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看,知不知道羞耻的!”看林佳秀盯着那群赤裸着上身的海客猛瞧,游冰玉忿忿地拍着她脸,硬是把林佳秀的脑袋扭了过来,开口叫来了余韶,问,“那些人身上抹的是什么?”
这甲板可不只有他们几个,游冰玉那一句问话,只听得余韶脸色大变,赶紧闪了过来,用求饶的口气,小声地说:“两位仙人,就当是小的求求你们了,不要当人面问这些问题,这让我很苦恼呢。唉……那是海客们秘传的草药,据说能驱邪避灾,究竟是什么东西,那要问他们才知道了。”
林佳秀探头往海面看了看,还没有等她说话,那余韶又开始叹气了,说:“您可千万别说要跟着下水看。海里面时常会有鲛人出没,他们最喜欢人族男女,一遇上就会……那个,女鲛人倒也罢了,性情还算和顺,男鲛人就很凶残了,所以修士们都不愿意下水,也从来没有女海客。”
余韶说得隐晦,如果不是上次听游冰玉说过鲛人的习性,林佳秀大约是听不懂他这段话的含义,正因为听懂了,所以对于余韶的劝告,林佳秀不由有些意外,毕竟是他们逼迫着余韶过来的,还以为他会很高兴看林佳秀他们遇上危险。
游冰玉也说:“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人啊。”
那种口气,完全听不出来有任何夸奖的意图,余韶又忍不住叹气了,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转眼看到那一个大胡子行客往这边过来,余韶匆匆地说一句,就走几步,拦住了那大胡子,小心地交谈几句,两人突然一闪,都是飞到了半空之中。
因为有云层遮挡,从甲板这里看不到那两人所在的地方,但从那透露出来的气息判断,那两人正在斗法,而且那余韶的气息明显偏弱,分明是落了下风。
这一场斗法引来不少人出来围观,那些行客都是聚拢到甲板之上,但并没有一个往林佳秀他们这边靠近,偶然有转眼看过来的眼神都是带了一些凶狠,丝毫不友善。这种异常其实早早就有,不单是针对林佳秀与游冰玉,甚至连余韶似乎都不被他们待见,其他行客每日都有新鲜食物分配,余韶这边却像是故意被忘记掉一样,从来没有分到过任何东西,基本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说话。
“这人是被排挤了吧?”林佳秀猜测着。
游冰玉轻轻笑着点头,说:“大约是带了不相干的人上船吧,那些下三滥行业里面总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忌讳。那个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毕竟还是有点用处,死了也可惜。”
话说着,游冰玉在空气中一点,凝结出一朵小小冰花,伸指一弹,那冰花就消失在空中,远远地能听到半空之中传来一声惨叫。
很快那大胡子便落了下来,一脸痛苦地捂着肩膀,那半边身子都被冻住不能动弹,对着游冰玉厉声问:“阁下究竟是什么来路,这是什么意思?”
“拿人钱财与人做事,不要管太多闲事!”游冰玉说,然后抬头往刚落下来的余韶那方向示意了一下,“还有那小子,要是就这么被你们杀掉,老子会感觉很没面子的。”
在那大胡子与余韶斗法时候,其他那些行客还只是在旁观没有动手,但看到游冰玉出手时候,那些人也忍不住聚拢了过来,疏疏密密地围绕成一圈,渐渐地包围过来。
也没见着游冰玉怎么动静,那些行客忽然感觉有股寒风吹起,只听到喀嚓喀嚓的细响,甲板上面泛起雪白冰霜,就算没有触碰到,也是让人感觉一股彻骨的冰冷,那种强大的威压不由让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这一群行客是以那一个大胡子修士为首,看到这样的场景,最吃惊的人莫过于他了,捂着肩膀,脸色变了又变,半晌终于挥了挥手,那些行客也是有些吃惊,愣了愣,还是听话地收起武器退了下去。
那大胡子修士艰难地拱了拱说:“前辈真是好手段,但俗话总说,做人留三分,还希望前辈不要逼我们太甚。”
等那大胡子修士离开,余韶才小心地走了过来,哭丧着脸说:“不用这么嚣张吧,明明只要忍耐一下的事情……”
第两百五十四章:多才
游冰玉看他一眼,说:“把那琴拿来,看仔细了,老子只弹一次。”
接过了那把琴,游冰玉调了调音,伸手在弦上一按,便有一串清亮的琴声慢慢流淌出来。
随着曲调流转,余韶的表情也是随之变化,先是迷茫,然后渐渐露出欣喜的神色,几乎是将全部心神都是沉浸到了那曲调之中,一眨不眨地盯着游冰玉那一双不断跳跃的手,似乎想要记住那所有的动作,一直到这一曲结束,余韶还有些出神,叫他一声,也久久反应不过来。
游冰玉厌恶地皱了皱眉,一推琴,说:“下次再输,就去死,太丢人了!”
