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俭脚步站住,落寞地说道:“逃得一时算是一时吧,真的逃不出去,能和月离死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
“呵呵,不想你倒是痴情,可是你被魔女所惑,对得起你的父母家人吗?”路峻冷声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月离虽出身魔道,但从未伤害过无辜,她和别的魔道,真的不一样。”张俭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魔道就是魔道,人人得而诛之!”路峻沉声说道。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白即黑,还有五颜六色,月离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那我就来改变她的命运!”张俭掷地有声道。
“改变命运……”
路峻心底某处被轻轻拨动,陷入了沉思之中。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还是要说,夜孤岳出现,只是个意外,我确实有借他势之心,但绝无伤害你之意。”
张俭顿了顿,接着说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当我是敌人。”
“穴道一个时辰自解,我们就此分别,后会无期!”
张俭说完,纵身向山中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丛林深处。
远方的天空,金身罗汉与黑色巨蟒两尊通幽妙象,仍在缠斗不休,但是那黑色巨蟒却明显落入下风,只在罗汉身边游走。
突然,黑色巨蟒猛地炸开,空中只留下金身罗汉,向北方急驰而去,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弥不见。
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会知道,两个通幽境强者的战斗,以夜孤岳败逃宣告终止。
路峻从沉思中清醒,天机变运转,真气转为天极真经,向被封穴道冲去,只一瞬便将穴道冲开。
他提起血寒刀,展开身法,向着张俭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追出大约盏茶时间,来到一座悬崖之下,最后的足迹就在悬崖旁边。
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崖壁上虽有几根蔓藤,但上面却没有人影,张俭似乎坠入悬崖了。
路峻默立崖边良久,突然返身后退十余丈远,抽出血寒刀,急劈狂砍起来。
纵横的刀气在岩石上留下道道刀痕,路峻一路挥刀向上,直到悬崖边缘,蓦地纵身跃起,血寒刀发出一声龙吟,重重地劈落在岩石上。
乱石横飞,山崖竟然被路峻生生劈掉一角,坠落的岩石翻滚而下,久久不见回声。
路峻收刀入鞘,盘膝坐在崖边,平抚体内激荡的真气。
大约过了盏茶时间,山下传来脚步声,路峻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正是马冲的身影。
马冲走上山来,目光扫过凌乱的地面,问道:“路峻,你没有事吧?”
“没事,只是真气损耗有些严重。”路峻说道。
“那两个魔道呢?”马冲问道。
路峻目光投向悬崖,说道:“被我劈落到悬崖下了。”
“你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免得他们诈死逃生。”马冲说道。
“马捕头,不必了,那男魔抱着沈月离,背心中我一刀,当场便死了。至于沈月离,已被石正印破毁丹田,又被捕头你封住穴道,已是必死无疑。”路峻说道。
“西域盛产天蚕丝,你虽劈中他背心,却未见鲜血,不可大意。”马冲说道。
“若是未见鲜血,我岂能阻挡捕头,单单一个夜孤岳就让我头疼了,更不要说再加上五毒教了。”
路峻指了指被劈开的悬崖,说道:“大多鲜血被我刀气吹落悬崖,纵有遗落,也随碎石滚落了。”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下去了,没想到你刀法居然刚猛如斯,不愧能伤到夜孤岳。”
马冲伸出拇指,又问道:“对了,我见之前战场上有掉落的人皮面具,你可见到此人真实面目。”
路峻点了点头,说道:“见到了,三十上下,眉高目低……”
马冲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江汉如意境中,未曾见过此人。”
“见过才怪,我把顾倾城,长孙望,李执好几个人的相貌混在一起,你到哪里见过?”
路峻也不说破,转移话题道:“马捕头,夜孤岳可否落网?”
“唉,别提了!那厮为了逃命,连邪魔岭的血遁秘法都舍得用,我没追上他,又担心你们这里,只能先放过他。”
马冲满脸懊恼,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使用血遁秘法大损修为,他如今也只有开窍境,肯定会寻地休养。既然你们这里无事,那我马上就去追捕他。”
“马捕头请去,我刚刚用力过猛,还需再调息一下。”路峻说道。
马冲点了点头,纵身离去。
路峻站在山崖上,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过身,向旁边走了一丈多远,伸手拉了拉地上的一根蔓藤,对山崖下说道:“上来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蔓藤抖动,只见张俭从悬崖下攀爬上来,沈月离被他绑在背上。
原来,他并没有跳崖,而是借助蔓藤攀下悬崖,躲在一块凹槽内,可惜却没有逃过路峻的灵耳。
张俭刚爬上崖顶,便向路峻深施一礼,说道:“路峻,大恩不言谢,张俭自有回报之日!”
