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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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途-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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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逊影没有多问一句,领命悄悄退下,留下满室寂静和一些尘封的记忆。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马秀英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这句话并不是前世才通用,哪个时代都有一段不可替代的感情,一种无可奈何的祝福,一丝必须放手的眷恋。

    “义母!”三个孩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逊影拦都拦不住。打头的是朱文忠,他泪眼朦胧地跪在马秀英脚边,委委屈屈地泣道:“义母,是不是保儿做得不好,您和义父不要保儿了?”

    朱文正和朱沐英也跟着神色哀戚道:“义父、义母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马秀英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逊影。她也是一头雾水,满面茫然。马秀英搂住三个孩子,柔声问道:“谁说我和老爷不要你们了?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们,这里就是你们的家,谁也没有权利赶走你们,就算是老爷下令,我也不答应!”

    三个孩子声泪俱下,“可是杨姐姐说我们和念慈姐姐、忆章姐姐必须跟她去幼儿堂,因为你们不管我们了,那些大人也不管他们的孩子了,所有的孩子都归她管。呜呜……杨姐姐说以后在幼儿堂一切行动听指挥,她让我们坐我们才能坐,她让我们站我们必须站,不听她话的就没饭吃还要挨板子。她好凶啊!义母,我们不想去幼儿堂……”

    马秀英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这三个孩子的担惊受怕全都来自杨云花传达的命令。也不知道杨云花是莽撞传达错意思造成的误会,还是故意恐吓他们,把这三个孩子吓得面色发白,惊魂不定。

    马秀英也顾不得去找始作俑者算账,竭力用最和蔼的态度,最温柔的语气安慰着孩子们。直到孩子们哭累了、睡着了,才让侍卫轻轻抱回各自房间。

    末了还得去安慰同样被吓得不轻的朱念慈和朱忆章。她们不敢像朱文正等人肆无忌惮地闯马秀英房屋,只能躲在阁楼里暗自泣哭。马秀英一再保证幼儿堂里的女孩子和男孩子有区别对待,她们只是白天去幼儿堂学习,晚上还是要回到府中。这两个眼睛都哭肿的女孩才慢慢擦干眼泪。

    忙完这一切,马秀英揉揉太阳穴,叹气道:“还以为给杨云花找了差事就能让朱府安静两天,想不到她还没上任就先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

    逊影掩嘴轻笑,“杨姐姐可能是心急了一点。不过她在孩子们心中竖立了威信,以后才好管教孩子啊。”

    马秀英趁机挪揄道:“好,好,你说的有道理。为了不妨碍她的管教,以后她来找我一概不见,由你安排,她捅的篓子我也不管,由你处理。”

    “不!”逊影惊恐地睁大眼睛,“这位姑奶奶能把天捅破,奴婢才不要!”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上掉下未婚妻

    敬善堂和幼儿坊很快建成,其实这种养老抚孤的慈善机构历朝历代的朝廷都有大加扶持,毕竟中国是个从古至今都提倡孝善之举的谦谦之国。自南北朝起就设有收养穷人和孤幼之人之所,譬如“济病坊”、“疠迁所”、“疠人坊”、“悲田坊”、“养病坊”等等。宋朝还曾专门拨出官田五百亩,命临安府创慈幼局,收养道路遗弃初生婴儿,仍置药局疗贫民疾病。

    可惜元人是蛮夷戎狄之辈,不注重这样的人文教育,类似的社会保障机构被他们摒弃不用,渐渐败落乃至被人遗忘。

    马秀英提出的建议不过是拾人牙慧,故此并没受到任何阻力,在她的号召下,滁州百姓纷纷响应,有钱的出资,没钱的出力,不到两个月,敬善堂和幼儿坊就竣工完成。

    建成这一天,朱元璋还特意邀请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参加庆典仪式,这些人无不热泪盈眶,感慨华夏优良传统终于在我辈手中得到延续。

