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靖云笑了一笑:“当不起!我师父他老人家都不允别人如此称呼他!”
秦伯卿兄妹还是被族嫂们奉秦夫人之命,拦在院门口,夏莲和翠思抱了恒儿过来凑热闹,恒儿看见媚娘就要粘过来,秦伯卿伸手抱他,他却不肯,媚娘将恒儿抱在怀里,笑着对秦伯卿说:“一会你要抱两个呢,留着点力气吧!”
秦伯卿喜不自禁,笑得合不拢嘴:“都要抱,都要抱!恒儿和他们,在我心里都一样的……” ……
看见徐俊英他们走来,只当他们还不知道,忙打拱作揖,自报喜讯:“托各位的福,一女一儿,今日一起到来了……感谢张、夏二位公子,若没有二位的绝世医术,小弟何来今日之喜!”
张靖云、灵虚子和秦伯卿在一旁互相说着客气话,媚娘和徐俊英互相对视了一下,媚娘和秦伯卿一样满脸喜色,笑意盈腮,目头里却似含带某种隐喻,从徐俊英脸上一扫而过,便望向别处去了,徐俊英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她是在提醒他,当初她那样郑重地求他帮助秦伯卿,而他却轻率地丢给手下去办,手下贪图快捷,拉着文弱书生和孕妇急行军,险些儿要了秦伯卿和冯氏的命,若不是她冒险出城去寻找张靖云和灵虚子施救,哪里会有今天这桩大喜事!
徐俊英面色泛红,无言地从媚娘怀里抱过恒儿,他此时真的非常惭愧,这件事在他心里翻腾也不是一次两次,处置过那些军士,宝驹被罚,当时也派了百战去请太医来瞧看,媚娘却不肯相信太医,赶走百战,自己去找张靖云,……他承认是他的错,那时候已决定完全放下媚娘,根本不想与秦家人有任何瓜葛,做得确实太绝情了,可是,也不能全部怪他,那时他的心还很苦很痛,所有不甘、屈辱和憋闷,全部压在胸口,无法倾诉与人,他没有发疯,已经很不错了。
不司于以往的、别样的媚娘,一点一点侵入他的生活,他曾经很恐慌,害怕自己再次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已经不是他的,他不可能回头,不可能重拾日情怀,可是命运仿佛在跟他开玩笑,他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理智与情感竟然司时背叛了他,原定下来的主意变了又变,从放开到看看到相守,一改再改,一直到现在非她不可,他历经了多少次心灵煎熬,谁能知道?
160 岳母
徐俊英和媚娘回到徐府,已是亥时,马车直接从侧门进入,驶至垂花门停下,徐俊英走过来扶媚娘下车,媚娘却将睡着的恒儿递给他,然后自己跳下来,徐俊英两下里一瞄,见二门处值更的婆子们都看着呢,忍不住想说她两句,媚娘正眼都不看他,只吩咐奶娘和夏莲照顾好恒儿,自己一拧身走开,翠喜和翠莲赶紧跟了上去。
媚娘不想看到王妈妈和翠思指挥百战他们将车上物件卸下来的场面,看了心里窝火,今天把所有人都拉出去,尽量多地带了随身物品,衣裳、金银首饰,甚至刚从宫里得到的赏赐,一股脑儿都搬上车,原想借嫂子产子的机会,在娘家住上一段日子,想法子暂时不回徐府。她在秦宅拖拖拉拉,刻意躲开徐俊英,甚至张靖云、灵虚子告辞离开她也不出来相送,只字不提回侯府的话,很积极很尽心的陪护在嫂嫂冯氏身边,和秦伯卿抢着抱两个新生的侄儿侄女,还让夏莲、翠思张罗着找个新木桶,打热水给恒儿洗澡。。。好不容易捱到天黑下来,以为在娘家是住定了,谁知徐俊英有意无意地在秦夫人面前说了一句:
“母亲病着!”
沉浸在巨大添丁喜悦里的秦夫人猛然清醒过来,立即放下孙子孙女和儿子媳妇,亲自敦促媚娘会侯府,媚娘推说带着小孩子不好走夜路,住一晚明天再走,秦夫人抱过兴奋了一整天的恒儿亲了亲,说道:
“不怕!恒儿父亲是带着千军万马的将帅,有他护着,哪路神怪敢拦你们?侯爷是一家之主,你管着府里事务,有老太太在,亲家太太又病着,为娘若留你们住下,于礼数不合——赶紧儿回家去,好生服侍你婆婆是整理,待三朝时再来瞧看一下,还带恒儿回来!”
