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康宁心中一动,意识到其中肯定有原因,微微一笑,便停下了脚步,搂住艾美的腰肢,和蔼地低声问道:“如果我们穿过这条巷子,对面地大街将会是什么?”
艾美娇躯一颤,马上回过神来,紧搂着康宁的手臂,就往前走:“不,这条巷子很脏很乱,非常不好走。我们到前面坐出租车到中国城去吧!”
就在这时,一个少了只右胳膊地十**岁女孩走出老人身边的大门,抬起头看到正欲离去的艾美,瞪大眼睛惊叫起来:“天啊!美兰姐…是你吗,美兰姐?你来看我们了吗?”
这时,艾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抱着康宁埋头哭泣起来。
康宁看到路人惊讶地看过来,轻轻抱着艾美走进巷子,来到独臂女孩和老人面前停下脚步。
不知老人是从脚步声还是哭泣声中辨出了艾美,她扶着墙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张开已经没有牙齿的嘴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两只枯槁的满是老人斑的小手,伸出身前频频颤抖,满是皱纹的脸上落下滴滴烛泪,而涌出泪水的双眼,已经被一片白色淹没,根本就看不到眼球。
康宁一看,微微叹息了一声,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的双眼早已废了。
悲戚的艾美离开康宁温暖的怀抱,缓缓走向老人,在老人瘦弱矮小的身前笔直跪下,抱住老人的瘦腰,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奶奶,我也想你啊…”
老人紧紧抱着艾美的头,睁着空濛的眼睛,抬起头仰望天空,咽喉里发出不知是伤痛还是喜悦的“咯咯”声,羸弱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康宁害怕老人情绪失控引起突仿故,急忙快步上前,一手扶住老人的背,一手扶起悲不成声的艾美,和声劝慰中扶着两人坐在墙角的石条上。
右脸上长着块巨大黑斑的独臂女孩擦去泪水,礼貌地向康宁微微鞠躬问安,隐隐透出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老人哆哆嗦嗦抓住艾美的双手,不停摩挲,随后又抬起手,轻轻抚摩艾美洁白无瑕的俏脸,用颤抖的声音频频叹息:“长大了…长高了…是个漂亮的姑娘了…美兰,谁跟你一起来看奶奶呀?我听他的声音很好听,脚步很有力,一定也是个善良英俊的小伙子吧?”
艾美哽咽着点了点头,独臂女孩蹲在老人身边,看着康宁,激动地说道:“奶奶,你说得对!美兰姐的男朋友真的很漂亮,很高大,戴着副眼镜,秀秀气气的。”
“真的吗?美兰,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快告诉奶奶吧…”
康宁突然感到无比的心酸,望着艾美不断抽搐的脖子,望着老人闪闪缩缩向自己抬起的手臂、以及独臂女孩眼里的疑惑和期待,康宁上前一步,在老人面前蹲下,轻轻握住老人的手,低声说道:“不错!老奶奶,我就是美兰的男朋友,我们一直在一起。美兰如今很好,她也很挂念你们…”
老人抓住康宁宽大的手,激动得不知怎么才好,内陷的嘴蠕动好久,才说出话来:“…好!好!年轻人,你的声音平稳有力,健康,善良…你的手结实,温暖,而且还宽厚柔软,是个贵人的手啊…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吧?喜欢我们美兰吗?”
“…奶奶,我是北方人,美兰很贤惠,很能干,还会说英语和,非常了不起,我很喜欢她!”
