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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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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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郡守闻知李轨得罪了河西卫府,十万火急书信致歉。接着弘化留守府也十万火急书告冯孝慈和王威,请两人网开一面,些须小事,意气之争,略加惩戒也就罢了。

李轨自知中计,但这里面的事情充满了玄机,他想不透,感觉很复杂,仿若黑暗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卡住了自己的咽喉,令人窒息。他不敢再在龙勒待下去,更不敢盘桓于敦煌,但留守元弘嗣和郡守托付的事又必须完成,这让他惶恐不安,左右为难。

想来想去,还是河西卫府的大牢最安全,倒不如继续待下去,但问题是,卫府不让他待,把他和一帮属从赶了出来。就在李轨和属从们站在寒风中踌躇不定之际,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

伽蓝黄袍黑氅,戴着黑裘风帽,牵着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在奢华白狐裘内的栗发蓝眼少女,左右跟着一黑一白两只威猛大獒徐徐而来。

李轨有些紧张,当日在鸣沙园,这个年轻卫士和那个阳关令强悍至极,不但把史紫玉的随从全部撂倒,还把史紫玉痛扁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把楼观道仙师的形象彻底摧毁了。

俗语说打人不打脸,但卫府这帮老军不但打脸,还往死里打,骄横嚣张到了极致。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卫府这帮老军无所谓,背后有卫府撑腰,就算没有撑腰的,他们也不怕,反正光棍一条,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就是苦了李轨。李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本想拍马屁的,结果没有拍对地方,适得其反,反而得罪了史紫玉。他在河西虽然是望族,但相比人多势众的楼观道,他还是差了一些,不想得罪啊,如今却是欲哭无泪。

两头大獒气势汹汹,让人不寒而栗。伽蓝缓缓走来,看那架势,闲庭信步,优雅从容,根本不像迎接李轨,不过偏偏就冲着李轨来了。

欺人太甚,难道还要当街再打?李轨冷笑,大手毅然握紧了刀柄,你敢动手,咱就敢反击。

“李参军……”伽蓝站在六步之外,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淡淡笑意,看上去很和善,“你是打算回武威,还是打算在阳关继续寻人?”

李轨暗自心惊,握刀的手慢慢松开,迟疑着没有说话。

“我刚刚从关外回来,知道一些关外的事情,一路上也曾遇到不少跋涉之人。”伽蓝徐徐说道,“李参军若是寻人,而且正是从关外赶回之人,我或许还能帮上一点小忙。”

李轨略略皱眉,随即做了一个大胆决定,当即抱拳为礼,“敢问将军贵姓?”

“我叫敦煌,字楼兰,法号伽蓝。西土的朋友,一般都唤我伽蓝。”

李轨的脸色霎时变了,目露惧色,大手再度握紧了刀柄。伽蓝,西北狼,传说中的金狼头,这个秘密知者甚少,但做为通吃河西黑白两道的豪望,对这个名字那是耳熟能详了。不用猜,从鸣沙园掉进陷阱,到今天出门就撞到传说中的西北狼,足以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就在他手上,事情麻烦了。

第八十一章 河西李轨

李轨心念电转,在主动试探还是死不认账之间急速权衡。

他是河西豪望,也是武威官吏,与主掌西土外事商贸的老狼府没有太多交集,即便有交集也局限在回易上,虽然他结交了很多西土胡虏朋友,在关外有很多耳目,但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力量变成老狼府的工具,为老狼府所控制。

正因为这种桀骜不驯的个性,他才有野心有欲望,才掌控了河西很多行会,才通吃黑白两道,由此才有实力有资格攀附长安的大权贵。大权贵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的,不能给权贵带来利益,权贵岂会任你攀附在自家大树上获取好处?

