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罗家大兄,我在家中行三,叫我三兄或者罗三郎都可,”老罗脸上不由的露出些许自信的神色,“我的人数不多,目前也就七八个人,至于回中原嘛,无论走哪一条路,谁也阻挡不了我的前路的。”
李姌眼睛放光的盯着老罗,“那三兄,可不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回去啊?阿爷早就期盼着回到故乡去了。”
“这个嘛,等以后有机会见你阿爷再说吧,”老罗知道这个阿爷的称呼就是等同于后世的父亲,也有地方管父亲叫阿大阿爹的,不过眼前李姌这个问题却是不好回答,还好也不用急于一时,“眼前你还是需要赶紧回去和你阿叔回合,你自己胆子大,不怕他们担心吗?”
“喔,我出来的时候和他们讲过了,”李姌有些羞赧的说道,然后却整理下身上的衣服,却有些风风火火的,“我该回去了,不过回头怎么找你?”
老罗看着这个有些冒失的丫头,不禁有些无语,“我说丫头,你这么风风火火的你家阿爷怎么会放心你出来?”
“丫头?是什么意思?”李姌从没听过这个词,好奇的问了一句,“我家阿爷很是开通,才不是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丫头就是用来称呼年纪小的娘子的,”老罗随口解释了一句,不过这个词貌似在这个时代是称呼丫鬟的?他也不禁有些汗颜,后世的用语这个时代搞不好会有误会的。“你回去要抓紧休息,白天的时候再对你阿叔讲在学院外面认识的我,但是今晚的事情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明白?”
“我才不是小娘子了,家人都叫我四娘的,”李姌小脸有些扭曲,不过还是接着应诺道:“放心,罗家三兄,今晚的事情我谁都不会说的。”
老罗认真的看了看对方,并不是他随意就会相信别人,但是这种信任有时候也是考验一个人品格的关键。当然前提是他并不在意与担心被对方出卖,信心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如果对方出卖他,相信谁都不会好过,拜占庭人即使留意到了他,大不了就在君士坦丁堡大闹一场,也好帮助这些白种人过一个热闹的圣诞节。
不过李姌的表现还不错,老罗的感觉是对方很像后世军队中的女兵,典型的女汉子。不是说古时的女子都是温婉可人的嘛,这个丫头显然不是这个类型,不过想想古书中记载的唐时女子的豪迈,中亚的独特地理人情也许同样有着影响,那么这种直爽的性格也就不足为奇。
趁着夜色还在,送李姌出门掩护她回到住处,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没兴趣去打探和李姌一起的诸人的根底,一是没有必要,对方注定是这个城市少数裔,肯定不会有很高深的背景,再者老罗对李姌的言语保留着基本的信任,对方也根本不清楚他的根底,至于猜到老罗是窃案的执行者,先不说只是一个照面李姌就被打晕了过去,她并没有见过老罗后来的举动,即使去告密,无凭无据怎么取信于人?不过是把自己同样牵连进去。
等老罗再次折返安全屋收拾齐整,最后避开早起的路人耳目,回到在旅馆的住处,窗外的天边已经开始有些有些发亮,房间外面的世界已经一片银白,遮蔽了夜晚发生的一切事情。
估计白天君士坦丁堡这个城市将迎来圣诞节前的一场喧嚣,再一次的失窃案,而且无法找到任何失物的线索,那位北城将军索姆埃尔肯定会大发雷霆,不过这一切与老罗没有任何关联,明面上大家所知道的这就是一个习惯奔走街市的流浪画师。
老罗换了一身肥大的睡袍,按照平时的伪装把自己装扮好,然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索着怎样面对李姌所说的唐人工匠,还有回去怎样安排远在雅典的几个随从,一阵疲惫涌上来,他沉沉的睡去。