不由分说,非要将她打发回侯府。
媚娘一百个不愿意跟徐俊英回去,她原本的顾忌是秦伯卿和恒儿,现在秦伯卿考也考完了,恒儿归到她身边,皇后皇帝欠她的人情,她有了一点主动权,要先闹将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天子脚下,徐俊英敢把她怎么样?又能把秦家怎么样?这些天她想过了,名声算什么?家族荣辱不应该由她一个弱女子来背负,牺牲她的自由和幸福,成就一个家族的繁华和兴盛,她又不是真正的秦媚娘,做不到这么伟大。秦伯卿有才学本事过硬的话,自然能荣登榜首,不需要依赖妹妹的夫家,说起来徐府权势再大,在某种时候也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功效,总不能早就一个状元吧?要那样的话,徐家老六何必也去参加会考!
她不信那些所谓的名门贵胄,就没有一点丑闻怪事让平头老百姓去论说,假如她和徐俊英闹和离,所引起的舆论和影响总比当年靖国公府宠妾灭妻,逼走长子来得轻微些吧?时过境迁,人们谁还有空回头去评说那件事?张府那算是丑闻,她只是和离,而且那是有理由的,徐府奉懿旨另娶新妇,难道还不许她这旧人离开伤心地,图个清静?只要徐俊英合作,一起小心收藏起媚娘和徐老七那点私情,相信这件事很快便会烟消云散。
她已经对三个月盟约失去了信心和耐心,徐俊英的所作所为,引起她的警惕性,要娶新妇的人,何必顾忌外人如何看待他们现在的夫妻情分?很快就要弃了的,应该逐渐冷淡才对,他倒好,短短几天里,猛然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当着客人的面,腰也搂了,手也牵了,这具身体可是老七的人,他不介意,她身上还起疙瘩呢!文锦轩漏雨,他不客气得入住上房,人前人后维护夫妻关系,甚至跑仙客来去给陆祥丰施压,强迫人家认姑爷,他有毛病吗?媚娘冷静地思量了一番,得出结论:他没毛病,是自己太天真了!妄想徐俊英能像现代人那样,娶新老婆,就必须舍掉旧妻子,一心一意对待新人,本朝男子娶妻纳妾的观念再正常不过,徐俊英又岂能例外?不动清华院那两个贱妾,或许有别的原因,不代表他不喜欢妻妾成群,细想起来,他还是放不下秦媚娘,根本就没有诚意放人,与自己的口头约定,无凭无据,随时可以推翻。
现在两个人住在一间房里,关起门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直觉他人品有保障,但凡事讲底线,太过轻信毫无防备不是她的作风,她不能任由他这样掌握主动,步步逼近,某天他忽然出尔反尔,否认盟约,她不是吃亏大了?
想算计她,留住她的身心,得看那人具不具备必须的条件,在她眼里,徐俊英是好人,是个好男人,但他不是她想要的男人!
秦夫人紧握住媚娘的手,把她带往前门,徐俊英抱着恒儿跟在秦夫人身侧,一边谦恭地和秦夫人有问有答,一边提醒岳母小心脚下,又教桃儿把灯笼打好,恒儿也来凑热闹,抱在徐俊英怀里,却俯过身来一手揪住秦夫人肩膀,想从外祖母身上攀过去找媚娘,徐俊英把他拉回来,拍拍他笑着说:“恒儿不许顽皮,仔细抓坏外祖母的衣裳!天黑不好看路,你母亲可抱不动你,还是为夫抱着你好些!”