过去河西李氏攀附的是陇西李氏。大家都认飞将军李广为祖宗,五百年前是一家,容易亲近,但陇西李氏兴也快,败也快,如今就剩下一个空架子,这也影响到了河西李氏。随着“李氏将兴”的谶言逐渐传开,整个中土的李氏都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李氏豪门望族,更是成为当今杨氏皇族不遗余力打击的对象。

现在河西李氏生存没有问题,但在仕途上几乎断绝,就在这时候西北局势忽然变了,元弘嗣出任陇右最高军事长官,李轨的机会终于来了。

元弘嗣出自关陇第一虏姓元氏。元氏就是鲜卑拓跋氏。拓跋氏入主中原近两百年,跃马扬鞭于黄河两岸,可谓风光一时,不过现在也就是一没落贵族。元弘嗣与杨玄感是至交好友,而杨玄感与李轨自小相识,交情也不错。

李轨的父亲曾是杨玄感的父亲杨素的老部下。杨素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权倾朝野,李轨当然竭力巴结,可惜巴结杨素的人太多,而李轨又来自西北蛮荒,文武双全满腹经纶的杨素怎么看他都像一个野蛮人,弃之如敝屣。杨素看不上眼的人,杨玄感却觉得不错,折节下交。这次元弘嗣出任弘化留守,杨玄感理所当然向他举荐了李轨,而李轨也不负所托,为元弘嗣在最短时间内立足西北“冲锋陷阵”,立下了汗马功劳。

杨玄感在长安有个“小圈子”,其中包括现在的兵部侍郎斛斯政,去年出任弘化留守的元弘嗣,还有蒲山郡公李密,昔日名闻京都的著作佐郎薛德音等长安显贵。李轨当然没资格进入这个“圈子”,不过他知道这个“小圈子”,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进入这个“小圈子”,自此获得深厚的人脉关系,飞黄腾达,跻身显贵。

薛德音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虽然发配数千里之外,但杨玄感等人从未舍弃,想方设法予以营救,仅仅两年就为其重返长安铺平了道路。

薛德音的父亲薛道衡是杨素的知己好友,两人相和诗词曾传唱中土。今上冤杀薛道衡,一度引起中土文苑儒士的愤怒和谴责,但实际上这冤杀背后的秘密不少人都清楚。薛道衡在某些关陇贵族的蛊惑下,常常在文章里盛赞先帝,摆明了为先帝旧臣鸣曲,对今上压制和打击关陇显贵,宠信山东和江左遗臣极其不满,结果惹得今上不高兴,默许和纵容御史大夫裴蕴诬杀薛道衡。

薛德音越快回到长安,越能表明关陇权贵在激烈权争中所展示的力量。这样的力量一旦用在某个人身上,此人距离飞黄腾达之期还远吗?

李轨不想放弃希望,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败,对未来的巨大期待让他毅然决定赌一把。

李轨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对于强者,像李轨这样的西北豪望并不畏惧,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强者,这一礼,李轨敬的不是伽蓝,而是伽蓝背后的老狼府,那才是让李轨畏惧的真正所在。

“正如将军所言,某在阳关寻人,已经寻了很久。”李轨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早该进关了。将军从何处来?”

“突伦川烽燧。”伽蓝微笑点头,“李参军所寻之人来自何处?”

李轨心跳加快,他有一种预感,预感这次赌对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继续说道,“且末。”

“有姓氏吗?或者相貌?”

“戍边刑徒。”李轨问道,“将军一路行来,可曾遇到撤离或者逃亡的戍边刑徒?”

伽蓝再次点头,笑道,“我在且末水边,曾救下一群戍边刑徒。”

李轨略加迟疑,转头与身边几位随从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位披发白衣、长相忠厚的中年栗特人冲着他连连颔首,示意他不必犹豫。

“将军所救,是否鸑▂uezhuo)?”李轨非常谨慎地试探道。河东三凤,长雏薛收,鹜Φ乱簦g雏薛元敬,这仅在中土文苑所传,“阳春白雪”知道,“下里巴人”大字不识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伽蓝笑了起来,“将军所寻之人就是他?”

李轨有些窒息,呼吸粗重,嘴鼻前更是白雾缭绕,“将军所救之人就是他?”