老人高兴地笑了起来:“呵…又学会了了?我说嘛,我们美兰是六十五个孩子里面最聪明的,最漂亮的,三岁开始,一口法语就说得很好,是嬷嬷们心爱的宝贝,是我们圣母大教堂的小天使…哎唷…她六岁就被政府挑选进河内的艺术学校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六年前呢…大姑娘了!好,好啊!我也能放心了…”艾美再次伏进老人怀里,毫无掩饰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三百四十章 飘渺的圣歌
陋而阴暗的小屋里,陈设极为朴素简单,在昏黄的白下,显得洁净井然,一尘不染。地板涂料的颜色,因岁月的侵蚀早已无从辨别,但微微折射出来的光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屋子的主人有着良好的卫生习惯。
独臂女孩叫阿索,清瘦的脸颊让她微陷的双眼显得很大,线条明快的苍白脸型,要是没有那块大黑斑映衬的话,也算是个不错的标致姑娘。
阿索的声音很好听,说话不疾不徐,略带磁性,用词准确而又简洁,吐字清晰和缓,让人一听就觉得她受过良好的教育。
此刻,她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个个大小镜框,详细地向康宁逐一介绍:“…这张合影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那时我才刚满五岁,美兰姐九岁,她特意从艺术学校回来看我们…一时间你很难从这几十个孩子中认出谁是她,呵呵…中间这两个嬷嬷,对我们都非常好,亲自教我们法语,向我们传授礼仪。左边这位嬷嬷的歌声很美,右边这位嬷嬷钢琴弹得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听她们合作演唱的圣歌。可惜的是,她们一人前年去世了,一人回到法国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们所有的孤儿都非常怀念她们…喏,边上这位就是奶奶,那时她刚四十八岁,眼睛很亮,就像天空灿烂的星星!奶奶记得我们每个孩子的生日、习惯和口味,就是奶奶照料我们数十个孤儿的生活…如今很多的同伴都移居欧洲,其中的很多人已经杳无音信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留了下来。孤独地生活…别用同情地眼神看着我,我如今活得很充实,和奶奶一样。也是为教堂工作,给收容的孩子们上课…上了年纪的嬷嬷们都说现在地孩子没有我们那时候听话了,可是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每个孩子都很聪明、很可爱,虽然他们中的不少人也像我这样身体有缺陷,但是他们都很坚强,很快乐…看,这张就是美兰姐唯一的一张独照,照完这张照片后不久,她就返回河内去了。这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今天你们来看望我们。你看,照片上她的裙子多么漂亮啊,就像个小天使,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阿索讲起过去的事情,康宁的鼻子酸酸的,心情很沉重。由于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他对善良温柔耐心讲解的阿索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缓缓转向艾美,却惊讶地发现艾美正在全神贯注地给奶奶梳头,她那美丽的双唇紧闭中不时出现一闪而过地颤动,双肩不时抽搐,晶莹的泪花还在她眼里闪烁。奶奶静静地坐在矮凳上,侧对着康宁,满是皱纹的小嘴微微张开,显得极为欣慰和享受。
看见这一幕,康宁的心灵仿佛被重击了一下。他掩住嘴。低低地清咳一声,然后向阿索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就信步走出阴暗的房间。
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似乎是要出去接电话。
阿索看着康宁高大地背影,微微一笑。轻轻走到艾美身边蹲下,一边缓缓给奶奶揉腿,一边抬头看着艾美,细声说道:“美兰姐,你好幸福啊!你的男朋友非常英俊强壮,而且看得出来,他很有教养,也富有爱心,我刚才讲解的时候,他地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水。他的声音很动听,眼睛更加迷人,举止从容,步履轻盈…我想他很爱你,刚才他看向你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柔情和怜惜,虽然他戴着眼镜,但我还是能看得到他眼中丰富的情感。这样的好男人在越南这个社会,真的很难见到。美兰姐,你能告诉我和奶奶,他是做什么的吗?”
艾美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门口,发现康宁身影已经消失,心中仿佛失落了什么。她回过头望向阿索,悲伤中带着一丝自豪,轻轻地点了点头:“索,你听说过聂宁这个名字吗?”
“当然!这么一个仁德善良的人,我怎么会没听说过呢…等等!天啊!他就是聂宁对不对?我说得对吗,美兰姐?是他吗?”