路峻并没有攻击,而是向后退开丈许远,指了指地面,说道:“先不要道谢,如果你说服不了我,我会让你像我与马捕头说的一样。”
他缓缓抽手血寒刀,横于膝上,目光如刀光般清冷。
第135章 苦命鸳鸯()
路峻清冷如刀的目光下,张俭先将沈月离从背上解下,然后抱在怀中,坐在了路峻对面。
“我和月离相识,是在五年前,那时她奉师命来大唐,寻找几种毒物……”
五毒教以毒为本,甚至许多武功都要借助毒物来修炼,有些毒物只在大唐才能找到,故而若论暗中潜入大唐的魔道中,五毒教当属最多。
沈月离便是因此易容乔装来到大唐,机缘巧合之下,与张俭结识,携手同游江湖。
两个人之间也并非一帆风顺,期间张俭发现了沈月离身份,也认为自己中了魔道的诡计,激怒之下还曾追杀过她。
不想追杀途中,却遭遇另一魔道,险些送了性命,幸亏沈月离出手相救,才化险为夷。
后来二人联手杀了那魔道,却都受了重伤,被困在一座山谷之中,彼此相互关照之下,产生了感情,最终私订终身。
张俭仿佛回到了五年前,语音低缓而柔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说到有趣之处,与沈月离相视而笑,彼此眼中都是浓浓的爱意。
“我知道,正魔不两立,我和月离的事情,肯定不为世人所容,所以一直不敢公布于众。”
张俭认真地看着路峻,说道:“可是,我舍不下月离,她也离不开我,而且月离真的与其他魔道不同。”
“她就像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始终保持着善良的本心,从来没有滥杀无辜。”
“月离为了我,宁愿叛出师门,脱离五毒教,只是她被教中毒药控制,无法真正脱离,我和她一直都在寻找解决的办法。”
“这次月离前来,本是要参加我的冠礼,结果却遇到围捕夜孤岳。那八极门的费伦和周清,见她貌美,起了不轨之心,非要搜查她的身体,月离才愤然出手,杀了他们。”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打听一下这两个人,便知道他们名声有多不好了。”
“其实月离当时可以逃走,但她为了见我,不惜涉险入城,我们见面后本要送她出城,但是已经晚了,只能先让她住进客栈,寄希望于天策府无法查出真凶,再伺机混出城去。”
“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劫,被你和颜氏兄妹找到,最终被捕。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路峻始终未发一言,直到此时才说道:“所以,你才找到夜孤岳,让他和你一起来劫囚车?”
“夜孤岳真是意外,”张俭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要将月离押解南岭,便找个借口出来,准备救她出来。”
他单枪匹马,又能抄取近路,比押着囚车的路峻等人快得多,昨日便到了这里。
九幽散功香,沈月离曾赠给张俭一些,他便是准备用此香来救下她。
不过张俭也知道,沈月离的毒解药肯定落在路峻他们手中,并不敢保证九幽散功香有效,所以还特意布置一些机关陷阱,所用的毒药也是沈月离所赠,但只是用于阻敌,伤害不到别人性命。
便在张俭布置陷阱之时,恰好遇到了藏身于此的夜孤岳,被误认为针对于他,便出手擒住张俭。
张俭无奈之下,只能冒充五毒教弟子,说师妹被天策府抓住,要押解南岭,他准备在此相救,不过却瞒下了路峻同行的消息。
有九幽散功香为证,夜孤岳居然相信了他的话。
也不知夜孤岳是怎么想的,居然主动要求帮张俭劫囚,还针对天策府有九幽散功香解药之事,特意埋伏在林中帮他阻挡马冲。
“路峻,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真的不知道夜孤岳为什么要出手相助,而且从始至终,我从未说过你随队同行,因为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的朋友。”
张俭面色恳切,说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不需要你动手,我自行了断,只求你放过月离。”
沈月离泪水再次涌出,拼命地张合着嘴唇,无声地告诉张俭,他若死自己绝不独活。
“好,我们一起死!”
张俭用力地点着头,轻抚沈月离的秀发,说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请你把我们两个埋在一起,多谢了!”
沈月离嘴角翘起,带着泪水的笑脸仿佛含露欲滴的鲜花般灿烂,没有半点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与心上人死而同穴的欣慰。
张俭展颜一笑,轻轻吻在她的额间,然后视死如归般看向路峻,完全放弃了抵抗,等待他的判决。
路峻看着这对苦命鸳鸯,冷笑道:“你愿与这魔女生死同契,确实可以一死百了。然而,你死之后,江汉张氏必将受武林耻笑,郡望亦会受损,便是你的父母也会因此担责,这些你可曾想过?”