伽蓝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俯身,一边抚摸着暴雪长长的颈毛,一边望着李轨笑而不语。

李轨更是紧张,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试探下去,还是掉头就走。这时他身边那位栗特中年人忽然躬身为礼,用栗特话恭敬说道,“天寒地冻,寒风呼啸,此处并不是说话之所,不知可否请将军移步鸣沙园?”

伽蓝看看苏罗。苏罗听得懂栗特话,她嫣然一笑,用突厥话询问道,“你是谁?”

苏罗迷人的容貌和高贵的气质早已引起了李轨一行人的注意,众人都在暗中估猜她的身份,这无形当中也增加了伽蓝的神秘感。对于神秘不可知的事务,人们往往都抱着敬畏而谨慎的心理,不敢贸然接近,尤其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

“安修仁。”中年人用突厥话回道,但他的突厥话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听起来十分别扭。

“你是安国人?来中土营商的?”苏罗好奇地问道。

“我是大隋人。”安修仁笑着解释道,“曾祖自安国来中土营商,因丝路断绝无法归家,遂定居于祁连山下。”

苏罗“哦”了一声,对安修仁失去了兴趣。安修仁却对她的身份更觉疑惑,刚才虽然只有简单几句对答,但苏罗的神态语气无不显露出她高高在上的样子。

安修仁正想试探一句,苏罗美妙的声音再度响起,“鸣沙园在哪?”旋即指指两头大獒,“暴雪和梦魇能进去吗?”

“鸣沙园就在百步之外。”安修仁强自忍下心中的好奇,急忙向苏罗解说。稍稍夸张地描绘了几句,立时便勾起了苏罗的兴趣,“大兄,快走,快走”

李轨的几个随从抢先赶到鸣沙园,寻了一处僻静独院。

李轨则一直陪着伽蓝,彼此心照不宣,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苏罗对什么都好奇,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安修仁不得不一边战战兢兢地躲避着两头虎视眈眈的大獒,一边用蹩脚的突厥话夹杂着栗特话胡扯八道,已满足小姑娘永无止境的好奇心。

刚刚从卫府牢狱里出来,这帮平日趾高气扬的西北人自觉河西豪望的名声受到了侮辱和打击,有心想“整治”一下鸣沙园找回点脸面,谁知一打听,鸣沙园的少东家已经去长安了,而名伎鸣沙和丝桐已经被卫府要了过去,尤其令人担心的是,史紫玉三天前被一群门徒接回了太平宫,据说是被抬回去的,伤势比较重。

太平宫丢了这么大的脸,史紫玉的仙风道骨形象给彻底毁了,虽说知情者知道轻重,绝不会到处乱说,再说即便说了也未必有人信,另外卫府及时出面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绝了流言的传播,但无论是太平宫还是史紫玉,都不会就这样算了,将来肯定要报复,而李轨就是其中之一。

李轨冤枉啊,但伽蓝、毛宇轩做得太绝,把史紫玉一帮人打得满地找牙,却让李豹和李轨一般人打了个旗鼓相当,怎么看都觉得李轨是设局者之一。退一步说,就算李轨不是设局者,就凭他拍马屁拍错了地方,害得史紫玉遭到一顿毒打,颜面尽失,这个梁子也算结下了。

李轨郁闷,几杯酒下肚,忍不住还是发了几句牢骚。意气之争而已,何必把史紫玉打得哭爹叫娘?你实在要打,就打我好了,口出不逊者是我,挑起祸事的也是我,你又何必非要暴打史紫玉,让史紫玉迁怒于我?

