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白无所谓地耸肩:“我自然没问题,只是师父……”
“那就没问题了。”花琼断然点头,朝伙计道,“带我们去看房间吧。”
床果然很大,这样便省下了打地铺的需要,花琼很满意。
将行李和随身衣物放好以后,花琼发现身上的现银已经不多了,便想起那日从小贼身上搜来的玉石和珍珠,其中不乏上品,去当铺应该能换来不少银子。
打听到附近当铺的所在,花琼照例让柳下白留守,自己揣上那些东西便出了客栈。
***
“没想又在这里遇见了林师妹,真巧啊。”古玩店前,林昭昭失望地走出来,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胖子站在她面前,包子一样肥嫩的脸上,那双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
“叶红舒,怎么又是你?你不会是一直跟在我身后吧!”林昭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她才出来逛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接连遇见了他三四次。若真是巧合,她就非得去庙里求个辟邪的神符来不可了。
“哪能呢……这说明我和林师妹有缘分,嘿嘿。”被嫌弃了,胖子也不恼,依旧殷勤地笑道,“师妹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曲江我最熟了,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昭昭撇嘴,她是萧三娘的钟爱的大弟子,同时也是盟主的义女,自她懂事开始,像胖子这样对着她一脸垂涎的男人,她早就看得腻了。本不屑和他说话,但她在曲江的确是人生地不熟,况且此事不宜再拖,越早解决越好。
“我之前丢了一枚古玉,很重要,想试着找一找。”林昭昭冷冷地丢出几句话。
胖子见她终于松口和自己说话,喜不自禁地追问:“在哪里丢的?有没有图样?”
“翠柳镇。有图,喏。”林昭昭拿出画好的图纸递过去,侧过脸挑眉看他打算如何。她本身也知道这事很悬,压根就没抱多大的期望。
不想胖子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连图纸也不接,只笑呵呵道:“包在我身上了,林师妹请跟我来。”
正文 冤家
武林四大家族,除了慕容和温、赵三家以外,剩下的便是叶家。
叶家主宅就在曲江,现今的叶家家主叶麟,据说和青衣派掌门萧三娘是表亲,萧三娘当了盟主夫人以后,叶家也多少跟着沾了光,今次武林选拔大会的主办方就是叶家。
那位被林昭昭喊作叶红舒的胖子,就是叶麟的侄子、萧三娘的表侄,虽不是叶家嫡传的继承人,但在叶家所有小辈当中,他和萧三娘最为亲近。
“林师妹,这位是王老板,方圆三百里内的黑货都必须经过他的手。”一家其貌不扬的当铺里,叶红舒指着一位同样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说道。
林昭昭打量那中年男子一眼,见他精明内敛,也就将信将疑地拿出图纸交给他:“这玉是在翠柳镇丢的,已经过去十几天了,如果你真能帮我找到,我一定重重谢你。”
叶红舒连忙抢功:“林师妹不必客气,王老板和我是老交情了,帮你就等于是帮我嘛。”
林昭昭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
王老板也看出了端倪,知道叶红舒是想要讨美人欢心,便低头看图纸,等二人都安静下来,他才抬头笑着对林昭昭道:“姑娘放心,小贼盗窃是为了利益,他们得手后必定会销赃。姑娘的东西既是在王某的地界上丢的,王某必定能让它完完整整地回到姑娘手里。”
林昭昭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那二位请稍等。”王老板说完,便命人奉茶。然后招来手下众多伙计,让他们记熟图样,去翻找近日进出物品的文书。
***
“不是吧,这么多东西才给一百两?!”花琼瞪眼望着柜台后,一脸神棍般高深的当铺老掌柜,拿起其中一块雕着牡丹的精致白玉,道,“你别欺负我不懂行,光是这块两百年前的羊脂古玉,就算是拿去黑市交易,最少也值个一千两银子!”
老掌柜闻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勉强道:“二百两,不能再多了。”
花琼摇头,伸出一只手掌:“五百两死当!”
老掌柜咬牙:“二百五十两!”
花琼冷笑:“六百两!”
