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忽地开腔,我还真是愣了一下。就在随后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他还是用一杆喜秤把我的盖头挑开抛在了帐子顶。这个我听额娘说过,好像也是满族的规矩。
我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个人,只见他满脸汗珠,像是刚洗过脸似的。难道这人怕热,还是因为体弱气虚生了热病?
见我看过去,他也直直地对上我的眼神。如果这也算气场对垒的话,那我还是胜出了一筹,因为才过了几秒钟,他就先转头对屋里的人吩咐道:“爷有话要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他的声音好生威严,比刚刚吼我时还有气势。他那些下人一听,就乖乖地退了下去。茹双离我最近,我看她没动,就也低声道:“茹双,你热了这半天,这就也下去凉快去吧!”
她听过,这才曲身对着我和那人行了一礼,随后慢慢地出了新房。
屋里就剩我们两个,那人又站得这么近,我只好装着干干地咳了一声,随后便从那热热的水红色床铺上起身。
随意地在这间屋子里扫了一圈儿,等着他带着家长之风坐下了,我也忙捡了一个嵌着类似大理石板花纹的凳子,远远地坐到下首方向。
我这样子,似乎满足了卷毛儿些些的虚荣心,他的语气随即也变得有些轻快起来:“这些天,看来你还算学了点儿规矩……”
他语带讽刺之意,我只好低着头努努嘴,随后细声轻语地看着他回道,“臣女本就长在乡间,这规矩……自是没有京城里的姑娘学得快。不过臣女也听过一句话,‘敬人者,人恒敬之’,看来这有没有规矩,有时还是得看人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这人的脸看着有些红烈烈的,可是那眼睛,却对我闪出一道冷光:“哼,伶牙俐齿,真是不减当年!”
我装作不知他的讽刺之意,脸上即刻带了笑看过去:“多谢四爷夸奖,以前他们都说臣女一味老实,还从没有这么说过呢!”
“老实?”他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即却道,“皇阿玛和额娘曾说过你老实,所以你也就自以为是了。”
我笑着摇摇头:“臣女不敢。”
“你不敢?”他把手里擦汗的湿毛巾“啪”的一声扔在了托盘中,“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呢!每次和爷说话,你哪次不是连讽带刺的?”
我见他发火,这便慢慢地起身,让声音尽可能地柔和再柔和:“四爷,人做错事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向对方道个歉呢?”
他睁大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后淡淡地道:“这整整一年,你还是认为爷错了?既然这样,当初你又何苦要接旨呢?”
我也淡淡地答:“是四爷您教臣女‘圣意难违’,所以臣女就只好乖乖接旨今儿个奔了这四爷府。可是人活一口气,婚事既然是在您这儿出来的,臣女就是不能服!”
他怒气冲冲地看我:“你还真要爷给你道歉啊?”
我直直地看着他:“四阿哥,臣女的地位虽然卑微不值一提,可是自小就跟人学过,感激的时候要说声谢谢,愧疚的时候说声抱歉或是对不起,难道这样一句就很难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说话的声音更是波澜不惊:“你在崖底救了我一命,现在既然来了我四爷府,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于你。至于婚事,主要还是因为流言,等你找到那放话的人,爷会想办法让他给你道歉。这样子,总可以了吧?”
让我去找放声流言的人,这上哪儿去寻啊?这人可真是会推脱责任!我心里的水花一浪一浪地翻起,惹得我立马急急地回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去找?您的势力大人脉广,这个……怎么说也得帮个忙吧?”
他挑嘴一笑:“爷对这流言不在意,你爱找不找。反正爷已经说了,只要你找得到,这就有人给你道歉。别的,你就甭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下偶写成婚,真是有爱啊O(∩_∩)O哈哈~
婚内之约
我被他噎得够呛,但两军对垒怎么也不能自动减了势头,这便又把话头转回去:“四阿哥,您说不会亏待臣女,那臣女这就想提几个要求。如果您能答应,从此以后咱们两个就两清,互不相欠可以吗?”
