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钰出了什么事……
“找臣女?”南雪钰如何知道他方才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的惊惧,揉着肩膀问道,“殿下找臣女有事吗?”
确定她确实没什么事,否则不会如此冷静,慕容夜这才放心,面色稍缓,“你与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我找你……没什么事,看看你。”原本也是没什么事,不过就是不放心她而已。
南雪钰轻抿唇角,一时无言。难道是上一世自己错过了太多吗,不然为何在这一世,慕容夜在一切未开始之前,就对她如此在意?可是……她该直接拒绝,还是该跟他说出心里话,自己不是他的良人?
慕容夜目光在她脸上一转,见她似乎有些不高兴,心里就有些发堵,目光一转,看到石床上躺着的男子,脸色一变,“他是谁?”原来她竟藏了个人在这里,是想怎样!而且,这人到处是伤,脸还伤成那样,简直乱七八糟,是怎么回事?
“他吗,我也不认得,”南雪钰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呼吸微弱,一时半会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方才在我娘亲坟前,把我当成了娘亲,所以……”
慕容夜眼神一寒,杀机凛冽,“原来是他对你无礼?我杀了他!”说罢闪身到石床前,对着男子手掌一翻,就要当胸拍下!
“不要!”南雪钰大吃一惊,这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这男子可万万死不得!她几步扑过去,可她不会武功,再挡到石床前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她不及多想,从后猛地将慕容夜拦腰抱住,向后用力拖,“不能杀他!”
慕容夜手上内力一窒,只觉得背上有异样柔软与温暖,心神一荡,这一掌就生生停在男子胸膛上方不足两寸,“你……”
“不要杀他!”南雪钰还未意识到有何不妥,唯恐他还要出手,抱紧了他不放,“他对我很重要,你要杀了他,我怎么办!”她的意思是说,这个男人可能跟娘亲有些渊源,还要找他问清楚呢,他若死了,自己再上哪儿知道娘亲过去的人?
可慕容夜不明内情,这话听在耳中,可就相当吃味,冷声道,“对你很重要?”重要到什么地步?要她非得拼了命去救吗?这也就出手的人是他,如果换成旁人,她如此阻止,早就被一掌打出去了吧?
“是,”南雪钰赶紧答应一声,“我好不容易才——”话说一半,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还紧紧抱着慕容夜,“腾”一下红了脸,赶紧收手后退,尴尬到无以复加,“殿下见谅,我、我不是有意……”
“有意倒好,”慕容夜回身挑眉,眼里竟有戏谑之色,这话说的,也是相当暧昧,见南雪钰的脸更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心情好了大半,问道,“这男子是谁?”值得你如此相护,我很不高兴,你可知道?
“他……”南雪钰还因他方才的话而羞赧莫名,脑子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他是……我不认识他,不过他应该认识我娘,所以……我有些话想问他。”前世她与这男子一照面,随即就动上了手,所以娘亲的事,她后来仍旧不知情,也从未对慕容夜说起过,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娘是因那样不堪的原因而死去,会不会如世人一样,轻看了她和娘亲?
“哦?”慕容夜想起外面那座寒酸的无名碑,也约略知道一些丞相府的事,“这人是害了你娘的人?”
南雪钰身心一震,脸容瞬间惨白!其实,两年前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可因为生性木讷,不懂人心险恶,因而并不知这其中蹊跷罢了。她只记得,当时是三夫人章平卉向父亲告密,说娘私通他人,父亲本就心胸狭窄,自己一房一房地娶妾,却不容妻妾们对他有丝毫不忠,一听这话,勃然大怒,竟要依照南家家规,将娘亲脱光示众,而后点天灯!
娘亲性子刚死,至死都不承认与人私通,为证明清白,她自尽而亡,算是保全了自己最后的颜面。但即使如此,南正衍也没相信娘亲,不但不让她的牌位进南氏宗祠,更不允她的棺木进南氏林地,当时还是大姐顶着父亲的责罚,将娘亲葬在了这荒山上,否则,娘亲还不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南雪钰颤抖着青紫的唇,头脑中一阵晕眩,“我不知道……”方才这男子压着她时,曾说过“是我害了你”,或许事情真的因他而起,也说不定呢?
