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零
【由文】
第一章 序
六万年前混沌之劫降临,真神上古以身殉世,为救三界烟消云散。
那时便有人问,凡间百姓若遇天灾劫难能求漫天诸神庇佑,可若是神被逼至绝境,除了毁灭,又能如何?
人能求神,神能求谁?
对着九州苍生,这一问,再回首时沧海桑田物非轮转,便又是几万年光景。
不过慢慢仙途,三界枯燥无穷的岁月里,倒也出了一点小插曲。
六万三千年前,昆仑山,天帝大婚。
这一日九州八荒喜气扬天,漫天诸神相约而庆,只可惜如此浩大威盛的婚礼美中不足的袭上了几分沉默不安的气息。
无他尔,全因天后芜浣上神在这之前还有个特殊的身份。
天地混沌初开时,上古众神永生,祖神擎天破碎虚空创上古界于三界众生之上。彼时祖神统驭麾下四大真神,开天辟地,花万年光景,才有了日后的三界九州。
三界成形之日,祖神功德圆满,化为虚无与三界同生。至此以后,祖神麾下——上古、炙阳、天启、白玦四位真神便成了上古神界的主宰,其中上古真神虽为女神,但因得祖神衣钵相传,是以最为尊贵。
四大真神神力深厚,统驭神兽治理三界,数千年时间便使得九荒八合初具雏形,不料人、妖二族现于世间千年后,混沌之劫降临,四大真神并一众上神应劫而逝……四位真神为护三界,神形俱灭,和祖神一同化为虚无,唯留下随身兵器遗落人间,而应劫的众多上古神祗中,便只余得三位。
自此,上古众神消失,上古神界封印于三界之上,永不开启,上古时代由此终结,三界九州进入后古时期。
逃过一劫的三位上神,便是九天之上的天帝、芜浣上神和祁连山清池宫的古君上神,天帝本体为五爪金龙,芜浣上神传承于凤凰一脉,古君上神乃上古蛟龙,三人皆是上古神兽而化。
如此古老又悠久的神祗,又是传自远古时期,自是被三界众生奉若神明顶礼膜拜。
古君上神和芜浣上神原是一对神侣,两人不问世事,在祁连山脉建清池宫隐迹世间,逍遥而行,曾惹众神羡慕。
千年前两位上神孕育了后代,这本是三界中一件极大的喜事,却不想那还未出壳的孩子生来便没什么神息,上千年时间过去,连破壳而出的力量都没有,并且越来越弱,几近死亡,世间最尊贵的神君孕育而出的孩子居然如此孱弱,不免让人大为意外,未免触了两位上神的霉头,众仙都不敢轻易提起这位小神君的事。
自从这位小神君降世后,古君上神一心想着如何提高小神君的神力,抱着圆滚滚的蛋四处寻古籍、访遗迹,数年不在清池宫是常有的事。芜浣上神不知是因为孩子弱得太过离谱还是不相信她能活下来,对这颗蛋极为冷淡,甚至不愿和古君上神一齐出去寻访,单独留在了清池宫。
古君上神未免芜浣上神在宫中无聊,便拜托好友天帝闲暇时多拜访清池宫,这一来便又过了数千年之久,待古君上神捧着还未破开的蛋忧心忡忡回到祁连山时,看到的却是荒废已久败落冷清的清池宫,芜浣上神早已不知去向。
而这时,天帝即将大婚的喜讯却传遍了三界九州。
他迎娶之人,正是芜浣上神。
若做下这种事的是其他上仙,怕连在三界立足都难,毕竟夺友之妻,再理直气壮也总是有些失德,奈何天帝是三界主宰,是以众仙虽觉不妥,但却都失了傲骨,不敢吱声。
几位上神的恩怨情仇,并不是他们这些小仙能说是道非的……
是以现在,一众上仙坐于昆仑云台上,心底的忐忑伴着七彩祥云出现在昆仑山顶时达到了顶峰。
古君上神一身青袍,立于天际,比之天帝的威严,多了几分温文尔雅,俊逸飘然。
芜浣上神眼光倒是有些飘忽,不少女仙君看得怔怔,纷纷嘀咕。
心里虽想法各异,但众仙仍是忙不迭的跪拜在地,迎接古君上神之尊。
也迎接着昆仑山上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
哪知古君上神竟是理也未理严阵以待的天帝天后,落云后直接走向了司职仙君命格的灵涓上君处,从怀里掏出个蛋巴巴的递上前让其测命格。
古君上神稀罕这颗蛋三界皆知,但没想到如此重大的日子里他盛威直压昆仑山居然也只是为了替这小神君算一算命格,测一测未来吉凶。
这无异于当场打了天帝天后一记响亮的耳光,却偏生还让人发作不得。
芜浣上神脸色一变,当即便要拂袖离去,也亏得天帝善忍,安抚下她才没让这场婚礼落空。
