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天方,反倒要赔上整个白桦。”
“……若无把握,我方又岂会轻举妄动?”
“和流影谷合作,白桦便可连那点险都不冒。”
说着,他语气一转:“当然,既得由白桦提供情报,流影谷自也会提供相应的报酬和保障。”
“例如?”
“除了基本的报酬外,流影谷愿意无条件提供密探遇险时的援助,且在合理的范围内承担此次行动中白桦所遭受的任何损失。行动中所得的名册、帐册等则由双方共享。这样优厚的条件,李兄想必没有拒绝的道理吧?”
“确实如此——恕我直言,像这样优厚的条件,便不免让人怀疑流影谷是否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话说的婉转,却是暗指流影谷有意藉此吞并白桦了。
闻言,西门晔并不急着反驳,而是笑了笑,问:“三年前,当我言及白桦与天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时,李兄不是曾回了句‘何人为虎’么?为何如今面对我流影谷,却无了这等气魄?”
“区区天方,又岂能与流影谷相提并论?不说别的,单是少谷主一人,便足以教我方忌惮三分了。”
白冽予啜了口茶,“我也知道少谷主看不上白桦这点基业,可若流影谷内部有此提议,少谷主真能保证不会出手吞并白桦么?以少谷主之能,单由行动的过程便能多少掌握我方的底子。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流影谷决意要对付白桦,我方只怕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
“所以若无相当的保证,白桦宁愿继续与天方虚耗下去,也不愿倚靠流影谷之力。”
如此话语教听着的西门晔神色一沉,双眉微挑、唇畔冷笑勾起:“像李兄这样聪明的人,不会以为白桦真能拒绝这次合作吧?”
“我并非拒绝,只是希望能得到少谷主一个承诺。”
“若不给呢?”
“强摘的瓜不甜。少谷主就是真逼了白桦和流影谷合作,也无法确定我方给予的情报是否有些微妙却致命的错误,不是么?”
“确实如此。可流影谷却有很多方式能让造成错误的人负上应有的责任——不说李兄,就是李兄那位以侠义闻名的挚友,也在刑部留有不少‘纪录’吧?”
这已是明显威胁的一句令听着的白冽予神色一变,双唇微张正待说些什么,却见西门晔神色忽改,又道:“当然,这种两败俱伤的情形谁也不愿见着……因此,只要白桦不与流影谷为敌,我可以保证让白桦独立发展,而不为流影谷所动。”
“……这就是少谷主的承诺?”
“不错。”
“早先的条件也不变?”
“自然。”
“……明白了,我会尽快将此事上禀——可届时出面和贵组织商谈详细的事宜,便不是李某,而是阳三爷了。”
“今日一见,本就只是想透过李兄了解一下白桦的想法而已,实际商谈时自然另当别论。”
顿了顿,“李兄此趟深入敌营,可须得小心为上呐!”
