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阿尔克带领的这两千多人幸运,还是李德明带领的党项人活该走霉运,除了缜密的费舍尔在东方谷口扣留了两队东方来的商人,双方之间在天黑之前没有任何接触,这也就避免了阿尔克在设伏的时候准备不足,当然对李德明一方来说可能有些不公,但是命运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
眼看局势不利,众多的士兵都开始崩溃,军中督战的“执法队”的刀刃都不再有任何左右的时候,李德明再难控制局面,很是干脆的率领自己心腹队伍——拓拔家的亲族拓拔部为主要构成的近卫军队开始“撤退”,当然给马哈穆德的解释是回归东方寻机再战。
说起来也是该李德明倒霉,仓促撤退的他虽然尽量带上了母系野利家的千多人,加上一些直系的队伍总计近七千人,自认这么多人足够安全返回远在千里之外的夏州,却忽略了安排前哨和断后扫尾的人马。
如果是李德明在夏州他控制的地方行军不安排哨探顶多是个疏忽的小事,但在这个时候,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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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节 收宫(三)()
这片风蚀土林区域横亘在孛罗城至轮台城的商路上,方圆十多里的地方到处是土石构成的台子、柱子之类,形状酷似一片苍天林木,又因为在有风天的时候会出现诡异的声音,所以被行走的商人们叫做鬼哭林,除了逼不得已路过的商人们,附近的牧民没人可愿意接近这里。
跟随着老罗的阿尔克等人甚至斥候营和骑兵校的普通战士都没这个忌讳,前者是因为了解而不惧,后者则是因为不了解和对自家统领的信任。所以当天上的繁星开始闪烁的时候,阿尔克所属的斥候营众人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设伏工作,甚至还有人天黑之前在风蚀土林的柱子顶部给自己弄了点热食,骑兵校的两个都同样隐藏好了自己的形迹——这种风蚀地形看着千疮百孔四面透风,却也难寻规律,这些骑在马背上作战的汉子,下了马同样不是迈不动腿的大爷,鬼哭林少有人走的地方不是被他们扔了乱石阻路,就是阴险的在地面上挖了无数的马腿坑。
有人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本身的不完美却追求完美的特性,因为不完美所以就免不了犯错,因为去追求完美必定要不断的试探,所以就同样免不了会发生试探的错误,无论是谁,能够终生不犯错误的都被尊崇成了“圣”或者“神”。
一个普通人犯了错,顶多是被家人责怪,被邻里抱怨,被朋友责骂,顶多招惹几个一辈子的仇人。像李德明这样的一方头人一旦犯错,其后果就非常难以预料了
李德明率着手下六千多人到达了这片风蚀岩层区。领先开路的榦木朵叫住了自己的手下,纵马跑到李德明身边,“大王,前面就是鬼哭林了,是不是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派人过去探探路?”
“不必,那罗开先才多少人?这片土地终究还是我们的!命令所有人快速冲过鬼哭林,然后休息准备吃食,就在鬼哭林等候伏击他们!”李德明很干脆的否则了榦木朵的提议,鬼哭林的传说他听说过,却从来没有在乎过,而且虽然撤出了孛罗河畔,但他还没认为自己已经输了,在他的想法里,突厥人和葛逻禄人把自己当苦力,但是现在,狡诈的突厥人和两面三刀的葛逻禄人何尝不是给自己当盾牌?
至于被扔在孛罗河畔的那些定难军战士,已经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不为别的,虽然被扔在孛罗河畔的也算位数于定难军,却多是杂部和汉人居多,对他来说夏州乃至肃州瓜州沙州这些地方,党项人还是太少了。
好吧,他的这种想法是否正确不用管它,关键是李德明旧有的经验误导了他,即便是见过松树炮这种对他来说新奇的东西,也没能让他真正醒悟过来,罗开先这样一个另类于这个时空的家伙更远不是他所能猜测到的。
鬼哭林整个地域形状是个南北稍大于东西跨度的枣核型,周边不是高低的山峦就是荒芜的加上流沙与乱石的不毛之地,南北跨度大约十二里,东西跨度也不少于八里,内里土石柱林立,中间的通道最宽敞的地方有近百步,狭窄的地方却只能够容纳匹马单行,不过总的来说容纳党项人这只撤退的六千多人完全不是问题。
当榦木朵头前开路进入鬼哭林,还没有奔驰到东方出口的时候,六千多人的队伍末尾已经完全进入。至于断后?大王都没有提起,你是哪里来的野羊羔子?