老掌柜一下子破功,急忙道:“五百两就五百两,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嘛!”说着便开了当票让花琼摁上手印。
花琼按下手印,心中窃喜。
本就是一笔飞来横财,在进来当铺之前,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只是一些累人的物件,搞不好什么时候会被失主发现,到时候误以为她是小偷,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要银票还是现银?”老掌柜服务得很周到,“银票出自东方银号,等同于国库,你完全可以放心。”
花琼巴巴地道:“当然是银票了,东方盟主可是我的偶像。”一统江湖,凌驾于整个武林之上,这可是花琼内心深处的终极梦想,因为如果这样,振兴四海帮就不过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事了。
花琼喜滋滋地等着老掌柜快点把银票拿出来,然后她就可以用它们去结交一些高手,或者贿赂大会评委,至少让自己的名次不要排到大西洋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老掌柜在听完一个伙计的耳语之后,神色一变,再次望向花琼的眼神便多出了一些警惕。
“怎么了?动作快点嘛,老伯!”等了许久还不见银票,花琼忍不住开始催促。
老掌柜挤出一丝笑:“对不住,老朽这边的银票刚好用完了,正派人去总号拿。”
“是这样吗?”花琼皱眉,怎么刚好轮到她就没银子了,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真是对不住,您请稍等,老朽叫人给您奉茶。”老掌柜一个劲儿地赔礼。
“也只有这样了。”花琼无奈地点头。
屋外夕阳渐渐西垂,漫天的暮光倾洒而下,将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红叶树染得愈发鲜艳。
不知怎么的,花琼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分外眼熟。脑海中掠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头顶是飘落盘旋的红叶,被夕阳映得通红的江水,在她眼底不停闪耀。
莫非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花琼有点儿出神,可她来曲江之前,分明对这里丝毫没有印象。
“快快,就在里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将花琼惊醒,花琼下意识望过去,就见一队人气势汹汹的朝当铺的方向冲过来,为首的一名青衣少女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心里咯噔一下,花琼顿觉不妙。毕竟她现在做的是亏心事,不管这群人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她装成没事的人一样,缓缓起身走向门外,目光在对上为首的那名青衣少女时,还颇为有礼地对她点头微笑了一番。
林昭昭看着花琼,心中狐疑,自己不过是听王老板说找到了偷玉的小贼,于是匆匆赶来,却不料又在此处遇到她。花琼给林昭昭的第一印象很恶劣,沽名钓誉、不懂男女大防不说,还曾让她当众丢脸。
如今林昭昭等于是青衣派的活招牌,走到哪里她的身份都一目了然,让她丢脸就等于往青衣派招牌上摸黑,因而花琼才在无知无觉间遭到了林昭昭的记恨。
“喂,你站住。”花琼正暗自庆幸即将逃脱时,身后忽地传来一身娇斥之声。她原本就有些不安,听见喝斥声,便有如惊弓之鸟,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岂有此理,林师妹叫你站住你还跑?!”叶红舒虽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他自予的使命就是不惜一切讨美人欢心,因而林昭昭一开口,他便发出一枚暗器直朝花琼的右腿关节处射去。
好在花琼近日修炼向日宝典,内功修为大增,听见身后暗器来袭,略一侧身便险险躲了过去,不然主要筋脉受损,这条腿可就废了。
不知道自己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死胖子出手竟如此不近人情!花琼暗骂一声,从怀中掏出两枚烽火丹,回身以牙还牙地朝叶红舒掷过去。
只见“篷”地一声,两道白蒙蒙的迷烟瞬间四下扩张,叶红舒和林昭昭等人仿佛置身迷雾中,视线一片朦胧,方向感也随之抽离,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烽火丹,也和花琼之前用来泄愤的日不落圣水一样,是她老早以前花高价求来的,听说是出自鬼医萧离之手,一药难求。
而且据说鬼医萧离从来只做毒药,不做解药,而他做出的毒药五花八门,大多不会取人性命,只会叫人十分痛恨,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而难以启齿。
待迷烟散去,花琼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林昭昭气得咬牙,白了叶红舒一眼,若不是他半调子武功还抢着出手,让花琼有了警觉,及时放出迷烟,她一定可以将人抓住。
叶红舒原本以为花琼只是普通小贼,没想到她还有还手的余地,结果弄成这副模样,他也有点儿尴尬:“林师妹,这贼人是谁?”
林昭昭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
这时,当铺老掌柜跑出来,朝着叶红舒身边的王老板道:“东家,您要找的就是刚才那位年轻人。”
林昭昭一听,顿时印证了她的猜想。偷她玉佩的小贼,果然就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我的玉呢?”既然记住了贼的样貌,林昭昭便不管她逃到天涯还是海角了,关键是她丢失的那枚玉佩,若被师父知道如此重要的东西被她弄丢了,就算她再得宠,也铁定逃不过一顿责罚。
老掌柜知道她是东家的贵客,连忙将玉奉上:“敢问小姐,可是这枚羊脂古玉?”
“对,就是它。”失物复得,林昭昭喜不自禁,忙不迭地将玉佩捧在手心,然后道谢。
叶红舒一边用手在身上挠来挠去,一边讨好地道:“林师妹不用道谢,师妹有难,作为师兄的相助,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昭昭心说我又没谢你。不过总归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让自己免受一顿责罚,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她看着叶红舒等人俱都一副抓耳挠腮、身痒难耐的模样,不由自主也在手臂上挠了一下。
只这轻轻一下,已是一发不可收拾。
正文 失恋
花琼再次与慕容简相见时,已经是翌日清早了。
昨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白忙活了那么久,最后银票没拿到不说,还被人当成是偷东西的小贼,看来意外之财也并非那么好拿的。
为了那牺牲掉的五百两银子,她足足心疼了一宿,所以早上睡得很沉,以至于房外的敲门声响了许久,她都不曾醒来。
很多年以后,她蓦然回首往事,终于明白,她的人生便是从这一天开始,悄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从此陷入万劫不复。
“笃笃笃。”敲门声依旧不知疲倦地响着。
“谁啊?”柳下白睡眼迷糊地滚下床,脸色不善地穿好靴子。正打算去开门,余光不经意瞟见睡在床里边的花琼,他先是一惊,然后慌忙低头检查,见自己衣裳完整,这才放下心来,慢慢记起似乎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客房,他才不得不和她共处一室。
花琼抱着她宝贝万分的包袱睡得正香,衣裳在整夜翻来覆去的过程中,已经十分凌乱,隐约可见她胸前露出的大片雪白。
柳下白不由瞪眼,这家伙居然敢毫无顾忌地和他同床共枕,到底是她不把当自己女人,还是不把他当男人?