“谢少谷主关心。”
知道西门哗是在暗示己方的计划已被他看破,白冽予颔首谢过后,起身一个拱手:“那么,李某便先告辞了。”
言罢,示意对方无需相送,他戴回宽帽、转身出了房门。
会面至此告终……听着青年越渐远去的足音,西门晔面上沉冷笑意勾起,却不知此刻在外的青年同样扬起了一抹淡笑。
此番相谈中,二人几度试探交锋,乍看之下是白冽予处处受制,实则却是他占了上风──他很清楚流影谷之所以能提出那样好的条件,是因为此趟“剿匪”本是出于朝廷授意,用度支出自也由朝廷负担。可他却故意“误将”这点当成是流影谷不怀好意,从而显现出白桦对流影谷的忌惮以及己身实力不足的“缺点”,让西门晔确信白桦确实是个独立的组织、从而混淆对方的判断……能将一件本是出于他谋划的合作变得像是受对方所逼而不得不为,自可说是十分成功了。
唯一出乎意料之外的,或许就是西门晔以让刑部查办和东方煜有关的案子来威胁他这点吧。
当然,就算他当时真拒绝合作,西门晔会不会将这威胁付诸行动仍十分难说。可如此举动,却已让白冽予对西门晔日后可能的手段多了几分认识和戒心。
流影谷这边的事已大致定下。紧接着的,便是“走投无路”地前往远安“投奔”天方了。
报仇大计的关键,至此于焉展开。
第七章
同西门晔达成协议后,白冽予当即于友人的陪同下离开淮阴连日急赶,并在今日正午到达远安、顺利同“朱雀”成双取得了联系。
会面的名义是收取诛杀青龙的报酬,可拿了报酬、几番客套后,话题自然转到了“李列”刻下的困境之上。
知道天方方面的想法确实与自个儿预期的相差不远,青年遂委婉表达了托庇天方的想法,愿在不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的情况下为之效劳。
那“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的条件虽有些麻烦,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故成双思量一阵后便即答应过,并同青年安排了入天方面见天帝的时日……待到会面真正结束,已是华灯初上了。
早先分头行动前,他和东方煜便已订好了住宿的客店。眼下好不容易办完了正事,想到刻下多半已在客栈候着自己的友人,白冽予心头一热,脚步立时加快了几分。
明明只分别了几个时辰,却这般急切地想见到对方……这样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过。
便怀着如此情绪,青年进到客栈匆匆入房,可望见的,却仅是一室漆黑。
东方煜并不在房中。
多半是给碧风楼的事务耽搁了吧?白冽予只觉心头顿时一冷,却仍只得压下一瞬间升起的淡淡失落,招来小二先行点了桌菜肴,待友人回来后再一同用膳。
然而,直至菜凉汤冷,都仍未见着友人的身影。
心下几分忧虑因而升起。青年一个起身正待出房寻人,期盼已久的足音却于此时传来。
而后,房门由外而启,友人带着些踉跄的身形映入眼帘。
浓浓酒气,扑鼻而来。
如此情形令青年双眉微蹙,却仍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对方。后者本就醉得深了,全是仗着一股劲才没半途倒下。眼下见着青年熟悉的脸庞,本就乏力的身子因而一松,竟就这么瘫在了青年身上……幸得白冽予早有准备,倒没发生两人跌成一团的惨剧。
熟练地用脚带上房门后,他环上友人腰际将那欲倒的身子搀扶至榻上歇息。
“絮姑娘……别……我还得回去……冽……”
搀扶着友人的手方松开,便听得了这么一句低喃流泄。白冽予心下微愕凝神一嗅,只觉浓浓酒气中还参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脂粉香气,暗示着友人方才的去处显然不如自己所以为的“简单”。
看了看显然已酒足饭饱、迷糊睡去的友人,又看了看满桌已冷的菜肴……少有的愠怒自心头窜升,却又旋即化作了深深自嘲。
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起了情绪,也是头一遭吧。
一个探手替友人解下外衣、盖上锦被后,他松了床帷掩下一切,并自坐到桌前,用起那迟来的晚膳。
本以为东方煜是给公务耽搁了,哪想到他原来是上青楼逍遥去了?亏得自己还这般苦苦守候……回想起他先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已节制许多,青年胸口一紧,过于陌生的酸涩随之溢满于心。
食不知味地吞了几口饭后,他搁下碗筷、一声叹息。
便是两情相悦又如何?是他自个儿掩藏了心思不让东方煜知道,让东方煜陷在那儿进退不得……既是如此,上青楼寻欢作乐又算得了什么?他又有什么立场为此动怒不快?
只是不论他想得再怎么透彻,心头的酸涩烦郁却是怎么也解不了的。知道这多半就是所谓的吃醋了,他望了眼床帷后完全牵动了自个儿心绪的身影,终于是认命地唤来小二、撤下那桌他怎么也没心情用下去的菜肴了。
灯影摇曳下,青年就这么端坐桌前怔怔凝视着床帷,直至火灭灯熄、浓浓夜色瞬间盈满房中。
又是一声叹息后,白冽予除下面具解衣上榻,依着近日来的习惯越过东方煜在床榻里侧躺卧而下。
可一双眸子,却依旧停留在身侧的友人身上。
青楼么……
记忆中唯一一次同煜一起踏足那等烟花之地,还是初识不久时的事。当时,东方煜虽也同身旁女子调笑取闹,神态却依旧风流潇洒,半点不失平常的端正飒爽……他既是周游花丛出了名的,自没有不识情欲的道理。却不知他软玉温香在抱之时,又是怎生模样?
