门官的家伙跑了过来,“你们,赶紧走,赶紧走,离开这里。”
冈萨斯有些摸不清头脑,一边招呼人牵着骆驼马匹离开,一边侧身看着身边的伙伴,“阿尔克,这是怎么回事儿?”
“冈萨斯,还记得前几天说过有个骑兵队长盯上我们了吗?”阿尔克小声的说道。
“你是说那个骑兵队长希望我们赶紧出城,他的人在外面等着我们?”冈萨斯的反映也不慢,阿尔克一句就点醒了他。
“没错,就是那个家伙。”出了城门,阿尔克爬上了骆驼背上,“冈萨斯,我要去前面看看,然后要和老板汇报下情况,你招呼着人吧。”
“嗯,忙你的去吧,小心点,阿尔克!”冈萨斯冲着阿尔克挥挥手,回头招呼自己负责的人去了。
出了城门,绕开门口拥堵的人群,所有人都上了骆驼,众人行进的速度就快多了。
这个时代的人口其实还真是少,尤其在西方,几乎所有的人都围绕着城市生存,而西亚的土地上并不安宁,所以出行大概五公里后,路的两边基本就没什么人影了。
因为季节的缘故,两边的耕地上还没有种植什么农作物,现在除了杂草就是一片荒芜,或许是这边靠近地中海的缘故,倒还不是中亚那种荒漠纵横的景色,因为远远近近的总是稀疏的有一些树木存在,只是这些树木都不算高大,估计也就是本地的沙枣或者椰枣之类的矮种灌木类。
四周的视野开阔得很,如果有人群靠近,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老罗这一众人有都有坐骑代步,离开城市远了,这里的路并没有得到修缮,只是被行人踩出来的土路罢了,沿着这条路直接向东没多远的地方就是山脉了,平原地方是不用担心有敌人的,虽说眼下的人手不多。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骑兵队长的人就在靠近山的位置等着呢,至少那边行人更加稀少,适合那些家伙掩人耳目。没出乎老罗的预料,提前出城探路的阿尔克赶回来了。
“老板,看到了那些窥探我们的人,他们都聚集在山脚的一个峪口,旁边有很大一片乱石滩”阿尔克骑着马往返,这会儿的气息还很不稳定,“估计有三百人左右,都骑着马,没看到有多少弓手,他们的兵器大多都是弯刀。”
“好,阿尔克你观察的很仔细,”老罗挥手招呼众人都停下来,身边出了总是跟着的奥尔基还有看到阿尔克回归的冈萨斯也在,“他们的弓手具体有多少,可以有确切的数目吗?”
“不超过三十人而且他们的弓没有我们的好。”阿尔克仔细回想了一下,慢慢地说道。
“好,这就足够,”老罗心里有底了,就这么点人想埋伏自己,太看不起人了,“冈萨斯,招呼大家把装备都拿出来,披甲!这次对手交给你指挥,看大家训练的结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