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池仙君,这里是哪里?咦,净渊仙君去哪了?”碧波紧紧的抱着手中的蛋,声音有些迷糊。
“这里是渊岭沼泽,白玦住的地方,至于净渊,他回妖界紫月山了。”后池淡淡回道,抬步朝不远处的桃林走去。
她记得这里,当初被三首火龙追杀时,便是被凤染带到了这。
碧波听见后池的话,忙不迭的用手捂紧了嘴,耸拉着耳朵不出声了。
桃林外芳草萋萋,溪流潺潺,一派仙家气象,后池还未靠近桃林,便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小径上行来一排仙娥,容颜俏丽,个个手捧玉盒,神情忐忑,却掩不住眼底的期待羞怯。
后池迟疑了一下,也没躲闪,只是朝一旁的古树走了几步,让开了小径。
“灵芝,天后可真是疼公主,听管理天宫宝库的姐姐说,这次景昭公主大婚,天后可是快把宝库的东西搬光了。”绿衣轻纱的仙娥推了推一旁的紫衣少女,轻声道,声音里有压不住的艳羡。
“何止……素娥,这些东西不过是后古的宝物罢了,娘娘那有不少上古奇物,都是留给景昭公主的,否则也不会让大殿下亲自送来了。”灵芝眨了眨眼,声音微微拔高:“这场婚礼,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那当然,白玦真神可是上古真神,连陛下都敬几分呢!公主可真是好福气,要是这次公主能看中我,将我留在苍穹殿服侍就好了。”素娥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仙力低微,怕是没希望了,灵芝你加把劲,说不定就可以留下了。”
“哎,素娥……”那个唤灵芝的仙娥没有搭腔,反而低下了头小声道:“听说当年白玦真神向清池宫的后池仙君求过亲,现在怎么又要和咱们公主成亲了?”
后池本来准备转身离开,听到仙娥的话,停住了脚步。
碧波不满的朝那几个仙娥‘呜呜’了几声,后池拍了拍它的肩,没有出声,神情低沉内敛。
“灵芝,你仙缘虽比我好,可是飞升得晚,有好些事都不知道。”素娥扬了扬脖子,声音里不免带了几分得意:“向后池仙君求娶的是清穆上君,要和咱们公主成亲的是白玦真神,自然是不一样的。”
灵芝挠了挠头,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一个人吗?”
“清穆上君不过是白玦真神觉醒前的一个身份罢了,如今白玦真神醒了,清穆上君自然就消失了。”
站在树后的后池敛下了眉,嘴抿成了一条线,神情微怒。
果然,对所有人而言,清穆存不存在根本没什么区别,因为在他们眼底,清穆就是白玦,只不过是他的附属品罢了。
“哎,那后池仙君怎么办,她不是被放逐百年吗?若是回来了,白玦真神已经和公主成了亲,那可如何是好?”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她是古君上神的女儿,三界中向她求娶的仙君不知有多少,还轮得到你来操这份闲心。”
灵芝听来觉得有些牵强,晕沉沉的点了点头,跟着素娥朝前走去,却突然顿住。
前面古树下影影绰绰的站着一个绛红身影,看不真切她的模样,但苍穹殿附近从来没有闲人敢闯入,更何况还是桃林附近,当即不由得板了脸,轻喝道:“谁在那里!”
那人本来没有动,几个仙娥缓缓靠近,到只有几步之远时却见那人大喇喇的走了出来。
绛红的长袍,修长的身姿,墨黑的青丝披在身后,额间的血玉张扬深沉,凤眼微微扬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大气而铿锵,古朴又高贵。
几个小仙娥怔怔的看着来人走近,瞬息间仿似被夺了声息。
这般模样气质的女仙君,究竟是哪家的?
听到‘啾啾’的响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朝那红衣女仙君肩膀上看了看,见一只碧绿的小仙兽捧着个蛋对她们龇牙咧嘴,这才急忙朝后池行礼:“不知是哪处仙府的仙君,可是走错了路?可需要我等带仙君去苍穹殿觐见公主?”