在众仙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抖擞着一副老身骨的灵涓上君担着三位上神的威压,亦是惶恐至极,他好歹也知这颗蛋的来历渊源,不敢推辞,只得颤巍巍的接过古君上神手中的蛋细细钦测。
岂料这一测就是好几个时辰,虽说对仙人而言百年亦不过一瞬,但在那种境况下,这时间就显得相当难熬了。
昆仑山的婚礼就这样诡异的因为一颗蛋僵在了半途,众仙的目光更是死死的放在那颗圆滚滚的蛋上,都希望灵涓上君能聪明点,说几句好话出来,兴许古君上神一欣慰,场面就不至于这么难堪了,毕竟昆仑乃九天福地,谁都不想自上古时传下来的灵山就这么毁在几位上神狗血复杂的纠葛中。
在天帝都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后,灵涓上君才挪开放在那颗金贵蛋上的手,略一迟疑,在众仙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哆哆嗦嗦的说出了一句改变三界命格的话。
“这小神君…恐怕…是上神命格。”
满座皆惊,众仙傻眼……出生了几千年连破壳的力量都没有,比一般的仙童都有所不及,这样的灵力居然会是上神命格?
就算是古君上神威压再大,这灵涓上君也太敢扯了!
当然,没有一位仙君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就连天帝也聪明的选择了装聋作哑。
众仙认为古君上神再有闲气,也应当知道灵涓上君这不过是句客套场面话罢了。上神之尊,何等重要,这话听听还成,真要作数……那是万万不行的。
哪知,长笑声在众仙惊愕之际突然响起,古君上神登上七彩祥云朝东方而去,竟是半点不给灵涓上君再说话的机会。
“有劳众位仙友为证,自此以后,吾儿后池位居上神之位,天地为鉴。”
由始至终,古君上神对坐于高位上的天帝天后连个正眼都没瞧一下。
众仙面面相觑,如此轻巧的一句话便让一个还未出壳的小蛟龙从此位于三界众生之上,位属上神,实乃荒谬。可是偏偏是在这么个场合,说出这句话又是古君上神,谁都无法说出反对之词来。
这么一耽误,古君上神消失无踪,那小神君的上神之位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坐实下来。
若论后古界来最不可思议之戏闻,非此事莫属。
云海深处,昆仑顶空,一白衣男子端着一方木头缓缓雕刻,俯览众仙犹若蝼蚁,直到听见古君定下那颗蛋的上神位份后,才施施然离开。
由始至终,连同天帝在内的几位上神,都未曾发现曾有这么个人出现过。
自然,此后几万年,三界里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么一句。
那清池宫的小上神后池,当真是走了狗屎运,投了个好胎。
第二章 前奏
六万年后,祁连山清池宫华净池附近。
两个脚踏祥云的仙人苦着脸巴巴望着对方,瞪得浑圆的眼底满是懊悔。
“无虚,这可怎么办,咱们把贺礼给丢了,若是让上君知道,少不了要责备我们一番,早知道就不贪图华净池的仙露,早些启程了,如今……哎,你说我们如何是好?”圆脸仙人唉声叹气,望着一向点子多的仙友焦躁的询问。
以紫垣上君的脾气,丢了这么贵重的贺礼怕是要罚他们上青龙台受鞭笞之刑了,这一上去,少说也得耗掉几千年的仙基。
华净池乃三界中有名的福地,池中每日旭阳初升时聚集的仙露能增强仙力,对仙基浅薄者是绝佳的上品,不过因着华净池在古君上神的结界里,虽不少仙人垂涎此处,但却从来无人敢擅自闯进。
东华上君寿宴,他们二人奉自家紫垣上君之令携礼物先行,途经此处,见池中仙气外溢,好奇之下发现结界竟然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隙,一时忍不住潜进仙池偷食了些仙露,急急忙忙出来时不小心将贺礼东海万年珊瑚树掉在了池中,再想进去时那小洞已消失,两人一筹莫展,如今只能对着结界内的华净池叹气。
被称为无虚的仙人一甩长袖,苦着脸朝不远处的华净池瞅了瞅,摇头:“无妄,华净池在古君上神的结界中,我们若是再私闯进去被发现,罪名可比丢失上君的贺礼重多了,当年那条蛟龙的下场,你没听说过?”
