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齐王和梅梅休息了一会,喝几口水,重新整装下山,此时天色已暗。
徐俊英说:“再下去些,转过这道山,就到我们的营地了!”
百战在山坡上砍了几根直滑柔韧的黄金条,巧手的宝驹将用那几根粗藤条编成两只简单却不乏舒适的抬椅,单勇再去砍了四根小腿粗的枫木,另两个侍卫去割束些半枯柔软的龙须草垫上,梅梅和林如楠各坐一只,侍卫们抬着,健步如飞,未下到山脚,又有大批人过来接应,也就两刻钟的时辰,转过山岭,就望见前方几簇熊熊燃烧的篝火,仿佛特为迎候他们归去,晚风中裹挟着馋人的肉香,唤起每个人的食欲,大家兴奋起来,说说笑笑,加快步伐,不一会儿便回到营地。
围坐火堆旁烤肉的人们欢呼着迎上来,皇上和皇后也在当中,皇后拉着梅梅的手抚慰着,梅梅唯有笑,内心只觉暖乎乎的。
第二O八章 反悔
齐王交待下,众人未对梅梅跌落下江多作渲染,只上不好走,跌跌撞撞,直至此时才到。
皇上与皇后亲来迎接探看,含笑抚慰,总算是全数归队,人员完整,人们欢快地围着火堆,割肉烤炙,月下烧烤,正值饥饿当中,鲜嫩的野味配醇香美酒,好不畅快惬意。
翠怜和翠喜临行备好药箱来,小心地替梅梅净面洗手,擦药水,张靖云着一名年轻太医送来一瓶药膏,说是擦这个好得比较快些,也看不出来是擦了药。
梅梅拿来看,玉色膏体,闻之有梨花清香,比那种淡红色药水好多了,便让翠怜替她擦上这个,刚弄好,徐俊英回到帐蓬里,细细查看了一番,问她累不累,伤口还疼不疼,若不想出去,便在帐蓬里歇息,他去弄些吃的回来。梅梅说只是皮外划伤,没事,擦了药,已经不疼,想到外边和大伙儿坐坐,徐俊英便带了主亻卜几个出来,先将翠怜翠喜送到侍婢们的席位安顿,然后和梅梅往另一头欢乐喧闹的人群走去。
才坐下,徐俊英便从架上取下一只烤得喷香的山鸡,用锋利的匕首划了几刀,递给她说;“特意替你烤好的,先吃了·一会是要喝酒的。”
看看周围人们都在大吃大嚼,候夫人们再顾着斯文,条件局限,也不得不施展五爪功,撕扯着烤鸡烤兔子吃得香甜,梅梅早已饿了,当下也不客气,扯下一只鸡翅就啃,鲜嫩的烤山鸡肉吃进嘴里满口喷香,才吃掉两只鸡翅和一只鸡腿,就看见长乐候携带夫人朝她走来,赴紧取出帕子拭手擦嘴儿,长乐候夫妇满怀愧疚行礼致歉,徐俊英和梅梅起身还礼,梅梅笑着对长乐候夫人说;
“是我不对·我该站在原地等你们回来,看见林子里花儿好,便钻进林子摘花,错过了军士们,后来又听见有人声,以为是你们·就赶紧跑去看,遇上了齐王殿下那一队人马······都是我的错,不该乱跑,给姐姐和众位添烦恼了,实在对不起!”
长乐候夫人笑道;“哪里,原是我贪那只锦鸡,追得太急,把你落下那锦鸡我捉到了,很漂亮·妹妹肯定喜欢,送你拿回去养着,权当是做姬姐的照顾不周,赔个礼!”
梅梅忙说;“不是姐姐的过失······姐姐好意妹妹心领了·还是姐姐养着吧·我不会养,反养坏了,等得空多到府上看两眼就好!”
长乐候夫人便笑着朝后边招招手,一名军士拎着只灰兔子走来,梅梅见了,捂着嘴笑,长乐候夫人拎起兔子向众人展
“瞧!威远候夫人可不是白白上山玩的,也打着猎物了呢!”
