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终于真真正正,叫了她一声夫人。
但是,已经太晚。
她再也听不到了。
敦煌,一切显得那样寂静。寂静里透露出一股子不详的死气,围绕敦煌城,久久不散。
“该来了。”
话落,敦煌城四方震动,四束光芒架起长桥,正好呈现一个四方形,将敦煌团团围住。
玄甲十骑跪于雪皇宫内,慕泠涯淡淡道:“去杀了四元桥的施术者,不成功,你们也不要回来了。”
“是!”
“火灵,敦煌城还有多少巫师?”
火灵四元属火,一直住在敦煌城,雪皇以殁,神子位临,她自然要表表衷心。
“回神子,还有十七位。”
此时,敦煌城外四元桥架起,有巫师登上四元桥,巫术施展,顿时天昏地暗。无数蛊虫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敦煌城被无限摧毁。将士们根本自身难保。
忽然,一个青色光环渐渐自雪皇宫内扩大,由十七位巫师共同筑起防御结界,青色的蛊虫发出璀璨的光芒,如创世之光被缓缓拖起。
“武护法,这结界该怎么破?”
武护法凝神观察一会,道:“这是青光界……”忽然反应了过来,大声道:“快叫同族停止攻击!四元桥放下来!这是青光阵!”
可是已经说晚了。
只见珈蓝塔座下的巫师甩出的蛊虫在接触青光的那一瞬间,身子一颤然后忽然变大,比原来的身体要大三四倍,然后被青光弹回去。总会误伤主人,一时间蛊虫因为误伤主人而遭到反噬而爆体的不在少数,血浆乌黑,在敦煌上空落下,好似一片黑色的雨。
第248章 以火焚身,献祭给神()
“该死!快传信,让梅朵唯他们把四元桥放下来!这样会害死我们的!青光阵会让巫师攻击反弹,且是以原力的四倍返回的!”
“是。”
不一会。
“不好了不好了!武护法,我们的传信蛊虫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武护法皱眉:“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是的,但是四元桥却依然架着!”
武护法怒道:“那就让同族们退下来!”
“可是……可是……可……”
“可是什么可是!”
小巫师快哭了,大声道:“可是退不下来啊!”
“混账东西!珈蓝塔要你何用?!”说罢袖袍一震,一只血蛊直射入小巫师眉心,瞬间血肉化为水汽蒸发,一架骨头跪在地上。
原来巫族的骨头,和人的骨头是一样的。
只可惜,没有人真的注意这个问题。
“强攻!就算灰飞烟灭,把青光阵强行冲破!”
珈蓝塔。
圣护法质问殷浅浅:“武护法头脑简单,不成大器!星女派他去攻敦煌无异于自取灭亡!”
殷浅浅淡淡看了看圣护法,并不说话。她的眼中有一种浓郁的厌倦和寂寞。
“星女!请让属下前往代替武护法!”圣护法目光炯炯。
殷浅浅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你去?去投降?”
圣护法脸色白了白,那件事,不会让她知道了吧?他注视着星女,无波无澜的样子不像是知道了他投靠神子的事情。可是……心里总有不安。要不……
圣护法紧紧盯着端坐在祭台之上的星女,她现在的实力,与之正面交锋显然是自讨苦吃。
“星女这是哪里的话,属下怎会是投敌卖国之辈,尊司对属下的好,星女对属下的好,属下莫敢相忘,定会一生铭记。属下定然将热血撒给珈蓝,撒给星女。”一番话低眉顺目,正义言辞。
殷浅浅淡淡的笑起来,笑容却不达眼底。
“圣护法之心,浅浅感激不尽。只是敦煌,你是万万去不得的。”
圣护法一半愤怒,一半惧怕,一时间竟然难以找到话来反驳。
“行了,你下去吧,这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准上来。记住了吗?”