一听这话,无妄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哆嗦的退后几步,骇得差点从祥云上掉了下来。
无虚说的这事他当然听说过……两万年前,妖界蛟族出了个不世天才妖恒,才两万岁的年纪妖力便达到了妖君巅峰,直逼上神境界,连妖皇都对其暂避锋芒,幸得此妖对皇位不屑一顾,才免了妖族内战。但他甚喜和人比试,且性情暴戾,被他邀战者,多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一时间,九荒八合的众仙被闹得人心惶惶,生怕被此妖找上门决战,无奈之下闭关的闭关、访友的访友,纷纷避走。毕竟这可不是丢面子的小事,弄不好,几万年的修为就可能这么散了。
在妖族中再无对手后,妖恒出了妖界,直上华净池挑战古君上神,因两人都是由蛟而化,且古君上神已有数年不现人前,众仙不免抱了几分期待忐忑的心思。
若古君上神也战败,那……三界中就只有天帝和天后堪为其对手了。
妖恒在华净池外挑衅数日,始终进不得结界,更是连古君上神的头发丝都没摸到一根,暴怒之下卷起狂风骤雨,致使下界洪涝成灾,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这一来就招了几位上神的忌讳,要知道这天上地下的神仙都知道三界有一条铁律——就是决不可伤害三界之本的人界。
在金曜上君忐忑万千的奉着天帝之命捉拿妖恒时,三道墨色闪电从华净池的结界里连劈而出,落在了化成蛟体在下界兴风作浪的妖龙身上。
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那条在空中蜿蜒盘旋的巨大蛟龙瞬间便化为了飞烟,真正的魂飞魄散,数万年来三界中最接近上神的存在……就这样以一种极不惨烈、甚至是玩笑的方式消失在三界。
经此一事后,三界震动,尤其是金曜上君,他亲眼看着妖恒被劈得连点灰渣子都不剩,在他言之凿凿、甚为崇拜的渲染下,古君上神轻飘飘的一击被升华得光芒万丈,其历史功绩甚至能写进三界后古史里。
念及此,无妄也歇了私闯华净池的心思,他朝无虚建议道:“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清池宫,就说……就说我们途经此处,不小心将珊瑚树掉入了华净池里。”
无虚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他,两道眉皱成了一团:“你糊涂了不成?古君上神不在,凤染上君如今掌管着清池宫,她和我们上君有些过节,怎会答应我们的请求?”
无妄知道这提议不妥,但也实在没法子了,他家紫垣仙君贵为上君,哪怕是在九重天上也甚少有人敢得罪于他,可如果是古君上神和凤染上君的话……就说不准了。
无妄在祥云上转来转去,终归是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受罚,眼睛一亮后陡然抬高了声音道:“无虚,古君上神不在,清池宫里不是还有一位上神吗,凤染上君就算再霸道,也不敢在上神面前发作我们啊!”
