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看呢,你们便来了,也罢,大家便一同看吧。”董修武说道。
他取出那几纸书信,当众念了起来。
“刘兄见字如面,分别多日,小弟甚是想念,弟已抵达乐平,一路无事,吾兄勿念……”
从字面上看,五封信都很正常,是一个名叫张森的人,写给刘猛的,所言不过是旅途琐事,除此之外再无涉及。
“这也没有什么啊,太普通不过了。董知事,该不会是你的手下,没找对东西吧。”顾倾城意有所指地看了路峻一眼。
董修把书信收起,重新拿出根草棍叼在口上,悠悠道:“若是一眼便可认出,无量教还会有余孽残存吗?这其中自然是有隐语的,难道现在入鱼龙榜已经不需要脑子了吗?”
见面不如闻名,从见到顾倾城的那一刻起,董修武便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诚然,能入鱼龙榜可以证明顾倾城是个天才,但并不等于他一定能跃过龙门,开启九窍。
开窍之后,还有通幽,通幽之后,还有归元,归元之后,还有真如,真如之后,方是天人。
每一步都是一座险峰,每一步都是一道难关,阻挡住了太多人,真正能成就天人,举世无双者,也不过五人耳。
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天才,即便比肩地榜的雪豹捕头张天翔,天策府一等一的天才,也难逃陨落的命运,更不要说一个连龙门都不曾跃过的顾倾城了。
董修武初闻顾倾城到来还有些欣喜,认为其可以助力,不想他却目空无人,如此倨傲,难成大器,他又何必与他好言语。
顾倾城听到董修武对自己明言讥讽,又是当着江雨菲的面,顿时勃然大怒。
还不等他发泄怒火,许铎便急忙笑着打起了圆场:“董知事言之有理,这信中定然有隐语,只是顾大侠沉心武道,对这些阴谋诡计不甚了解,也是难免。”
有他这么一打岔,顾倾城也想起了董修武的身份,把心中怒火强压下来,冷声说道:“既然董知事说信中有秘语,为何不示与我等,我等方能助力天策府,共捕无量教余孽。”
“陈家尚未到,待他们到时,本捕自会揭晓。”董修武说道。
“董知事该不会有意拖延时间,好措辞编造吧?”顾倾城步步紧逼道。
见他反将自己,董修武口中草棍微微一翘,笑道:“如此拙劣的暗语,还用得措辞吗?路峻,你来说与顾大侠听,也让顾大侠涨涨见识。”
他将“顾大侠”三字咬得极重,又让路峻这个见习捕快来指点,讥讽之意更浓。
顾倾城握剑的手不停地握紧又松开,也许是顾及董修武的身份,始终没有把剑拔出来。
董修武心中又是一阵鄙夷,到这个份上都不敢亮剑,还跃个屁的龙门!
顾倾城不敢对董修武亮剑,却把怒火投到了路峻身上,瞪着他问道:“小捕快你说,这信暗语是什么?”
路峻迎着顾倾城愤怒的目光,无所畏惧地反问道:“你是在质问我吗?”
第11章 一言俯首()
强者,可以尊敬,但却不能屈服。
这是所有人进入天策府后,学到的第一条府规,也是天策府五千年来立府之本。
昔日大唐初立,尚为秦王的太宗奉命设立天策府,便定下此规,五千年来从未更改。
除去天人之外,天策府人不会向任何一个强者屈服,哪怕对方是天榜宗师,真如强者。
即便是天人,强逼天策府人低头,天策府主亦会寻上门去,为你讨回公道。
原因无他,因为世间仅存的五个天人之中,便有一位是天策府主。
路峻虽然只是见习捕快,亦是天策府中人,顾倾城若是好言相问,有董修武话语在前,他自然会回答。
但顾倾城形若质问,路峻便直接顶了回去,丝毫不顾及他鱼龙榜高手的名头。
董修武身为知事捕头,如意境高手也就罢了,可路峻一个小小的见习捕快,充其量也不过聚气境,竟然也敢质问自己,顾倾城再也忍不住了。
“狗胆!”
顾倾城怒喝一声,握住长剑的手向外猛地一拔。
路峻面无惧色,毫不避让地盯着顾倾城。
眼看长剑即将拔出,突然噗地一声轻响,一道绿光闪过。
顾倾城只觉虎口一麻,长剑便再也无力拔出,重复归鞘。
他目光一扫,只见一根草棍飘然落地,再抬头看去,却见董修武原本叼在口中的草棍,已然不见了。
仅仅是一根草棍,便逼得鱼龙榜高手无法拔剑,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不愧是阳昌第一高手,董知事功力居然如此深厚,难怪父亲再三叮嘱,不可得罪天策府。”
许铎望向董修武的目光中,敬畏之意更重。
“飞花摘叶,亦可伤人,想不到董修武已到如意大成,居然屈居一县。师父果然没有说错,天策府人才济济,深不可测。”
江雨菲目光流动,若有所思。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只有楚慕风仍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也不知是没看出刚刚的惊险,还是其他什么。
董修武赞许地看了眼路峻,慢悠悠拿出一根草棍,重新叼在口中,缓缓问道:“顾倾城,你是要对天策府亮剑吗?”