这一把古琴其实不弱,只不过上下界功法有些不同,所以余韶就算得了也不会用,而游冰玉这一曲,教的并不是调,而是手法,至于那余韶究竟能领会多少,那就不在游冰玉所关心的范畴了。
等那余韶抱着琴自行去领会,林佳秀看看游冰玉有些意外地说:“师父对这余韶倒是挺好,想收他当徒弟了?”
“有你们这两个孽障就足够了,老子才懒得自找麻烦。”游冰玉不屑,忽然又偷偷地笑,说,“看他们那样子,迟早还要再打几场,不觉得势均力敌的戏份,看起来才有趣么?”
林佳秀张了张嘴,满脸的吃惊,本还以为游冰玉只是流氓无赖,怎么一下就是增加了这么多的幸灾乐祸属性,只不过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因为能明显地感觉到游冰玉的变化,越来越多的笑容,笑起来时候也是带上了真正的开心,不像以前那样,不是冷笑就是带着讥讽。
这样的游冰玉让人感觉很开心。
“不过,原来师父还会抚琴,太清门里面好像没有教导这些,连基本的读写教育都没有。”这是林佳秀一直想不通的一个地方,那些来问道学艺的人总不见得全都是会读书写字的人,更不用说像游冰玉这样几乎能算得上十项全能,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学的。
游冰玉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看一看海面,说:“徐玉华……以前我被她囚禁过,不想闷死的话,就会找点事情,时间一久,自然什么都能学会。”
关于那一段往事,林佳秀以前听范有凤说过一个大概,只知道玉华上人与他们有恩,也有怨,但更详细的情况,范有凤不肯说,林佳秀也无从得知,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游冰玉提起以前事情,没想到却是这样不堪的记忆,林佳秀顿时感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林佳秀那一脸震惊的样子,游冰玉反而安慰着拍了拍她头顶,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师门长辈出面干预就放了出来,再后来很快就有那个事情,徐玉华也陨落在古城之中,徐家那热毒也算是解开,过去那些事情,没有必要再计较了。”
喜欢一个人到将他囚禁的地步,那玉华上人大约是个很偏激的人,林佳秀暗暗想着,抓了游冰玉弄乱她头发的手,很认真地问:“那师父为什么会喜欢我,经过那样的事……我还以为你会对天下女子都寒了心。”
“没脸没皮的!”游冰玉脸一红,头一扭,只当没听到一样,专心去看那海面上不停沉浮的上下忙碌的海客,半天忽然说,“还记得不,在虚海时候,无论什么事情,你都会跟我说一声,不管我当时是不是能听懂,后来回想的时候,总觉得这丫头还挺傻的……”
“啊,原来师父这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
林佳秀退后一步,充分地做好逃跑的准备,然后笑嘻嘻地说,游冰玉居然很难得没有反驳,忽然往海面那边看了看,说:“有东西上来了。”
已经能感觉周围的水气特别浓重就,往海面上看去,不一会就能看到海面上翻腾起无数的气泡,下水寻找食物的海客纷纷地浮了上来,发出惊恐的叫喊:“鲛人,好多鲛人!”