无虚脚一软,急忙伸手捂住了无妄的嘴,他朝四周望了望,见甚为安静才长吐一口气,低声呵斥道:“你怎么竟提些没脑子的主意,日后可千万别提这位上神,若是让景昭公主知道你曾求助于她,你以后就别想在天界有好日子过了。珊瑚树怕是要不回来了,咱们回去先禀了仙君再说。”无虚说完转身就走,竟是管也不管身后的无妄。
无妄是这几千年才飞升上来的小仙,见无虚这般如临大敌,只得小声应了一声,跟着他朝远处飞去,腾上祥云后,无妄悄悄转头朝着越来越小的华净池瞧去……心里泛起了嘀咕,到底为了什么那位清池宫的上神会被三界奉为禁忌?
清池宫里。
金黄的长袍上展翅的凤凰如奔九天,纯黑的腰带散散系在腰间,坐于高位上的女子望着呈到面前足有成人高的珊瑚树,心情大好,爽朗的笑声传得老远。
“长阙,这次紫垣那个家伙可是亏大了,啧啧,长得这么高,我琢磨着这珊瑚树至少得有万年光景。”
这女子神情张狂,血红的长发无风自动,端是邪气逼人,更遑论她言谈间更有一股常人难及的煞气。
下首一副书生打扮的青年朝她拱拱手,神情严肃:“上君,那两个仙人胆子大得很,居然敢偷入华净池,简直是不把我们清池宫放在眼底,您绝对不能姑息,定要和紫垣仙君理论一番。”
凤染笑容一僵,暗道可不能让这人知道是自己故意把结界破了个洞,引得那两个贪心的小仙进了华净池,否则定会受他唠叨,当即装模作样的摆正颜色道:“和那个小人有什么好说的,这次东华老儿寿宴,我要让他给本仙君好好的赔罪。”
长阙顿了顿,见自家上君意气风发,忍不住小声的提了提:“上君,东华上君没给您递请帖。”
东华上君是三界最古老的上君之一,素来德高望重,受众仙景仰,他醉心修炼,极少举行宴会,这次也是架不住一众弟子的劝说才向众仙发了帖子,在如今平静无波的三界来说这是一件极大的事,是以这次就连眼高于顶的紫垣上君也巴巴的赶去祝贺。
可是他家的仙君才当了几千年上君,树敌颇多不说,又为三界所不容,人家想整个热闹隆重的宴会,又怎会邀请于她?
“这倒也是,我如果不请自去,以紫垣那小人的性格,定会找借口对我倒打一耙。”
凤染皱着眉托起了下巴喃喃自语,她朝长阙瞅了瞅,见青年站得笔直,眼珠子不怀好意的动了动,这家伙,他大概不知道……只要他心虚,总会摆出个格外正经的面孔混淆视听。
凤染悬在半空的腿踢了踢,碰到青年的衣带:“说吧,长阙,你一定有办法。”
长阙摇了摇头,闭紧了嘴。
“哎,古君上神消失这么久,如今连区区一个紫垣也不把我们清池宫放在眼底,长此以往……”
她见青年耳朵动了动,知道戳中了他的软肋,加重了叹气连连感慨。
“东华上君虽然没给您送来请帖,可是……给清池宫送了。”顾名思义,就是给清池宫真正的主人古君上神送了请帖。
凤染咧嘴一笑,从宽大的椅子上跃下来,重重的拍了长阙一掌,笑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还不速速把请帖给我,再隔几日,我们备份厚礼去东华老儿的寿宴。”
明目张胆的狂妄,这哪是给人家祝寿去的,简直就是磨刀霍霍的挑衅,长阙叹了口气,接着道:“哪里有这么简单,上君,您也不想想,上神的请帖……您执贴而往,恐怕您还没出东华上君的府第,就被天帝捉到天界去问罪了。”
凤染笑声一滞,苦恼的走了两步,绕到珊瑚树边突然停下,狠狠的拍在晶莹剔透的树杈上,把长阙看得惊心动魄。
凤染嘴角挂了一丝神秘的笑容,眼珠子转了转,朝长阙得意的晃了晃手:“我是不敢拿着古君上神的请帖满三界的跑,可你别忘了……清池宫可不是只有一位上神。”
长阙陡然瞪大眼,他抬手指向凤染,回过神来后又觉得甚为不敬,忙不迭的放下来,但表情仍旧别扭的奇怪。
“上君,您该不会是想让小神君拿着上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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