顾倾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道:“在下不敢对天策府亮剑,在下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一抱拳,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董修武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亦不严厉,却让顾倾城依言站住。
“董知事,你这是何意?”
“魔踪现迹,身处阳昌县所有武者必须听从天策府调遣,你敢出这个门,我便让鱼龙榜永无你名。”
董修武只是一县知事捕头,无权决定鱼龙榜排名,让顾倾城永远消失在鱼龙榜上,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杀了他。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顾倾城。
只见他脸上青红交替,胸膛不停地起伏,双手紧握成拳,但却不敢去握住自己的宝剑。
终于,顾倾城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来:“在下遵命。”
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鱼龙榜高手的形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所有人望向顾倾城的目光中,却带上一丝鄙夷。
路峻只觉得心潮澎湃,仿佛有个声音在心中呼喊。
“仅凭一言,令高手俯首,我也要成为董知事这样的强者!”
就在此时,门外有捕快来报,协理捕头刘家卫,与阳昌陈家奉命前来。
与许家只派子弟前来不同,陈家现任家主陈王京亲自率队,带了足足五十余人。
陈王京四旬左右,虬须虎眉,一进门便高声喊道:“陈某来迟,还望董兄见谅!”
董修武笑着迎了上去,说道:“陈兄亲至,是给董某面子,哪敢怪罪。”
陈王京目光一扫,见许家只派子弟前来,心中暗暗冷笑道:“许炳煌自恃朝中有人,竟敢不将董修武放在眼里,真是不知死活。”
两家同在阳昌,彼此难免有竞争,眼下许家压了陈家一头,他对此却是喜闻乐见。
陈王京长叹一声,忧心忡忡道:“魔踪现迹,我陈家身为阳昌世家,自当全力以赴,否则上对不起君皇,下对不起家乡父老,陈某便枉为家主了,族中长辈亦会严责。”
路峻心中暗自好笑,这陈王京看似粗鲁,实则精明得很,言语中没有半点指责许家之意,却把许家给装了进去。
许铎急忙插话道:“董知事,陈伯父,家父恰好闭关,所以未能亲至,还望见谅。”
“原来许老弟也闭关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路峻又是一阵暗笑,陈王京口上说着理解,但前面那个“也”字却特意加重,似在告诉董修武,他之所以来迟,便是闭关之故。
果然,董修武接道:“打扰陈兄闭关,让陈兄没能突破如意境大成,本捕愧疚难安啊。”
“魔道当前,不在乎那么点时间,反正老陈我没啥出息,只能留下来看家,当个有名无实的家主。”陈王京大咧咧道。
跃过龙门,踏入开窍,便不能再闭门自修,需游走天下,磨砺己身,自然无暇顾及家族事务。
家主由如意境高手担任,专门处理杂务,各大世家莫不如此,说是有名无实倒也恰当。
“陈兄心性洒脱,定能成功开窍,跃过龙门,不用再理会诸多杂务了。”
“我天赋有限,可不敢与董兄相比。”
两个人谈笑风声,许铎心中却把陈王京骂个狗血喷头:“你个老王八蛋,自己来也来也就是了,干嘛把我爹捎上!”
董修武和陈王京相互吹捧了几句,把江雨菲,楚慕风和顾倾城向陈王京介绍一番,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
“陈兄,江姑娘,楚少侠,家卫,还有顾大侠,随本捕入内,详说此事。”
董修武虽然瞧不上顾倾城,但既已压服了他,这个鱼龙榜高手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自然不会放过。
但是作为许家代表许铎,却被他直接忽略不计了,以此来表达心中不满。
许铎心中一凉,急忙拉过自己一个族弟,让他速去叫许炳煌,以为弥补。
路峻见董修武没有叫自己,不免有些着急,却突然听到董修武说道:“路峻,去叫其他捕头前来。你——”
董修武顿了顿,说道:“你也同来吧。”
路峻心中一喜,急忙应声跑去叫人。
第12章 知事传技()
除去知事捕头董修武,两位协理捕头李向河与刘家卫外,阳昌县还有八位捕头,捕快四十余人。
两位协理捕头都是如意境高手,另外八位捕头则是化虚境,至于捕快则清一色的聚气境。
此时,李向河留守府中,其余尽在铁拳武馆,有人在审讯刘猛家眷与高川,有人盘问铁拳武馆王明山等人,还有人在抄家搜集线索。
路峻脚步轻快,很快便将几位捕头找到,一同进了武馆正厅。
“自己找地方坐吧,”董修武挥了挥手,“都说说有什么发现。”
众人各自寻位坐下,路峻自知身份,来到董修武身后站好。
“回知事,刘猛房内未搜出任何物品。”
“属下已施用严刑,但刘猛家人与高川仍然不招,推说一概不知。”
“王明山及武馆诸人,皆言不知刘猛魔道身份。”
各捕头汇报完毕,竟然一无所获。
董修武口中草棍晃动数下,拿起那几封书信掸了掸,说道:“看来,这几封信是唯一的线索了。”
“董知事,信中不是有暗语吗,现在该说与我们了吧?”顾倾城阴声怪调道。
董修武吐出口中草棍,把书信向身后一递,说道:“路峻,将暗语找出来,说给大家听听。”
见董修武吐出口中草棍,路峻心中暗自苦笑,他终于知道董修武为什么叫自己进来了——背黑锅!