当老罗睡去不久,天亮时候,技术学院的宫室内的变动被发现了,再一次的失窃案件,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城防系统为之哗然,负责学院守卫的所有侍卫被惩罚不说,北城将军索姆埃尔也如同老罗所料的那样大发雷霆,同时派出手下精锐配合城防队的士兵一起大索全城。
而学院宫室的主人,学者克洛里斯在得知失窃消息后,匆匆赶到学院的,结果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如同被搬家了一样空空如也,所有收集的资料,还有实验记录和模型样本全无影踪。失落和恼火不已的克洛里斯直接把这个事情捅到了元老院,元老院和军方的将军们开始互相指责对方的不作为。
君士坦丁堡的军政的两套系统争论不休,外加学院的学者们为找回失窃的资料各方奔走,整个城市的官员这个圣诞节忙乱的一塌糊涂,底层的民众虽然没受多大影响,但是纷乱的政场还是波及到了整个城市的底层,图书馆失窃的事情成了整个节日期间的最大新闻。当然那个时候的老罗已经回到了南方的雅典,这事情与他完全没有牵连。
当然免不了的还有,大皇宫内学术图书馆的失窃在圣诞节后的第二天被发现,结果当然是整个王国都开始震动,在保加利亚前线忙碌的巴西尔二世都匆忙赶回了君士坦丁堡,可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人发现任何的线索,当然也有人曾说过圣诞节前有一位流浪画师在城市里转过,但是学者们又拿出了收藏的老罗的画,证明这样的大师怎么会是盗贼呢?
后续的事情是这个事件被归结为最大的谜案,没人能找到丝毫有用的线索,结果的不了了之,随之而来的是几年后,拜占庭学者们开始疏离这个帝国,即使后来巴西尔二世同样拉拢基辅罗斯人在保加利亚取得了胜利,也依旧没能避免这个庞大帝国提前走向衰落。
而那个时候老罗已经在遥远的东方崭露头角,没有人把远东地区崛起的一个地方领主与西方的最大失窃案联系在一起。
当然,若说全然没有影响到老罗也不尽然,至少上午他还没有睡够就被旅店的伙计吵醒了,因为城防队的士兵们开始配合那个索姆埃尔的手下,针对性的排查所有的旅店的客人。不过可惜的是老罗这个家伙平时的伪装很到位,一个技艺不错的流浪画师在这个旅店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外加老罗刻意堆在房间里的圣诞礼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后果就是被吵醒的老罗大发脾气,负责搜查的小队长反而因为见到他的举动,相信了眼前这个高大家伙的无辜。轻松避开搜查的老罗见好就收,然后开始跟旅店的老板唠叨,自己是不是该提前回雅典之类,在老板的赔笑中,他做好了提前离开的前戏。
其实老罗在空余的几天已经定好了船期,节日期间有回归到君士坦丁堡的人,同样也如同后世一样有离开这里回到故乡过圣诞节的人们,所以船只并不难找。一切都是老罗在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唯一的例外就是遇见了李姌这个唐人的后裔。
所以离开之前,还有一件答应了李姌的事情,就是与她的阿叔的会面。
第三十三节 混乱()
仿佛是因为预示着拜占庭帝国从此走向衰落,学院再次发生失窃案的消息传开,君士坦丁堡的官员们愤愤然如同火烧房子一样,下层的士兵们也在城市里胡乱的搜查可疑人物,城市的居民则有些惶惶然,乱七八糟什么样的言论都有。这天气也配合着添乱,从凌晨开始的雪越来越大了,偶有北风吹过,漫天的雪就随着风到处飞舞,早已经白漫漫一片的城市便如同在迷雾中一般。
老罗走出旅店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地上的积雪已经很有一些厚度,踩在脚上发出噗噗的声响。恍惚间老罗感觉眼前的一景竟然很是类似后世莫斯科的红场,同样的圆形屋顶的建筑,只是少了红墙彩瓦,当然也没有那么宽的街道。
