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康宁感受到小腹丹田处剧烈的疼痛,他大吃一惊,马上盘腿坐在床上,一下又一下有节律地调整呼吸。
与此同时,兰宁市医学院的家属区里,张剑寒已将康宁出事的前因后果简要向两位老人坦陈,虽然张剑寒隐瞒了康宁被刑讯逼供打断肋骨和全身多出挫伤的事实,但仍然让义母无声地哭泣起来。
康济民轻轻抓住妻子的手,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张剑寒问道:“小寒,昨天院领导已经找我透露点风声,说是小宁涉嫌谋杀,让我有心理准备!当时就被我指着鼻子骂走了,他娘的,我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这事我一直没跟你义母说,我担心她一下子难以接受,何况还没有个最后定论。今天听你一说,我知道这事远远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是个三十八年党龄的老党员了,我知道组织纪律,不该说的你不用对我说,我只想问你一句:小宁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张剑寒低下头回答:“昨天晚上,我和我的支队长以及局政委讨论过这个问题,一致认为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我们都坚决反对在小弟不反抗的情况下开枪。沈政委为此专门前往政法委和市委请示,也获得了政法委的同意,估计今天上午这个决定就会以文件方式传达下去,老爸老妈你们就放心吧。”
张剑寒的一切表现全都落入康济民眼里,他点了点头,对张剑寒说道:“小宁的性子你也清楚,他绝对不会和政府作对的,更不会对无辜的人痛下杀手,这一点我坚信。按照我的推测,他很可能会潜伏或者逃匿一段时间,等待案子有所进展之后才会现身。”
张剑寒点了点头,同意康济民的观点,康济民扶着老伴进内屋休息之后转出来,将张剑寒送出自己居住的专家小楼,走到院子里,康济民停下脚步,直盯着张剑寒的眼睛:“你实话告诉我,小宁伤重吗?”
“右肋断了三条肋骨,我估计是第六、七、八这三根。”张剑寒低着头,伤感地回答。
“唉…小寒,你与小宁的功力在伯仲之间,这几年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我认为你比小宁强上一筹。以你的身手来判断,除非偷袭和心甘情愿放弃,否则谁能伤你几根肋骨?要知道广西不同于藏龙卧虎的北方啊!”
康济民看到张剑寒羞愧的神色,马上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抬起头仰望天际,哈哈一笑:“小寒你尽管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要担心我这老家伙,别让人给看扁了。我相信党、相信组织,也自信我康济民的孩子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哈哈!”
张剑寒眼睛湿润,好久才抬起头,感激地说道:“老爸,你多照顾老妈的身体。另外,别在电话里谈小宁的事,无论是家里的电话,还是办公室里的电话都不能谈。”
康济民点点头,抚摩张剑寒的脑袋:“放心吧孩子,我决定了,明天就辞去一切职务。唉!你义母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我也老了,也该享几天清福了!”
张剑寒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从不服老的义父微笑着面对自己,鼻子一酸,扭头就走。
第十七章 稍安勿躁
姜尚武火大了,连续三天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出现,发动了上万警力参与围捕却毫无收获,可恶的逃犯康宁,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声无息。
被蓝建国叫去汇报工作之后,姜尚武的心情变得更加焦虑。他知道尽管市长大人的话语还是那么彬彬有礼,随和亲切,但市长大人那望向虚空的目光,让他体会到其中的深层含义…所以,他很急,这个时候,也只能仰仗那些总是被自己忽略和俯视的手下了。
“报告!”
“进来。”
魏明忠笑眯眯地走到姜尚武的办公桌前的高档转椅上坐下:“局座,刑侦支队魏明忠向你报到!来根中华吧。”
“好你个魏明忠,少跟我来这套!”
姜尚武瞪了魏明忠一眼,拉开抽屉,拿出一条玉溪扔到他手边:“三天时间毫无进展,我都不知道该追究谁的责任了。”
魏明忠笑呵呵拿过桌上的一张晚报,将那条玉溪香烟小心包裹起来,完了还拿过桌上的胶水,不紧不慢地把封口粘上,捣鼓停当之后,才搓了搓圆圆的大鼻头,对冷眼旁观的姜尚武说道:“老板,如今只有一个路子可走,就是汇报公安厅要求技术和行政上的支持。原因有二:第一,移动电话定位侦测设备只有区厅技侦处拥有;第二,涉及到跨省区的协作,也只能依靠区厅的支持。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逃犯身受重伤,不可能逃得很远,很有可能藏匿在某个地方,但是,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知道,除了柳州铁路局辖内的公安部门之外,别人根本就不鸟咱们,过两天就是香港回归的大喜日子,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重点,再加上咱们都把兰宁到柳州的铁路沿线地区抄了个遍,连根毛都没有发现,因此,逃犯有可能已经离开广西境内,我们现在只能等候逃犯露出尾巴,而逃犯最容易露出尾巴的地方就是通讯!程控电话咱们可以监控,可移动电话监控设备咱们没有啊!整个广西,除了区厅技侦处那一套设备之外就别无分号了。”
姜尚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问道:“老魏,你的直觉一向很准,对目前的情况有何心得?”