兔子右腿上的羽箭还特意留着·人们齐声称赞、道贺·长兴候举杯笑着说道;
“敬威远候夫人!是个厉害人物,我们家夫人第一次跟着去打猎·山洼泽地里一群的野鸭等着,她一只都没打着!”
众人大笑,长兴候夫人和梅梅都红了脸,长兴候夫人被揭糗事,暗地里掐了丈夫一把,梅梅是为打到只傻兔子,还拿来炫耀感到羞愧。
难却盛情,也为酬谢众人的好心好意,徐俊英带着梅梅向大家敬酒,夫妻连饮三杯,众人欢呼叫好,之后两人去到另一席上给皇上、皇后,齐王、齐王妃敬酒,之后是众文官喝一杯,定国公夫妇、张靖云喝一杯······转一圈下来,梅梅都有些晕了,回到自己位子上,众人又一起敬他们夫妻,徐俊英怕梅梅喝多了会醉,想拿过来一个人喝完,众人不依·还逮住机会,起哄着要他们喝交杯酒,看看蒙混不过去了,徐俊英笑望梅梅,梅梅也只有拿起酒杯,和徐俊英交臂喝下。
欢声雷动,众人此时已吃饱喝足,开始闹酒寻乐子,声言今夜不睡,对月喝酒行令到天明,席上成双成对的夫妻几乎都被抓来捉弄一番,篝火通红,群情旺盛,饶是梅梅还算有点酒量,到最后也觉眼花缭乱了,徐俊英的脸则比任何人都红,梅梅便暗示他一下,两人趁隙偷跑出来,也不回帐蓬,怕被人寻到抓回去继续喝酒,来到江边堤岸上的草坪,徐俊英转了一圈,找到一块突出地面三尺长左右平坦的石头,脱了外袍铺在上面,说道;
“坐这儿吧,在此处醒醉酒,真的醉了!眼花头晕!”
两人各据一头,并排坐下,抬头望着天上皎皎明月,梅梅想到了前世的亲人们,不由得叹出一口;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故乡的明月和天上这一轮圆月应该是相同的!”
徐俊英看着她仰望天空的侧影,轻声说道;“故乡的父母,应也在想念你······梅梅,你真的能再回去吗?”
梅梅带着酒意,笑着说;“你相信吗?世间能有几回这样的奇巧事?又不是神仙鬼怪,可以随心所欲,来去自如!”
徐俊英看着她;“今天,把我吓坏了!怕你跌入江中,就此没了!”
梅梅笑笑;“或许死不了,我会······水性!”
徐俊英讶然;“你不是··…··掉水里才来到我身边的么?”
“那是因为坐在车里,从桥上坠落,被撞晕了,出不来!”
手被他紧紧握住,梅梅挣了一下·徐俊英慢慢松开她,话音里带着无限悲凉;“你是对的·我确实不够好!今天想到了,我总不能护妻室周全,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野外,都做不到!想要你,想留你在身边疼爱,却终会让你受委屈受伤害,这些人当中,带妻子上山的不止我一个,唯独我把夫人弄丢了!别的夫人没有谁受伤,你却是脸上手上,有这么多血印子,险些丢了性命······我怎不知齐王的意思?纵有不甘,那时唯有答应!我也经历过濒死的绝望,知道是什么滋味,不想你再次经受那种恐惧痛苦!或许我真的不适合你,如若齐王提起,我、我愿放你走!,,
梅梅看着他;“你,说真的?给我放妻书?”
徐俊英缓缓点头;“齐王将你救出来我就说过;任何条件都答应!人生苦短,命运无常,无人能知日后会是什么样我虽然不懂你想要什么,但你不肯留在我身边,便说明我不够好!空自喜欢只会累你难过,该放你离去!”
梅梅轻吐口气;“好!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终于肯答应了。
徐俊英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梅梅,我,我什么都肯答应你!”
“不错,但是转眼又反悔了,有没有这种事?”
梅梅笑嘻嘻地说;“或许那只是针对我,与别人打交道,就不能这样了吧?”
徐俊英痛苦地低下头;“所以你与齐王商量······”
梅梅知道他又想歪了,笑道;“有可能我跌下山崖也是故意的!”
“不不,怎敢那样想!”徐俊英目光闪闪地看她;“梅梅你在崖下,没和齐王说话?”
