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
“雪钰所言不差,”太后适时接过话来,看到南雪钰别有深意的目光,她心中一动,瞬间有了主意,道,“其实从昨日封妃大典开始,夜儿就数度以身犯险,为保护俊儿,不顾个人安危,哀家甚感欣慰。”
“太后仁慈,越王殿下英明!”群臣知道,太后这话只是起到抛砖引玉之效,接下来她要说的,才是正事儿呢。
果然,太后看了南雪钰一眼,与她心意相通,心中越发有数,冷静地道,“哀家如此说,也并非要替夜儿邀功,他身上皇室子孙,更是俊儿的亲兄弟,为皇上尽忠,为兄长尽责,于公于私,都是应该的,原也没什么功劳可说。”
“太后圣明!”唐皓轩拱手道,“然越王殿下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有目共睹,实是功德无量!”
南雪钰但笑不语,对唐皓轩此人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他原本就是支持夜的,在这种时候,也能凭着事实说话,更不怕会惹来非议,足见其心思坦诚,令人敬佩。
慕容夜摆了下手,“唐大人谬赞了,本王只是做好份内之事,何来功德,倒是唐大人和南大人等几位日日为国事操劳,才应该记首功一件。”
南雪钰看了他一眼,不禁哑然失笑:在这之前的夜,哪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看来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是有道理的,经过这封妃大典之后,夜也成熟了许多,凡事都能从大局出发来考虑,场面上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这对于向孤傲清高的他来说,要迈出这第一步,无疑是很难的。
不过,话说回来,活在这世上的人,谁又比谁清高到哪里去呢,人要活着就得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和突发状况,一味装清高,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即使高贵如皇室中人,也是一样。
“臣等不敢……”其余几位辅政大臣赶紧起身行礼,“臣等愿为皇上尽忠,死而后已……”
其余众人全都暗暗犯着嘀咕:太后和越王他们一唱一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直接说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互相夸赞,都不觉得太过客套虚伪吗?
“如此甚好,哀家甚是欣慰,”看看时机差不多,太后把话接过来,“既然夜儿保护俊儿首当其冲,哀家也不能让他赤手空拳面对强敌,为保皇宫安危,哀家想着就封夜儿为皇宫亲卫军统领,兵部监察使,任何人,包括京城禁卫军,超过两千人以上的调动,都须经夜儿同意,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此语一出,众人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直到沉默了好一会,众人才醒过神,不禁都变了脸色:太后如此做,实际是给了越王相当大的权力,甚至高于握有京城禁军统领权的翼王!要知道,这“亲卫军”和“禁卫军”虽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禁卫军是专门负责保护京城安危的,其活动范围也都是在皇宫以外,京城以外,若是宫中有什么事,禁卫军也必须经过皇上同意,才可入宫执行公务。而依现在的形势,皇上的这一权利形同虚设,决定权实际上在是太后手中。
而亲卫军则不同,其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良将,专门负责保护卫皇宫,保护皇上和太后的安全,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有自主权,比如若是有刺客闯入,他们可以先斩后奏,若是有人要对皇上不利,不管是谁,都可以先行拿下,若有所误伤,或者误杀,也都可以免责,这跟禁卫军之间的差别,可见一斑。
之前亲卫军的统领权一直是由慕容俊所有,当然也就是由太后掌管,如今她将这一权利给了慕容夜,其目的如何,还用明说吗?
“母后,儿臣以为,此事不可!”毫不意外的,第一个出来反对的,当然是慕容耀,他是又惊又怒,没想到太后针对他已经到了如此份上,竟然让慕容夜压他一筹,这不是摆明了给他难看吗?
“哦?”太后目光清冷,“耀儿因何反对,此事哪里不妥?”
“这……当然是不妥!”慕容耀咬牙,“五弟他从未任过统领之职,如何能……再说,这禁卫军的调动,一向是儿臣的职责,母后如此安排,是信不过儿臣吗?”
其实,他最在意的还是后面这一点吧,禁卫军的调动一向是他的事,如今却要调动两千人以上就得经老五同意,那他这个统领还干什么吃啊,摆在那里好看吗?太后这么做,其实就等同于架空了他的调动之权,他怎么可能同意!
太后脸色一沉,“哀家如此安排,也是出于对京城以及皇宫安危的考虑,并非其他,耀儿怎说到信不信得过上面去了?——皇上以为如何?”
慕容俊手托着腮,头一点一点的,都快睡着了,猛地感觉到太后在捏他手指,他赶紧一下坐正,“如此,甚好,母后英明,儿臣没有意见,呵呵……”
慕容耀气结:皇兄懂个屁!太后决定的事,他从来都不反对,还问他干什么!“母后——”
“各位大人,”太后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转向群臣,“哀家是一介女流,原本不该干预朝政,只不过先皇有遗命,要哀家多多提点俊儿,哀家如此做,也是为了皇室安危着想,众位大人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南大人?”