“难啊!这个逃犯非常特殊,无论体力、智力都非同常人,从他报警到逃匿的过程来看,往往都是出人意表无迹可寻,我实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啊!”魏明忠大声感叹,接着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尚武想了想,立即明白过来:“哈哈,就你那点伎俩,还要在我面前演戏?说吧,你是不是想让你的得意门生张剑寒参与此案?”
魏明忠咧着大嘴哈哈一笑:“还是老板目光如炬啊!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咱们也不可能置组织原则于脑后吧?但是如果有张剑寒这小子参加,或许能出现转机也说不定,毕竟张剑寒这小子对逃犯最为熟悉,老板你也曾经夸奖过他,说他是十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哎…我不说了,再说你又要骂我护犊子,一切由老板您定夺。”
姜尚武哭笑不得,指着魏明忠笑骂道:“人民解放军的大熔炉里怎么炼出你这样的异类,整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有话就明说得了,何必转弯抹角的?我真是服了你了!”
“冤枉啊老板,如果说我变质的话,也是转业以后才腐化的,要是在部队里我敢像今天这个样子?那可是上下之间等级森严啊,如果我胡说八道的话,恐怕全身的皮都被剥掉三层了!”魏明忠眨着小眼睛焦急地辩解。
姜尚武一愣之下,听出了魏明忠话里的意思,考虑了良久,终于对魏明忠妥协:“你说的有道理啊!这样吧,等会儿我找政委商量一下给区厅打个报告,但是考虑到影响和准备工作需要时间,通缉令还是暂缓发出,等待请示上级之后再定夺。张剑寒就按你的意思办,可以让他参加到案子中来,但是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让他参与决策和案情分析讨论,只能在有限范围内参与行动!”
魏明忠迅速站起来,拿过姜尚武桌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支殷勤地递上,迅速打着火机笑眯眯地给姜尚武点烟,看着姜尚武无可奈何地抽了一口之后,魏明忠感激地说道:“老板,我老魏谢你了!嗨,你也知道老魏这辈子就这么大了,难得手把手带出一个稍微长点面子的徒弟,再过几年老魏退下了,也可以自豪地对那帮老战友们牛逼几句,不让那帮牛逼哄哄的小子看扁,老魏这辈子就知足了。”
姜尚武听完魏明忠的话也颇为感动,他知道勤勤恳恳的魏明忠有许多战友如今都在军中身居要职,其中一人都是主力部队正师级的少将了,相比之下,只有立过一等战功的老魏还在处级任上蹉跎,这辈子就算到顶了!
魏明忠夹着一条烟,乐呵呵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后打了几个电话,放下话筒后便走到花架边上,提起塑料壶浇灌两盆丑陋的仙人掌,一边摆动着花洒,一边用五音不全的公鸭嗓哼着《血染的风采》。
不一会,杨勇、刘维庆和张剑寒三人同时来到魏明忠的办公室,看到魏明忠乐呵呵的惬意样,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
魏明忠吩咐三人坐下后放下浇花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三个手下,一脸蔑视地说道:“瞧你们这副*样,丝毫没有我英勇的人民警察该有的精神面貌,气死我了!”
三人哈哈大笑,直率的杨勇说道:“魏头,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
魏明忠哈哈一笑:“从今天开始,张剑寒正式成为‘621案件’侦破小组的成员,你们三个要好好努力密切配合,千万别把我的老脸给丢了!”
杨勇和刘维庆高兴地拍打张剑寒的肩膀祝贺,张剑寒感激地向两人笑了笑,转头向魏明忠请示:“魏头,下一步咱们该怎么走?”
“稍安勿躁,蓄劲待发!”
魏明忠说完,拆掉香烟的包装,每人发下两盒之后,将剩下的四盒收入抽屉:“这是咱们姜局长慰劳大家的,我官比你们大,理所当然占双份,哈哈!局里已经同意请求区厅技术支持了,剩下就看你们这帮小子的能耐了,滚吧!”
三人高兴地站起来向魏明忠告辞。出去不久,张剑寒又转了回来,坐在魏明忠的对面认真地说道:“谢谢魏头!”
“你拿什么来谢我?”魏明忠半闭着眼睛问道。
张剑寒一愣,咧嘴一笑轻声说道:“魏头,你猜测一下康宁如今身在何处?”
魏明忠肃容正座,严厉地发出警告:“张剑寒,如果你知道康宁的下落而不向上级报告的话,你将要承担严重的责任!”
张剑寒斜着眼,无所畏惧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稍安勿躁!谁说我知道康宁的行踪了?我只是想和自己的领导交换一下意见罢了,瞧你这样,啧啧…”
魏明忠哑然失笑,随即想起自己刚刚说出的“稍安勿躁”这四个字,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他压住自己心中的赞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对张剑寒冷冷地说道:“有屁快放!”