夜深沉,弦月初升的时候,党项人的队伍在鬼哭林通道内缓步前行,几声听着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夜枭声想起,月色下小心前行的党项士兵都有些胆战心惊,自家大王怕不怕他们不敢说,但是他们的心里却是疑神疑鬼的,正准备提高马速快点走出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就听见头顶“飕飕”的声响,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张望,就听见噼里啪啦坠地的声音咒骂喊痛的声音还有马匹嘶鸣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因为赶路而筋疲力竭的党项人兵士瞬间慌乱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麻烦让李德明懵了。
他身边的几个党项人贵族头领更是面色惨白,其中一个眼神好点,看清了是土石柱子上面落下来的杂物,信口说道:“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鬼怪?怎么山上土石会自己落下来?”
“胡说八道!”李德明纵马过去,一马鞭就抽了过去,不管是什么,这时候胡言乱语不是动摇军心吗?不抽你抽谁?给了张口胡言的人几记鞭子之后,李德明大声喝道:“所有人把盾牌举在头顶上,告诉前面加快行进,马上从这里出去!”
自然有亲兵冒着石头土块雨冲到前面去传令,当然免不了灰头土脸外加鼻青脸肿,黑乎乎的土林里面,即便有火把也看不了多远,几个幸运的兵士在躲避落石的时候,看到了土坡顶上的人影。
“上面有人!上面有人!哪里来的野人在上面搞鬼!”几个呜哩哇啦的声音叫喊了起来,那声嘶力竭的叫喊给慌乱的人群平添了一份恐惧。然后四下里也不约而同的有同样的叫嚷声响了起来。
只不过,看到了,喊出来了,也没什么鸟用。
上面埋伏着的斥候营战士本来为了掩藏行迹扔石头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这下既然被发现了,干脆放开了手脚,见到脚下有党项人路过,只要感觉能够砸得到,把先前辛苦搬上来的石头之类扔下去,至于砸不到的弓箭招呼!
李德明有心组织人手就地防御,但百多米山崖上落下的土石岂是区区盾牌能够抵挡的?组织弓手射雕手向上射箭,先不说天色黑暗不明,即便箭只射上去了又能有多少威力?组织悍卒爬上去砍人?那也要先能看得清上去的路径再说。
没奈何的党项人只能在各种奔走试探不果之后,拼命向东方出口逃窜,没了顾忌的劈头盖脸的石头土块外加不时的弓矢,李德明又能如何?只能被手下人裹挟着涌向东方。
等到蜂涌的党项人快要接近鬼哭林东方出口的时候,却发现地面上杂七杂八的堆了大堆的枯树干烂木头,还有隐隐约约的熟悉而又刺鼻的气味。
开路的榦木朵紧忙拦着手下人,“退后!退后!快退后!有埋伏!”
