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爷还真严肃正经了起来:“那我走了。长时不在,孩子们的功课可不要停了,到时我可是会抽查的!”
“知道了!”我看他往门口走去,心里又是一动,“不论是什么事,饭还是要按时吃的,可别到时回来给我添麻烦!”
他这才转头笑:“大夫的话,我岂敢不听?外面冷,你就别跟着出来了,省得再受了风寒没有人心疼你……”
看卷毛儿同志出屋后回嘴,我这就实实地站在了门内。等他一步步远去消失不见,我才猛然想起胤祺的药丸儿,随即忙又快步奔到了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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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卷毛儿做了多年的夫妻,但对政治问题却没有培养出敏感的态度来。谁想在那常年混饭于政坛的大臣之中,竟然还有比我更为迟钝的。太后娘娘去世不到百日,竟然还有人敢奏请康老爷子复立二阿哥为太子。不用说,这又是一人间惨剧,那些人要为天子之怒付出代价。
可是这事从四大爷嘴里出来,我倒听出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来,当然还有这人慢慢恢复的自信。
和他在一起时,我最不想提的就是这乱七八糟的朝堂之事。因为知道最后的结局,所以我对具体的过程也没了太多的兴趣。
朝堂上的事听的多了,我心里倒觉得有些蹊跷。这些应该是他和同谋者的对话内容,对我说有没有什么意义。想到这儿,我就很不乐意地推推他的手臂:“我不懂这个,这些你讲给我听,不等于是‘对兔弹琴’吗?”
四大爷见我自动改了词儿,不由低声笑道:“兔子的耳朵长,那一定也很习惯听别人说心里话。你是我最亲近的人,难道不该说给你听吗?”
听了这个,我故意愕然愣住,还很适当地微张开嘴。他看了,果然就上了些受挫之色:“怎么,难道我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我慌忙转头笑,接着又怯生生地低下头:“你说这些我不明白的话,又用了‘最亲近’的字眼,我自然会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又开始装傻了!”他咬着牙说话,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笑,“沐莲,不管你懂不懂,反正以后我都会把心事说给你听。”
“我本来就很傻,在你这样的人面前,还用再装吗?”说完,我这才又仰起头笑问,“雍亲王,难道这也算是傻人的荣幸吗?”
“当然了!”卷毛儿四大爷很是自负地盯着我的眼睛说道,“爷会是那种随意向人吐露心声的人吗?”
“哦!哦!哦!”我戏谑着来回点首,“小的惶恐万分,还请大爷您收回此话,好让人睡个安稳觉!”
卷毛儿同志果真哈哈大笑起来。可能我的表演不是太到位,这人的笑也只持续了三秒钟,过后却是非常严正的表情:“沐莲,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在我这里,你就是最亲近的人!”
我动动嘴唇,然后又仔细想了想,这才又低声回道:“我若对你说‘最’字的话,也只能另起一行算起了。这个,你能满意吗?”
四大爷思索了片刻,接着便很是认真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沐莲,你还会对我说真话,光这一点,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说我,他这就又问:“昨日我不在园子里,皇阿玛是不是又召见你了?”
我点点头:“万岁爷每月的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好拿的,我以后可要替他办事了。具体的情形,你想要听吗?”
自这次含含糊糊的和好之后,我就和这人形成了有问才答的相处方式。也许是心里还有些纠结尚未抚平,我倒觉得这样能让他心里小小地不舒服一下,也好顺势为自己出点儿气……
果然,他听我问,当即就面带不悦地垂下眼帘:“你想说吗?”
我看着他笑:“万岁爷要我和太医院的人花时间研究一种解药。哦,就是针对准噶尔部常用的一种毒药。”
一提起这件事,四大爷立马就呆住了,过后却又了然于胸地说:“皇阿玛已准备和他们打持久战,两军对垒,这个也是必要的。怎么,你已经答应了吗?”
“拿人家的手短,我能不答应吗?”说着,我就忍不住叹气,“早知道万岁爷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要那些银子了。时间紧迫,若是不成功的话,到时还会让你丢脸……”
他伸手覆上我的嘴唇:“想那么多做什么?不是还有太医院吗?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尽力就好了!”
四大爷说的在理,可是我心里对此还是有疑惑:“论医术,我最多也就是个中上。万岁爷让我参与这样的事,会不会有别的玄机啊?”
“能什么玄机啊?”这人淡淡地笑,“皇阿玛是信任你,随意才派了这样的差事。快别多想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我也笑,然后故意装成懵懂的样子问:“万岁爷决定和准噶尔的叛军打持久战,你说……他会派谁做主帅啊?”
