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他们想做什么?”
“列队是……想要用骑兵正面交战?”奥尔基回答了一句,然后又放低了声音说道:“嗯……将主,属下不明白,如果他们守在拒马后面,必定能够坚持更长时间……”
看着山路上披挂着全身重铠的亲兵们在两个曲长吆喝下列队,罗开先很是轻松的说道:“记得斥候报讯的时候,说过对方有多少人了吗?”
“一千人?”奥尔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呢?又有多少人?”罗开先提示道。
“亲兵队四百人,算上商队几十人,也不会超过四百五十人……”作为随行亲卫总管,所有明显都在奥尔基的脑袋里装着,他再清楚不过,轻轻算计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惊问道:“将主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认为自己人数众多,想和我们打骑兵对冲?”
“应该不会有意外……”
保加利亚人再次举起望远镜观瞄了一阵,发现不远处山匪们的举动正如他的将主所说,不禁感叹道:“诸神在上……他们是疯子吗?”
“呵……他们可不是疯子!”罗开先的话语平和,眼中却泛起难以让人直视的冷意,“如果本将没有猜错,这些山匪应该派了探子在银州,或者银州有人与他们有所联络,并且那些人曾在我们的营地外观瞄过……可惜,自夏州之后,本将就命令你们把盔甲武器都收了起来,区区山匪,又怎能知道我们的厉害?”
论起揣测人心,奥尔基远远不够,否则当初也不会被扔到角斗士营地,所以他只有听从的份。
罗开先也没指望奥尔基这种家伙能够马上分析出其中的关窍,他之所以说出来,一方面是为了教导手下,再者就是理清自己的思路,他可以预见到随着自己进入宋国,这类需要用脑的情况必然会愈加增多,势难再如西亚一般任意行事。
当然他也怀疑会有赵宋边军插手其中,不过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从夏州到这里,总计也没用几天时光,宋人即便想要有所动作,也来不及布置。
不过按照这些山匪之前的布置,与现下的举动,分明有些自相矛盾,这其中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将主,重骑整队完毕,是否开始进攻?”怕搅了主将思路,奥尔基轻声问道。
罗开先猛然抬头,断然回道:“命令前置抛石器改用火罐,连同敌方的骑队一起攻击,可以开始了,重骑随我一起攻击!”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干脆不想,重锤落下,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白废。
第二十六节 重刀宰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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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开先这边准备进攻的同时,作为想要埋伏“肥羊”的乱石山匪众也正在乱糟糟的集合整队。
“将军,为何不在木栅后方防守?待到肥羊到来,只需弓箭齐射,足以震慑所谓灵州人,何必要小的们出去冲杀?”**生坏鬼主意大把,却并不通军略,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妥,站在刘彪身侧提醒道。
“你这蠢书生!”刘彪随口喝骂了一句,开口解释道:“趴在地上听听,北面有马蹄声,灵州人估计早就到了,派出去探信的混蛋都是好手,却现在都不见影踪,那些该死的,准是看到好物事忘了本将军派发的任务!”
“将军你说灵州人已经到了?”**生惊讶的问道,对于刘彪喝骂出去探信的手下,他一点都没觉得意外,以往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没错!”刘彪眼中满是焦躁,“再不快点,若是灵州人发现我等人多势众,逃跑了怎办?躲在木栅后面倒是安全了,追都追不及,怎么俘获灵州人的战马?”
“将军高明!”刘彪说得满是道理,**生根本没想其他,开口便赞。
“去去去……甭在这跟俺呱噪,还不去催促小的们快点?”推开了**生,刘彪爬上了自己的马背,大声吆喝道:“快点,快点!都他娘的快点!再慢灵州人都跑了,谁敢耽误了本将军大事,老子砍了你们的脑袋!”
