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玉看见媚娘脸色微微沉了一沉,应了声:“进来!” 翠怜走进来,依次给二位奶奶福身行礼,然后走到媚娘那边,说道:“禀大奶奶:候爷今儿中午有事要办,不能回来用午饭,晚上可能要很夜才回来,大奶奶自个儿吃晚饭或是去锦华堂,都随您。若是觉得一个人吃饭闷了,还是去锦华堂吧,人多热闹些!”
媚娘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来请吃饭的,便看着翠怜:“这话谁说的?”
翠怜答:“回大奶奶:候爷说的,宝驹回来传给百战,百战传给我,我再来给大奶奶回话,就这样了!”
媚娘笑:“怪不得……那百战呢?” “百战在前院候着,大奶奶有事,奴婢便去传他!”
“传他干什么,让他歇着吧!” 媚娘皱了皱眉,抚着胸口,转对白景玉说道:“忽然之间觉得胸口闷,也不想吃饭了……想是要生病!” 白景玉忙说:“是太累了,嫂嫂回去歇会吧,让厨房做些热热的粥吃!”
媚娘点了点头:“看来真得睡会,那就回去罢。晚上我若是还不好,锦华堂那里……”
白景玉忙说:“有我呢!我去服侍着,跟老太太说明你身子不太对付,嫂嫂足足地睡个好觉,起来就会好了!”
“嗯,那就这样,你多辛苦些!我一般春日里身子就不大好,这里那里不对劲,往常有如兰帮着打理些事务,如今她有喜了,不好累着,若是哪天我躺下动不了,还得劳烦你来紫云堂看着些,毕竟你以前管过事,驾轻就熟……”
白景玉怔了下,旋即点头:“好!我也没什么事忙,嫂嫂要我来,我便来,两个人分担,也轻松些!”
媚娘笑了:“你多做些,便抵了我对你的责罚!”
第一三九章 订亲
从紫云堂出来,媚娘回头看了看三个丫头,问翠思:“妈妈今早又去巡园子了?”
翠思点头:“是,又去了,带着橙儿和几个婆子。”
媚娘又问翠喜:“上次让百战查到那林妈妈余妈妈几个为我们引路看门,现在西侧院还可以走吗?”
翠喜答:“候爷只让查,并未动她们,许是准了我们随意出入,想着奶奶便不会绕往西侧院了,仍是由着余婆子管那边几个院子,要走应是可以的,只是,林阿茂已经去了仙客来,没人赶车了!”
“也是哦,没人赶车了呢!”媚娘沉吟着,“今日要出去,但不想用候府的人和车,不让百战知道,怎么办?”
翠喜说:“若是从后门出去,让人出后巷,转出大街租个车来,也成,只是费时。”
“要费多少时间?”
“应是要费小半个时辰!”
媚娘作了决定:“你去办这事!管后门的是张婆子对吧?后门出去还有平巷,平巷再有个门,才到后巷,就可以直接转出街面,那个守着平巷后门的方婆子是个直性子,只看牌子办事,你就拿牌子去!我带翠思、翠怜回一趟院里,换衣裳,戴面具,饭是赶不及吃了,等我们去到后门,你的车子也到了,直接去仙客来用饭吧!”
好得王妈妈没回到清华院,赶在她老人家之前,媚娘进上房收拾停当,留下翠怜看家应对,带了翠思,以察看静院装修情况为名,轻快地往后门去了。
翠喜的马车早等在后门,是位老实巴脚的车夫赶车,马车旧是旧些,还算干净,翠喜又从静院拿了几个垫子放在里边,坐着倒也不觉什么。一路顺风,很快就到了仙客来,仍从后院进,守院门的邹老头听到翠喜的声音,开栅门放行,到得院里停下,主仆下车,付了车钱,打发走车夫,陆祥丰闻讯迎出来,媚娘说:“我们还未用饭,现在是午时,前厅人客应是很多,上休息间吧,送些饭菜上来,先吃过午饭再说!”
陆祥丰俯身道:“请姑娘上楼稍候,我这就去安排,热饭热菜立马送到!”
翠喜说:“陆掌柜有事要忙,我去厨房吧,姑娘的吃食由我来挑比较好。”
陆祥丰看了翠喜一眼:“那有劳姐姐了!”