“臣在,”南正衍早听了半天,知道太后已经决定,他自然不会犯傻,表示反对,而是恭敬地道,“太后高瞻远瞩,如此安排甚好,臣绝无异议!”
他如此说,自然有他的考量,因他看得出来,慕容夜对南雪钰是什么意思,说不定以后他们现从个会在一起,南雪钰是他的女儿,当然要为他所用,而慕容夜的权势越大,对他就越有利,他怎么可能反对太后的安排!
第一百二十四回
你——
慕容耀大怒,才要上前理论,忽地想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不好失了身份,只好咬牙忍着,暗道过后再找你个老不死算账!
“唐大人以为如何?名大人?薛大人?”太后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一一问过去。至于其他的朝臣么,只要四大辅政大臣同意的事,他们的意见都可忽略。
被点到名的三人自然是各有计较,闻言全都恭敬地道,“臣谨遵太后旨意!”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头,“如此,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皇上稍候会下诏大燕,公布此事,还望众位大人与夜儿一起,守护好皇宫安危,保护好皇上,以保我大燕万世基业!”
“臣等必当为国鞠躬尽瘁,万死不辞!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片颂扬声中,众人神情各异,慕容耀是气的浑身发抖,话都要说不出来,而慕容夜则一片云淡风轻,南雪钰面容晶莹如玉,两人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站在一起,还真是绝配。
此间事一了,慕容俊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撑不住,太后经此一番劳心费神,脸上也露出乏意,也就不再强撑着,先让人送慕容俊回寝宫歇息,她则由南雪钰和慕容夜陪着,回了福寿宫。
一进门,太后就斜倚在榻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南雪钰扶好她之后,退后两步,跪了下去,“儿臣请母后责罚。”
慕容夜唇角一抿,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并不急着替她说话,而是站立一旁,心中有数。
“你何罪之有,要哀家责罚?”大概被她主动认错的态度所感动,太后脸色缓了下来,不过仍有些生气就是了。
南雪钰轻咬嘴唇,“太后圣明,自然知道儿臣说的是翼王与德妃是否有私之事,太后是担心,儿臣当众说出此事,会令皇室蒙羞,皇室威严受损,觉得儿臣考虑事情不周,就该受罚。”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还半点愧疚之色都没有,太后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雪钰,你倒是什么都明白!你既然如此清楚,为何还要……”当时她心中也是有怒气的,毕竟皇上才封的妃子就跟他的兄弟有私,这种事儿无论是真是假,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雪钰行事一向是有分寸的,这次为何要如此做,她一时还真是想不明白。
慕容夜道,“母后息怒,雪钰这般做,自有道理,而且儿臣觉得,说出此事,利大于弊。”
“哦?”太后转目看向他,“你也赞成当众说出此事?为何?”
慕容夜挑一下眉,“雪钰,你管说出心里的想法,母后英明,你说的有理,母后不会罚你。”这就先把太后给放到高台上供起来了,让她不好责罚南雪钰,他也算是用心良苦。
“是,母后请听儿臣一言,”南雪钰心中有数,所以并不显得慌乱,“儿臣之所以如此做,一来是因翼王跟德妃之间,确实有些私情,不过翼王的心性母后不是不知,说白了,他对德妃只是用甜言蜜语哄得她为自己做事而已,他们二人之间,倒并没有肌肤之亲。”
太后微一颔首,目光已有些冷,“这个哀家自然知道,耀儿他……你继续说,二来呢?”四妃入宫之前,都是要经嬷嬷验身的,守宫砂仍在,才可入宫侍奉皇上,南雪蓉若果真与慕容耀偷情,清白已失的话,也不可能入得了宫。
不过,南雪钰的话倒是让太后越发对慕容耀防备了起来,本来她也看出,他跟南雪蓉之间不同寻常,看来他的心性不但没变,这两年更是变本加厉,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主意都打到俊儿的妃子身上去了,胆子倒不小!
“是,这二来么,”南雪钰忽地睿智一笑,“母后不会不知,那徐大人和邹大人是翼王的人,好巧不巧的,他两人的胡言乱语被儿臣和夜听到,既然如此,何不借此机会,以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二人推出来,一来可震慑一下群臣,二来也除了翼王的两条眼线,岂不是好?”
太后目光闪烁,看了她一会,忽地笑着摇了摇头,已完全气不起来了,“雪钰啊雪钰,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竟这般七巧玲珑,哀家是过来人,如今还比不过你行事缜密,你呀,就是个鬼灵精!”
慕容夜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掌心也松了开来,别看他方才一脸的淡然,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万一母后气雪钰的自做主张,不肯原谅她,非要责罚她的话,他夹在中间也很为难。所以方才他也打定了主意,若是母后定不饶雪钰,他就代雪钰受过,不过肯定会惹母后生气,大不了过后再向母后陪罪,也就是了。
不过现在正好,母后显然是接受了雪钰的说辞,而且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当然也就没有理由生气了。
“儿臣让母后见笑了,”南雪钰脸上一红,道,“这第三么……”
“还有第三?”太后失笑,伸出手去,“好啦好啦,起来说话吧,你跪了这许久,有人该心疼了。”说罢还斜了慕容夜一眼,这“有人”说的当然是他了。
慕容夜耸一下肩膀,“母后就不心疼?”不答反问,他自以为高明,其实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我自然是心疼,可雪钰现在是你义女,她若受伤,你不是也会心疼吗?