听到灵州人可能要跑,一门心思要俘获对方手中“天马”的山匪们都急了,“彼其娘之”之类的浑言乱语都喷了出来,不过手脚倒也利落了许多。
乱石山匪众的马匹并不多,也就五六百匹,能拉出来用来骑乘的也就三百有余,高矮壮瘦各不同,匪众们也是穿着各异,不过胜在手脚还算利落,半响之后,终于勉强的在路障前的山路上排列出一道四马并行的纵队。
为了鼓动士气,刘彪开始由后向前穿行喊话:“小的们,灵州人已经来了,跳蚤所说的天马就在前方,只要杀了远路而来的灵州人,天马就是我们的了!到时方圆百里谁也追不上我们!吃肉还是吃草,在此一举……”
刘彪很享受这种意气风发的时刻,啰躁起来并不逊色于**生。
只是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不远处排在前队的几个骑手开始吆喝起来,“天爷,那是甚?”
一些低头摆弄身上破烂盔甲的山匪赶忙抬起头来,只见几十个比拳头大不了的黑点直冲己方飞了过来。
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看不明白,但没人是傻瓜,少了军纪的他们瞬间就乱了起来,想要纵马前突的、想要左右躲避的、还有想要后退的……挤做了一团,刘彪的喊话彻底被打乱。
作为山匪中出类拔萃的首领,这刘彪绝不是善茬,狠命一夹身下的马腹,他的坐骑顿时冲前拼命挤了过去,他手里的长刀更是拔了出来,“都闭嘴!不许乱!”
几个他手下的小头目也呼喝了起来,“闭嘴!不许乱喊!那是什么?”
忽忽悠悠远处飞来的东西并没有落在马群中,而是多数砸在了那些木质的拒马和井栏上,少数的几只也落在了路面或者左右的乱石上。
“噼啪!”声不绝于耳,一阵刺鼻的气味四散开来。
“是罐子!”“是瓦罐!”“该死的,这是什么味?啊切!”“啊,好像不是水,是油!”路障附近,没有马匹的一些山匪纷纷叫嚷了起来。
只是他们的叫嚷根本没用,人喊马嘶的数百人在前面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叫什么,因为第一批罐子刚刚落地,天空中飞舞的就不仅仅是罐子了,还有数不清的乱石头……和抛射的箭支,而同时,远远地马蹄声整齐的响了起来。
“该死的!娘的!是灵州人!”刘彪喝骂了几句,然后猛然警醒起来,“小的们,灵州人竟然敢进攻,都给本将军拿起兵刃,跟老子冲!杀敌最多的,赏天马十匹!”
这厮不愧是乱匪中混起来的头领,狠心与决断一丝不少,他可知道,骑兵对战,一旦敌人高速冲了过来,他这些手下如果停留在原地,并不比木桩强多少。
而这个时候,他所惦念的灵州人出现在了视野内。
……
罗开先处在重骑的最前面,不宽的山路还算平坦,但顶多能够容纳六骑并行,再向外就难免会有乱石绊住马腿。同样也因为乱石的遮挡,他看不到手下人的位置,不过他并不担心会有人不尊军令或者把握不住节奏,因为天空中陆续飞起奔向前方的火油罐还有箭矢标明了这一点——那是左右纵穿了乱石带前突的弓手们在发威。
少顷,让人难清方向呼喊声在这片乱石滩响了起来,一片浓烟在前方升腾了起来。罗开先心中大定,火焰一起,对面敌人那里肯定会乱,正好趁乱剿敌,只是希望那些山匪不要猛然被吓破了胆子。
同样的马蹄声从对面传了过来,转过一个稍小的弯道,突兀的直现在眼前,距离大约四五百米,罗开先的手中突兀出现了一张混体乌黑的铁胎弓,正是他那张经过了再次换弦约有七石拉力的顺手家伙,一只米多长的铁杆三棱箭直接上弦。
公爵作为头马,全力放开的速度自然不是说笑,只是这一瞬间,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了至少百多米,余下三百多米,凭借罗开先的目力,他甚至能够看清先前关注的宋将装扮的头领眉梢的一颗痦子,和一张混合的狂热与惊异的脸。
两军对垒,不,两军对冲的时候可由不得太多心思,举手不留情说的就是这个时候,罗某人右手一松,弓弦“嘣”响,长箭以不逊于子弹的速度飞了出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罗某人根本不管结果,长箭飞快上弦,连续又是三只长箭不停射了出去,才见对面狂热嘶喊的声势变了,那宋将装扮的头领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倒栽下了马背,他身后的一个山匪则是直接被箭矢带得向后飞了起来,砸倒了两个人,匪众的气势瞬时为之一顿,随后紧跟着又是几个领头的栽下了马背,众山匪嘶喊的气势已经没了,因为倒下的人身后左右明眼的能分辨出,那是对面远远射来的透甲箭。