翠喜脸上浮起淡淡红晕,欲言又止,媚娘看得有趣,笑道:“陆掌柜比我们翠喜长了几岁,不必叫姐姐,叫名儿就好!”
陆祥丰闻言低下头,翠思见状调皮一笑:“叫吧!翠喜姐姐,翠思姐姐,我听着蛮好!”
陆祥丰脸红到耳根,只是不敢抬头,媚娘忍住笑:指着翠思:“好端端的拿陆大掌柜取笑,陆掌柜好脾气不与你计较,在店里其他人面前可不许这样!”
说完转身上楼,翠思轻吐一下舌头,随媚娘离去,留翠喜和陆祥丰在过道里你让我,我让你,结果谁也过不去,最后还是翠喜低着头先走了。
几样新鲜精美的菜式送上来,翠喜刚盛好半碗喷香的白米饭送到媚娘手上,还没吃上呢,陆祥丰又来了,有点窘迫地说道:
“齐王殿下来店里用饭!知道姑娘在,殿下他、他要跟过来……”
媚娘怔了一下,翠喜说:“齐王殿下来了得说到什么时候,姑娘还没吃一口饭呢,陆掌柜你……你就不会说姑娘不在吗?好歹拦一拦!”
“谁敢拦本王?”
齐王清朗的声音自门口响起,翠喜吓得手一抖,媚娘忙拍拍她,站起身,离开桌子走到空地上福下身迎接齐王。
“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身着宝蓝色蟒缎绣袍,玉冠束发,腰系镶宝石犀牛皮腰带,脚蹬同色厚底靴,眼里含带着笑意,脸上偏是一派任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酷冷,大嗽嗽走到桌旁坐下,看了看蹲跪一旁的主仆几个,说道:
“又不是没见过,这儿连只麻雀都不来,做这些虚礼给谁看?起来!”
媚娘领着翠喜翠思站起来,齐王抬手指着翠喜,对媚娘说道:“你的贴身丫头?敢教陆掌柜蒙骗本王,还要拦着不让上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连个丫头都不把本王当回事,哼!”
翠喜本已被吓着,此时脸色更白了,忙双膝跪下,磕了个头:“是奴婢得罪殿下,不关主子的事,请殿下责罚奴婢!”
媚娘说道:“主仆生死相随,休戚相关,奴仆们护主,这不是寻常事吗?殿下身边那些人对殿下,何尝不是与翠喜一样!”
齐王与她对视:“你,拿你的人与我的人作比较?”
媚娘垂下眼眸:“不敢!只是打个比方!”
齐王哼一声,瞄了她一眼说道:“我只说不去你岑宅,那院子我看着不舒服,可没说不来仙客来!你倒是乖巧,从不走前门,我的人看见陆掌柜往后头去迎你了,我不跟着来,你自是不肯到前堂去见我,是不是?”
面对外表仍然倨傲的齐王,媚娘心里暗叹了一声,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不是的,我会到前堂参见殿下!”
齐王目光闪了一闪,转过脸去对翠喜说道:“好啦,起来!说你这丫头有胆子呢……”
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好饭好菜,还不趁热吃?我可是饿了!过来坐下,一同吃了罢!”
媚娘只好走去,不好对面而坐,便隔了一个位子,坐在他右下首,翠喜翠思上来服侍,齐王拿起筷子,左看右看:
“这也是仙客来的菜,我怎么从没见过?”
媚娘说:“这是寻常菜谱上的菜式,殿下平日来,点的都是上等的山珍海味,不吃这些!”
“岂有此理!”齐王挟了一根碧绿的青蕨,“这样新鲜的菜不让我吃,总吃那些大鱼大肉有什么意思?这个菜叫什么?”
媚娘看向翠喜,翠喜报上菜名:“回禀殿下:这是素炒青蕨,整碟儿叫绿野仙踪!”
齐王说:“仙踪何在?”
“吃到里边,有嫩白清甜的春笋,便是!”
齐王笑了一下,指着另一碟:“那个呢?”
“那个叫‘田园三剑客’!”
“你!”齐王瞪住她:“都让人吃进肚了,算什么剑客!谁起的名儿?”