    朱元璋只是一个竖立在百姓心中的标杆,敬善堂和幼儿坊的具体管理事宜还得让马秀英操心。她深知前世某些孤儿院和养老院的黑幕,所以才命杨云花成立一支女子护卫队,这支队伍不仅要起到照顾老人孤幼的作用,还有监督管理工作人员的的意思,防止他们贪污资金苛待老幼。

    同时马秀英还在幼儿坊设立了学堂。邓爷爷早就提出教育要从娃娃抓起,马秀英非常赞同这个理念。在前世已有很多人重视孩子的早期教育,然而在这个时代,除了一些富裕人家,穷人家的孩子基本是放养性质。尽管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她的想法还不能完全被当下的百姓理解,她却坚持进行这件事,哪怕将来这些孩子不能个个成才,多懂一些道理、能写会算对他们以后的生活也会有所帮助。

    为了带动百姓的积极性,马秀英下令学堂不收束,教职员工的薪酬由司衙发放,这简直就是义务教学的翻版。她还命令府里的孩子也必须去幼儿坊学习,旨在拉近孩子们和平民之间的距离,不让孩子们养成纨绔气习。当然男女有别的措施还是要进行,学堂分为男女两部,请的夫子都是当地很有名望的先生,有时她还亲自去女部为姑娘们上几节课,除了女红什么都有涉及。

    新型的公共学堂在世人质疑、高兴、期盼的目光中诞生。有些富户是为了让自家孩子和朱家孩子多接触才把人送进学堂;有些穷人则是听说学堂管孩子们的伙食,自家娃儿有吃又有学,除开不能帮家里干农活也没其他不满了。开课的这天,来观望的百姓比学生多出好几倍,看到孩子们真的吃上香喷喷的大肉白米饭,又有一些百姓忍不住把自家孩子送进学堂。

    马秀英好说歹说终于安抚好朱文忠等几个孩子的恐惧,让他们肯去幼儿堂学习。新奇的事物总是能吸引孩子们的兴趣,况且几个孩子都曾经历过苦日子,很快就融入到学习中,和身边的同学打成一片。

    一切都按照马秀英的设想步入正常的轨道,她还不敢放松,又特地让逊影提醒杨云花,千万别真把敬善堂和幼儿堂当成了战场,这些老人孩子可不是健壮的汉子,经不起操练,不能把训练士兵的法子用到这些普通人身上。若是有人出了什么问题,责任全由杨云花承担,后果严重的话还会按军法处置。

    相比马秀英的轻松,实际执行人杨云花就忙得焦头烂额,所有精力都用诸在敬善堂和幼儿坊,这也让她没有时间去东想西想,只有当学堂传来朗朗读书声,她才会分外怀念兄弟读书的情形,不过这种惆怅还来不及蔓延就被逊影打断。

    逊影先是在杨云花的带领下偷偷观察了朱文正等人的学习情况,才笑着说道:“我瞧着姐姐近日愈发精神。”

    “哎呦,你不知道,我都要累死了!老人们还好说,只要给饭吃就肯听话。这些孩子却调皮非凡一个个快把我气疯!他们不仅打架还逃课……”杨云花立刻拉着逊影大吐口水,就差声泪俱下,她那接近崩溃的模样让逊影都有些不敢传达马秀英的话了。

    足足当了一炷香的垃圾桶,逊影也被杨云花折磨得萎靡不振,瞅着她喝水的机会赶紧把事交代清楚,借口还要去隔壁了解敬善堂的情况转身就走。

    杨云花在后面喊道:“我也要去敬善堂,你等等我啊。”

    还来?逊影拔腿就逃,直到躲进敬善堂院子还在大喘气。她使劲敲打脑袋,恨不得能把刚才那些灌脑的魔音全部驱散掉。

    敬善堂的管事认得逊影,见状十分担忧地问道:“影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逊影连连摇头,害怕杨云花当真追来,也不想视察敬善堂了,就欲告辞。

    管事把逊影送出大门,迎面走过来一个老翁和一个少女。那少女一身白裙,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老翁则约莫五十上下,身着儒衫,头发挽得整整齐齐,只是鬓间有些花白,他目光灼灼,精神很好,拦住逊影问话的时候声音非常洪亮,“请问姑娘,这里可是朱镇抚设立的敬善堂?”

