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话三郎莫要激将老夫,老夫这双老眼还未昏花,工坊内的人都在老夫掌控之中,绝无吃里扒外的混种倒是三郎你那制作火油罐的小工坊,人数不多,秘密不少,哥舒烈那个蛮子倒是憨厚,只是能管得了众多异族工匠”抛开了族弟李灿的事情,老李涅也放松了不少,说起本身责权范围的事务,自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气魄。
“呵”罗开先的脸上带了点笑意,却也不详细解释,“世伯但请安心,哥舒烈为人憨厚,经常留守那边的姆纳奇可不是白脸狼”
“姆纳奇哦哦想起来了,那个黑小子”李涅认真瞧了罗开先一眼,才有些恍然,眼前这个长人可不只是简单的未来女婿,而是横行万里的领头人,虽然年轻,却做到了自己祖辈数代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瞧着着准翁婿二人的沟通,半天没说话的杜讷心底也在琢磨着,土龙子这老家伙平素只知道闷在工坊里面,人事淡漠情有可原,倒是罗三郎这样的后生,如此年轻就有凭地厉害的心智,再加上凶悍绝伦的战力,什么人能够培养出如此人物
他晃着花白的头颅,满是迷惑,“三郎,离开之人哪怕并不知晓火油罐如何制作诸的秘辛,他们离开去到赵宋也难免会与人说,届时我东行队伍面对之人绝非只是草原蛮荒之辈,据传言所述,赵宋朝堂之上那些大学士并非庸庸之辈”
“杜老过虑了”因为早就思考过类似问题,罗开先答复这种疑问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犹豫,“赵宋的士大夫们多数为儒家学堂出身,依罗三看来,他们更侧重朝堂,工匠在他们眼中与平民没甚区别,以火油罐为例,或许会有人泄露一些机密,但他们从未亲手制作过,岂是容易仿制即便是最简易的四车的轮子,就非等闲之物此事世伯最为清楚,杜老不妨了解一二。”
早在离开孛罗城的时候,罗开先就预想过未来会面临的很多局面,包括所谓的保密问题。眼下队伍中使用最普遍的火油罐,还有折叠弩甚至松树炮之类的的武器,都是由军营内的小工坊来制作的,这个小工坊的工匠基本都是最早加入的那一批,后来加入的更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人数更是严格控制在五千人之内。
负责安全防卫还有保密事宜的,则是最早跟随罗开先的马赛人黑小子姆纳奇。
有了这样的人员前置工作,再加上罗开先制定的各种工作内的保密程序规范,哪怕李涅这个联合工坊的负责人也是不知道其中的机密。
“哈三郎,火油罐是你那小
坊秘制,老夫可不清楚,不过杜老蔫,你可知当初为了铸造成那些宽幅大轮,我工坊内烧坏了多少模范”说到工事,李涅的情绪上来了,颇为得意的瞧着杜讷说道。
“懒得和你这火窑工细说”杜讷难得的翻了一个白眼给李涅,转头对罗开先说道:“老夫知三郎行事机密,但若赵宋之人听了叵测之人诉说之后,贪心大起之下把目光投注到小小灵州,又该如何”
罗开先颇为羡慕的看了看两老戏言表情,很是轻松的回答道:“贪心之人必定会有,只是他们比马哈穆德还有卡迪尔汗如何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罗三的长刀很久没有见血,正缺砍掉一些手脚做以磨砺”
杀人能解决的问题其实是最简单的问题,尤其是对罗开先这样一个从杀戮场上做出来的人来说更是这样。
只是他这话说出之后,同坐的两老一个捂住额头一个揪下了几缕白胡子,表现不一,却是齐齐暗叹自己忧心过甚,对着这个罗姓三郎,真的不要操心太多,同坐桌上侃侃而谈,真的很容易让人忽略了这个长人乃是纵横万里的绝世凶横人物。
罗某人轻松的同时也在心中暗叹,很多事情最终还是要回到武力威慑上面,尽管他最擅长这个,却并不想单纯的凭借杀戮解决问题,因为一旦杀戮过多,带来了必将是数十年都难以化解的仇怨,就像千年前战国时候的秦国与赵国,就像千年后的犹太人与阿拉伯人。