──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沾染上这一身香气的?
如此疑问浮现之时,身子亦已是一热。白冽予深深望着“友人”沉睡的俊颜,满心情感却只有更为翻腾。
而终是不由自主地挪动身子、跨过了近月来彼此刻意维持的界线。
随着距离渐近,酒气、香气,以及他无比熟悉的温暖,越渐清晰。
“煜……”
轻唤脱口之时,躯体和躯体,已然相偎。
那落于颊上的浑浊鼻息,竟让他有些微微晕眩了──也就在这略一恍惚间,腰际乍然一紧。白冽予大惊回神,却是东方煜迷糊中抬臂一揽,竟就这么将身旁的自己紧紧收揽入怀。
这般顺手得近乎浑然天成的举动,想必是身经百战之后才练就的吧?
思及此,心头的不快又起,可紧接着而来的一声声“冽”,却让这份不快终究化作了深深无奈。
以及……甜意。
睽违已久的温暖,紧紧包围着身子。
盘据心头的紊乱杂绪终得平抚。又自望了眼东方煜近在咫尺的面容后,青年双眸轻阖、将头埋入了友人怀中……
* * * *
隔天早晨,当东方煜顶着宿醉的脑袋自沉眠中幽幽醒转时,双眸未睁,便先给怀中拥抱着什么的触感吓了一跳。
不会吧?
记得昨晚有离开青楼不是?怎么会……难道他终究没撑回客栈、就这么醉倒青楼了么?若真如此,在客栈候着的冽岂不是──可这满心惊疑方起,便旋即因怀中躯体透着的寒凉与右臂圈揽着的、那稍嫌纤细的腰肢而浑身一僵。
不会吧……
难道……他抱着的是……
于脑中浮现的可能让他倒吸了口凉气,一时竟连睁开双眼确认一番的勇气都无。
但他终究还是睁开了眼。
由于怀中人儿将头深埋胸前的缘故,入眼的只有一头柔顺的乌发,和一节微露的白皙侧颈。可他和青年相处日久,近日来更夜夜同床,又怎会认不出来?可能瞬间成为事实。东方煜大惊之下匆忙松手后退,身后却已是一空──阻止了“惨剧”发生的,是及时揽上腰间的手。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因那只手的主人而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呼唤:“冽──”
不知何时,原先给他抱在怀里的青年已然醒转。仍有些惺忪的幽眸直对着自己,而在半晌凝视后,眸中的迷蒙转为锐利。
瞧着如此,东方煜暗叫不妙,双唇一张待要解释什么,青年却已先一步开了口:“头疼么?”
询问的音调淡淡,却可听出几分担忧与责备。
出乎意料的问话令男子先是一呆,然后才点了点头:“嗯……是有些……”
“你醉得如此之深,也难怪了。”
“冽……”
“为何不运功驱散酒意?”
“昨夜急着回来,又给人缠着,只好藉酒醉脱身……唉,我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没什么记忆,若有什么失礼的举动,你可、你可千万别在意。”
虽知以友人的能耐,自己想必没机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可想到直至方才他都还抱着冽睡得那般香甜,心中忐忑便怎么也无法平复。
但听着的青年却只是直直望着他,望到东方煜都有些心惊胆跳之后,才启唇轻问道:“舍了软玉温香匆匆赶回,不觉得可惜么?”
“这趟本是给几位叔伯硬拖去的,我避都来不及了,哪有留恋之理?”