    逊影想翻白眼,门楣上那么大的“敬善堂”三个字,这人看不见么?

    管事的脾气比较好,和蔼地说道:“老人家,这里就是敬善堂,你有何事?”

    老翁笑道:“呵呵,我是想找朱镇抚。”

    管事为难道:“大人平时很少来敬善堂,你要求见大人须去军营或者大人府上。”

    “那朱镇抚的府邸在何处?”

    “这……”管事瞄了瞄逊影,不知该不该告知老翁朱元璋的府邸。其实朱元璋的住宅很好打听,堂堂镇抚府是滁州人的标志,随便在街上拉个路人询问都能知道。

    作为朱府一员,逊影不得不出声了,“你找大人有什么事,大人公务繁忙,平时不见客的。”

    老翁傲然地捋着胡须,“他不能不见我,我是他的岳丈。”

    “啥?你说你是谁?”逊影瞪大眼,几乎跳起来。

    白裙少女呵斥道:“你又是谁,竟敢对我爹爹如此无礼?”

    “我是朱府的丫鬟。”逊影气急败坏。怪事年年有,今天最稀奇,有人居然顶着朱元璋岳丈的身份招摇撞骗,若不是被她撞见,还不知有多少百姓会被蒙蔽。她上前一步,就要扣下老翁和少女交由刑司衙门发落。

    “且慢!”老翁拉着少女后退两步,其势如行云流水,看不出来还是一位练家子。

    白裙少女讽刺道:“一个丫鬟都敢如此失礼,你们府上没人管教吗?”

    逊影气得打哆嗦,刚要叫管事派人来抓捕两人,又听老翁说道:“姑娘莫不是把我们当骗子了?是与不是见过朱镇抚自有分晓。鄙人姓郭,我这小女就是朱镇抚的未婚妻。”

    “一派胡言,镇抚大人早已娶妻,影姑娘便是马夫人身边的侍女。”管事也看不下去了,出言喝道。

    逊影暴跳如雷,“跟他们废话什么,带去衙门自然会有人让他们说实话。”

    老翁不惊不惧,依然笑道:“我两个儿子郭兴、郭英都在朱镇抚军中任职,你若要抓我父女去衙门可否告知他们一声?”

    逊影踌躇,郭兴郭英是自钟离就跟随朱元璋征战的将领,若这老头真是郭兴郭英的父亲,她倒不敢随意把人抓去衙门了。她犹豫不决,思忖片刻,说道:“你们且在敬善堂待着,哪里也不准去,我叫人核实过你们的身份再说。”

    “也可。”老翁笑眯眯地应道:“姑娘回府替我向你家夫人问候一声,就说山人郭山甫会尽快去拜见夫人。”

    逊影脚步踉跄,这老头有恃无恐,莫非真如他所说?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里,向马秀英禀告的时候神色古怪,舌头几次在嘴边打转却又缩了回去。

    马秀英不以为然,只当逊影在杨云花那里受了气,微笑道:“那丫头又说了什么难听话,让你都不敢回复。”

    逊影撇撇嘴,吞吞吐吐,“她到没说什么难听话,只是黑着脸抱怨一句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料。可是……”

    “可是什么,居然让你都说不出口?”马秀英见逊影的脸憋得通红,忍不住开玩笑道:“难道有人看上我家影儿,准备过两天就来提亲?”

    “主子,您胡说些什么啊!”逊影恼羞成怒,气得口不择言,本来还在犹豫的事情也一股脑倒出来,“奴婢在敬善堂碰到一对父女,那老翁四处打听老爷的情况和府邸,我便走过去问那老翁找老爷有什么事。岂料那老翁竟然自称姓郭,说是老爷的老丈人,那少女即是老爷的未婚妻,两人是来滁州投奔老爷的!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谁不知道咱家老爷只娶了您一人,老丈人是大名鼎鼎的郭元帅。这些骗子也不把招子放亮点,见咱老爷发迹了,就敢编排个什么未婚妻,冒充郭元帅来行骗,真可恶,行骗都骗到咱家来!真是太不把老爷和您放在眼里……”

    马秀英皱了皱眉,打断气愤填膺、唾沫四溅的逊影,问道:“那父女二人现在何处?”