他这次答应得很是利索:“好,你说吧!”
我低头想了想,随后又慢慢抬眼看他:“您……能不能让他们送了笔墨进来?”
他听过,即刻就叫了下人,不一会儿便有人备齐送到。
我提笔看着他问:“四爷,臣女自回京以来,就很少和您打什么交道。我们这样的陌生人在一起做夫妻,是不是有点可笑啊?”
他满脸嘲讽地对我说:“爷知道你想什么。放心吧,女人多的是,像你这样未成年的倔女人,爷还不至于会动什么心思!”
我相当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便写下第一条协议:“甲方爱新觉罗?胤禛发誓,今生今世对乙方钮祜禄?沐莲不会动任何心思,如违此誓……”
还未及往下写,对面那人就喊了一声“停”。拿过去看了看后,他又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你是皇阿玛指给爷的侍妾,想这样子断章取义逃避责任,还是别想了!”
说完就拿起笔将我的那句话勾勾画画,随手又加了几个字。等我再拿过来看时,那条协议却变成了:“甲方爱新觉罗?胤禛发誓保证,在乙方钮祜禄?沐莲成人之前不会对其动任何心思。”
婆婆的!刚刚不是还说不会亏待我吗?现在怎么还要这样!气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算了,反正争取来的几年单身生活总比今晚被他糟蹋要好一些。
想到三悦草堂,我赶紧提笔写上第二条协议:“三悦草堂为乙方私人之物,甲方除准其开设外,其内事务一律不得干涉。”
这个他倒没什么异议,不过此人还不忘谑上我一句:“就你那草堂,免费给爷,爷都不屑于要!”
我鄙弃地瞥了他一眼,刚要下笔加上第三条,那人却先夺笔写道:“乙方为甲方府里的奴才,平日要懂得低眉顺眼,遵守规矩。如违此规,家法伺候。”
这人好狡诈,我就偏偏不吃他这一套,随即拿笔改了它,写上我的第三条:“乙方未成人之前和甲方非夫妻关系,不具有享受甲方供应日常生活用品的权利,所住房屋每月需缴纳以市面为准的房租费用。但甲方要保证所住之处不受外人打扰,务必清净安全。如违此约,乙方有权自动出府搬至三悦草堂居住。”
他看了气结,但随后却咬了牙说:“好啊,你不喜欢爷供养,那爷就暂时先省了这笔银子。不过……”
说着他就又提笔写上第四条:“乙方需严守妇道,遵循四爷府的规矩,如有违背,以上所说全部作废,不得重拟。”
什么妇道?古代的男人真是讨厌,这家伙怎么就没写自己要守夫道呢?
我努着嘴想了想:“我们现在不是夫妻,这妇道不能用到这儿!”
他在那儿闷哼一声,随即调笑道:“你若嫌我们现在不是夫妻,那今晚爷就把它给办了!”
我气得怒目圆睁。他连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看来还真是个不要face的人!冷冰冰地和他对视了半分钟,最后我还是无可奈何地挤出一句话:“您说的妇道,具体指的是哪些啊?”
他对我不屑地努努嘴:“什么是妇道,家里人难道都没教过你吗?”
这人又讽刺我没家教!
不过我才不怕呢!稳稳神后,我波澜不惊地答:“臣女是大夫,外公也教导过,大夫眼里只有病人,要完全抛开男女大防。臣女心里若是怀有男女有别之念,那天在崖底也就不会守着您一晚上了。”
他听过,脸上渐渐露出正声,沉吟片刻后,这才低声说:“好吧,你既然是个大夫,那救助男病患的事就不算在内。除此之外,在外面、府里该有什么样的言谈举止,随后你可以去问身边的教习嬷嬷,爷在这儿就不多说了!”