如此模样姿态,定是哪位老上君的弟子,近来入渊岭沼泽向白玦真神道贺的仙君着实不少,是以她们便将后池也当做了其中之一。
觐见公主?后池淡淡的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仙娥,眼中流光微动,没有说话。
感觉到后池身上的冷意,素娥还以为是刚才的喝声触怒了面前的女仙君,心底也是微恼,她毕竟是天宫御宇殿的仙娥,在天后面前一向受宠,哪里受过这等轻视,她眼珠转了转,拉着灵芝退后了一步,姿态放得更低,道:“仙君恕罪,渊岭沼泽不比别处,白玦真神一向不喜拜访的仙君随意走动,若是仙君想去桃林中逛逛,不如先向公主禀告,公主定会欣然陪您前来。”
竟然搬出白玦和景昭来压她,这仙娥倒真是有趣,听她刚才所说,应该是御宇殿中的人,后池垂下了眼,叹了口气,天后好歹也是一介上神,怎么调 教出这样的下人来了。
半响没有听到回声,素娥小心的抬头,却见那女仙君只是懒洋洋的看了她们一眼,摸了摸肩上小仙兽的脑袋,便径直转身朝桃林走去。
“仙君,桃林不可闯!”几个仙娥见后池往桃林走,也急了起来,忙不迭的跟上前,却被一股灵力轻飘飘的挡住。
后池回过头,眉宇微敛,淡淡道:“苍穹殿太高,我旅程疲乏,懒得多动,不如……你先回去问问景昭,看我是不是要经过她的允许,才能进得这里。”
红衣女子转过身的刹那,如火的长袍微微扬展,有种动人心魄的沉然和张扬。
几个仙娥似是被这股气势所摄,怔怔的立在当处,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后池朝桃林而去,半响后才回过神来。
“这仙君是谁,好生可怕!不过她竟敢直呼公主名讳,当真是无礼。”
一个诺诺的声音响起,惊醒了素娥,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抬眼朝桃林深处的炽烈红影望去,顿了顿脸色大变,烧得通红,将玉盒朝灵芝手中一放,急道:“遭了,出事了,我去回禀公主,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让旁人靠近。”
说完便朝空中飞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个仙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半空中出现两个人影,仍旧一身紫衣的紫涵站在净渊身后,轻声道:“主公,后池仙君已经走远了。”
净渊怔怔回神,揉了揉眉角,笑了起来:“我还怕她会吃亏,真是瞎操心,她这个性子,谁遇上谁倒霉,你说古君也是个温吞的主,她这牙尖嘴利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紫涵可不敢搭腔,头死命的低下,当做没听到。
“算了,回去吧,两个月后的婚礼可是后古界来的头一筹,我还得备些厚礼才是。”
他话音落定,两人消失在了半空中,淡淡的紫光也随之消散。
后池一边拍着碧波的翅膀,一边慢慢的观赏风景,这里比百年前繁盛了不少,放眼望去,难以及底,漫天的桃红色,温雅安然,淡淡的香气在鼻尖弥漫,沁人心脾。
这片桃林,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他倒是好享受,一句话就把这渊岭沼泽给占了,后池正想着,却陡然顿住了脚步……难怪她们见她走进桃林,会急成这样……
十米开外的地方,白袍袭身的人影静坐在桃树下,容颜清冷俊美,双眼微阖,似在沉睡,手中握着的书卷在轻轻晃荡,被风吹起,书页发出清脆的响声。
后池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想。
原来,这世间,真有一眼万年之感。
清穆,我如约回来了。
可是,你还在吗?
第五十三章 不识
延绵十里的桃林,漫天落花,溪水在林外缓缓流淌而过,还有……那人手中书页被轻轻吹动的声音,仿佛奇妙般的将这片天地隔绝开来。
‘啾啾’声响起,碧波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后池的衣袍,她回过神,安抚的拍拍他,朝不远处闭目冥想的人走去。
清穆也好,白玦也罢,她总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
与此同时,巨石上的后殿中,景昭怔怔的看着低下头的素娥,握着步摇的手不自觉的缩紧,喃喃道:“素娥,你说什么?”