往日喧闹的巷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影,拜占庭人还是很不适应这样的气候,行走间老罗还听到有路人在议论很久没见到这样大的雪了。沸沸扬扬的盗窃案,外加这纷纷扰扰的飞扬雪景,不耐寒冷的东奔西走的人群,这一情景令老罗颇有些感慨,真是很像原本生活的北国啊。
老罗本就是北国出生,后来又在东北加入了军伍,随后辗转到西北,可以说整个北方的日子占了他生命中一多半的时间。眼前的雪景就是让他格外感到亲切,即使雪打湿了他的肩膀,脚下踩踏积雪的声音也觉得是最美妙的音乐。
与李姌约好的是一个名字叫做朗斯诺的家伙开的餐馆,餐馆生意很不错,菜品弄得干净美味,关键是流动的客人很多,而且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老罗偶尔会在这里喝点酒,听听传闻的消息。
这天的大雪恰好使得很多人躲在了家里懒得出门,虽然也有不怕天寒出来饮酒作乐的,餐馆的客人却并不多,老罗到了餐馆找了个僻静可以看到入口的位子,坐下没多久正在点餐时候,就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李姌一行人。
再见面的李姌可就不是晚间的装束了,一件应该是狐皮制成的兜帽大氅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兜帽边缘的狐毛映衬的那张小脸,越发显得娇艳,纵使是老罗这样再后世目睹过众多美女的家伙,也不禁感觉有些惊艳。
吩咐伙计接引李姌和她身后的两个人过来坐,老罗观察了下李姌身后的两个人,明显是她的长辈,大约都是四十左右岁的年纪,身材很粗壮,穿着类似哈萨克人传统式样的皮毛大衣,头上带着尖顶的皮质风帽,不过都是满脸风霜的感觉。
老罗站起身,迎向对方的三个人,对方比他矮了不少,看着李姌带头领着两个长辈走过来,双手一抱拳,直接用汉语招呼道:“李四娘,来这边坐,来给我介绍下两位贵客。”
“不用四娘招呼了,我是是四娘的阿叔,姓李,名湛,”其中一位看见老罗眼睛一亮,抢先走了近来,同样的礼节对着老罗,“好一个威猛汉子,郎君就是罗家三郎?”
“没错,我就是罗三郎,”老罗喜最欢结交这种爽快的汉子,转头看向另外一位,“这位是?”
“某是湛郎的兄弟,”另外一位稍嫌瘦消的汉子,做着同样的揖礼,说话嗓音却很粗旷,“姓张,名卢,表字隆平。”
“罗家三兄,劳你久等了,”李姌也走到了近前,一脸的笑意,然后冲李湛瞪了一眼,“都怪阿叔,追着我问个不停。”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这里,没等什么,”老罗摇摇头,手臂一展,引着众人,“来,咱们都坐,坐下说话,这里可不比中原,没有什么雅间之类的防人打扰。”
双方围着拜占庭特有的方形原木桌子坐下,这个时候西方的餐馆里面用的可不是后世那种洁净的瓷器餐具,而是一种上釉的陶器,很是粗糙。从东方丝绸之路西来的瓷器和丝绸从来都是抢手货,这种路边的餐馆是不会有的。
李湛随手拿起一只陶杯,看了看,随意的感慨了一句,“西秦这种国家到底还是粗蛮,没有咱们家乡的瓷器好用。”
“湛叔可是回过家乡?”老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当然对方的见识是否正确,他是不会评述的,毕竟只是初次见面,言多必失。
“没有,不过家中还有一些瓷器备用,我李家从祖上就记挂着要回去,算是家训了。”李湛有些怀念的叙述道,自己这一支李氏族人在异国他乡繁衍了百多年了,虽然从祖上李烨那时候就传下家训,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谁也没能回去过。
“湛郎君,这事需怪不得你,”旁边的张卢说话了,他的粗狂嗓子和他的外表差异有些大,不过说话的内容倒是蛮附和他的那点文士风度的,“百多年的时间,我华族的人心始终不合,内部勾心斗角,大食人给一点好处,就开始人心变动。”
“就是,隆平叔说的没错,”旁边的李姌也搭言道,“裴家的几个混蛋总是在中间挑弄是非,那些做工的匠人们又不清楚其中的原委,没有主见,祖爷不也是没有办法吗?”