张剑寒很无赖地伸出手:“再给我一盒玉溪我才说。”
魏明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玉溪,心疼地放到张剑寒手中:“妈个巴子,快说!”
“第一个判断:康宁还在兰宁至黎塘之间的范围内。”
魏明忠点点头同意张剑寒的分析:“嗯,很有见地,我也是这么想的。喂,你小子还有几个判断?”
“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张剑寒严肃地回答。
“说!”
“再给我一盒玉溪我才说。”
“嘿…你***讹上老子了?”魏明忠大声地呵斥道,哪知张剑寒摆出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势,僵持了一阵之后,魏明忠无比心痛地打开抽屉,拿出一盒玉溪狠狠砸向张剑寒脑袋。
张剑寒飞快地抬手一抄,稳稳地将飞来的玉溪烟抓在掌心,随即站起来向外走去,到达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对即将咆啸的魏明忠笑道:“魏头,我的最后一个判断估计和你的差不多:康宁早已离开广西境内了,对吗?”
魏明忠大怒之下,顺手抓起桌面上的台历向张剑寒狠狠砸去,哪知张剑寒身形一晃就消失了。在他瞬间拉开的门缝里,台历重重砸在刚刚关闭的门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随即弹落地上。
此时的魏明忠已经换了一副面孔,脸上露出一副欣赏与安慰的神色,大嘴里反复吐出这样一句话:“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第十八章 亦幻
入夜,大树下的酒桌旁,康宁身穿宽松舒适的T恤和沙滩裤,和苏芳的父亲一起悠闲地品酒。
四十三岁的乡间郎中老苏尽管读书不多,但是说起中医葯理时神采飞扬々侃而谈,话里的许多独到的见识,让从小就受到中医学熏陶的康宁,也暗自称叹。
“唉…我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康老先生,居然就是你的父亲,更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你一面。自从小芳毕业回来,向我说起你的帮助之后,我一直想抽个时间去兰宁当面感谢你。但再三考虑,我还是放下了这个想法,只能在心里感念了。”老苏放下酒杯,对康宁笑着道。
康宁理解地微微一笑:“是我给叔叔你添麻烦了。我真的不知道再次和苏芳相遇,居然会在这样的一个地点、这样的一种情形,想起来我就忐忑不安深感惭愧,真担心连累你们啊!”
老苏摆摆手,不屑地说道:“咱们不用这么生分,如今这世道真让人看不明白啊!原来听苏芳说起你的为人那么优秀,我心里多少有点疑虑,今天见了你之后,才知道我女儿说得实在。刚才,通过你对情况的介绍,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你放心吧,虽然咱们农村人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对好人和坏人还是看得清楚的。小康,你别想得太多,留下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其他伤处恢复很快,关键是你右肋的伤,那可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你养好伤之后再走也不迟。”
苏芳殷勤地给自己父亲斟上酒:“爸,我有点担心七叔和村里的叔伯们。他们知道你回来之后,肯定会过来找你喝酒,这样一来,康医生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小芳呐,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昨天见到小康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老苏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转向康宁说道:“这要委屈小康了。就在苏芳房间的隔壁,苏芳她妈生前堆放粮食的那间杂物房下面,有一个地窖,原来是我们家储存红薯芋头用的。这么多年来一直空着,现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只是…那里只有两米见方,空间也极为低矮,好在空气还算通畅。我今天中午下去看了一下,将里面的杂物清理了出来,原打算今晚用木板铺成一张床,这样的话小康白天就可以在里面放心静养,晚上诊所关门之后,随时可以出来透透气。至于我嘛,从明天起,每个晚上都到别人家里混酒喝。哈哈,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人多眼杂了。”
苏芳不满的道:“爸,那么小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康医生那么高,我怕连睡觉都要卷成一团,还是想个别的办法吧。”
康宁笑着及时插话:“两米见方不小了,你看火车上的卧铺才多宽?够了,安全第一,何况晚上还能出来透气呢。就这么定了,谢谢叔叔安排得如此周到。”
老苏欣赏地点了点头:“好了,酒足饭饱咱们这就动手吧。我早先已经贴着墙敲下一根竹筒当作透气孔,电线穿过竹筒装了个十五瓦的灯泡,等会只需打扫干净安上床就行。如今是夏季,地窖可比上面凉快多了,哈哈!”
一个小时后,康宁躺在地窖里临时搭起的床上,检查完肋部的葯膏和固定绷带,借着灯泡的光亮,翻阅老苏的民间葯方书籍,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梦中,康宁看到自己的恋人柳逸青被蓝涛压在身下无法动弹,很快身上的衣服就被狰狞的蓝涛撕成碎片,丰满白皙的**被蓝涛的魔爪大肆蹂躏。康宁心如刀绞,但是自己的手脚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动弹,情急之下大吼一声,眼前的一切顿时消失不见…
康宁坐在地窖的床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水,身上的圆领衫被汗水湿透。昏暗的灯光下,康宁四下张望,看到四壁的红砖黄土时,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情景只是一个恶梦,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盯着空无一物的土墙发呆。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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