素娥低着头,声音中满是忐忑:“公主,那仙君甚是无礼,奴婢猜着恐怕是后池…后池仙君回来了。”她小心的抬头,见自家公主面色难看,又迅速垂了下去。
那人的气质谈吐像极了传说中的后池上神,虽然不敢相信她突然归来,但对公主而言,这绝对是头等大事。
见景昭神情恍惚,素娥轻声提醒道:“公主,后池仙君朝桃林的方向去了。”
‘桃林’二字犹如惊雷一般让景昭兀然清醒,她站起身,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这才朝素娥摆手道:“素娥,这件事不要传出去,也不要告诉母后。”说完径直朝殿外而去。
看着景昭消失在殿外,素娥咬了咬唇,从袖中掏出个纸鹤低声说了几句,吐了口仙气在上面,纸鹤便歪歪斜斜的朝天宫的方向飞去。
桃林中,后池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待离白衣人只差几步之远时,干脆连呼吸也降了下来,那人似是察觉到异样,皱了皱眉,闭着眼道:“东西放在地上,下去吧。”
半响未听到放东西的动静,脚步声亦仍是未停,那人终于觉得不对,睁开了眼,逆光下,睫毛微动,漆黑的瞳孔中印着不远处的风景。
一身绛红长袍的女子定定的看着他,神情沉然冷冽,却偏偏夹着划不开的温柔,白玦打量着她,神情淡然清冷,眼中流光一闪而过,额上的金色印记突然变得更深起来,但又极快的恢复原状。
后池微微一愣,纵使她一直在告诉自己清穆不可能消失,但是在看到白玦睁开眼望向她的一瞬间,她还是有些许无措。
清穆从来不会这么看着她,陌生而淡然,没有一丝温度。
面前的这个人举手抬足间便有着超越常人的从容优雅,这…不是她的清穆。
面前坐着的人似乎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打算,后池走上前,慢慢开口:“你是谁……?”
白玦放下手中的书,手一挥,石桌上出现两个茶杯,淡淡道:“后池,别来无恙,寒舍简陋,请用。”
后池神情微黯,看着茶杯中逸出的仙气,坐下来,眼中意味不明,道:“我还以为真神会说不识得我。”
“虽然当初我沉睡在清穆体内,但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说不认识太过妄言了。”白玦淡淡摆手,声音中未见丝毫波动,仿佛对他而言后池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后池早就知道……他既然会因为景昭当初的恩情而答应这场婚事,那就不可能会不认识自己,只是……她宁愿他假装不认识她,这样她才能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还是清穆,只是有苦衷而已。
如今他坦然相对,没有半分扭捏,对着她时,眼中除了漠然,竟见不到一丝别的情绪。
“白玦真神,清穆在哪里?”后池懒得多话,冷声问道。
就算清穆只是他觉醒前的替身,可是他凭什么夺去他的存在,对她而言,白玦连清穆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觉醒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自然就消失了。”白玦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雾气浮上来,遮住了他敛住的神情。
“什么意思!”后池心神微震,眼睛睁大,握着茶杯的手猛然缩紧,周身泛起了凌厉的煞气。
“一具身体当然只能有一个魂魄,我醒了,他消失,天经地义。”淡漠的声音似是不带一丝感情,白玦完全无视了后池的愤怒,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后池,这句身体本就由我所炼化,当初我在北海之地沉睡,这句身体有了自主意识,才会衍生出清穆,如今我不过是收回自己的东西而已,有何不对?”