那尖利的叫声一直响了很久,才刚安静下来的行客们又跑上了甲板,那个大胡子修士捏着船舷往下看了看,果断地命令说:“抛绳子救人,挂帆收锚,所有人都不得出头,乖乖呆在船上!”
船舷周围挂着许多绳子,大约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立刻就有人跑过来,将所有的绳子都是扔了出去,那些海客忙不迭地游过来,抓着绳子往上攀爬。上面操作帆船的可是修真者,一拎就将船锚拉了上来,三面大帆也是很快挂了起来,海水一吹,这船就是缓缓地开动了起来,而下面海客还有大半没有爬上来,只跟在船后面拼命地游。
几日相处下来,那余韶多少也有些了解林佳秀两人的态度,在某些方面异常的坦率,不懂就问,没有感觉丝毫为难,所以一听到动静,余韶赶紧收回心神,往这边走了走,也不用林佳秀他们提问,主动开口解释说:“以前修士与鲛人之间发生过很厉害的冲突,后来渐渐就有了个习俗,在海上旅行修士不能在海船之外露面,不然那些鲛人就会掀起风浪,推翻渔船,这毕竟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因为我们这边修士也都是需要吃饭休息的,不能一直飞遁着穿过海洋。”
话说着,船已经走了一段,那些还没来得及爬上船的海客被落得更远,基本已经没什么追上船的可能,落在最后那几个,扑棱几下,突然一下就是被什么东西拖到了水下面,再没有上来,甲板上那一群侥幸回来的海客纷纷露出悲伤的表情,有几个人甚至哭倒在地,但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太大的声音,都是细细地念着,细细地哭着,有种压抑到极点的感觉。
余韶说:“做这一行,常有的事情,他们都习惯了,会哭越会引来灾祸,这些凡人啊,真同蝼蚁一样。”
最后那一句,余韶的声音略微有些发沉,听不出有什么讽刺,反而有几分伤感味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特地说给游冰玉听。凡人在余韶看来,不过只是蝼蚁,而余韶在游冰玉林佳秀眼中,游冰玉他们在更高阶修士面前,其实也是同蝼蚁并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下界还是上界或是其他地方,这世界最本质的法则永远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既然不能改变世界,那就只能是改变
,努力地做一只大一点,强一点的蝼蚁,就算是死去,也能觉得这一生无憾,那样就足够了。
那余韶看来也是一时有感而发,没见到有人接口,他也不以为意,往边上站了站,给那群忙碌的行客让出了道,往船尾那边靠了靠,踮着脚张望,这时候忽然感觉脚下一阵猛烈震动,仿佛是撞上什么一样,整个帆船突然就停了下来,转头看一看,只把余韶吓得脸色发白,直叫唤着:“娘哟!”
这帆船当然不会是自己停下来的,而是被一只巨大带着青鳞的手掌给挡了下来,顺着那胳膊往上看,那边海面上突然冒出了两个体型格外巨大的鲛人,一人持金梭,另一人托着个水瓶,在他们之后则是无数正常人类大小的男女鲛人,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在一旁。
感觉地出来这两个大鲛人身上气息极强,手中的法宝也是宝气流转,并不像是凡品,林佳秀只觉得有些不好,望望游冰玉,
他也正往林佳秀这边望来,大约都是在担心着同样的一个事情。
“这该是有元婴中期了,这边修为划分是同样的吧?”游冰玉问。
余韶早就是急得团团乱转,焦急地唠叨着说:“真鲛,真鲛,没想到还能见到这种怪物出现,而且还在大海中央,死定了死定了,我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走到这种霉运?不,不,这时候应该求老天保佑,天道保佑,各路大仙都来保佑!”
“真鲛是什么?”