毕竟,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混乱的遍布杀戮失血严重的东方,而是一个能够不断自我进化和铁血的国度。
如何能够让一个国度不断自我进化,还要让这个国度保持铁血的男人性格,绝非复杂二字所能形容,更那绝不是几句安慰族老的话语能够概况的。
与之对比,眼下的看似复杂的事情,不过是解决人心问题的初步试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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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节 送行(上)()
连续几次谈话之后的日子,罗开先又陷入了短暂的忙碌之中。,
首先便是战争。
说句实话,对这个时代的战争,罗开先颇有些乐在其中的感受,比起后世的高烈度复杂多变的战场环境,这个时代的战争节奏简直太慢了,就像就像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三四拍,让罗某人在做战场规划的时候颇有些作弊的感觉,当然因为没有热武器,也有些不爽利,唯一好的就是可以充分锻炼一下他的体能特长。
不过在有了大批的手下之后,已经很少需要罗某人亲自挥刀杀戮,尤其眼下这种诸事刚刚安定的时段,更多的时候需要他做的只是坐镇掌控全局。
这次面对兴州马家的攻略就是如此,谈话之后的当天,攻略就已经开始进行,具体的事务由冈萨斯、阿尔克、闵文侯三个人去操控,但每天都有传令兵跑到罗开先的军帐里面汇报进展,而且随着诡战的展开,陆续衍生出来的杂务正在扩大。
和当初在孛罗城外的那次战斗不同,那一次罗开先选择的是以快打慢的歼灭战,而这一次,完全是为了磨砺士兵还有挤压兴州人生存空间的消耗战。
罗开先手下的士兵经历了一路的历练,本就比兴州这方的土著士兵精锐,坐下骑乘的马匹更是远胜本地的矮脚战马,武器的配置更是不需多提,如今再配合以各种灵活随机的自有战斗方式,结果自不用说除了偶尔有被送到医护营救治的轻伤员,纯粹的战损几乎没有。
与之对应的则是,每天被押送给西德克诺德的俘虏就有只是上百人,这些人会被挑拣分类,等待不同的处置,同时因为这种散兵给周围小部族带来了很大压力,一些眼光敏锐的小部族头领前来拜访,他们之中一些稍有底蕴的或者幸运的会得到罗某人的接见。
这个时候罗某人的职责,就是对这些来拜访他的人做以筛选,区别哪些是可以招揽的族群,哪些是需要考察和观望的合作者,哪些是只能利用不能相融的异类
这些琐事只是罗开先需要忙碌事务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他还要抽时间继续巡察周边的环境,估算或者添加新设项目,比如为一路上牺牲士兵的墓地选址,为来年春天耕地或草场的范围规划区域,甚至还有为将来建设新城做各种前期测量与筹备诸如此类的琐事数不胜数。
当然,最关键与紧迫的事情是不断关注建设区的进度。
在这期间,木屋区和工坊的建设还有青储区、马场马厩之类的规划建设从未停顿过,这些事情都被热情的人们包揽了。这些人不顾疲累,甚至没有任何怨言,对他们来说,每天看着身边的事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每一点每一滴都是为了他们自己未来生活的前景。
所谓知足者常安乐,不外如是。
从希尔凡一路跟随的人,相信罗开先这个长人会信守承诺;半途加入的人,相信罗将主的仁慈与公平;被俘转投的人,更相信新的主将以及这只队伍的难以战胜。
因为这只队伍很少会歧视新人,不论来自那个族群,除非他们过于懒惰或者贪婪,都可得到对应的待遇,流浪的战士、贫弱的妇孺甚至年迈的老人,总会在这里找到存在的价值。
最为关键的是,虽然饮食的配给分成不同的等级,战士们总是享受到最好的食物,但是即使最没用的病弱老人也会得到一份能够吃饱的食物