将军死了!头领死了!想做将军的头领死了!他擅长的刀法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
马背上数百山匪的心瞬间散了。
敌人在数百步外射出的箭,竟然还能有如此威势,岂不是说……心思乱了的众匪依旧骑在马背上奔驰,想要折返却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身后的烟火彰显那里不会有什么好事。
向前?除了有强力的弓手,肉眼可见对面的家伙哪里是什么沽名钓誉的远来陋弊之人?分明是比宋军还要精锐的具甲重骑!
分明是一面移动的城墙!
于是,有心眼灵动的开始想法子脱离这个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的局面,趁着还未接触,拨转马头,冲向了两侧的乱石堆。想法不错,可惜坐下马匹拐出去,只奔跑了几步,就把身上的骑手扔了出去,运气好点的折断了腿子缩在雪坑里哀嚎,运气不好的直接来了个脑壳撞石头,脑浆与血花四溅,头骨与碎石共飞。即使偶有运气好的家伙,其实也难逃性命,自有早就潜伏在乱石堆中的罗某人手下负责招待。
与此同时,处在罗开先身后左右的战士开弓了,一些臂力较好的家伙更是抛出了他们配备的投矛和抛斧,也毋须什么目标选择的默契,当先的匪众瞬时倒了一批。
不是没有自负勇武的家伙试图还击,但是他们射出的箭矢落在罗开先这方,根本没有丝毫作用,连准头都谈不上,偶尔能碰到铠甲的,更是顶多落个白印了得。
两轮箭矢之后,余下的还在马背上的山匪只是稍一迟疑,就已经来不及抉择自己的命运了。他们直接与罗开先率领的重骑碰撞在了一起。
对于山匪来说,高度、力量、速度乃至装备和技巧的巨大差异,带来的后果是致命的。
而对于灵州人来说,各方面优势带来的结果只有一个,碾压。
一马当先的罗开先这次真的把自己当作了先锋骑将,收起了铁胎弓之后,长刀在手,没有丝毫可挡之敌,左拍右劈,这边是骨碎筋折,那边是头颅滚滚,“嘭啪”与“咔嚓”声响汇成了独特的死亡打击乐,这是冷兵器战场的独有节奏。
而在他这个主将锋矢的带领下,紧跟着护卫的亲兵卫们赤红着双眼,手中或是如同主将一般的长刀,或是四五米长的长槊,一样的左摆右突,血花四溅。
因为罗开先这个主将在前面杀得太猛,又有紧跟他身后的亲卫接手护持,处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根本施展不开锋矢阵型,杂乱想要对冲的山匪更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欠奉,所以几十骑就做了百多骑兵都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处在队伍后方的近二百人在开始只能处在看热闹的情况,好在这样的时间并不长,随着队伍的前进,砍杀的敌人越来越多,地上尸首和人头滚滚,再加上放过的敌方坐骑,速度开始缓慢下来,打头的罗开先像巨斧一样率众杀了进去。中队和后队错过交错的马身,一些拿着长矛或长槊的家伙挤了上来,六七匹战马几乎并排挤在一起,配合他们身上的重铠,组成了真正可以行进的城墙,他们如同一面细筛子,也不是呆愣在马背上,手里的长柄武器如同毒蛇一般,刺向盲目而绝望的漏网之鱼。
这一刻,曾经喧嚣于乱石山一带的山匪贼寇,变得犹如待宰羔羊般脆弱。
罗开先则带着前队猛冲硬打,坐骑公爵也兴奋得仿若吞人恶兽连踢带咬,二者配合生生的砍了一条血肉之路。山匪的骑众顶多三百余,几骑并行,延长的路途也不过百多米,短暂的感觉应该还不足一刻钟,他已经带队杀透了敌群,抬眼望去的不远处,却不是犬牙交错的路障,而是烟火升腾的“烂木堆”……还有鼠奔狼突的亡命匪徒,还有跟着他们身后不断突击的亲兵队成员,穿着皮甲披着白色披风的他们更像是乱石堆中的鬼魅。
在他身后,马蹄嘚嘚,安提亚诺扯下了覆面的头盔,满面的兴奋,“将主,真是……过瘾!我们胜了!”