阿索激动地站了起来,伸出独臂,扶住艾美的肩头,不停地询问。
艾美自豪地笑了笑,然后点头道:“是的,他就是聂宁。这次我陪他到西贡来,由于担心被人认出会惹来不必要地麻烦,所以他就老戴着那副难看的平光眼镜。我现在是他的助手,协助他工作,这是国家安排地任务。阿索,你不知道,我离开教堂到河内之后,学了三年的外语、两年地舞蹈和形体艺术,后来又学了三年的医科专业,再后来…后来毕业了参加工作,在妇女儿童医院实习一年后,被招进了三军总医院,工作不到两年就调往芒街,随后就遇到了他。我跟随在他身边快一年了,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他的医术非常高超,几乎没有难得住他的问题,无论是对音乐、宗教、化学等等,他好像都很熟悉,对机械也很有研究。跟着他,我很快乐!”
阿索高兴地点着头,脸上满是欣喜和羡慕:“美兰姐,待会儿能让他见见我的孩子们吗?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就连来自欧洲的嬷嬷们看到电视和报纸上他的事迹后都说,这是个来自天国的人,他带来了天主赐予东方的福音与慈祥…哦!我的上帝,今天我实在太高兴了!祝福你,美兰姐,能待在这样一个好男人身边…啊,我太激动了,都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就在这时,康宁手捧一大束黄色的郁金香,带着一股鲜花的芬芳,走进了屋里。
看到艾美和阿索在兴奋地交谈,老奶奶坐在两个女孩中间,一脸满足地微笑,他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把花递给了迎上来的阿索:“刚才在街口花店看到的,但愿你能喜欢。”
“太漂亮了!谢谢你!”
阿索惊喜地接过鲜花,凑在鼻子边使劲地闻了一下。然后轻轻地亲了亲还带着露珠的花瓣,然后就端端正正地摆放到了墙边地方桌上。
随后,她轻快地转回到康宁身边,迎着他满带微笑的眼神,感激地说道:“这花很漂亮,但是也很贵的,你一定是在法国银行边上地那家欧洲人开的花店里买的吧?上次马赛市长来教堂看望我的那些孩子们,我曾经幸运地获赠了一朵,可如今这么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是?我想…我想把它转赠给我的孩子们,你同意吗?”
康宁心里暗暗感动。脸上却微微一笑,左手做了个随意的手势:“当然,现在它是属于你的东西了,你有权支配。”
阿索兴奋地拉着艾美的手,对康宁发出请求:“聂宁先生。你能去看望我的孩子们吗?他们看了电视,又听了我讲的关于你地故事后,都很喜欢你。教堂里的嬷嬷们也给予你很高的赞誉,我想,你的到来就像主事嬷嬷所讲的那样:你是穿透灰色雾霭地阳光,你是苦难者的快乐。”
康宁一听,就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他看了一眼一旁羞愧得低下头的艾美,爽朗地一笑:“我非常愿意见见你照顾地孩子。只是…我可没有你所说的那么高尚,听你如此一说,我感到十分汗颜。”
“不不不,你真人比我想的还要高尚和伟大!”说完。阿索高兴地知会了艾美一声,就扭身跑进客厅一侧的房间内换衣服去了。
“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艾美上前握住康宁的手,仰望着他那澄清若深潭的眼睛。声音哽咽着,感激不已。
康宁淡淡地笑了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漂亮挺直的鼻子,然后在她宛若凝脂般的香腮旁吻了一下。
“给!”吻完后,他轻轻凑近艾美的耳边低声说道。然后他站直身体,从兜里拿出个上面印有法国兴业银行标志的洁白信封交到了艾美手里,然后虚空指了指安详坐在矮凳上一无所觉地老奶奶,示意艾美拿去交给她。
艾美一看,慌张的使劲摇头,说怎么也不愿意收下。
康宁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惊动老人,最后只能想出个歪招:再次一把搂住艾美健美性感地腰肢,亲吻她极为敏感的耳背,全身发软地艾美发出几声低低的呻吟后,终于停止无望的挣扎,马上举双手表示屈服。