看他想就此拍案定了协议上的内容,我赶紧接口说道:“四爷,臣女可以保证自己举止得体、不失端庄,可是这四爷府里的具细规矩,臣女不能完全听。”
见我讲起了条件,他的脸色又蓦地一紧:“为什么?”
“臣女未过门儿时,就听说四爷府的规矩很是严苛。”说完这句,我赶紧又可怜兮兮地嘟嘟嘴,“臣女每天都要去草堂为人医病,本就累得够呛。晚上回到这里,若是还要忍受别人的折腾,那这小命儿怕是也长不了。四爷,臣女还听说您是那种大慈大悲的修佛之人,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臣女早死吗?”
我这半谑半真的口气,还真让这人说出了一句赌气的话:“谁说爷让他们折磨你了?你白日里在草堂里忙,一整天不落屋,那回府后总该给福晋她们请个安、问个好吧?”
哈哈,正合我意,等的就是卷毛儿这句话!
不过,在这人面前可不能忘形。我微微皱眉,然后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四爷,听说府里边儿有很多位主子,臣女每处都要一一请安吗?”
他可能早已被我弄得心发烦,随即就很是焦躁地说:“和你平级的就不用了。至于福晋、侧福晋那儿,只要你不给爷惹事,这个院子里的事她们也不会干涉。”
谁说女人的唠叨不管事,现在我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我在心里暗笑,面上却忙带着谦恭之色对他福了一礼:“多谢四爷提醒,臣女一定会铭记于心,时时刻刻不敢忘怀。”
说完,我小心翼翼把毛笔递过去让他签字。这人的字看起来还不错,比他本人的脸友爱多了。
等他签完,我也顺手加上自己的名字:“四爷,这份儿协议是不是该一式两份地保存着?”
他很不耐烦外加不屑地摆摆手:“爷是言而有信的人,只希望你能做到这上面的内容,免得到时作废不算!”
我疑惑着问:“难道您不怕臣女随意篡改上面的内容吗?”
他不屑地看看我:“就你那字,再练二十年也未必赶得上爷,谁还怕你改啊!”
婆婆的!又讽刺我字写的不好看。不好看又不是我的错,谁让你们这里只用毛笔呢!
“臣女也是言而有信之人。”我落落大方地把协议放在桌子上,随后笑着看他道:“四爷,那房子的租金,臣女会每三个月缴一次,到时给谁会比较妥当一些呢?”
他愣了愣,随后嘴角忽地扯出一丝微笑:“反正你那草堂有进项,那就每季满后亲自交给爷吧。”
看一切谈妥,我这才又故意试探着问他:“四爷,那……今儿个臣女的开脸礼也就不用举行了吧?”
刚落音儿,这人就忽地又冷哼一声:“你是爷的人,现在进了我四爷府,就得给我老老实实按着婚礼的规矩办,千万别想着玩儿什么花样!”
我的耳膜被他吼得一颤一颤的,只得息事宁人地乖乖低头应着:“臣女知道了……”
后面的话还没哆嗦着说完,就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恭着身子在门外道:“爷,皇太子和十三爷已经到了!”
那人一听,随即就转头瞥了我一眼:“爷先出去了,要不要按规矩来,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贺喜之人
这人一走,我的心花儿那个放啊!满脸陶醉地看了那协议一遍又一遍,直到茹双带着那些要给我开脸儿的人进来,我这才珍而惜之地把它收在自己身上。
这开脸啊,就就像现代社会的拔眉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不到两刻钟就弄完了。茹双一看她们走了,这才忙低声问道:“主子,四爷过会儿就要过来和您喝交杯酒了,那瓶西洋红葡萄酒,奴婢要不要先给您备上啊?”
那是七阿哥送的礼物,我怎么舍得让这个人尝呢?再说了,我只是四爷府的一个小小的侍妾,现在又和那人签过了协议,交杯酒说不定也不用喝了呢。
我存了这样的想望,这便笑着道:“不用了,那酒还是先放着,等以后有了喜庆的事再说吧。”
茹双听过,面上却带了些犹豫之色:“主子,今儿个府里来了一些宾客。一会儿他们若是过来的话,那清酒……您怕是要招架不住呢!”