“想知道原因吗?”伽蓝好整以暇地问道。

李轨没有说话。他想知道原因,但又怕知道之后掉进更深的陷阱。今日伽蓝突然出现,未必是好事,搞得不好就是自己噩梦的开始。

“将军,是不是因为关外的局势?”安修仁却接上了伽蓝的话,暗示李轨不要顾虑,反正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伽蓝这头西北狼到底想干什么。

伽蓝轻轻颔首,娓娓道来。

“西北局势太复杂,牵连到的势力太多。”伽蓝最后说道,“我是裴氏老狼府的西北狼,又是西北沙门弟子,今裴氏势力已经被赶出西北,我师父也在不久前圆寂于圣严寺,仅靠卫府的力量难以保全,事实上我在西北已经没有立锥之地。”

李轨暗自吃惊,安修仁和另外几个随从也是面面相觑。西北金狼头是一个传奇,但这个传奇竟然也走到了穷途末路,从伊吾道一战到突伦川烽燧,再到今日重返敦煌,伽蓝一直处在各方势力的夹击之中,若想活下去,也只有远离西北了。

“你要走了,所以暴打史紫玉,以此来报复太平宫,出一口恶气?”李轨颇为同情地问道。

“我是为你打的。”伽蓝笑道。

“为咱?”李轨和安修仁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薛德音。

他们到了敦煌后就发现不对了,太平宫的史紫玉竟然亲自出马盯着他们,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接到了薛德音,也很难避开太平宫的耳目。这让李轨非常疑惑,弘化留守元弘嗣曾嘱咐过他,务必瞒过卫府、老狼府和太平宫的道士,把薛德音悄悄送过黄河,甚至告诉他,假如薛德音的身份暴露了,就下手灭口。显然,薛德音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关系到了某些关陇权贵的生死存亡,这令李轨非常恐惧,不过富贵险中求,有时候身不由己,只能拼死一搏了。

“我如果不把史紫玉打伤,不把太平宫的注意力引开,就算我把薛德音安然无恙地交给你了,你能保证把他安然无恙地送离河西吗?”

李轨高悬的心轰然放下,一颗心终于落地。伽蓝不是敌人,薛德音也找到了,虽然接下来的事非常艰难,但总算开了一个好头。

李轨与安修仁等人齐齐施礼,以表谢意。

“将军,薛先生何在?是他告诉你,咱来阳关接应他吗?老狼府是否知道他的存在?”李轨急切问道。

“事情比你们想像的严重。”伽蓝说道,“在关外寻找薛德音的不仅有楼观道的人,还有陇西李氏和长安长孙氏。我在冬窝子遇到了老君殿的寒笳羽衣,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李世民,还有齐国公长孙无忌,也就是老狼府都尉长孙恒安的弟弟。这么多人都在寻找薛德音,可想而知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你们的想像。”

伽蓝望着李轨,又看看安修仁,眼神凌厉,“为什么这么多人寻找薛德音?我不想知道原因,我想你们也不愿知道,但事实上,我们都被卷进了这场风暴,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屋内鸦雀无声,气氛凝重。苏罗却是仿若不闻,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案几上的美食。

“当务之急是把薛德音送过黄河。”伽蓝继续说道,“他的行程你来安排,而他的安全由我来负责。”

李轨稍加沉吟后,非常坚决地说道,“将军,咱必须马上见到薛先生。”

“薛先生就在鸣沙园,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在一间僻静而雅致的小屋内,李轨与薛德音两手相握,彼此都有些激动。

“先生,某刚刚从卫府大牢里出来,出门就看到了传说中的金狼头。”李轨一边搀扶薛德音坐下,一边焦虑不安地说道,“接着,某就看到了先生。这里面有无数疑问,但现在某只想知道,先生是如何从且末千里迢迢赶至阳关的,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伽蓝将军,某和薛家老小早已成了阿柴虏的俘虏,生死未卜。”

薛德音把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详尽述说了一遍,“伽蓝将军信守承诺,答应把某和某一家老小安全送回河东。某相信他,请你也相信他。”

李轨沉思良久,把诸多疑问一一串连起来,最后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先生,他是西北狼,是老狼府的西北狼。”

“他是裴氏老狼府的西北狼。”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李轨提醒道,“不要忘了,薛老先生就是死在裴氏手上。”

薛德音抚须苦笑,“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大陷阱。伽蓝先是欺骗你,赢得你的信任,然后再利用你,骗取你所知道的全部秘密,接下来,裴氏就可以拿着这些秘密大开杀戒,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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