仅仅这一点,就足以令很多人归心。
要知道从马扎尔海一直到河西,整片的区域虽然广大,但是适合开垦作为耕地的地方却并不多,尤其是凭借这个时代的耕作技术,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势力连年征战,被打散的族群不知有多少,朝不保夕才是这个时代这片区域的主流,能够每天都吃饱肚子,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当然,有温饱就能满足的人,也就有温饱之后野心勃勃的人,这些人多数会努力表现或提升自己,期望得到队伍领头人罗某人的认同,但同样也有一部分人就不那么想了。
他们或者难以接受大大小小的规矩,或者认为才是一脚踢死牛的那个,或者是认为自己眼光敏锐别人都是瞎子总之是各种不满牢骚满腹,只是空有牢骚,他们又不敢正面提出什么,只能暗地里消极怠工,这些人的存在,对于整只东行营队,既是一种资源的浪费食物都喂了狗了,又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他们自己也算活的很压抑,因为队伍中的各种各样的规矩算是一种桎梏。
如今,因为李灿试图跟随东去赵宋的行商离开,主将罗开先改变主意,允许人自由选择离开还是留下这成了某些人拜托桎梏的机会。
这天一早,天气还算晴好,灵州营地外围的东北方向,一片马匹踩出来的巨大空场上,聚集的足有三千多人,三分之一是正在忙碌着整理骆驼背上行囊的各种打扮的行商,另外三分之二则是选择随队离开去赵宋的人,因为陆续赶来集合还没有全部汇拢好,所以纷纷扰扰喧闹得很。
一个比闵文侯还要瘦小的汉子带着猥琐的表情招呼同行的人,“田老七,据说赵宋那边很是富庶,小娘也是温婉动人,不知真假”
田老七是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他的回答也不那么规矩,“俺又没去过,前日会州过来的商人说过,应该不差,不过就你这模样能有小娘瞧得上”
“俺这模样又如何比你这种貌似忠厚的实在太多,至少活得逍遥自在,娘儿爱钱,手里有银钱,还怕小娘不动心”很显然猥琐的汉子自有一套说法。
田老七也不恼,“懒得和你计较,这一路累惨某家,罗将主待人太苛,还是找个悠闲的地方度日更适合田某”
瘦小汉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张两家的家老不知是否迷了心窍,对那罗姓长人言听计从,留在这四战之地,哼,等着以后悔之晚矣”
“你这厮莫乱言语,罗将主再怎不济,也带着众人一路从希尔凡回来了,途中也未曾有太多人伤亡,某家也知感恩,只是某家实在难以忍受每日奔波忙碌看不见头尾。”田老七一边轻声诉说,一边抬头四下里张望。
“啊呸口是心非巧言令色”随口嘲弄了一句,瘦小汉子没好气的说道:“四处看甚罗长人虽说规矩凭多,却从来信守承诺,也从未以言告罪,担心个甚没听四下里说话的都是如此悄声一点也就是了”
“唉,某家也是难下决心,今日离开,怕是再难见到往昔众人,当初罗将主组
建骑兵校,某家如果加入,岂会让如今那些人专美于前你这瘦鬼如果机灵点,斥候营那只猴子怎能和你相比”回望身后热闹的忙碌景象,再看看身边有些沮丧的众人,田老七的话语颇有些酸酸的味道。
瘦小汉子可没有领情,反而斜着眼睛瞥了瞥田老七,“休要摆出你那假仁假义的面孔,你我相知三十年,谁也不是只知给人卖命的夯货,猴子那些人眼下荣光都是虚妄,那罗长人刁买人心,数万兵丁空有虚衔,连饷银都无,战场缴获还被收缴太半”
两个人的牢骚话都不少,彼此挖苦了半天,其实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大堆等候出发的人正在说话间,一阵齐整的马蹄声穿了过来,说话的人便又更改了话题。
“过来的人是那个李家小爷李灿”一个搭手挡着阳光向远处探望的四十许岁的粗壮汉子随意的问着,他身上是一件精工织就的大氅,上面刺绣的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是富贵堂皇。