我微微一怔:“怎么,宾客还要过来新房吗?”
她的视线在门口遛了个弯儿,随后低声道:“是啊,这都是咱们这里的规矩。”
哦?连四爷府娶个侍妾都要过来凑热闹,看来他们这里的人还真是相当地缺娱乐活动。
正在心里调侃着笑,茹双忽又悄声道:“主子,有人进院儿来了。”
我起身理了理衣服,随后又安安稳稳地坐在床沿儿上。等他们那些人进来,这才慢慢站起。
说什么宾客啊,等我探眼过去,原来就是之前曾见过的太子爷和十三阿哥。
也许是为索额图被老康处死的缘故,太子的神色不怎么好,那张脸看起来有些苍白,很像是生过大病的样子。
不过他看我请安,还是赶忙笑道:“沐莲,快起来吧。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就不要如此多礼了!”
我笑着向他:“谢谢太子爷!”
十三阿哥见我视线转到他那儿,这便也笑着叫道:“四嫂!”
虽然我嫁了人,可这个称呼现在听着,怎么还是那么别扭呢?
尚在发怔时,却听太子爷又在一旁笑着问:“弟妹啊,听说四弟已奏请皇阿玛准你婚后仍开医馆诊病,这都是真的吧?”
这个太子爷,他听到的消息也太陈旧、太不准确了吧?明明是我自己恳请康老爷子答应的,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是四阿哥的心意了?
我很是意外地看看身边的四阿哥,见他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这便忙笑道:“回太子爷,万岁爷他暂时是这么答应了。”
太子爷笑着点点头:“这就好啊。弟妹你医术高明,如果嫁人后只呆在府里面忙些针线女红,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能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这便忙笑道:“太子爷开明识务,不以常理观人,真是令人钦佩。”
他听过微笑,轻轻挥了挥手,便有一个随从拿了一个很是考究的盒子到他身边。
太子爷见我们都看过去,这才笑道:“弟妹,上次在德州你帮我治病,现在又嫁到我们爱新觉罗家,这套玉器茶具就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弟妹你能收下。”
我听过,自然是要先看看四爷府家长的意思,见他微微点头,我这才接过礼物笑道:“奴婢人小位低,太子爷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到此,奴婢真是心生惶恐、感激不尽……”
他呵呵一笑,说话的语气顿时又亲近了几分:“弟妹无需客气。今儿个是你和四弟的好日子,我和十三弟到这儿来,无非也就是想讨杯喜酒粘粘喜气而已。”
我听过,也就没再向四阿哥讨什么示下,直接对他们两个笑道:“既然是为了这个,那奴婢也就也不做那忸怩之态,借此机会真心诚意敬两位爷一杯。”
茹双真是好丫头,我的话音刚落,她就立马斟了四杯清酒一一送到我们面前。
四阿哥是主人,他一接过酒杯,就朝着对面的两人敬了敬:“二哥,十三弟,请!”
我见他一口饮下,这便也见样学样,忍着那辛辣的味道将那白酒强咽了下去……
太子和十三阿哥见我干脆利落,也都很是豪爽地干了这杯酒。
原以为这样就好了,谁想那个十三阿哥却让茹双换了大一号的杯子继续满上,随后又撺掇着那个太子:“二哥,今儿个既然是好日子,那咱们也就回敬一杯,祝四哥他们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十三弟说的对。”太子笑着点点头,接着便和他一起向我们举起酒杯。
人家都说出祝福的话来了,我又怎能不领好意。等四阿哥他端起酒杯,这便又灌了一大杯酒……
刚放下酒杯,就听有人在外大声禀道:“十四阿哥奉旨到——”
来了客人,我们都赶忙把视线往门口瞄去。等来人进屋,可不就是那个被我三言两语赶出了草堂的十四阿哥。
他看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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