不说这信中是否有暗语,便是有也不会公布于众。
事涉魔道,除了天策府外,人人皆可疑,董修武怎么会将线索说出来,一旦走漏风声,便前功尽弃了。
虽然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背黑锅,路峻还是煞有其事地戴上鹿皮手套,将书信接过来。
他看似在仔仔细细阅读,心中却在措辞该如何编得圆满。
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路峻轻咳一声,缓缓说道:“这封信言及张森已抵达乐平一路无事,便是在说,无量教在乐平有分舵,分舵十分安全……”
路峻的解释,完全是在牵强附会,董修武却频频点头,仿佛这便是信中暗语。
顾倾城就像吃了大便一样,表情十分精彩,待路峻胡谄一番后,抢着说道:“董知事,你在开玩笑吧,如果这就是暗语,无量教还会有余孽存在才怪!”
“呵呵,顾大侠看来对无量教很了解啊,那你说这里面的暗语是什么?”董修武眯眼笑问道。
这可是诛心之言,顾倾城哪敢接话,说道:“在下既非无量教余孽,又非天策府中人,哪知道暗语是什么。”
“既然不知,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暗语?”董修武反问道。
“这……在下只是觉得太简单了,不合魔道诡诈之风。”顾倾城解释道。
“你觉得?你觉得不是的话,那你来坐本捕这个位置可好?”董修武问道。
顾倾城咬了咬牙,闭口不再说话,直接认了怂,让众人又是一番鄙视。
董修武没有再打击顾倾城,重新叼上一根草棍,说道:“各位,眼下案情如此,无量教不只在阳昌一地,本捕会马上通知郡府与州府共同缉查。不过眼下却要各位相助,与本府捕快,共同缉查阳昌县内魔道余孽。”
“陈家愿听调遣。”陈王京抢先说道。
江雨菲与楚慕风互相看了眼,说道:“我与楚兄会全力相助。”
顾倾城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说道:“在下愿往。”
“多谢诸位,诸位之功绩,本捕自会上报,届时朝廷自有奖赏。”
董修武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事不宜迟,本捕便直接分配任务了。”
刚要分配任务,许家家主许炳煌匆匆赶来,进门便连声告罪。
董修武摆了摆手,说道:“许家主能来便好。”
许炳煌注意到了他对自己的称呼,心中不由一慌,正要再次赔罪,董修武却没给他机会,开始分配起任务来。
“诸位,事涉魔道,本捕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有人敢阴奉阳违,出工不出力,那便不要怪本捕降罪了。”
董修武冰冷的目光扫过许炳煌与顾倾城,其中浓浓的杀意,让两人不寒而栗。
“董知事放心,许家绝不敢违命。”许炳煌急忙说道。
顾倾城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跟着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我等立刻行动!”
董修武一声令下,整座阳昌城都动了起来,城门封闭,只进不出。
经过对许家的一番敲打,两大世家再无人敢阴奉阳违,所有人手尽出,与天策府捕快们大索全城。
天策府派出四位捕头与大多捕快,其余则留在铁拳武馆,继续查找线索,路峻也被留了下来。
“家卫,你带人去审问刘猛家人,路峻留下来,我教你如何破解暗语。”董修武说道。
“路峻,好好与知事学着,在咱营州,知事破解暗语之法,都是头几名。”刘家卫笑道。
路峻急忙道谢:“多谢知事大人。”
董修武将路峻带回刘猛房中,说道:“路峻,你能在炼体境便控制入微,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未必不能成为张雪豹那般人物。”
他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本来我准备慢慢传授你这些技巧,但此次张雪豹惨遭不幸,我无法免责,便提前传授与你罢。”
路峻心中一阵感激,说道:“知事大人……”
“不必多说了,时间紧迫,我们这便开始。”
董修武抬手打断路峻,说道:“暗语极为繁复,我于此道算是颇有心得,但也不能一一说清,只能将其基本原理教你,万变不离其宗,其余便要靠你自行领悟了。”
“是,卑职明白。”
“暗语或为替代,或为跳跃,或为回文,种种不一,但你要记住,所有暗语皆有规律可寻,否则无法成密……”
“无论暗语为何,必为完整话语,否则辞不达意,收信者也无法知晓其意,故暗语者,将其隐于普通文字之中,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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