这个是大问题,卷毛儿同志自然不会贸贸然说话:“这个皇阿玛自有主张,哪是我们随随便便说了就算的……”
第一三六章
准噶尔叛军是康老爷子极为头疼的事,他让我和太医院的人一起研制解药,主要还是源于四月份儿所擒获的那批敌军使者。这些人不是死士,所以供出了不少秘密,其中一项便是这作战时可用的毒药。
我心甘情愿接这样的活儿,一是为了卷毛儿同志,二嘛就是想趁机再休养一阵儿。开医馆真的是太累了,一天上百的病人,怎么也忙不过来。馨儿现在还小,医术还不大够火候,也帮不了多大的忙,我只好借此给自己放个假,舒服几天。
太医院们的那些人中,这次还有那个钱默萱。依他现在的年纪,正是大有前途的美好时光。我们两个早就认识,这几年虽然没见,但一照面我还是熟络地和他打了招呼。
以前和这人相处时,我曾有过把他拉拢过来的念头。可是卷毛儿四大爷不让我插手此事,现在也只好暂以同事待之。
卷毛儿同志近日也在忙,不过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有时还在睡梦中连连叹气。他这样子,我认为与这场战争有关。康老爷子派谁到前线做主帅,对各方各局都有很大的影响,这人如此在意也实属正常。
我早就受过这样的教育,在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那么温暖。卷毛儿四大爷心有所虑,我作为他的枕边人,自然要比平日更加体贴入微,不会捡在这当口儿给他另添烦忧。
不过四大爷的焦虑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半个月后就又恢复了常态。这人过来园子时,竟还兴致勃勃地问我:“沐莲,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为我做过鞋子了,这个月底是我的生辰,你是不是该继续一下啊?”
我看他心情明显好转,这就接口笑说:“好啊。我们的解药也快配制成功了,等这个一结束,我这就帮你做。”
解药的事,四大爷一直都放在心上,每次过来都会问问。他听了这个消息,果然就一脸喜色地抱着我笑道:“真的吗?”
我自信满满地点点头:“再有七八天就好了。其实那些毒药已经解了,不过显得有些麻烦。所以我们就想,找个更方便的法子。”
说完,我忙又语气柔和地调笑问:“我做的鞋子,你还真觉得满意啊?”
“嗯。”卷毛儿同志满眼柔情地看着我笑,“除了你,还有谁好意思做大小不一的鞋子啊?”
我嗔怪地挣了挣身子:“怎么,说着说着你就开始嫌弃了?”
“没有,没有。”他慌忙摇头,然后笑容满面地吻吻我的额头,“我是说你体贴细心。要不,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左脚大一些呢?”
我听了,心里虽然在笑,但却故意扁扁嘴:“夸人才用四个字啊?也太少了!你知道我不好女红的。现在连馨儿都赶不上了,说起来脸就发烫。你想想,给你做双鞋子那该有多难啊!”
四大爷见我肯向孩子认输,不由得呵呵一笑:“你不是常说术业有专攻吗?馨儿她在女红方面比你好,可能还真是天赋。论起医术,你在她这个年龄时,早就能替人诊脉治病了,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就又伸手摸摸我的脸:“让我瞧瞧,是真的发烫了吗?”
我说鞋子难做,只是为了在他面前邀邀功,可没有半点故意调笑的味道。现在这人满脸促狭地摸过来,还不规不矩一寸寸地挪到了别处,一片片地点着火苗,我的脸不热才怪呢……
还好他适可而止,亲热了一会儿就慢慢地停了下来,最后就又揽着我的肩低声叹息道:“沐莲,最近我真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自四大爷料理完太后娘娘的后事,他就留起了中年味儿十足的山羊胡,越来越像个大叔了。有时我摸过去,就忍不住想笑。现在听他说自己老了,心里却又有些不是滋味儿。微微一怔后,我随即又摸上他留长的胡须笑道:“怎么这样说啊?应该说成熟了才对嘛!”
见他听后不为所动,我这就又依着他仰头柔声问:“胤禛,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前一阵儿是有点儿棘手的事,不过你放心,现在已经好了。”说完,他便又对上我的眼笑说,“要说老也不对,今儿个十三弟还说我最近气韵好呢!连我自个儿也觉得身体好多了,”
我翻了他一眼:“我为了你的饮食,那可是下足了功夫。像你这样好吃好喝的,能不神清气爽吗!”
“是啊,还真多亏了你费心。”他先是微笑着揉揉我的头,随后却又继续叹着气,“哎,十三弟这腿真是越来越严重了。沐莲,要不……你也帮帮忙吧?”
我愣了愣:“你是说……药膳?”
他毫不迟疑地点首:“这个应该也不太为难吧?”
我笑:“这有什么为难的?只是我怕十三爷会嫌麻烦。这药膳是根据体质才能做着吃的,每过几天就要换食材,他若是肯配合的话,我也乐意效劳。”
说起这十三阿哥,我以前曾恍恍惚惚有过他会被圈禁好多年的记忆。可到现在,我只知道一废太子时他曾被关了几个月,随后倒没有别的大事。现在最恼人的,就属他这时好时坏的腿疾。四大爷每次一提到这个,就会阴云满面,愁绪满怀。
现在他见我爽快地答应,这就很是满意地拍拍我的膀子:“好,那我明儿个和十三弟好好说说,让他以后也注意一下饮食习惯。”
卷毛儿同志在饮食方面的品行倒很不错,不挑食,胃口又好。在我这里用饭时,那气氛是相当地好,还带动了孩子们的食欲,怎么说也是一个有功劳的人。我看他想让十三阿哥改变以前饮食习惯,不由拿帕子抿了嘴笑:“你对十三爷可真是好。”
四大爷听我这样说,当即就长长吐了一口气:“十三弟原本最得皇阿玛宠爱,现在他这样,我自然要上点儿心。就年龄而言,他和十四弟相差不远,可今儿个他们往一处儿一站,硬是差出那么一大截儿来……”
我看他眼中露出悲戚之色,这就赶忙笑道:“十三爷近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十四爷却是常年习武之人,他们两个哪能在一块儿比啊?再说了,十三阿哥善文,心思又细密,从气韵上看嘛,自然显得更稳妥一些。你刚刚还说术业有专攻来着,这会儿倒又不能释怀了。你刚刚说自己老了,难道也是因为和他们相比的缘故吗?”