虽觉得友人的问话带着几分酸味,可见眼前的丽容平静如旧,他也只道是自己多心,苦笑着辩解了过。
昨日处理完碧风楼之事后,他本是打算马上回客栈的,不想却给特意逮他的几位长老强留了下,说是要藉着他的“花名”见见近来名冠远安的一位花魁。他心下焦急却又不好拂了几位叔伯的意,只好连连陪罪敬酒后藉醉脱身,这才得以赶回了客栈。
可就算听了他的辩解,身畔青年却仍只是睁着一双幽眸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反应的反应令东方煜瞧得头大如斗,正在考虑是否将昨晚的经过从头细说一遍,眼前幽眸却已恢复了先前的迷蒙。仍停留于腰际的、那先前阻止了自己跌落的臂膀,瞬间收紧了几分。
如此举动教东方煜当场一呆。他愣愣地顺从着将仍有些岌岌可危的身子挪往床铺内侧,却又在察觉彼此过于接近的距离后,猛然醒觉般又挪后了些许。
但青年并未让他如愿。
“煜……”
轻唤脱口之时,行动极为反常的青年竟是一个凑近,主动将身子靠上了前!
若换了别的时候,这般搂搂抱抱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乱子。可是眼下正当清晨,又是猝不及防,这一靠立时出了大问题──某个自醒转后望着青年睡容便愈发精力旺盛的部位,就这么隔衣抵上了青年下腹。
“对、对不起,我……”
来不及发出的惊唤瞬间转为了近乎绝望的道歉。东方煜面色惨白地望着似乎也僵了一僵的青年,想要辩解什么,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他就这么张着嘴一脸惊愕无措地望着对方,直至眼前紧抿的双唇轻启……
“真是精神。”
可随之入耳的,却是这么一句近似感叹的话语。
又一次出乎意料的发展让东方煜完全傻了。面上的惨白未褪,他默然望着似乎完全不把这当一回事的青年,直到那身子再一次靠入了怀中。
“冽……?”
“好温暖……再让我睡一会儿……”
入耳的话语低若呢喃。而后,也不待对方回应,青年已自阖上双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再次陷入了沉睡。
一直到怀中友人的吐息转趋平稳,东方煜都没能自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呆呆地望着再次埋到胸前的头颅,好半晌才勉强想到了个合理的解释。
冽多半是还没睡醒,才会有这般出格的举动吧?且由他那句:“真是精神”听来,想必是将自个儿的“精力旺盛”当成了早起时的寻常反应──殊不知东方煜平日早起虽也有些反应,却是绝不如今日这般“兴奋”的──故不觉得有何异样之处。
只是那句“温暖”么……虽说冽功体偏寒,可眼下正值炎夏,平时又不见冽喊冷什么的,怎么今日却突然……?像这般拥着冽入眠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奢望,但这事情的进展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吧?
若非明白友人对自己并无情意,只怕真要以为这是投怀送抱了。
可不论事实为何,在事已成定局的此刻,比起探究冽的想法,更重要的怕还是如何处理下身依旧昂然的欲望──连方才的惊吓都无法使之“平息”,冽的身子又偎得如此之近,一个没弄好,会发生什么可就……
感觉到那只仍固执地环着腰部的手,东方煜唇角苦笑微扬,在不影响到友人的情况下默默运功调息,藉此缓下己身的冲动。
怀中青年的吐息平稳如旧,周身亦散发着一如平时的寒凉……勉强按捺下体内的欲火后,望着仍只能称之为“朋友”的青年,他终是忍不住抬手、用自己的温暖进一步包揽住对方。
一个早晨……不、至少在这一个时辰内,便让他逾矩一下吧?
让他……就这般……
伴随着自心底升起的、交杂着淡淡苦涩的满足感,东方煜轻轻阖上了眼眸。
──而那本该沉睡了的青年,也在满足地笑了笑后、真正睡起了所谓的“回笼觉”……
* * * *
待到二人真正起身,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虽说先前多少有些豁出去了,可再次醒来之后,东方煜仍是不由得担心起友人的反应──尽管他同样可以用“睡迷糊了”来搪塞可能有的疑问,但说谎毕竟不是正人君子所当为。且他面对冽时的口才一向不大灵光,说不说得了谎也是一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