第四十六回
不知道?不知道还为了救他,不惜拼命?慕容夜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胳膊,仿佛那上面还留有南雪钰的体温一般,方才被她抱着的感觉,似乎不错。“你怎会把他藏在这里?”不知怎么的,方才一见南雪钰这衣衫不整(其实没那么严重)的样子,再看到这男子与她独处一室,他脑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出某些画面,心头就有杀机涌现,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跟南雪钰之间,并没有什么约定或者承诺,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的,不是吗?可他竟无法忍受其他男人靠近她一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对她……
“不是藏,是方才无意中碰到的,”南雪钰皱眉,慕容夜这话说的,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我是想……问他关于娘亲的事,并无其他。”她从来都不相信,娘亲会私通他人,那般温婉、善良、仁慈的娘亲,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再说,娘亲自打嫁进丞相府,就几乎不出门,又有什么机会与他人私通呢?至于三夫人章平卉所列举出的种种证据,找来的那些所谓的证人,也很值得推敲,得好好斟酌斟酌才行。
“是吗?”见两人之间并无私情,慕容夜心中芥蒂才算消除,道,“你娘亲并非大燕国人?”这一点他之前偶有耳闻,原本不想多问,可就是想多了解她一些,知道她的事越多越好。
“娘亲不是,”南雪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凄楚,转身走到洞口,才见雨又大了起来,天地间哗哗响成一片,她的声音混杂其中,有些模糊不清,“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可怎么就偏偏遇上了南正衍这个没人性的男人……”
那段往事沈雨筠也只是偶然提起,十几年前,南正衍是一次外出时,在某条官道旁遇上了昏迷的她,见她生的相貌绝美,就起了歪心,将她救回了丞相府。她醒来后,却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正合了南正衍的心意,不时向她示好,其意不言自明。
沈雨筠原本也是孤苦无依,加上南正衍是她地救命恩人,一开始时确实对她很好,不久之后,她就嫁给了他,一度很得他的宠爱,先后生下南雪晴和南雪钰两个女儿,甚至在原本的大夫人死后,南正衍还将她升为正室大夫人,足见对她的恩爱,当然也为她招来了其他房的妒恨,明里暗里,也吃了不少苦头。
慕容夜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与南正衍同在朝中,他平时虽不怎么过问朝政之事,但对于南正衍此人的为人处事,他却是相当不喜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时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涉,如果不是因为南雪钰,恐怕他连丞相府都不会进。“你是觉得你娘亲的死,也不寻常?”这女人真是多灾多难,仅有的两个让她在乎的人,都死的不明不白,带着冤仇离世,她这辈子也不用想安心。
“……这是我的事,殿下就别问了,”南雪钰回身,脸色苍白,眼神却坚毅,“我自己会处理,外面雨又下大了,殿下不赶紧回去吗?”
“你呢?”慕容夜黑下脸来:赶我走?你跟这个男人独处,不觉得过分吗?“你不走?”
“我要救这个人,”南雪钰咬咬嘴唇,“他伤的很重,如果不及时救治,他会没命。”这男人伤的很重,虽然暂时不致命,但必须尽快救治,否则他这一昏迷,就不用想醒来了。
“你一个人,怎么救?”慕容夜眼里露出怒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何况这荒山上什么都没有,你要如何救?”
“我——”南雪钰才要说话,就见昏暗的山洞中忽然亮了一亮,跟着“喀嚓”一个炸雷响彻天边,她吓得大叫一声,想也没想地、本能地一头就扎进了慕容夜怀里,用力抱紧了她!
从小到大,她都怕打雷,很怕很怕,每次打雷,她都得躲在娘亲或者大姐怀里,才会好过一点。尤其在上一世跟了慕容夜之后,她越发觉得于他有愧,每每打雷之时,她都觉得这是上天要惩罚她对他的背叛,所以都会吓的六神无主,而每当这时候,也只有慕容夜抱紧她,她才会安心。
如今她已再世为人,这一习惯却本能地保留了下来,故雷声一响,她竟如此自然地投进了他的怀抱,直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才觉得没那么害怕了,“抱紧我……我好怕……”
事实上,慕容夜在她扑进自己怀里的一瞬间,身体是僵硬的,连心跳也有刹那的停顿,根本不知如何反应。第二次了,她抱着自己,而且都是她主动,这从背后被抱住,和从前面被抱住,感觉完全不一样,软玉温香抱个满怀,鼻子里是淡淡的处子体香,她的身体更是瑟瑟发抖,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娇弱,让他瞬间就生出想要保护她、疼惜她的冲动来!“你……”
“别丢下我!”南雪钰低语,声音里有了微微的哭腔,闭紧了双眸,似乎已身在梦中,“我不想一个人……抱着我好不好……”
慕容夜望向洞顶,其实他有在怀疑,南雪钰这会儿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否则平时冷静、睿智、进退有度的她怎会显得如此脆弱而无助!他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顺从了内心的感觉,慢慢抬起手,轻轻抱住了怀里颤抖的人体。
南雪钰似乎一下就安了心,抖的没那么厉害了,但眼眸仍未睁开,身体也有些发软,“一会儿就好……别推开我……”
慕容夜挑挑眉:抱着也不错,推开做什么。不过,察觉到南雪钰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他干脆一个打横将人抱起,“去那边。”好在这山洞里并不是只有一块大石,另一边角落里也有块平整的石头,足够南雪钰倚在上面。
“嗯……”南雪钰脸颊泛着异样潮红,温顺地任他施为,只答应了一声,眼睛还是未睁开,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如梦如幻,美的很不真实。
不对劲,难道她受伤了?慕容夜心里一惊,摸上她额头,“南雪钰,你——”这一下他才发现,她的额头滚烫,竟然在这时候发起了高烧!该死!他低低咒骂,往外看了一眼,雨已经大的不像话,冒雨往回赶的话,恐怕更会要了她的命,可要不赶紧回去,会不会……
其实,自从南雪晴去世,南雪钰的身体就一直很虚弱,加上这两天她频繁冒雨进出皇宫,身体越发受损,虽然也有吃药调理,可架不住她这般折腾,加上今日被男子在娘亲坟前一吓,这内外夹攻的,哪里还支持得住!
