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喝过一口,所以一直记着这个味道。
这酒,称得上世间最好喝的佳酿了。
可是在这个地方,却拥有整整一水潭!
······
古老的唱腔咿咿呀呀地不停,年轻的花旦在戏台上从容的游走,那双眼睛似乎看过百态人生,独留了一份淡漠。
清晨的茶楼里,人还是不多的,台上唱戏的女子也意兴阑珊,都在等着晚上,才是真正的开始。
红尘紫陌,被浊世侵染的心,其实早就守不住那份最初的心了,不是想改变,而是真的无能为力。
顾紫筱浅饮着一杯热茶,余光瞥向戏台上,不看唱戏的女子,只看那台上布置花哨的彩带,飘飘扬扬美不胜收。
“怎么?仙子难道也要来一支曲儿?”少年有些随性,不顾形象的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翘个二郎腿,悠哉悠哉的随口说道。
顾紫筱轻笑:“改日吧,我的紫蕴东华快排完了,到时候邀请公子去。别笑话紫筱的舞就好。”
“怎会?仙子之名可谓是流传甚广,一舞可舞尽天下,这锦绣的江山都成了背景了。没亲眼目睹仙子的舞,真是遗憾。”殊途沚这次却是说的极为诚恳,望月楼顾仙子的舞,不知道多少人愿一掷千金,只是,顾紫筱的清高,从来都对那些不屑一顾,可是生活在风月场的女子,就算是只百灵又如何,不过是生活在一个金丝编织而成的笼子。
说到底,只是这个时代所造就的悲剧罢了。
顾紫筱笑笑,眼睛上有一层朦胧的水雾,一缕长发垂到脸颊,顾紫筱伸手拂过,优雅的姿态,恰到好处的微笑,有是绝对的冷艳无双,蔷薇有刺,外人无法近身,否则必见刀光剑影血流花海。
冷艳里,藏着刀剑。
“顾紫筱,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如蔷薇一般的女子。”殊途沚不动声色的看着顾紫筱。
顾紫筱一愣,然后答道:“似乎没有。”
殊途沚笑,轻轻端起一旁微凉的茶,浅泯一口:“真是个冷美人,但越冷的美人在自己心上人面前的时候就越傻,哈哈哈~”
顾紫筱果然黑下脸来,一阵无语。
殊途沚兀自摇头笑着:“是那个神仙公子慕泠涯吧?真是绝配的称号啊,不羡鸳鸯只羡仙!”
顾紫筱脸上不高兴,心里还是嘀咕的,第一次发觉,这江湖人也忒能掰了,前几日还收到姐妹们的私信,信里还嚷着什么绝世双仙羡煞旁人,回去要老实交代什么的。她只想扶额掩面,真是……没法了……
自从慕泠涯为墨笺有缘人的消息走出去后,这绝世双仙的名号也不知被谁传了开去,那武林大事记的主笔世家莫家更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据说今年的武林大事记中要为其独开一篇,篇名便叫《双仙》。
殊途沚看着顾紫筱发呆,便有些想笑,果然……果然遇到真命天子便傻的无药可救!
“仙子啊仙子……”她轻笑,漫不经心的的喝了一口茶
“不知三小姐何以如此开心?”顾紫筱淡淡的问。
“啪!”
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汤溅了开来,湿了殊途沚的衣衫。
第76章 戏里浮生()
“三哥,我们到哪里了?”
“快要离开西域,到达中原了。”
白衣的少女站在阳光下,白沙覆盖着眼睛,她仰着头,张开双臂,笑着说:“三哥!我要变成苍鹰!我要飞跃东海!”
那笑容灿烂的使人无法直视恐迷了眼睛,大漠之边,中原边境,她一袭白衣纯净无暇,送走了皎皎月色,迎来了满天朝霞,衣摆猎猎作响,某一刻,她不是我们眼中心中那个脆弱的懵懂少女,而是一个辗转浮生,历尽世态炎凉千回百转,轮回镜前奈何桥边,是否独独不愿饮下那碗孟婆?
白莲太过圣洁,她自知不配,可世上还有什么,可配她呢?
“三哥,你信不信?”
蓝离澈站在她身后,低声道:“浅浅,我信。”
我一直信着呢,浅浅。
边塞的天空格外的湛蓝清澈,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唯有那蓝色,铺天盖地的映入了眼帘,是世上最博大的色彩,最崇高的胸怀,将所有可包容的一切,都一一容纳。
一直都知道,蓝色,容得下这个天下,和天下中的我。
“三哥,有生之年,我殷浅浅一定要飞渡东海,抵达彼岸!我踩下彼岸的一枝花,送给一切可送之人,一切仍守之人。”
我还愿倾尽所有,守住那片净土,等我老了的那一天,我就去哪里,了此余生……
“吾与谁人归呢……”
与谁人归。
与谁人归……
可是,那一日的殷浅浅,独独忘了一件事!
我为自己起的卦,此生短暂如同昙花……
她独独忘了……
只是真的……忘了……吗?