恒儿看着他说话,很乖巧地伏在他肩膀上,秦夫人见状,高兴地笑了,心里对徐俊英这个贤婿愈发喜爱。媚娘却极不爽快,在门口阶上站定,抓了秦夫人的手臂一阵乱摇,撒娇卖痴,使出前世对付妈妈的绝招,一会说肚子疼,一会说累得快死了,不想走,秦夫人只是不理,还当着徐俊英的面,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教训道:
“做了母亲的人,反不比从前懂事!为娘自小教你的那些礼仪规矩,都给忘了。。。侯爷好性情,凡事迁就由着你,为娘岂有不疼你的?更不能怪你,与王妈妈说过了,让她帮着你重新记起,看来她做得不够好,等为娘闲空些了,亲自去跟你们住些时日,再好好教导你。为娘可不偏心,儿子和女婿,女儿和儿媳,都是一样疼爱看重,侯爷前阵子是太忙,如今手头事务理顺了,能够关顾到你和恒儿,又时常抽空回来看我,他是国之栋梁,早成功名,仍能恪守礼仪教养,对父母长辈孝悌恭谨,性情倒比你还要温顺,到底是世家子弟啊,品质不同一般,能与侯爷成为夫妻,是你的福分!为娘甚为欣慰,也十分放心,依你以往的性子,为娘无需忧虑什么的,如今却不能不担心你对侯爷多有冲撞!”
媚娘借助娘家暂避时日的希望彻底破灭,对秦夫人生出点怨气来,这位慈爱温婉的娘亲有那么点攀龙附凤的意味,这个可以理解,天底下就没有不想女儿嫁得高门,安享富贵的父母,可她太过分了吧,完全站在徐俊英一边儿数落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又是徐俊英搞的鬼,平日里定是没少跑来秦宅,向秦夫人献殷勤,博取好感。
以女儿的身份,她没少为秦家操心,秦伯卿为了妹妹的死,千里迢迢陪着母亲回京,来来往往险些送命,秦夫人也是又病又弱,她有机会出侯府,就大着胆子跑出城去寻找灵虚子,险些惹毛齐王,搭上一条性命,好歹救治了一家人,如今都好了,秦伯卿有一个健壮的身体,秦夫人气血充足,面色滋润,说话的语气都有力的多,可是她竟然为了疼女婿,不回护女儿,老天爷,这算什么道理啊?
媚娘负气上车,徐俊英挡在翠喜翠思前面,一手抱恒儿,一手扶她上去,然后把恒儿递交给她,看着她轻声说道:
“不可如此!你竟然连告辞的话也不说一句,岳母会难过的!”
媚娘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我的岳母,我管不着!”
徐俊英瞪着她,不能说什么,只好转身吩咐翠喜上车陪大奶奶,自己走到秦夫人面前作揖赔不是:“岳母见谅,媚娘确实累了,上车坐着就不肯动,小婿一并代她向岳母辞别了!”
秦夫人含笑抬手虚扶他一下:“为娘的怎会不懂女儿?她那一场病之后,完全改变了性情,一切都源自侯府,该在侯府复原。女儿好与不好,我心里有数,为娘的当面不宠护女儿,贤婿是聪明人,料能体会得此中用意,往后多担待些,疼惜她和恒儿,能做的我尽量做,只为求得你夫妻幸福美满!”
徐俊英微微怔了一下,深深俯下身,长揖到地:“岳母大恩,小婿铭记在心!以往侯府如何,小婿不得而知,为国为家操劳奔波,对妻儿有所亏欠说不得。但如今小婿回来了,从今往后心里眼里唯有她母子,请岳母放心吧!”
秦夫人一手扶他起来,一手抬起衣袖挡住眼睛,声音哽咽带笑:
“好!好女婿!女儿给了你,我死也瞑目!”