“你我虽相交甚短,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搬弄是非之人,否则刚刚也不会瞒过马捕头了。”
张俭言辞恳切道:“我相信,你不会说出我与月离之事,张氏郡望不会因我而损,所有人只会认为我死于某场江湖争斗。家严家慈虽会伤心难过,但总好过我与月离之事败漏。”
“哼,说得倒是轻巧,还想让我帮你隐瞒?”
路峻冷笑一声,突然手指一弹,一粒石子飞射而出。
他虽然不擅暗器,但是两人相距极近,张俭猝不及防之下,当即被石子点中穴道。
路峻猛地跃起,梦幻指连环点出,又补上几处大穴,连同哑穴一同点住。
张俭惊愕地望着路峻,不知他究竟何意,只听路峻问道:“沈月离,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用自己的死,还换回张俭的性命?”
沈月离眼中一亮,翕动红唇,无声地说道:“我愿意。”
张俭心中大急,想要阻止沈月离回答,但既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来,急得双眼都要瞪了出来。
路峻却不看他,伸指在沈月离身上连点数下,天极真气透指而出。
沈月离身上穴道虽然是被马冲所点,但是时间已久,加上天极真气霸道无比,强行将她穴道冲开。
“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有什么临终遗言,对张俭说吧。”
路峻转身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张俭,你不要怪我,我这是为了你好,如果想为沈月离报仇,那就来找我吧。”
第136章 改变命运()
张俭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束,怒火让他双目暴睁,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冲着路峻无声地呐喊。
然而,穴道受制的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
“张郎,不要这样……”
沈月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抚平他的面容,柔声说道:“其实,这才最好结局。”
她将娇躯紧紧偎依在张俭怀中,喃喃自语道:“我武功尽失,便是回到教中,教主也不可能赐我解药,已是必死无疑,能用我的死来换回你的平安,我很高兴。”
沈月离微微扬起头,说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你不要再发怒了,静下心来,听我和你说说心里话,好吗?”
张俭用鼻子重重地嗯了一声,泪水止不住地留下来,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恋恋不舍地望着沈月离,生怕下一秒她就离自己远去。
沈月离偎在张俭怀中,如痴似醉地讲起两人往昔的恩爱,叮嘱他日后百般注意事项。
“张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找一个比我好上一百倍的妻子,把我忘了……”
“不,我不会忘记你,永远不会!”
张俭突然叫了出来,既而发现自己的穴道竟然自动解开了,心中狂喜不已,抱紧沈月离道:“月离,我们走!”
“张郎,我不走了,”沈月离螓首微摇,“他就在附近,我们逃不了的,还不如好好说说话……”
“你等着,我去和他拼了!”
张俭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沈月离紧紧抱住。
“不要去!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若去的话,他绝对不会留情,我不想你走在我的前面……”
“放心,我一定会赢的!我可以……”
“不要!”
沈月离伸手按住张俭的嘴,说道:“我不要你再用那一招,如果你要去,我就从这悬崖上跳下去!”
“月离,我……”
张俭悲痛难以自己。
“张郎,陪我好好说说话,送我最后一程吧。”沈月离柔声祈求道。
“好。”
张俭用力地点点头,心中却暗暗拿定了主意,待到一炷香后,路峻来取沈月离性命之时,自己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要用族中那记禁忌之法,与他回归于尽!
“张郎,能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只是我的命不好,不能永远陪在你身旁……”
沈月离与张俭互诉衷肠,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不知不觉才突然发现,日头已经沉入山的另一边,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张郎,我们说了多久,早就过一炷香了吧?”沈月离惊讶地问道。
“是啊,好像早就过了,路峻呢?”
张俭同样惊讶,起身向山下张望,看不见一个人影。
“难道……”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对沈月离说道:“我们下山看看!”
张俭搀着沈月离,向山下走去,走出大约百丈远,发现路边一棵树被剥去一块树皮,上面刻着四个字。
两不相欠!
两个人这才知道,原来路峻根本就没有杀他们之意,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路峻,兄弟,多谢你了,我还欠你一条命,日后必当奉还!”
张俭暗许誓言的时候,路峻已经与押解的四位捕头,到了下一座县城,入住天策府中。
实际上,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那棵树下,用灵耳倾听两人谈话,直到沈月离阻止张俭,路峻才离开。
如果沈月离怂恿张俭逃走,或是与他拼命,那么路峻会毫不犹豫地将沈月离诛杀,哪怕因此与张俭结仇也在所不惜。
“魔道,也并非人人可诛,善恶全在人心。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莫说我欠张俭一个救命之恩,便是不欠,面对这样的沈月离,我也下不去手。”
躺在床上,路峻轻声说出这段话来。
“天捕完成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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