第二十七节 收尾()
安提亚诺说的“过瘾”本源自罗开先曾经的用语,用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爽快罢了,这一通杀伐其实说来有些胜之不武,具甲重骑对付山匪真真好比重锤砸核桃,实在大材小用。
至少在罗开先看来,不过一个冲锋,这些所谓的山匪就像土鸡瓦狗一般折了筋骨,真的无聊无趣。
肃杀的冷意还未消退,罗开先鼻孔出气“哼”了一个音,才沉声说道:“传令各队,重伤的贼人全都宰了!降者就地收拢,顽抗者杀!命奥尔基寻人带路剿灭山匪老巢,派人驰奔银州,告知李德胜此地之事,命人通告那个贾仁,去通报绥州李继冲!余者打扫战场!”
安提亚努脸色一正,手中兵刃换交左手,右手抚胸行了个军礼,应诺道:“遵令,将主!”
山匪主力已灭,余者不足为虑,手下人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他罗开先一路来的辛苦就算白费了。
所以命令下达之后,他连马背都不落,便施施然的回返后营。归路之上,适才只是黄土与积雪混杂的地面变得异彩缤纷……遍地的残肢断臂,之前因杀戮而产生的血液或其他的什么白色浆液溅射在山路边的石头或者枝梢上,在寒温中直接凝成了晶莹的滴挂,冬日的阳光不烈,只是映衬着,竟然多了一份晶莹而凄凉的美感。
罗开先没心情赏析什么风景,只是一边扫视亲兵们的状态,一边驱动因为先前战斗激发的性子的公爵向回走,因为公爵这厮总是不管不顾的低头舔食地面的血晶,这种见多了杀戮的战马性子烈的很,遇到搏斗或者见到血色更是兴奋异常,也就只有罗开先这种怪物才能驾驭得了这个顽劣的家伙。
……
贾仁在接到传令之后,依令选派了三个人准备去绥州报讯,留下多数人看守货物与马匹,他也带着几个亲信骑着马前行准备看看战斗结局,山路空荡而安宁,只是坐在马背上,他却有些神思不属。
之前听罗开先的吩咐结阵自守,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恶仗,结果只过了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听人来传报需派人去绥州报讯。这期间看不到远方境况,只听到里许外马蹄隆隆、人声马嘶,难道乱石山匪众就这么灭了?
不可能,即使大宋最精锐的军队过来也不能如此迅速的歼灭千余乱匪!乱石山匪众虽说只在近年名声鹊起,却不是刚出炉的新嫩,他贾仁几次路过也没少被他们盘剥,说是积年老匪穷凶极恶也不为过。
脑袋里认为乱石山山匪不是这灵州罗某人手下的对手,他认为所谓的胜利不过是暂时驱散了山匪,否则为何要通报绥州驻军?心中却又有一种感觉,这灵州人不同于见过的任何人,或许能创造奇迹?
贾仁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心神不定,他身旁左右的跟班也摸不清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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