“好冷……我好冷……”南雪钰蜷起身体,抖得很厉害,“好热……热……”此时的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冰火两重天,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好不煎熬。
慕容夜急的鼻尖上都冒出冷汗来,他从未照顾过病人,不知道南雪钰这般情况,到底应该怎么办!“南雪钰,你撑着,听到没有?我去找大夫来!”不能带她出去,那就去找个大夫来,总不能眼看着她受苦吧?
谁料他才起身要走,衣袖一紧,却是南雪钰凭着本能抓住了他,“不要走……别丢下我……求你……”
这个“求”字狠狠震撼了慕容夜,他脸色一变,停了下来。一个如此刚烈的女子,会说出“求”字来,她内心该有多痛苦、多绝望!“我不是要丢下你,我去找大夫……”他皱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啰嗦过,简直像个老太婆!
“不要……我没事……别走,我就是冷……”南雪钰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有些清醒,但还是抓着他的衣袖不放,眼眸中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我很冷……”
冷啊,那该怎么办?慕容夜直想挠头,这里又没有被褥,也没东西可以生个火什么的,要怎么取暖?看看南雪钰身上的衣服,又是泥又是水的,会冷倒也不奇怪。“那把这脱了。”他也没多想,就觉得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更难受。
“冷……”南雪钰又闭起眼睛,意识越来越模糊,也没反对。
慕容夜不太敢碰触到她,极其小心地帮她把外衫脱了,晾在一边,看了看她的内衫,终究没下去手,也就由她穿着。坐着想了想,他运起内力,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烘干,然后脱下外衫给她披上,“好点了吗?”
“冷……”南雪钰拥紧这件薄薄的外衫,还是在抖个不停,“冷……”
还冷?慕容夜呼出一口气,那没的选择了,只有一个办法!他跳上石床,坐在南雪钰身后,把她整个抱过来,放进自己怀里,运起内力来。
慢慢的,南雪钰不再颤抖,大概感觉到了身上的暖意,她下意识地往慕容夜怀里缩了又缩,直到寻了个最最舒服的姿势,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丝微笑,沉沉睡去。
第四十七回
大雨倾盆而下,似乎没有止歇的迹象,慕容夜一个姿势保持了一夜,全身都已有些麻木,双臂更是僵硬有如石头,大半夜的运功,即使内力再深厚,他也累的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但,看到怀里的人面色渐至红润,神情平静,纯净有如婴儿,他即使再累,也是甘之如饴。
“嗯……”沉睡了一夜的南雪钰已经退了烧,感觉自己像是睡在母亲的怀抱里,温暖、舒适而安心,轻轻呢喃一声,她慢慢张开眼睛,眼神一时有些迷茫,不知身处何地。
“醒了吗?”慕容夜嗓子有些哑,但语气却是轻快的,“觉得如何?”
“……啊!”惊觉自己原来是睡在慕容夜的怀里,南雪钰失声低叫,猛地跳下石床,却因刚刚醒来,气血运行不太顺畅,双腿一软,往前趴过去!这一下要是摔实,那就太难看了!
麻烦的女人!慕容夜嘴角一抽,一个闪身半她接住,虽说他的身体也还有些僵硬,但把这女人搞定,足够了。“睡都睡了一夜了,还在乎这一会儿,你急什么?”
“我——”南雪钰羞得满脸通红,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听听慕容夜这话说的,若是让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怎生误会呢!“我……怎么会……”
“昨晚你发烧了,一直说冷,”慕容夜把她扶正,揉着自己的胳膊,“这里没有办法取暖,所以我只能抱了你一夜。”
“不要说……”南雪钰越发不好意思看他,这般暧昧的话,他怎说的如此顺口!要知道她可是清白女儿身,若是被一个男子抱了一夜这种传出去,她可就名声尽毁了,而且会被谢以莲他们逮到把柄,她怎会有好日子过!
“做都做了,还怕说?”慕容夜挑眉,冷酷的眼神中有明显的玩味之色,“难不成我抱着你,你还觉得委屈?”
“你——”南雪钰好气又好笑,“你……我不委屈,是你委屈,可以吗?”说罢赌气般转身走到另一边的石床前,去看那男子的伤势。其实,她并不生慕容夜的气,而且睡在他怀里,这感觉既熟悉而又让她无比安心,可是……她不知道慕容夜是如何看她的,会不会把她看成随随便便的女人,那种被轻视、被背叛的痛苦,她不想再尝!
经过这一夜,男子的伤势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额头仍旧烫的厉害,他这发烧可不比南雪钰,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