“是,阿爷。”一个穿着同样华贵的年轻后生轻轻回应,嫩白的脸皮看着怎也不像来自风沙漫天的中亚,只是一双有些凹陷的眼窝和棕色的瞳孔出卖了他的。
两个人的旁边有三个默不作声的妇人和四个年纪不等的幼童,还有七八个正在忙碌着整理行囊的仆从。
“看来李家也护不住自己的后人啊”粗壮汉子颇有些感慨的说道:“玉斌,你要记得,此去赵宋之后,一心学文,争取三五年间进入赵宋的朝堂,罗将军此人胸襟宽广,未来必定可以统御河西,我家因受主家牵连,难以取信于罗将军,但若之后在赵宋有所作为,或可重拾昔日荣光”
“是,阿爷。”年轻后生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看着从远处骑着马靠近的李家人,再想到逝去两年的一路风尘,还有这段时间的纷纭变幻,对那位掌控了这一切的罗将军,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怨恨还是该崇拜,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粗壮汉子轻叹了一声,他注意到了刚刚加冠的儿子眼中的迷茫,其实他心底同样有着迷茫从希尔凡到如今的河西,作为主家的附庸,经历了一路的人与事的变迁,深明很多事无奈的他,对自己去赵宋的决定并不是那么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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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节 送行(下)()
营地外聚集的人群看起来很热闹,自然也得到了正在忙碌修建木屋区的人们的关注,无论是正在扛着木板走动的男人,还是在修建好的木屋外围平整地面做最后完善的女人。,
一个拿着木锨清理木屋周围浮土与木屑的妇人扶了扶有些酸累的腰,看了看正在清理木屋墙面的同伴,嗓门很是高亮的说道:“芈家娘子,听说你家大郎去军法处了唉,还是你家大郎有心计,早在罗将主到达希尔凡那几天就加入了骑兵校,现在都是都尉了,不像我家二郎,脑袋慢一拍不说,还是闷蛋一个,现在才是个曲长”
“叫甚娘子我又不是那些大家的小娘,你该叫我芈家嫂子才对”被称作芈家娘子的妇人正在清理墙面上泥垢,听了招呼后直起腰,撩了一下从头巾缝隙散落的头发,声音清脆的说道:“你家二郎也是个勤快人,又肯吃苦,升职不过早晚事,不像某些懒鬼,作甚都不灵,还想吃好的喝好的,天底下哪有凭多好事”
“是,芈家嫂子”高亮嗓子的妇人有一头棕色的头发,她刻意拉了一个长音吆喝了一句,然后嘴里用波斯语嘟囔着,“你们汉家人的称呼真是多,我总是搞不清”
芈家嫂子微微笑了笑,“古丽亚娜,你就是嘴巴上喜欢偷懒,其实心里都知道,没错吧”
“呵呵,还是芈家嫂子你懂得我”古丽亚娜年纪其实并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左右岁,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几颗雀斑令她显得很是俏皮,“问你一件事,为甚有那么多人一早出营去外面他们是要去哪里”
“他们啊,据说是要去赵宋,我也不知道赵宋在哪里,听大郎讲向东还要走千多里”芈家嫂子抬头望了望东面汇流过去的人群,轻声说道。
“哼,肯定都是些做事不用心的懒鬼,来的路上我就发现了,每次扎营休息的时候,总能看到空手甚都不做的家伙放在希尔凡的部落里,族长也会把他们赶走”古丽亚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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