翠喜低下头,媚娘说:“殿下不必在意,只是一个菜名儿,是我起的,取其新奇有趣,并没想到别的意思。翠喜自小读过些诗书,写的字端正秀丽,便让她写了菜谱,殿下见问,也让她来报菜名。”
两人吃着饭,齐王又看了翠喜两眼,忽然对媚娘说道:“这丫头不错,你调教得好,把她给我吧!”
翠喜刚要把两碟菜式交换移动一下,闻听这话吓了一大跳,惊恐地望向媚娘,媚娘也怔住了,看着齐王:
“我统共就这两个贴身的丫头,自小儿跟着的,替我管着很多事呢,给了你,我怎么办?”
齐王说:“使唤的人,你要多少不行?我另外给你,这个,还有那个!”
他指了指翠思,翠思脸发白,快哭出来了,齐王接着说:“你身边的人胆色都不错,我手下办了件得我心意的事,我正想着赏他些什么,就这俩丫头了,给他做妾室!”
不提翠喜和翠思脸苦成什么样,媚娘先就快晕了,筷子一放,瞪到齐王脸上,凶相毕露:
“你王府那么多美人,随便赏他多少个不成?我的人,凭什么给你的手下做妾?”
齐王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看你!凶成什么样了?是我最得力的心腹,正四品将军,一般美人要多少有多少,你身边的丫头却不同……”
“有什么不同?都是女人!”
齐王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说不同就不同!那只要一个,这两个随意给谁吧!”
“一个也不给!”
齐王瞪起眼:“岑梅梅!”
媚娘毫不退让:“赵宝,我告诉你:我的丫头不做妾!”
齐王怔了一下,点头:“那好,做贵妾、平妻,如何?”
“不如何!我的丫头要做正室,当家作主的正妻!而且娶她那人还不得有妾,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
齐王看着她,良久才说:“那算了,总不能让人家休妻另娶吧?留着,我手下未婚娶的多了,再给她个好去处!”
媚娘看向翠喜,翠喜眼中含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媚娘想了想,对齐王说道:“不劳殿下费心了,我的丫头已经订了亲,未放出去而已!”
“说说看,订给了谁?”
“也是我身边的人,未成亲,不便说罢!”
“没有这个说法!订亲还瞒着人的?说出来,可比得我身边人!”
媚娘看了一眼远远站在门边,低着头,形同透明人的陆祥丰,咬牙说道:
“是陆掌柜!他虽不及你身边人会打仗有军功,但他会经商,有才干,并不输过他们!”
“又来哄蒙我!”齐王生气地一拍桌子:“姑娘未嫁,哪有底下人就订了亲的?”
翠喜、翠思脸色倏地又变得苍白,媚娘低下头,闭了闭眼,豁出去了:“我,已经有了人家!”
门边的陆祥丰惊讶地抬起头看过来,就见齐王呆呆地瞪看着媚娘,手指点着她:“你你你不许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哄我,我会真的生气了!”
第一四零章 疲倦
话说出口,媚娘反而淡定下来:“未敢哄骗殿下,千真万确,我已嫁人,是有夫之妇!”
非得说不可了,真的怕齐王会做出什么更出人意料的事来——毫无预警不经商量就要将她的贴身丫头作为不同于众的、最好的赏赐,配给他的得力心腹,还可以凭他的权势,让她们做平妻、正妻!他要把她当作什么?媚娘有种不妙的、十分诡异的感觉,不得不跳起来说清事实,免得到时大家一起难堪,更难以收场。
齐王一张脸阴沉得要拧出水来:“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媚娘垂下浓密微卷的眼睫,很快又扬起,剪水瞳眸映出齐王俊美的容颜:“是我的错,我不知怎么说……以我这样的身份,本不该与外人交往……这是我为何要避开殿下的原因!”
齐王直直看进她眼里:“可是你明明与那个姓林的女子住在一起,我进过岑宅,看过你们居住的地方!你若是许了人,为何能够从岭南跑到京城来……”
他顿了一下:“岑宅那些人,到底是林家人还是你的家人?”