“是。”圣护法退出珈蓝祭台。
“呸!什么东西!贱货,敢这么跟本尊说话!早晚有一天,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小声嘀咕着离开珈蓝塔,圣护法面目狰狞。
殷浅浅冷笑一声,把目光转为远方,敦煌的方向,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早已注定的厮杀。
右手中指轻点两拇指,四只小虫飞出,落在敦煌城四方一角,正好是梅朵唯,兰依木,竹嗒,菊斯柯四人所在之地。
四人在接到敦煌通知的那一刻正打算收回四元桥,却被不知是什么力量束缚住,本命蛊虫不受主人控制,四元桥高悬不泯。
梅朵唯脸色一变,忙使出最大的力量收回蛊虫,却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仿佛一片迷雾。
“怎么回事?!”力量源源不断被抽走,筑起四元桥的本命蛊虫越发黯淡。在它完全失去光芒的一瞬间,一只突然飞来的蛊虫一口吃掉它,然后代替它的位置,重新筑起四元桥的一面。
梅朵唯摊到在地上。
“兰依木……”
“怎么回事?”玄甲十骑到的时候,就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愣了愣。
梅朵唯突然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最后面目阴狠,对天长啸:“殷浅浅,我以巫族神之后裔之名,诅咒你一生不得自由,与亲参商永隔,与爱擦肩而过!!哈哈哈哈……”说罢,面目死灰。
“老大,我去看看。”
一探鼻息,早已断气。
玄甲十骑面面相觑,而四元桥依然架着。
“走!去其他方向看一看!!”
珈蓝塔。
殷浅浅看着敦煌四方,那里有墨色的气体升腾。
是怨气,一个巫在死前最后一丝残念,凝结成莫大的怨恨之力。四缕烟雾缓缓飘起,飘过长空,停在珈蓝塔上空。
“你们来啦……”殷浅浅低低的笑。身前圣道之剑审判之杖威严伫立,有傲世苍穹之意,怨气不敢轻易靠近。
“一生不得自由,与亲参商永隔,与爱擦肩而过……很好,很好……”她凝视怀里的涅月,寒冷如同数九寒天,如同身置雪山。
袖中陆续飞出十只蛊虫,直奔敦煌。
“就让这诅咒,来的更决绝。”
敦煌。
“老大,这怎么回事?宿主都死了,四元桥还不消逝?”
“怕是中了圈套……”
“什么?”
“老大!你看,那是什么?!”
老大抬头,脸色骤变:“那是追命蛊!快跑!!”
十人架起马,扬鞭而去。追命蛊紧追不舍,一时间,灰尘漫天。
雪皇宫。慕泠涯对案斟茶,神情闲淡。
“神子!我们快顶不住了!!”十七位巫师头冒冷汗,本命蛊虫在手中光芒渐淡,每个人脸色苍白如纸。
“诸位若是顶不住了,敦煌还有救吗?那时,死的不仅是我。”慕泠涯饮下一杯茶。
“神子,若是珈蓝塔的星女出手,青光阵形同废物!”
“她不会管你们的,继续挺着吧,挺到星月古城的巫师来了,你们就可以休息了。”慕泠涯暗道:阎王殿休息。
“神子,此言当真?”
“当真。”
“公子公子公子!!”粟峥一阵风似得跑过来,拽着慕泠涯的袖子就往外拖。
“峥儿,你抽什么风?”慕泠涯不动。
“诶呀!快出去跟我出去嘛!”粟峥继续拖。
慕泠涯想了想,看这小鬼使出吃奶的劲了,回头再把这衣服袖子扯断了,神子变成兔子就不好看了。
“行行行,你放开。”
“那你快走啊!”
慕泠涯瞥了一眼粟峥。
粟峥忽然觉得脊背一寒,连忙拍马屁:“公子你最近越来越春光满面了啊!”
慕泠涯沉默一会,道:“你确定春光满面是个褒义词?”
“是啊!”点头如捣蒜。
“好吧……那你确定春光满面用在我身上合适?”