“谁在里面?”就在柳下白十分不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声音里隐约带着惊讶。
是慕容简。柳下白撇嘴,丝毫不愿意掩饰对他的不喜。
对于任何能在外表上抢走他风头的男人,柳下白都觉得可恨,可惜花琼却过不了美色这一关,偏偏喜欢上了慕容简。
如果他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对于他的目前的立场来讲,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还有谁在里面?”久久等不到回答,慕容简再次重复时,便多了几分警惕。
一旁引他上来的客栈小二道:“这位客人有所不知,里面住了两位公子。只是不知你要找的是姓花的那位,还是姓柳下的那位?”话音刚落,他就觉一记凛冽的目光朝自己扫射而来。
慕容简原本清雅的眉眼此刻拧作一团,一时之间,仿佛是风和日丽到冰天雪地那般截然的转变。
待慕容简破门而入,映入他眼帘的,恰好是花琼将柳下白压倒在床上的一幕。
柳下白一边挣扎,一边娇嗔着不依道:“师父不要,伦家才刚刚穿好衣服嘛。”
花琼一张脸埋在柳下白胸口,随着他的剧烈挣扎而晃来晃去,看起来倒有些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想来一叶障目,便是如此了。慕容简早些年因病卧床多年,身体孱弱,心却如明镜般,不想这一次却被柳下白一手导演,且并不高明的演技蒙住了双眼。
睡梦中的花琼被晃得不安宁,终于极不情愿的幽幽转醒。“咦?慕容公子怎么在这里?”她揉揉还有些疲倦的双眼,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清楚这柳下白怎么又趴到她身下去了。
“我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慕容简微笑,一如往日里那般轻柔,只是言语中的隔阂与陌生,让花琼有些呆愣。
她眼看着他躬身退出房门,满面疏离之色,忍不住皱眉,用手压住胸口呼之欲出的不安。
“慕容公子,你听我解释。”花琼不傻,彻底清醒过来后,看到自己与柳下白这副香艳的画面,自然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
慕容简闻声停下步子,却不等她开口,便苦笑道:“何必还要自欺欺人。花琼姑娘应该早就心有所属了吧,所以才命人在迎亲途中抢亲。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令尊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报答令尊对我的恩情,不想却造成你的困扰,真是对不住,以后我再也不会自作聪明了。”
他说完突然有些后悔,都是温子轩出的馊主意,说他的身份迟早要被花琼知道,不如早些说清楚的好;还要他暂时离开花琼身边,好让柳下白放松警惕,说不定就能查到他接近花琼的真实意图了。
只是没想到弄成了这样的状况,也许是因为突然看到他们如此亲密的抱在一起,心中不快,说话便生硬了些。
慕容简抬眼看了看花琼,见她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心底一虚,差点便要收回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只可惜,他目光一转,却见她还稳稳地趴在柳下白身上,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迹象……嘴角一抽,他眼不见为净地拂袖离去。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花琼看着慕容简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知道是该大哭一场,还是大笑一番。
她从来没到想过,之前被她嫌弃,努力想要搅黄婚约的那个病秧子慕容三公子,竟然就是眼前这个温雅体贴,仿若仙子,让她一再心动的翩翩佳公子慕容简。
其实想来也不怪她,虽然都姓慕容,但慕容三公子不但病弱之名在外,她也曾亲自见识过整个慕容府上下为突然病发的他急得不可开交,心中对他病秧子的印象无比深刻,因而咋一见到同样姓慕容,却风姿孑然、无灾无病的慕容简,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们重叠在一起。
“师父,我早说你不能喜欢他吧。”柳下白看着时哭时笑的花琼,叹息着用手轻拍上她的脊背,安慰道,“他对你好只是为了报恩,并不是喜欢你。”
“谁说我喜欢他了。”花琼神色黯然,沉默了片刻,顺势将脑袋重新埋入柳下白怀中。
柳下白见她嘴还硬,便故意道:“难道师父不是在伤心?”
“我才不是在伤心。”花琼瓮声瓮气地回答。
“不是在伤心,为何还抱着我不放?”柳下白调侃道,“莫非师父真正喜欢的是弟子不成?”
花琼没有接腔,只轻声哀求:“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软语轻喃,柳下白从未见过她如此温驯的模样,先是愣了许久,而后才不由自主地轻弯了嘴角。
事后,花琼才开始认真强调:“小白,你是我的弟子,我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母,你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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