余韶敬畏地回答说:“海神,他们是真正的海神。”
“海神?但不过也是元婴中期。”游冰玉说着,暗自比较了一下,他也是元婴中期,而林佳秀还是初期,若真动起手来的话,似乎会吃亏一点,但脱身应该不会太难,而且这一船上,也有几个元婴修士,也能算是势均力敌了,比较麻烦的是这些人都要吃饭,时时要下海寻食物,而余韶却不知道往那大方诸的路。
在游冰玉思考的时候,林佳秀已经收敛了气息,拿出阵签往身边一洒,他们几人的气息突然就淡了下去,云雾一样渺茫起来。
游冰玉瞪她一眼说:“又用阵,怎么都不听!”
林佳秀笑一笑说:“没事,已经全好了,不会再有那样的情况了。”
游冰玉的样子有些无奈,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而余韶就是完全的吃惊了,他一直没见林佳秀出手,还以为她只是依附的那种女修,但这一手漂亮的阵法却是不由不让人侧目,干净利落,而且没有借助任何其他工具,她身上的气息更是淡到了极点,余韶就在几步之外,却是要紧盯着她瞧,一错眼,几乎就要失去她的踪影。
第两百五十五章:真鲛
不说别的,光是凭着这一身敛息手段,那林佳秀就能杀掉自己几百回,这么一想,余韶忽然只感觉脖子上冒起一阵寒意,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异常真诚地对着林佳秀弯下了腰,行了个大礼,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前辈可千万别跟小的计较!”
林佳秀哪里知道余韶这么三回九转的复杂心思,突然看他冲着自己行礼,不由有些奇怪,盯着他看了半天,小心地对着游冰玉问:“该不会上界的人与阵法冲突,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奇怪?”
“犯病吧,别理他。”游冰玉拍拍林佳秀脑袋,将注意力放到船头那边。
按照余韶说来,鲛人与修士之间相互都有些顾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面对上,这船老大,那大胡子修士似乎也是吃惊不小,勉强定了定神,走到船头,拱手问:“两位海神,我们这船并没有犯什么忌讳,你们拦住我们渡船又是什么用意,难道想与我们开战?”
那执梭的大个子鲛人嗡嗡地开口说:“人类,把我们海王交出来,不然江河湖海永无宁日!”
“海王?”大胡子修士皱了皱眉头,伸手叫来附近的一个行客,说,“去看看,有谁带了鲛人上船。”
还没有等那人应声离开,那执梭的鲛人便开口打断那大胡子修士的话,说:“人类,我们不信任你们,让我们族人上船寻找。”
大胡子修士也是大皱眉头,不甘示弱地与那鲛人互瞪起来,场中气氛立刻紧张起来,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这时候那抱水瓶的鲛人开口与另一个鲛人交谈了几句,那执梭鲛人也是点头,放缓了语气,与那大胡子修士重新商量起来,最后敲定,只能允许一个鲛人上船,全程都要有行客陪着看。
看那样子,大半应该是冲着林佳秀而来,游冰玉看一看那上船的鲛人,冷笑着说:“就是见过你那个鲛人?偷偷灭掉他,就没人认得你了。”
林佳秀看了看,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不认得了,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
“不要硬拼,还是想脱身再说。”
这只言片语的,却让余韶听得心惊肉跳,不敢置信地指着林佳秀问:“难道那些鲛人都是在找你,你就是海王?”
“大概吧。”
余韶生生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样子看起来很想放声尖叫一声,忽然感到一阵寒气,一个激灵,终于将尖叫咽了回去,压着声音说:“逃也没有用,鲛人宫里面有面宝镜,凡是有水的地方,他们都能看到,他们想寻人从来就没有能逃脱的。”
那上船搜人的鲛人看起来很普通,根本看不透林佳秀的阵法,几次经过林佳秀几人所在的地方,疑惑一下,立刻就转了方向,但旁观者总是能看得更分明一些,在那鲛人第四次经过这附近甲板时候,托水瓶的大型鲛人忽然将水瓶一倾,一股蓝汪汪的海水突然从那瓶口倾泻而出,冲刷过甲板,那原本看不到人影的地方,突然现出了一个浑身湿透的青衣男子,按了按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被海水浇了个透彻的自然是余韶了,他虽然早有防备,只不过修为不够,看到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