老罗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基本上从对话就可以了解这些唐人工匠后裔的大概了,至于具体的情况也许会与自己猜测的有所差别,但是人心不齐肯定是拖后腿的最大弊端。想要多带些人手回故乡,还是需要多费一些功夫了。
“湛叔可否介绍一下如今匠户营的具体现状?”老罗等三个人说得差不多,才开口问道。
“这个事情啊”李湛摘掉自己尖顶皮帽子,捋了捋下脸上的胡子,才开口说道,“还是让隆平来和你说吧,反正对自己族人没什么好保密的。不要小看隆平,他可是范阳张家的后人。”
“范阳张家?就是唐时张说相国的那个张家吗?”老罗听说过这个范阳张家,范阳就是后世的涿州,而张说则是唐玄宗李隆基时候的有名的宰相。
“咳,先人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这些后辈给前人丢脸了。”张卢有些赧然的说道,虽然还是继承了一些家学,但是百多年时间都没能回归故土,实在是不争气啊。“其实整个匠户营就处于一个分裂的状态,几个原本在恒罗斯战败时候留下的领头人留下的家族,现在意见不合,分成了几个部分。”
张卢把一些李姌没说过的细节讲述了一下,老罗才搞清楚原来的匠户营现在已经处在分崩离析的状态了。
时下的匠户营总人口大概有将近四万五千人,包括女人和孩子,实际上懂得手艺的匠人大约只有八千多人,其余的不是手脚太笨学不会精巧的工艺,就是性子粗疏没有耐心。而原本领头的几个家族,目前分成了大的三派,像李湛和张卢这边是期望回到故土的,李姌提到过的姓裴的那一派是期望在大食人中间站稳脚跟的,还有一派是由一些带突厥人血统的胡姓一系来主导,希望倒向突厥人也就是西方人说的塞尔柱人。
李湛和张卢这边原本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些西方特有的技术带回故土,所以才有李姌在学院窥探的事情,他们希望可以凭借一些新的技术来吸引工匠团队,带着更多的人回到故土。不过却没有料到李姌居然遇见了老罗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士,而且还是同族人。
从李姌的话语中,了解到老罗是一个走过很多地方的勇者以后,他们期望可以借用老罗的力量,从而脱离大食人的控制,当然同时在回归的路上少一些风险。不得不说他们的愿望是好的,可是就没考虑过加入老罗这样一个人之后,谁来当家作主的问题。
老罗一边品尝着餐馆提供的葡萄酒,一边眯着眼睛看向李湛,“不知道湛叔对权力这个问题怎么看?”
“我对权力没兴趣,”李湛爽快的说道,他明白老罗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丝毫没有在意旁边张卢的眼神提醒,“在我看来,可以完成烨祖的遗愿,把更多的匠人带回故土,就是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谁做主导没什么好纠缠的。”
旁边的张卢不高兴了,“湛郎,这谁来主导是很重要的,没有你来领导,谁还有更高的威信?”
李湛顺口说道:“隆平,你知道吗?带着那么多的人回归故土,有多困难吗?”
“当然知道,可是”张卢是继承家学的典型传统人物,他的祖上张说就是辅佐李隆基那个帝王的。
“至少几千人,衣食住行都要考虑齐整,一个不好大家的命都会丢在回归的路上。”李湛有些苦恼的说道,“隆平,我李家的身份不重要,这几千的身家生命才重要,这不是权力,是压力啊,最近我每天都吃睡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像兄长那样只做个工匠的头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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