只是榦木朵招呼的已经晚了,一个曾经似曾相识的硕大火球从旁边的高坡顶端滚落了下来,地面上散落的那些枯枝断木甚至连同地面的泥土都瞬时间着了起来,熊熊火焰彻底堵死了东去的出口,十几个下马去挪动枯枝的士兵哀嚎着从火堆中奔爬出来,有几个想靠前救火的被慌了神兵士抱住,一同卷入了火焰当中
“快叫他们在沙土上滚!”带在身边的基本都是自己的心腹,榦木朵心疼的呼喝着。
只是杂乱的通道处根本没人听得清他说什么,旁边的亲兵还在拼命用盾牌抵挡不断落下的碎石,燃烧的火焰逼得人不断后腿,马匹更是紧张的嘶鸣,那十几个士兵哀嚎着倒在地上不动了,倏忽间,几支冷箭飕飕的射了下来。
“快躲将军!”一个亲兵手持盾牌从旁边的马上跃起,一边喊叫着直接把榦木朵撞下了马背,而那突袭的冷箭还是执着的穿透的榦木朵的胸膛外加亲兵的后背。
紧跟着又是劈头盖脸的石头土块倾泻而下,旁边的亲卫拼了命的涌到近前,把榦木朵从石头土块中扒拉出来,七手八脚的拖着人就像远离土壁的方向撤。
自然有人把这一切情况汇报给还在赶来的李德明,定难军节度使宋封西平王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栽下马去,狠命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才醒悟过来,几乎是咬碎了牙齿的追问确定,“东边出口被封了?榦木朵怎么样?”
无论哪一个消息都不是他愿意听到的,榦木朵更是跟他一起长大亲近玩伴。
“报大王,贼人用的是破甲箭,榦木朵将军的右胸和肩胛被一箭穿透,已经昏迷。”
心急火燎的李德明透过护卫们的盾牌四处张望了下,“在这里等死吗?东出的路又不是只有一条,换方向走!”
事实上不用他说,底下的各队头领们也在向各个方向试探,被砸倒了千把人,余下还能骑在马背上奔跑的党项人如同笼子里困兽鼠突狼窜,只是不是被乱石阻住去路,就是莫名其妙的栽断了马腿,偏偏他们又不敢轻易下马奔跑,本来就奔逃了大半天,到现在米水未进,凭借两条腿奔走,恐怕没被石块砸死,先就要累死了。
眼看着党项人的马匹奔跑速度越来越慢,疲劳的马匹喘气哀鸣的声音阿尔克在土崖顶上几乎都能听见,白眼圈冲着亲兵摆摆手,“吹号,通告哈斯那和费舍尔可以突击了!”
于是长长短短的铜号声音响彻了鬼哭林。
几乎铜号的声音刚落,伴随着急促而又富有韵律感的马蹄声,哈斯那率先从隐蔽处突了出来,这个家伙的绰号就是来自于他的战斗风格,除了黑小子那噶率领的第一都,哈斯那这个都五百人全是打法最野蛮的家伙,直接插入了疲累不堪的党项军人马之中,所到之处真的可以说人昂马翻。
喜欢上山林打猎的老猎人都知道,山林里面最难招惹的不是老虎和狗熊,而是山猪,这种家伙粗蛮莽撞认死理,只要惹到它,基本就是不死不休。
不论哪个年代,战士的风格一般来说都是跟随长官走的,有哈斯那这只山猪带头,骑兵校第七都就像一群发了疯的野猪直接冲散了本就杂乱不堪的党项人队伍,面对全身披甲手执长刀的他们,疲惫不堪的他们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混乱之下,李德明被一众亲卫守护着撤向鬼哭林西面的开口,借着月光刚远远看到豁口方位,就见一颗巨大火球从顶部滑落,藤球的体积配合烈焰牢牢的堵死了豁口。
“糟糕,我命休矣!”李德明再也撑不住了,不断的损失加上连环的打击直接消去了他争胜的意志,接着身体一歪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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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 收宫(四)()
李德明这一晕倒,党项人勉强维持的秩序马上就乱了。说党项人是乌合之众有些不妥当,但是游牧民族出身的党项人没有农耕文明的汉人有韧性却是事实。