“你这孩子!”太后笑骂道,“敢顶撞起母后来了,想讨打是不是?——雪钰,别理会他,你接着说,三来,是什么?”
南雪钰脸儿红红的,偷瞄了慕容夜一眼,见他也正温柔地看着自己,脸就更红,赶紧把视线移回来,“是,母后,三来,母后也知道,翼王之前跟家父走的近,而家父的心性么,儿臣是不希望他权势过大,也就不希望他跟翼王联手破坏朝纲,说出翼王跟德妃之事,翼王是万万不会承认的,而且为了避嫌,他以后也必不会再与德妃纠缠不清,与家父之间想必也会生出隔阂来,儿臣想,这于朝廷而言,是好事。”
太后脸上笑容渐敛,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沉默一会才道,“雪钰,你既把话说到如此份上,哀家也就跟你挑明了说,你是南家的女儿,若南大人当真有心要做千古罪人,你是打算大义灭亲了?”
原本这件事就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她虽然喜欢南雪钰,但南正衍的野心也是不小,如果将来有一天,他甘冒天下之大韙,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她必定是要处置乱臣贼子的,那南雪钰势必会处于两难之境地。
可没想到,今日南雪钰一番话,居然是明显向着朝廷的,这真让她意外,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南雪钰是在试探她的口风,还是以退为进?
南雪钰淡然一笑,眼神睿智,“母后不必怀疑儿臣的用心,儿臣虽然是南家的女儿,但却分得清善恶忠奸,家父为人臣子,原本应当为国尽忠,为君分忧,可他若当真行差踏错,儿臣亦不会让母后为难,母后放心就是。”
太后缓缓颔首,不禁对她肃然起敬,眼里也露出敬佩之色来,“雪钰,你深明大义,哀家甚是欣慰!既如此,还是防患于未燃的好,你若得空,就多多提点一下南大人,莫要让他做下错事,也就是了。”
“是,儿臣明白,”南雪钰点头,“母后放心就是,儿臣会提醒父亲的。”还有,太后要封她为燕宁公主,父亲一定不会放过这利用她身份的好机会,她也得心中有数才行。太后疼爱她,是对她的恩典,与父亲何干,她怎可能做他的踏脚石,做大燕的千古罪人!
——一天的玩乐下来,群臣也算是尽兴,不过因为出了徐允滔与邹余晖之事,朝廷多少也受了些波动,而最大的输家,莫过于慕容耀。
回到翼王府,慕容耀难得地没有摔东西出气,而是命人摆上酒菜,一个人喝闷酒,半坛酒下去,他除了脸颊微红,神智看上去却是越发清醒了。这是没有太多人知道的秘密,他从来都是千杯不醉,遇有什么问题想不明白时,他就会借着喝酒来整理思绪,谋划下一步的动作。
门一响,香阳走了进来,先是因为满室的酒气而皱了皱眉,接着又走到近前,笑道,“殿下要喝酒,怎么不让民女来陪着,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慕容耀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一口喝下杯中酒,从盘子里拿了个杯子给她。
“多谢殿下,”香阳坐下去,替自己和慕容耀都斟满杯子,娇笑道,“民女听说,今日越王跟燕宁公主大出风头,让殿下你大失颜面,是吗?”她胆子倒是不小,明知道慕容耀正为此事愤怒莫名,还敢当面问出来,就不怕——慕容耀却并没有发作,而是冷笑一声,“有太后给他们撑腰,他们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再这样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他这个翼王了不用做了,直接滚蛋吧!
第一百二十五回
香阳不动声色地一笑,“殿下的意思,就这样认输了?”跟在慕容耀身边虽然还不到两年时间,可她对这个主子的心性却是了解的很,知道他绝对不是轻易就会认输之人,在适当的时机刺激他一下,他就会不惜一切得到自己想要的。当然这个“度”要把握好,否则会适得其反,自己还会遭殃。
“认输?”慕容耀又灌一下一杯酒,眼睛里露出残忍而强烈的报复欲,“怎么在你眼里,本王就那么没用吗?”慕容夜和南雪钰不就是仗着有太后撑腰吗,有何了不起!太后那老不死,不一样还得听四大辅政大臣的意见,只要他把四大臣都拉拢过来,还怕太后什么!
“民女当然没有这么想,”香阳咯咯娇笑,抬手轻柔地搭上了慕容耀的肩膀,染了凤仙花汁的手指甲映出血一样的红色,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在民女眼里,殿下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有什么是殿下做不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