······
“青澜,这皇帝才能喝的酒,你一定没喝过吧?可要来尝尝?”
唐恒之又喝了一口,那味道极好,却怎么也说不出其中的味道。其实龙涎灵浆本就是如此,想要酿造此等佳酿,所需要的材料与制作工艺,都是极为奢侈的。
魏青澜愣了片刻,点头道:“好。”
“慢!”
随着苏问青的冷喝,魏青澜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这酒····有毒。”
“不可能,我唐门也是玩毒的祖宗,我能断定此酒无毒。你不喜喝酒,走远点便是。”
唐恒之极为生气,在他看来,苏问青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里。
“恒之!不得无礼!”
慕泠涯连忙喝道,不知不觉中,他已将苏问青当成是知交好友,又怎会容忍唐恒之出言不逊?
唐恒之不再说话,一个人走了开去。
“我去劝劝他。”
魏青澜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山谷中,只余苏问青和慕泠涯二人。
慕泠涯宽慰道,“恒之以前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心情不好,苏兄你也别介意了。”
“不,你可知,他因何变成刚才的模样?”
慕泠涯听得身子一颤,突然站起了身,指着水潭道:“因为酒?”
苏问青摇头苦叹,“早在我发觉此中古怪的时候,便来不及了。因为我们已经出不去了。”
慕泠涯回头指着路道,“怎会?恒之他们,不就······”突然,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无比。
“放开他们。”
一道紫色的修长影从桃林出口缓步走了出来,双手各提着一个人,赫然就是魏青澜和唐恒之!
“现在发现了?晚了!”
紫青焰一声狂笑,手掌对着其脖颈缓缓握紧,两人的脸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慕泠涯刚要起身,突然一股失重感传来,人不可抑制的跌倒在地。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十指微微张了张,眼眸闪过一丝破灭的寂寥。
“你难道没听苏楼主怎么说么?早在这小子将匕首射入水潭内的时候,就触发了机关。你们闻得酒香,实则是一种迷香。城主当年费了大价钱购买了整整三千坛龙涎灵浆投入这池子中,就是为了,让人,醉生梦死。哈哈哈!”
紫青焰将两人直接扔入水潭之中,泛起两串水花。
慕泠涯眼中急切,“你放过苏兄和恒之他们,有事冲着我来。”
紫青焰缓步走来,慢慢的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慕泠涯的脸蛋。
“慕公子,哦不对,应该说是神仙公子,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么?”
慕泠涯目光冰冷的笑了笑,“确实·····你想要怎么做?”
砰!轰!轰!轰!
那一汪潭水突然凭空炸开,水花四溅中,溅湿了三人的衣衫。
“师傅,青澜要给你······报仇了!”
一条水箭直射慕泠涯,青辉剑一出,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青澜!!!!”
苏问青大喊,但魏青澜似乎闻所未闻,双眼通红无比,速度快的出奇。
“噗!”
水箭打在慕泠涯胸前,当场便喷了一口鲜血。
紫青焰退了几步,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意。一脸淡然的看着魏青澜把剑刺向慕泠涯。
剑锋清冷,寒光掠过。
慕泠涯不躲不闪,只是对着他清浅一笑。
“一笑泯恩仇。”
尤记起那天,慕泠涯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毁伤。两位公子刚刚竟是想两败俱伤吗?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呢。”
“这世上人人都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可这偌大江湖武林,又有谁真正做到了这一点?这个江湖,到处都在杀人,每时每刻都在饮血!刀光剑影,血海深仇而已。”
“任何人只要身处在这个江湖中,都会渐渐失却本心吗?”
“那好,我问你们,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你的对手死去了,你是不是很快乐呢?”
“你们谁也不会快乐,因为你们手里有着最重要的人的鲜血!”
“人这一生,最重要的除了至亲至爱,最重要的莫过于你的对手了·····某些时刻,他们才是使你成长使你强大的源泉。我说的不对么?你们肯定从小就是对手,看你们的打斗就可以看出是经常对战,从而打斗的时候反而像是一场精心配合的舞台打戏!惺惺相惜,亦敌亦友对吗?”
“你们的所谓门派之仇其实在你们眼中不值一提,只是你们给自己找的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对战的借口!”
魏青澜如遭雷击,手腕青辉剑一松,“叮当”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紫青焰惊讶的看着慕泠涯,他很清楚,慕泠涯说的这五个字,对魏青澜有多么大的影响,甚至能冲散他的执念!他的杀意。
戏楼
顾紫筱重新拿起桌上的茶杯,为殊途沚斟满。
她不动声色饮茶,那份由内到外的心灵安宁。自己仿佛也变作了一杯清茶,那缕久隐于内心深处的古韵悄悄地散发出来。一份温柔,如小几上盛开的兰花,幽幽地溢漫于静静的清晨。
“你怎么看出来的?”殊途沚看着顾紫筱,似乎很感兴趣,她微微笑着,瞳孔中一片澄澈的微波荡漾。
顾紫筱看着殊途沚,摇了摇头,继而摸了摸耳垂,其意再是明显不过。
耳眼。
殊途沚恍然。也摸了摸耳垂,无奈的笑笑:“女儿家自出生之时便被祖母扎下了耳洞······”
顾紫筱眼神飘渺起来,喃喃的说:“是吗······“
可是她,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拗不过望月楼的妈妈的劝阻,便在深夜里,自己用烤的通红通红的银针刺的,记忆里的痛苦早已经不再刻骨铭心,它随着记忆越飘越远,掉进了深渊。
这茶真是苦。
喝着让人陶醉的一种苦。浮生匆忙,转瞬即逝,有些感情有些理想都来不及去实现,我们便被逼得逆水行舟永不回头,是不是一种无能为力却心甘情愿的悲哀呢?