后池神情微黯,但仍是固执的看着他,道:“就算是灵魂消失,总该有个去处吧,清穆即便是没有身体,他的灵魂也不会轻易消散在三界中,你一定知道他在哪。”
白玦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了看她,突然道:“后池,听说当年你与清穆本有百年之约……”
后池顿了顿,点头。
“可是你为了唤醒柏玄妄动三界至宝,这才在擎天柱下自削神位,放逐天际百年……”白玦停声,漠然的看向后池,缓缓停住了声。
“白玦真神,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玦低下头,嘴角勾起,声音冰冷而嘲讽:“你当初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又何必在百年后再回来惺惺作态,清穆和白玦,你当年就已经选了,不是吗?”
低沉的声音,仿似自九幽地底飘然传来,后池兀然怔住,面前的人明明是清穆,可如今却只会冷冷的看着她,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后池全身的血液骤然间像是被凝住了一般,冷到了骨头里。
这百年放逐,即便孤寂,可她却从未觉得难捱,只因她坚信,清穆在等她回去。
“当初是我的错,但我不能眼睁睁……”后池握紧指尖,轻声道,眼微微垂下。
“错便是错,后池,清穆已经消失了,你若想找回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白玦淡漠的声音传来,后池精神一振,急忙道:“什么办法?”
“你花了百年世间来救柏玄,如今怎么倒不记得了!”
“你是说……”后池睁大眼,神情中满是讶异,他的意思是………
“只要我死了,拿我的身体在镇魂塔中炼化百年,或许……他救会回来。”
后池怔怔的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算什么办法?
“当然,这三界中还没有人能杀的了我,所以,也算是没有办法。”白玦垂下头,摊了摊手,似笑非笑,眼中流光微微划过,竟有几分戏觑之意。
知道自己被耍了,后池眼底顿生薄怒,但不知为何她觉得白玦刚刚的模样似有几分清穆的神态,便怔在了当处。
白玦也觉察到不妥,眼眯了起来,端起茶杯没有出声,眉宇间多了一抹凌厉之色。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难得的安静下来,后池肩膀上的碧波‘啾啾’的唤了后池两声,巴巴的把手中的蛋递到后池面前:“后池仙君,他饿了。”碧波谴责的看着后池,那模样心疼的不得了,活像后池是个不尽职的后娘。
后池尴尬的揉了揉眉头,正欲接过碧波递过来的蛋,却不想那蛋竟然直直的朝着白玦飞去,落在他面前,就再也不动了。
赶到桃林的景昭正好看到这一幕,身子一僵,神情复杂难辨。
白玦眼中的尖锐冷漠不易察觉的缓了缓,伸手接住了面前的蛋。
后池僵硬的看着这一蛋一人,伸到半空的手尴尬的放了下来,颓然道:“他性子有点皮……”嘴张了张,见白玦面色怪异,便没有再说下去。
景昭停住脚步,神情微黯,她定定的凝视着不远处的两人,手微微握紧。
白玦没有吭声,只是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蛋,见他在自己手中挪了挪,似乎在找个更舒适的地方,眼底泛出些许惊异之色,但又迅速隐下。
似是察觉到景昭的出现,白玦朝她的方向远远望去,眉眼变得柔和起来,景昭一愣,似是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泛红。
后池看着这一幕,觉得犹为刺眼,面色沉了下来。
这人凭什么顶着清穆的样子在这里和景昭眉来眼去的!
朝景昭安抚的笑了笑,白玦生硬的把蛋递到后池面前,道:“他是你当初和清穆的精魂所化,按理说我应该照拂,但……我即将大婚,难以周到,后池仙君的灵力想必足以让……”
白玦话未说完,后池已经站了起来,周身泛着冰冷的怒气,眉宇凛冽:“无需白玦真神费心。”接过白玦手中的蛋,转身朝外走去,行了几步,后池朝景昭的方向微微一瞥,突然转身看向白玦,漆黑的眸子熠熠生光:“白玦,你不必如临大敌,真神又如何,在我眼里,尚不及清穆万分之一。”
话音落定,干净利落的转身,后池朝天际飞去,消失在了桃林中。
白玦握着书的手缓缓垂下,神情仍是淡漠清冷,他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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