“说了!”
徐俊英从怀里掏一方素帕,展开,红梅朵朵,精巧细致引双双粉蝶,在月光下栩栩如生。
“这是你给我的,我在寺里洗干净了,没舍得用。”
梅梅伸手来拿,徐俊英躲开;“梅梅·这方绢帕已经给我了,这一路情意,我会铭刻于心一生不忘!”
梅梅说;“这样的帕子很多你就拿着吧,也不是我绣的··…··”
“那不重要是你亲手给我······”
他折起绢帕,停止不说,忽然转过身去,久久不肯再转回来,梅梅侧头看了他两次,都看到一个宽阔的脊背,便说道;
“月上中天,露水越来越重,我们不在火边,容易着凉,回去吧?”
徐俊英终于转过身来,声音有些异样;“再坐一会,就走!”
梅梅微叹口气;“徐候······”
徐俊英说;“你叫赵宝,叫靖云,能不能叫我俊英?”
梅梅垂眸;“徐俊英!其实今日你并无错处,不需那般自责,没有人会说你什么,别人都有野外狩猎经验,我没有,见过那样草木茂盛的荒山,可从来没亲身踏进去过,在你们看来或会很狼狈,但我玩得很高兴,很满意,觉得收获颇丰,若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我肯定会有所进步,不会犯同样错误那只是我的问题,不关你的事。既是夫妻名份,凭心而论,你这位丈夫,已做到最好!”
徐俊英的手碰了梅梅一下,她低头看,徐俊英的长腿挨近她的膝盖,两人的手放在各自膝上,他正想越界,梅梅把手收回·徐俊英索性飞速捉住;
“梅梅!我······我又想反悔了!”
“不允!”
“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
徐俊英将梅梅的右手按到左胸口;“你摸摸看!这整心,从认得你以来便为你跳动,今天它快要爆裂了,因为把你弄丢·因为想到要放你走······”
他重重地喘息,眼中泪水滴落;“若真的放开你,我只有一条路可走回边关,防守国门,直至终老!”
“那我呢?逼你休妻的齐王呢?怎么办?”
梅梅看着他;“你要走,皇上放你还好·若不放······我和齐王脱得开干系吗?你倒是会得很!”
徐俊英怔了一下,抹了把泪,哑声道;“那要怎么办?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或是跟别人走掉,我宁愿······”
“如果我嫁给别人幸福美满,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看着我过好日子吗?”
梅梅说得没心没肺,徐俊英目瞪口呆;“你好狠心······”
“你也可另娶般配的娇妻,像长乐候夫妇、长兴候夫妇,他们就很好,我们可以做朋友······”
“做不到!”
徐俊英激愤起来;“不能做夫妻,便永世不相往来!”
梅梅说;“你真狭隘!心胸狭窄至极!”
徐俊英垂下眼帘;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
他没放开梅梅的手;“好,就算我心胸狭窄,且容我慢慢去反省—请你忘记我前头说过的话,允我反悔,好不好?”
“我允你有什么用?你自己答应了齐王三个条件,他爱提什么不行!”
徐俊英喜不自禁;“你、你允我了?”
第二O九章 对月
梅梅翻了个白眼;这桩婚姻就是个乌龙,已经混乱得无法收檎了,再闹出点什么来,牵连四方,连她自己可能都承受不了。
相持这么久,不管她怎么胡搅蛮缠,徐俊英只是不肯放手,喜欢的成份占一半,一半为了维护脸面,堂堂候爷,守不住妻子,他咽不下那口气。
可是今天这一次历险,为了尽快将她救上来,他爽快地答应了齐王的要求,明知齐王临时设了圈套,还有可能是妻子和齐王共同商量的,依他那样的脾气性情,仍然应下来,救人即面临放妻,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个进步了吧?
可是他转眼又要反悔,而她除了允许他反悔,好像不能怎么样。
皇上皇后不可能不闻不问地答应徐俊英的请求,允许他放妻,定会查问原由,就算徐俊英有意隐瞒,抗得住皇上盘查,现场其他人呢?如果查出是齐王搞的鬼—皇上赐的姻缘,他来强拆。皇上本就对齐王有意弹压,这回不扣他个大帽子才怪。
能让齐王吃这个亏吗?率性的齐王其实很可爱,做事不计较后果,他是为了她的自由,难道她就可以为了自由陷朋友于不良处境?