第一百六十九章 郭家父女找上门

    “被奴婢拘在敬善堂。”逊影气鼓气涨地说道:“他自称是郭兴郭英两位将领的父亲,奴婢已叫人去军营核实,若不是怕此事是真,奴婢早就让人把他们抓到衙门了。您说那老头是不是有病,他儿子如果真在军营,他为何不直接去找他儿子,反倒在敬善堂闹事?”

    “万一人家真是八哥的老丈人和未婚妻呢?”马秀英轻飘飘地溢出一句话,说得仿佛于己无关,却又显得那么无力和沧桑。现在谁不知道滁州城里权利最大人的就是朱元璋,对方既然敢在滁州大刺刺地寻找朱元璋,肯定是有所依仗,说不定还真跟朱元璋有什么瓜葛。该来的总会来,不管自己和朱元璋的感情多么深厚,哪怕情比金坚,可是朱元璋的生活注定不会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就像李儿、这位不知名的未婚妻、以后还会出现更多的女人……随着朱元璋政权的一步步发展,以前那种简单平淡的日子似乎也越来越远了……

    不掺杂一丝嫉妒的感情或许就不能称为真正的爱情,可是为了爱情却又必须把嫉妒的情绪压制下去。这一刻,马秀英感到迷茫,她选择的生活到底是不是想要的生活?或许在别的男人怀里,她可以随意撒娇、任性、肆无忌惮地要求所有的宠爱,可是在朱元璋的身边,她却必须做一个大度包容的理智女人。因为他不是一般的男人,她也不能做一般的女人。

    “怎么可能?如果老爷以前就有未婚妻,为何从来就没听他提起?再说您是他夫人,这种事情他能不和您商量?”逊影不可思议地怪叫一声,瞪大了眼睛,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不信”三个大字。

    莫名的伤感被逊影的怪叫打断,马秀英苦笑一声,“你见过这么蠢笨的骗子吗?在八哥的地盘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来投奔八哥,也不怕被人带到府邸撞个现形?他这样做恐怕是另有所图。”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逊影嘟囔着,继而很不服气地抱怨,“就算是真的,这两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估计是以前看老爷落泊他们就不认这门亲事,现在听到老爷发迹了,他们就主动找上门。哼,还是主子您慧眼识英雄,早早占了大房的地位,谁也撼动不了,嘻嘻!”

    恰在此时,门房来报:“夫人,有一老翁和一姑娘求见。老翁自称姓郭,他说他的两个儿子是老爷军中的郭兴校尉和郭英校尉,此番有事求见夫人,请夫人赐见。”

    “知道了,把客人迎进花厅,好茶奉上,我马上去见。另外派人到军营通知老爷和两位郭校尉一声。”马秀英吩咐门房去做安排,又点着逊影的额头说道:“见过自投罗网的骗子吗?待会见了客人记得道歉,别再口无遮拦得罪人。”

    “咦?他们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定是人家的身份已经核实无误。”

    逊影可怜兮兮地揉着额头,无限委屈,“人家还不是为了主子您……”

    马秀英眼皮都不抬一下,“跟我博同情没用,得让客人原谅你,否则这事被八哥知道,发起火来,我可帮不了你。”

    “啊?”逊影这下是真的愁眉苦脸,垂头丧气地跟在马秀英后面。

    进了客厅,只见左侧椅子下首规规矩矩地坐着一老一少。

    郭山甫换了一件青灰色长衫,腰身挺直靠在椅背上,蓄着一撮短浅的山羊胡子,微微下陷的眼窝里本来是一双略显迷离的褐色眼睛,在见到马秀英后立刻变得炯炯有神,捋着胡须凝视了马秀英片刻,直到逊影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作揖道:“在下濠州郭山甫,见过马夫人。”说完急忙拉起旁边的少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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