粟峥眨着大眼睛想了想,觉得这个词简直太普通了,怎么能突出公子高大伟岸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举世无双的气质呢?难怪公子生气!
思及此,粟峥异常严肃,异常坚定道:“那就宝刀不老!”
慕泠涯道:“那还是春光满面吧。”
“神子!您帮帮我们!”
慕泠涯回头,看着十七位巫师已是樯橹之末,淡淡道:“怎么帮?”
“不行了,我们挺不住了!”说罢,青光阵突然泯灭,无数蛊虫飞进来,血红的眼睛,泛着毒光的触角,都在昭告一场噩梦的降临!
“神子!救救我们!!”
“神子!”
蛊虫奔向慕泠涯,慕泠涯手指按到云剑剑柄处,可那些蛊虫却绕过他,攻击摊在地上的巫师。
慕泠涯缓缓放下云剑。
身后传来杀猪般的叫声,蛊虫钻进血肉之躯,撕咬。翅膀发出的嗡嗡声,还有不断起伏的呼吸。
最后归于平静。
“玄甲十骑何在?”
“回神子,十位大人目前不知所踪!”
慕泠涯沉默一会,雪皇宫下是一场人类与蛊虫的战争。
“要不要派人去找十位大人?”
慕泠涯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凶多吉少,莫去了。有火吗,这些小家伙都怕火。”
莫尔是先锋军六路的将军,碧落临走前吩咐他跟着慕泠涯。如今兵马混乱,他来不及问慕泠涯为什么知道蛊虫怕火,便对着雪皇宫下喊:“火!用火烧!”
众人反应过来,火乃世间炽烈之物,
一切灵皆遇火而焚。一时间,敦煌城内燃起烈火,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火把,蛊虫果然不敢乱飞。
黄昏渐渐到来,大漠的高温随着太阳的降落而降,低温袭来,将士们身穿铠甲也觉寒冷,塞北冷意,永远透着一股子肃杀。火把的光芒映照着每一位将士的脸上,那脸上的神情严肃,眼中却透露出不可名状的惧意,任何生物在遭受到比之自己强大数倍的生物攻击时,都会情不自禁产生一种惧怕的心态,就算你是英雄,你是战士,也不可能完全抑制这种人性。而区别就在于,英雄可以克服惧意,而凡人则被惧意克服!
慕泠涯便是前者,而他相信,雪皇宫下,那无数战士,也是前者。
“神子,我们的木材快要烧完了,星月古城的巫师为什么还不来?”
“没有木材,把铠甲烧了,没有铠甲,把衣服烧了,没有衣服,就烧头发,烧指甲,如果烧完可烧之物,就把最后一颗火苗,留给自己!以火焚身,献祭给神!”慕泠涯朗声道,声音穿透夜幕,抵达每一位战士的心底。那声音,温润清雅,却斩钉截铁。他天人合一,他神子无双。
“以火焚身,献祭给神!”
“以火焚身,献祭给神!!”
“以火焚身,献祭给神!!!”
无数人振臂高呼,崇拜他们最近的神子。所有人眼中,慕泠涯一袭白衣,伫立雪皇宫前,神情庄严而温润,有别于西域的容颜,貌若天人,缥缈如仙。
这一刻,他才是这群战士心中的神,所有人惧怕恐惧不知所措的时候,只有他,淡漠孑立,却给予了战士们最大的勇气,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希望,就是所有人的动力。
这才是神。
精神,文明,甚至时空的象征,他穿越人性的猜忌,跨越世俗的偏见,仿若自亘古而来,踽踽独行的样子像极了九天之外的谪仙。于是世人只有仰望,红尘绊不住他潇洒,爱恨缚不住他自在。
“来了!来了!来了!!星月古城来人了!巫族来了!!!”