“他们是林如楠的家人,林如楠是我的好朋友,岑是将宅子给了我,我让如楠住着。我也不是岭南人,叫岑梅梅,是从祖母姓取的别名,我实际姓秦,秦家女儿,排行第二!”
媚娘越发淡定从容,齐王却有些抓狂,手握成拳又放开,他咬着牙,狠狠地盯着媚娘:
“你很好!你……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你嫁给了什么样的人家!”
他一捶桌子,站起来大步离开,人已出门,桌上的碗碟还在叮当作响,翠喜、翠思吓得相拥在一起,陆祥丰等齐王出去,担忧地看了看主仆三人,也赶紧跟着出去,媚娘定定坐在桌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事情居然变成这样!
那天在锁春院,齐王说了那番话之后绝然离开,她心里其实很难受,他虽然霸道张扬,荒诞不经,但他有一片赤子之心,这样的人感情不轻易付人,交付了必真心相待,当然也要求有同样的回报!就算不论身份贵贱,在这个年代里,已婚的秦媚娘已没有资格和他做朋友,而作为岑梅梅,她还没恢复自由身,不能惹出太多是非,她只有管住自己的嘴,什么也没说,任他离去。
以为就这样了结了,谁知他又跑来,以他王者之尊,主动接近,她觉得不能再让他难堪,可谁知……她没看透他,他的想法变得太快了!
已经有一个徐俊英拖着她,又不是小女孩,她怎会看不明白?不论徐俊英把她当秦媚娘,还是当岑梅梅,她现在只管装无辜纯良,就不跟他玩暧昧,徐俊英很好,但不适合她,她不喜欢候府,想把她禁锢在那里面,也得她乖乖就范才行!
但是齐王,她真的不想惹,也惹不起……怎么办哪?现在怎么办?!
心绪烦乱,头脑更是一片混沌,看见两个堂倌提着食盒上来,将桌上的碗碟收拾了,重新摆上新鲜的热饭热菜,翠喜道了声乏,让他们下去,布了碗筷让媚娘吃些,媚娘摇头:“我刚才吃了一点,不饿,你们两个快趁热吃吧!”
却见陆祥丰走进来,对媚娘作了个揖,说道:“齐王殿下走了,张公子和夏公子在前边二楼雅间用饭……姑娘可要见一见?”
媚娘看了看他,叹气:“都是朋友,既然来了,怎能不见?”
叫翠喜和翠思在房里用饭,由陆祥丰引着下楼,来到前面二楼,让陆祥丰去忙,自己敲门进入雅间,张靖云和灵虚子果然在里边坐着,堂倌刚上了几道菜,还没动筷子,看见媚娘进来,两人含笑起身,将她让到里边的位子坐下。
灵虚子说:“少东主这是过来请我们吃饭呢!”
媚娘听了,绽开笑颜,心情也放松下来:“对!与你们喝酒,怎么样?我好久没喝酒了,今天想喝几杯!”
张靖云笑着说道:“喝酒要看时候,心里不痛快,喝酒伤身!”
媚娘看了他一眼:“你们看出我不痛快了?我可戴着面罩!”
张靖云微笑:“你的眼睛,进来就告诉我们了!”
媚娘叹口气:“也只有和你们在一起,我心情才会愉快轻松——不用瞒你们,确实很不痛快!别的且不说它,我怎么总是这样,一出门就遇见齐王,不是忍他的气,就是把他气跑,然后等着他怎么来对付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堂倌又送上几个菜,和一壶温好的杏花酒,媚娘拿起酒壶,斟满三杯,笑着说道:“来,难得看见你们,我敬你们二位,一起干了!”
灵虚子喝干杯中酒,笑道:“不是前日才从你家来吗?虽然不担心俊英会对你怎样,能过去看看,总放心些!”
媚娘眼圈微红,又将酒杯满上:“我,很幸运!能够遇见你们——再敬二位一杯!”
张靖云想阻拦,媚娘已经一饮而进,伸手去拿酒壶,张靖云已将酒壶拿开,媚娘看着他笑道:“还没够三杯呢,你怕什么?”
灵虚子说:“慢慢再喝,先吃些菜吧,喝急酒、空腹喝酒,对身子不好!”
媚娘点了点头:“忘了你们什么都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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