老奶奶接过艾美递来的钱,高兴不已,她以为这是艾美的一份心意,所以也没拒绝,不停地述说自己非常幸福,非常安慰!她决定要把艾美送给自己的钱分成三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捐给教堂,一份给孩子们零用。
这时阿索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康宁站起身来,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老奶奶,然后就在艾美和阿索的引领下,走出阴暗的小屋,拐进了小巷深处。向左转不远,不久就走进了教堂的侧门。
两个年轻的修女并肩而行,看到阿索领着两位标致高挑的年轻男女走了进来,态度和蔼地微微屈膝行礼,康宁也礼貌地微笑致意。
走进右边宽阔的庭院,穿过一座镶嵌着花岗岩浮雕的精美拱门,一个大小约五百平方米左右的院落就出现在康宁眼前。
此刻,正有四五十个三到十二岁不等的男女孩童,正在嬷嬷和义工们的带领下,快乐地做着游戏。
让康宁非常惊讶的是,眼前的孩子们都用法语发出欢呼和叫喊,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气氛显得活泼充满朝气,一点儿也没有想象中的孤儿院那种阴森、孤僻甚至是恐怖糟糕的环境。一旁照看孩子的几个年轻的欧洲义工眼里,也全是真挚和善的笑容,让康宁大为感动。
阿索停下脚步,请康宁两人稍候,然后就快步走到高大百年老树下的老嬷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低声向她禀报康宁和艾美的到来。
听罢阿索的话,老嬷嬷激动地从白色藤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在阿索的单手搀扶下,快步走向康宁和艾美。
艾美急步迎了上去。拥抱划完十字的老嬷嬷,泣声深情地呼唤道:“玛莉嬷嬷…”
“美兰!哦…我地孩子…”
两个喜泪流淌的人,不停地用满是热烈的脸碰触着。似乎想感受那种血脉相连地感受,然后彼此用流利的法语相互问候。听不懂法语的康宁,只能安静地站住一旁,微笑着看着眼前这感人的一幕。
好一会儿,激动的嬷嬷才松开怀里的艾美,缓缓走到康宁面前,行了个古老的礼节,康宁只能诚恳地微微鞠躬,用英语表示自己的幸运与感动。
身材壮硕的老嬷嬷略微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礼节周全、态度谦恭的东方青年,用流利典雅地传统英语。和蔼地说道:“尊敬的聂宁先生,你的到来让我深感意外,感谢你对东方的苦难者奉献的一切!请允许我以主地圣名向你祝福”
“非常感谢你,嬷嬷!看了这些快乐的孩子们,让我对博爱和仁慈有了更深的理解。能见到慈祥地嬷嬷,我非常的荣幸。”康宁恭敬地回答着,心里却叫苦不迭。他心想还是尽快见见孩子们吧。否则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嬷嬷对文质彬彬、深蕴礼仪的康宁十分欣赏,用法语和阿索、艾美略作交流,便对赶来身边的年轻嬷嬷吩咐了几句。
漂亮的年轻嬷嬷行了个礼,转身走到场地边沿,轻轻击掌,数十个孩子立即停止了嬉闹,纷纷聚到她身边,专心倾听嬷嬷的话。
“宁,你能摘下眼镜。让孩子们好好看看你吗?”艾美在康宁耳边悄悄说道,眼里满是渴盼。
康宁笑了笑,摘下眼镜放进兜里。随意拨弄一下黑亮的长发,看着兴奋走来的孩子们静静微笑。
在嬷嬷的介绍下。康宁愉快地和孩子们打着招呼,一个瘸腿的八岁左右地小男孩上前一步,满怀希望地用越语问道:“聂宁先生,听说你非常厉害,所有医生都治不好的病你都能治好,我想…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康宁看了看他的右腿,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亲切地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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