见卷毛儿同志不置一词,我才又细声细气地说:“岁月不饶人,别看孩子们现在还小,再过几年,可都真真要成大人了。咱们这做父母的,哪能不随着改变的?”
四大爷听我这么说,却忽地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笑道:“沐莲,我看你就没怎么变,还是像以前那样……”
“怎么会没变呢!”我含笑娇羞着低下头,“我嫁给你,已有十五年了。”
可能这个数字还真是有点儿大,这人听后先是稍稍一顿,随后却又笑意满眼地温声道:“所以我说咱们两个有缘啊!十五年的感情,想想都觉得很满足。沐莲,看来老天对我们不薄,而且还有咱们的孩子……”
“不要说孩子!”我急急地捂住他的嘴,然后缓缓地开口说话,“馨儿和元寿都还没有成年,我心里终是不能完全放心。有时话说得太满,会不好的……”
他伸手捏着我的鼻子笑:“就你的忌讳多!有时太小心翼翼了也不好,心里高兴时,还是要说出来的嘛!”
我这便也笑:“我知道。不过我也没有太多的奢求,只要老天能保佑咱们全家平平安安的,这比什么都好。”
说完,我忙又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了,从今晚开始,我想让馨儿和元寿互相背诵着检查功课,你看怎么样?”
四大爷一听就怔住了,随后却微微带笑问我:“怎么,你是想元寿也懂点儿医学知识吗?”
我的心思他自然明白,现在既然提出来,那也没必要遮掩:“咱们元寿好胜心特别强,这样倒可以加强他的求知欲。而且我要教馨儿学习处方笺的字体,他若是也能跟着认认,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卷毛儿同志一向很重视孩子们的教育问题,现在我这么说,他的眼睛果然立时就闪了闪:“好吧。他现在年纪还小,那就先认认字吧。”
“好。”这人如此通情达理,我当即就在他脸上欢快地印上一吻,“你放心,我会管教好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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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日,就在解药配制成功后的第三天,康老爷子封了十四阿哥为抚远大将军,要他率领大军支援西藏。同月晋升的人还有年氏的哥哥,他由原来的四川巡抚变为了四川总督,不但监管原来的巡抚事宜,而且还统领军政和民事要务。
十四阿哥的会做抚远大将军,我是早就知道的。不过年羹尧的事,却是卷毛儿同志亲口告诉我的。
和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上次还为年氏的事闹过别扭,我心里很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要我识大体重大局,不可为了点儿儿女私情、心头妒意坏了军国大事。
说实话,冷战这几年,我对古人的三妻四妾有了更多的了解。夫妻同君臣一样,都是可以利用的。我虽然不清楚自己的存在对卷毛儿同志能有什么好处,但我知道年羹尧的作用要比我大多了,而且历史书上也早就写好了的。无论我再如何折腾,这一点都是无法篡改的,除了接受还是接受。更何况他已答应我单独住在园子里,“两耳不闻园外事”,如此清静的小日子,比以前在四爷府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将心比心,四大爷如此,有些事我能忍则忍,甚至还为他做了违心的事。比如说当他要我为隆科多那位让人看着不太顺眼的宠妾治病时,我也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隆科多的这位宠妾,名声不是太好。听说她原是隆科多某位长辈的侍妾,兜兜转转却又进了佟门。也许是生了重病的缘故,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上上之貌。但是此女的本身就是大,自嫁给隆科多之后,她在荣宠不衰之余,竟还做了不少让人侧目的事。逼死隆科多的一个侍妾不说,而且在前年佟国维去世时,她还以当家主母身份迎送康老爷子派遣到佟府办理丧事的内务府官员。其实当时隆科多的原配还在,如此举动无疑是很不妥当的。还听说也是因为这个,把隆科多的老娘气了个半死,去年终于也饮恨而终。
我对这个女人没好感,也不全为了这道听途说的传言,主要还是因为我不能和孩子们一起去热河了。
随康老爷子到热河避暑,四大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这次卷毛儿同志能跟上,主要还是因为前线战况良好,康老爷子还有和众阿哥商量用兵的需要。
以前我曾答应他一起去,后来却为闹别扭的事搁浅了。这次好容易又有了一次机会,没想到忽然之间就被这个女人的病搅合没了。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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