第249章 永以为好!()
慕泠涯望去,密密麻麻的蛊虫交织,五颜六色的光芒碰撞,四元桥上一片混乱,珈蓝塔的,星月古城的,一见面便是生死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敦煌城内的蛊虫复又飞到主人身边,四元桥发挥最大的力量,黄,蓝,青,红四元炫目无比,蛊虫被四元之力包裹,力量无限放大,珈蓝塔巫师玄袍诡密,星月古城巫师白衣妖异,四元桥上梦幻起来,是一场真正的巫族之战。
没有鲜血,没有兵器入体的声音,没有战场的铁血肃杀,只有一瞬间尸骨无存,只有蛊虫煽动翅膀的嗡嗡声,只有巫术施展的炫目华丽。
这样的战争,往往最残忍,也最可怕。
慕泠涯无悲无喜,眨眼间便有无数人陨落,夜幕上的流星从未间断。代表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消亡。
“峥儿,你过来。”慕泠涯叫住被顾紫筱蒙住眼睛往室内带的粟峥。
顾紫筱不悦:“泠涯,峥儿还是个孩子,这乌漆墨黑的别让他看。”
慕泠涯淡淡道:“这里的战士在十岁大多都已经见过太多血腥,有些甚至可以沙场征战。粟峥,你还小么?过来,到我这。”
顾紫筱瞪了一眼慕泠涯,无奈把手放下,摸了摸粟峥的头,轻声道:“过去吧,泠涯要是欺负你,来找姐姐。”
粟峥顿时觉得好幸福,美人在怀,简直人生美满。只可惜这个美人不是自己的,而他目前的人生还是个个位数,但这并不妨碍他做梦,以及……做白日梦。
“公子,什么事啊?在紫筱拥抱我的时候叫住我,公子你不厚道!”粟峥一脸气愤,对慕泠涯的怨气上升到另一个阶段——不可饶恕,抢我紫筱!
“你这一副被兄弟抢了女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慕泠涯嫌弃的看着粟峥,双手搭在粟峥的肩上,把他扳过去,指着远方巫族的厮杀:“峥儿,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粟峥不情不愿的偏过头去,四元桥上尸骨无存,同族相杀面无郁色,玄袍白衣,构成夜色中最诡异妖娆的景色。
那是粟峥幼小之年最挥之不去的一刻,这一眼,在以后溯世沉浮,阴谋诡计中都常常想起,以至于再难忘却,瑰丽炫目的巫术,透着一股如罂粟般迷离危险,雪域之底的霜迟护法,吐着蛇信向你邀约,夜幕的尽头,不是光明,是灰飞烟灭的灵魂无以为家,在溯世的混沌中沉沉浮浮,澄澈的眼中看见世界尽头的黑暗,丑恶,与泯灭,五颜六色的光芒收归眼底,内敛成黑白两色淡看天下。
芸芸众生是什么?
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还是世界的奴隶?自然的力量足已毁灭一个国家,而非自然的力量呢?是不是可以毁灭整个世界?那样的操控蛊术,巫族天性的血脉相传,一代一代融合,最后,溯世的人们啊,是不是如今天下大地上任人宰割的蝼蚁?
谁都是自私的,当每个人都自私,自私的人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群体时,那么这便不再叫自私,而是一个新的词汇——正义。
“公子,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慕泠涯看着粟峥的眼睛,澄澈清真,好似多年之前的自己。他道:“这世间,本没有对错。相信的人多了你就是对的,相信的人少了你就是错的。”慕泠涯的声音透着一股浓郁的深沉晦涩,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重,他继续道:“就是这样悲哀,悲哀的如同这夜色星辰,永远见不到光明。”
粟峥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四元桥,五光十色,流光溢彩,致命残忍。
“峥儿,你在想什么。”
粟峥沉默了,慕泠涯也不再说话,耐心得等着。
“公子,我想改变这个世界!”少年清真,说的话大言不惭,却分外可爱。
慕泠涯便是喜欢这样的眼睛,澄澈清真,却坚如磐石。他重复了一遍,带着某种宿命般的见证:“改变……这个世界……”
“好!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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