有些痛,说不得,忍不得,只能放任着,去等时间来消磨,时间是上天给我们最好的良药,却也是走投无路后最消极的认命。
奈何,惹了尘缘。
“殊途三小姐的名字,这偌大江湖武林,可是没几个人不知道。”顾紫筱如是说道。
殊途沚闻言却颇为得意,拍了拍顾紫筱的肩,笑的毫无淑女形象。
“紫筱啊,他们只是怕了我的混账性子,才不是真心把我当女侠仰慕呢!”
顾紫筱心里暗道:亏你还知道啊!
她为殊途沚斟了一杯茶,道:“三小姐是个爽朗之人。”
殊途沚接过她手里的杯,浅饮一口,将目光放在戏台上,年轻戏子咿咿呀呀的长音拉个不停,云水袖子似乎甩到了天边,脸上的表情随着戏曲变换,融进了那深深浅浅期期艾艾的故事里,故事里,所有人都是主角,所有人都在做梦。
恍然醒来,才发现,原来,我做了一个叫溯世的梦······
“紫筱,你当我嫂子吧。”
“噗······”
顾紫筱呛了一下,轻咳了一会。
“你不答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刚刚,我便说过,紫筱也有所心系,三小姐如此这般是为哪般?”顾紫筱语气有些冷。
“那又如何?你没见过我二哥,你若见过他,你会喜欢他。”殊途沚略有深意的道,她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一眼那个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曲调,似乎再唱一场地久天长。
第77章 神门十三印()
可是啊……
戏子的地久天长,故事的永恒时间,又有多久呢……
你告诉我。
“今此一生,非涯不嫁。至于他人,皆为过客。”
皆为过客啊。
殊途沚转身,回头。
她笑:“顾紫筱,好一个顾紫筱。”
她走出茶楼,顾紫筱随后跟上。
刚走出门外,顾紫筱便问:“刚刚那位老者,便是殊途家主,殊途寤吧?”
“正是家父。”
顾紫筱没再说话。反而是殊途沚,突然看了一眼顾紫筱,眼中略带戏谑之意。
“顾仙子,这天还长的很啊,接下来去哪里?”
“公子想去哪里,紫筱便去哪里。”她也是个合格的戏子,任何角色,都是她的舞台。
十年的风花雪月,风尘四起,夜夜笙歌的望月楼里,每一个人都是浮生戏子,饰演着种种悲欢离合。
殊途沚笑的有些肆意,拉着顾紫筱的手向更热闹的地方走。
“去哪?”
“青楼!”
顾紫筱一愣,殊途沚看了一眼顾紫筱继而哈哈大笑。
“怎么?仙子这是再也不想入那污秽之地了么?”
顾紫筱笑。“公子,听说过莲的故事么?”
殊途沚挑眉:“仙子这是自比为莲?”
顾紫筱看着这灯火人间,烟花柳巷里的人们,醉生梦死的,才是真正清醒的人。
“紫筱非是自比为莲,紫筱自知身低命微,风尘中长大的孩子,再怎么清高,再怎么冷傲,都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卑微。怎么……能是那样孤雅的莲呢?”
她笑了笑,并不在意。
“可我只是觉得,任何生命,任何感情,都值得尊重。”
殊途沚点头。
“你知道吗,风尘之地,烟花楼阁,这些,都不是我的噩梦。它并不是我的噩梦。”
“嗯。”
“逆境,带我成长。风尘,使我成熟。束缚,令我坚强。”
我还会怀念那里,望月楼有我的夙缘啊……
若我当初没在那里,跳那支舞。
今天,便不会是如今的顾紫筱了。
便也不会,成就以后的顾紫筱。
“顾仙子,说的极好。世有顾仙子,绝代又风华呀……”殊途沚调戏顾紫筱,可眼中却满是赞赏,她又看着天色,已快正午了。
“仙子,这秦楼楚馆要华灯初上去才有意义,现在早了点,不如我们先在这闹市转转如何?”
“你要转多久。”
“先转着吧。”
“……好。”
“你是谁······于单影·····于单影·····李残惑······李残惑······啊!!!!恒之呢?恒之!!!”
魏青澜头疼欲裂,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他的眼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强劲的内力朝着寒属性转变,远远看去,能看到他体表升腾着缕缕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