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是逐水草而居,说白了就是放牧啃光一片草皮之后就换地方,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就决定了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用后世的俗话来说就是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说的好听是灵活机动,但是军队却不能容许这样的观点,关键时刻的坚韧才是军人的精神脊梁。
随着李德明的晕倒,亲近拓拔李氏的大呼小叫,导致的结果是几个呼吸之间传遍了整个党项队伍,最沉稳的费舍尔在这个时候带队从隐蔽处杀了出来,慌乱的党项人彻底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风箱里捉老鼠了,党项人再也没有成建制的对抗,哈斯那带着他的山猪队伍到处横冲直撞,费舍尔则是密不透风的好像处处存在,从土坡上磨磨蹭蹭爬下来的阿尔克只能带着人静坐观战了。
没办法,斥候营的家伙都习惯了背后里下黑手,这种面对面的拼杀真的让他们觉得浪费力气。
“长官,那群山猪好像把敌人都杀光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芈伯南远远地从另一方骑马跑过来,询问阿尔克。
阿尔克冲着四周张望了下,“不管了,你那里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我这里也没有了,不过那边不是有死马吗?烤几只马腿总可以吧?”芈伯南翻了翻自己的背囊,来的时候因为匆忙就没带多少吃的,因为守在山顶熬了一整夜,背囊里面的肉干馕饼之类早就吃光了。
“成,就这么干!叫人,点篝火,多烤一些,那些山猪撒野完了估计也会饿的!”阿尔克从善如流,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四周地面上到处是死尸空气中满是血腥味什么的,根本没人去在意。阿尔克的话一出,自然从身后涌出大群饿死鬼去不远处切割马腿,党项人的战马死伤了不少,至少斥候营加上骑兵校两个都这不足两千人是吃不完的。
用篝火烤熟烤好一只马腿需要多久时间?也就两刻钟足矣!只是马腿还没完全烤好,阿尔克就听到了哈斯那和费舍尔远远的吵闹声。
“费舍尔,你这狡猾的家伙,居然捉住了党项人的大头领,大多敌人都是我带人杀的,你这家伙要分我一半功劳,不然就到将主那里评理去!”哈斯那这种性格的家伙说起话来就像吵架,即便是使用不那么熟练的汉话也是同样。
“你这山猪别耍无赖,你这混蛋带着人到促乱窜,有野牛不抓,盯着山羊猛追,还差点误伤我的伙计!再说了,分你一半?咋分?要不把这李德明从中间劈开?恐怕将主也不认得了!”费舍尔是缜密的性格,不代表口舌不好,事实上这个家伙的嘴巴也随了他的性格,缜密而又刁钻。
“呵,抓住了李德明?这可是个好消息啊,要不也分我一份?没我斥候营在上面折腾他们,你们哪有那么轻松?”阿尔克嘴巴里唠呖唠叨,手上也不老实,抓住被士兵托架着昏迷不醒的李德明头发,看了看脸,有些不屑的接着说道:“党项人的大头领就这样子?真是不知怎么想的,没仇没怨的来找咱家将主的麻烦,啧啧,这不是自己寻死吗?”
除了赫尔顿那个被派到轮台城的家伙,阿尔克这货称得上第二语言天才,跟着老罗时日不久就学了很多老罗的话语,这一番话说出来,旁边围观的战士都听得忍俊不住。
“阿尔克,你这混蛋!我们辛苦在那边宰人,你在这边偷摸吃好的!”哈斯那才不理会阿尔克的俏皮话,他们之间说是上下级关系,却根本没人在意,都是角斗士营出来的,谁不了解谁?
“放心,少不了你的!”阿尔克其实没啥在意的,本来准备的就是所有人的,虽然同样饥肠辘辘,他却更关心最后的战果,仔细观察了一下陆续过来的骑兵校战士,低声询问道:“你们抓了多少俘虏?”
“没多少,也就三四百人,这里好多地方没什么月光,根本看不清,也没法留手”费舍尔说着还指着跑去盯着烤马腿的哈斯那说道:“那只山猪打起仗来根本不知道留手,我估计能从各个缺口逃走的人绝不超过一千。”
“唉,麻烦了”阿尔克当然知道骑兵校的战斗风格的,对于光线不好摸不清情况的地方,骑兵校绝不会做无用的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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