退一步说,假设皇上皇后烦了他们的事,干脆放手不管了,拿到放妻书,然后怎么办?秦府不敢随便去,状元郎的妹子是弃妇,什么原因?官僚们八卦之下会拿有色眼光看秦伯卿。她可以另立门户,以什么身份和齐王、林如楠来往?获得自由了,张靖云又会有什么反应?爱反悔的徐俊英再来个情绪不宁,若是影响到公事,那又是一桩公案!
除非她静悄悄带着恒儿离开京城······
这些都是简单化了的推测,是未知数,谁知道真正经历了会有什么样的变数?
没有准确数据的推测,玩玩可以,不能当真没有把握的冒险,前世的岑梅梅二十四岁起就杜绝避类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什么百日盟约,约定文书,那就是瞎折腾,对徐俊英、对婚姻没有信心,胡乱抓根稻草防身垂死挣扎。看到本质了·迟早要陷进去,她只是想争取得多一些适应期,毕竟徐俊英太过自我,不符合她的要求,想明说让他改变,又觉得实在没意思,而且就算她明说了,那人也是反反复复本性难移,很伤脑筋!想要的尊重、婚后的随性自由,能够争取得到多少?要是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她是无论如何百般不想!
各种打算,各种忧虑各种情绪,造就她和徐俊英别扭的婚前磨合期。
对于徐俊英功成名就,高官厚禄,能封妻荫子,一个仪表堂堂男子汉肯为她低俯下头,饪她随意挑衅他的尊严······就如皇后说的,你还想怎样?徐俊英他到底有什么不好?
梅梅凌乱了,仿佛不记得自己想要离开徐俊英的初衷是什么也许她真的是个够冷血够狠心的女人徐俊英相伴这么久,她多次设想过离开居然没有半点不舍心疼的感觉!
今天却有点不同,跌下山崖时头脑一片空白,手中抓住藤蔓觉得自己不会死了,拼力寻找生机,被外力拍往石壁,痛得眼冒金星,但她死死抠住了石片,手心被利石刺破,滴出血来,她没有哭,听到齐王的喊声她流泪了,那是温暖和感动·当她从洞内升起,被齐王吊着跟徐俊英谈条件,听到徐俊英熟悉的声音,忽然就有种安稳踏实的感觉,曾几何时,他让她有了这样的感觉?
崖下的情况极为特殊,藤条太细,只能承得住齐王下来救她,若再增加一个人,没有绳索捆绑垂吊根本不可能,那一掌见宽的石坎也站不下,齐王尽量让她站好,自己掂着半只脚掌,好在钢丝来得及时,不然也难支持。
齐王那时笑着对她说;“徐俊英刚到,如果我说他不敢下来救人,你信吗?”
梅梅笑而不答,心里却不信,自己也觉得非常奇怪。
回到崖上,与徐俊英面对面站着,他没多说话,她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内心的难过和痛惜,还有深深的自责。
徐俊英,他的真情不用怀疑,他正努力在改变,而自己,未尝没有改变!
“梅梅?梅梅?”
徐俊英把梅梅摇醒,对着月亮发呆也不用这么入神吧?他说了很多话,难道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梅梅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徐俊英怔住;她还真的没听进去?白费了一番真心话!
他指指月亮;“它老人家听着呢,替你我做见证,我若负你,必碎心而死!”
梅梅站起身走开;“对月盟誓有什么用?空口无凭,我从来只相信白纸黑字!”
徐俊英气结,呆了一下,急忙抓了衣裳追上去。
月光如水,皇上和皇后已进入大帐歇息,篝火边的人也散去大半,梅梅和徐俊英远远看了一眼那些还在玩火品酒的人们·便折身回帐蓬去。
翠喜和翠怜早已收拾好床铺,回侍婢们合住的.蓬去歇着了,宝驹和百战还守在外边,见他们回来●人赶紧跑开,一会儿一同提了只大肚铁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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