岳母和女婿这一个感人的场面,可惜没让媚娘看到,她当真如徐俊英所说,靠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双臂环着恒儿,将他抱在怀里,恒儿也累了似的,安静地靠着母亲,黑暗中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搜索着来自车外的亮光。
第一六一章 丈量
秦夫人一手扶他起来,一手抬起衣袖挡住眼睛,声音哽咽带笑:
“好!好女婿!女儿给了你,我死也瞑目!”。
岳母和女婿这一个感人的场面,可惜没让媚娘看到,她当真如徐俊英所说,靠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双臂环着恒儿,将他抱在怀里,恒儿也累了似的,安静地靠着母亲,黑暗中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拨索看来自车外的亮光。
回到清华院上房,一进门儿,翠喜翠思便张罗唤人备热水侍候候爷和大奶奶沐浴更衣,翠怜却站在那儿环视一下屋子,立时沉下脸来,转身就走了出去,媚娘坐在桌旁看着她的背影不作声,只示意翠喜拿茶来。
王妈妈说大奶奶累了,让奶娘和夏莲抱了恒哥儿去擦洗更衣,带他睡下,王妈妈也是累了一天,腰酸背痛,腿脚都僵了,让橙儿打热水来洗洗,便也上床躺下歇息,上房有三个丫头服侍着,她是极放心的。
上次腿上风痛发作之后,媚娘总劝她少做事,多歇息,更不要她值夜,除了要求橙儿苹儿每日贴身相随,还指派仆妇婆子服侍左右,请名医开了滋补调养的食谱,让厨房蔡妈妈安排人专门给她做吃食,把个奶娘奉养得如同太太一般,王妈妈嘴上说消受不起,心里却是甜滋滋地很受用,又安慰又欢喜。
她老于世故,早看出候爷对媚娘的心意,偏媚娘不迎反拒,一门心思只想往候府外跑,把老婆子急得什么似的。她没有秦夫人从一而终的观念,但她和秦夫人一样,认为能给予媚娘幸福的除了候爷,再没有别人!只有王妈妈知道,候爷是个多么好的儿郎”媚娘做出那样犯天条的事,他忍受着痛苦,一力为她担承下来,光是这点,媚娘就该感恩戴德,一辈子敬他爱他,安安稳稳和他过日子。更何况候爷还认了嫡长子,维护媚娘嫡妻之位,这样还不够么?她还想怎样?
王妈妈一边为媚娘的不懂事忧心忡仲,一边小心冀冀地刻意躲避着候爷,只要候爷在上房,她就会消失,她知道的太多,不确定候爷是否愿意看见她,为免候爷突然想起往事不愉快,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出现在他面前。
媚娘和徐俊英各自沐浴更衣后,徐俊英回书房阅看公文,媚娘唤过翠思,问了问恒儿的情况,翠思说奶娘和夏莲早陪着睡下了,媚娘便打消抱他回来的想法,待要入内歇下,翠怜走来,向她禀报了一些事,媚娘垂着眼帘,打了个哈欠说:
“我注意到了,算了吧,不必去追究,也不必责怪谁,这院子咱们又不住多久,总归是要还人家的!”。
翠喜从里边出来,说床已铺好,全部换了新的棉被和床单,媚娘点了点头,起身去歇息,对翠怜说:“昨晚是翠思,今晚你值夜吧,恒儿不在我身边,你可以睡得沉此!”。
翠怜看了翠喜一眼,欲言又止,只恭敬地福身应了声:“是!”。
媚娘亮亮的眼睛注视着她:“有什么话就说,你们知道我不喜欢遮遮掩掩!”。
翠怜低了低头:“回大奶奶:昨晚翠思没在上房值夜!”。
媚娘怔了一下,看向翠思:“我不是交待过你的吗?我太累了,定是睡得很沉的,昨晚你在不近前,恒儿掉下床可怎么办?今早我一起来就不见恒儿,是不是他真掉下床了?”。
翠思转头看了看遮下帷幕的小书房,轻声道:“回大奶奶话:是候爷教我出去的,他说要在得上看公文,顺便听着恒哥儿动静…………”。
媚娘眼珠子定住不动:“他?他来照看恒儿?”
那就是说,徐俊英晚夜到过她的床前!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她睡得实在是太好了,但她有一阵子感觉到有人揪她头发,软软的小爪子似的手儿触摸她的身体,她心知那是恒儿,半梦半醒间仿佛有人过来制止恒儿,将他抱走,她记得安排了翠思守在外间,是翠思来了吧?她安心了,又继续沉沉睡去…………
翠喜说:“昨夜候爷应是陪恒哥尼玩了很久,软榻上尽是恒儿乱扔出来的小物件,今早我和翠怜收拾了许久呢!”。
媚娘不再问什么,抿了抿唇,摆摆手:“翠怜睡榻上,翠喜翠思下去吧,我歇了!…”
钻进棉被躺下睡着之前还在想,徐俊英要干什么?利用恒儿接近她的床,难道想制造混乱,趁机爬上去,造成某种事实,此后她就不得不从了他?
做梦吧,姐是哪个世界来的人?难道会为贞节二字抹不开?笑话!她很想爬起来跑去讥俏责问徐俊英半夜跑她床前去有何居心,身子却沉沉地动不了,眼睛睁也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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