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不会想起还有你这么个人。可是现在呢,你是我授业恩师这件事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加上你在夏篆方面取得的成就,蔡家想遗忘你都难。”
古孟眉头紧皱,说:“不会这么倒霉吧。”
秦墨冷笑:“蔡家能够有今天的地位,你以为是偶然得来的吗?老贼一生精明谨慎,几个儿子继承了他的这种性格,现在已经有五个人位居学士,蔡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十几年前他通过窃夺你的成果名噪一时,现在属于功成名就的阶段,面子变得极其重要,更加害怕这件丑事被揭露出来。”
古孟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如果你继续保持平静,蔡攸会觉得你彻底认命,便不再成为他的威胁。”秦墨继续分析,说:“现在,你亲手教出一名‘天下第一童生’,他会怎么想?
他肯定会认为这是你的计策,以这种手段作为复出的方式,母以子贵、师以徒尊,是相同的道理。
所以,你所谓的平静生活已经过完了,如果你不想十几年前的惨剧再发生一遍的话,就该主动出击,而不是躲在这里被动防御。
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有能力对抗敌人,所以你非但不能淡泊名利,还很有必要找回丢失已久的名利之心,以此来激励自己。
想想当年的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你真的甘心让一腔热血化为虚无吗?蔡攸打压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反击了,就算到最后是螳臂当车的结果,至少证明你反抗过,而不是窝窝囊囊的虚度一生。”
听完这些话,古孟的心里已经有了动摇。
秦墨见有所成效,马上又说:“蔡京老贼把持朝政多年,导致民怨四起,各地相继揭竿而起对抗朝廷;大宋北、西两面皆有强敌虎视眈眈,大辽百死不僵,大金势头正盛,西夏的国力虽然大不如前,却也是让大宋头疼的对手。
内忧外患,大宋处在风雨飘摇的之中,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古人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算是不能扭转乾坤,不能解救万民于倒悬,至少也要为国为民尽一份力吧。”
古孟的眼睛里仿佛燃起火焰,曾几何时,他也是一心报效国家的热血青年,怀揣中兴大宋的梦想,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想过,但现在想起来仍然会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
但是沉寂了这么久,一颗雄心早已不复存在,他突然觉得迷茫起来,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秦墨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他先是燃起希望之火,然后又变得面如死灰,便获悉他心里在想什么,现在的他需要别人帮忙指出一条正确的路。
“重新参加文道科举,拿回十四年前就该属于你的荣耀。”秦墨沉声说:“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古显昭不是苟且偷生之辈,让蔡家为你的重新崛起感到心惊胆寒。”
古孟的眼睛重新亮起,他握着拳头咬着牙说:“没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既然蔡家不能容我,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大不了同归于尽!”
秦墨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说:“古博士威武!”
古孟接连深吸几口气,说:“待明年开春,我便启程去往东京汴梁参加会试,此次必然要拿下状元名头。”
秦墨笑着说:“用不着明年春天,今年就可以。”
“今年?”古孟把眼睛一瞪,说:“今年都快过去一半了,而且会试是三年一次,你不会把常识都忘了吧。”
“我当然没忘,说不定今年有恩科呢。”秦墨神秘道。
会试三年一次,每次都在春天举行,名曰春闱。但是除了正常的会试之外,遇到重大胜利、皇族整寿生辰等等情况的时候,朝廷会增加一次考试机会,是为恩科。
古孟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会有恩科?”
秦墨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他见过嘉王赵楷,赵楷是华夏历史上身份最高贵的状元,他偷偷参加重和元年的科考,不但在会试上大放异彩,而且在殿试中力压群雄拔得头名。
当然了,最后他也没当上状元。
皇帝赵佶为了避嫌,以免天下人怀疑科考的公平性,不得以将赵楷点为第二名的榜眼,将原本的第二名升为状元。
秦墨在前世的时候偶然看过这段历史,记得非常清楚。
在时间上,政和八年和重和元年是同一年,更改年号发生在这一年的秋末,称为改元。
改元的时候赵佶一高兴,下令在年关年加恩科一场,通令全国的举子进京赶考。
此消息一出,天下沸腾!
因为这么一来,相当于大家有两次参加会试的机会,恩科考不上不要紧,等三个月就能参加正常的科举考试,两次取士的数量相同,那么高中的几率自然也会大一倍。
如果不是在妙音观见到赵楷,秦墨很难想到这些事情。
为了帮助古孟重新找回信心,他将此事和盘托出,其实是应该保密的,毕竟连皇帝本人都还没有改元和开恩科的想法呢,他一个升斗小民如何得知。
但这种小问题根本难不住他,他表情正常的说:“你忘了,我昨天见过老道……咳咳,昨天拜见檀海真人的时候,正巧遇到嘉王赵楷在算命,无意中听真人说起这件事,因而得知。”
古孟双眼放光,说:“太好了,檀海真人算无遗策,他说有恩科就一定有恩科!从明天开始……不,从这一刻开始,本人进入备考状态,天大的事情也别想影响到我!”
看着他重拾信心,秦墨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
四月十六,下午。
古孟一脸不情愿的坐进马车,车夫扬起长鞭,马车驶出县学大门。
车厢里,秦墨笑着说:“古大博士是怎么了,满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古孟没好气道:“我正在努力练字呢,本打算今天写完三个砚台的墨汁,可是刚刚找到感觉,就被塞进了这辆马车,你说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秦墨摇摇头,说:“欲速则不达,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啊。”
古孟白了他一眼,说:“以前浪费了太多的大好时光,现在突然觉得时间不够用,不行吗?”
秦墨耸耸肩,说:“县尊大人盛意邀请,咱们当然要过去,明天一早他和贺昶学正结伴去往京城,一个接受庶常考试,一个接受翰林考核,二人能在征战前夕想到我们,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古孟点点头,说:“有道理,人情世故方面是我的短板,以后你要多提醒着点儿,免得我做错事情。”
秦墨笑了:“没问题。”
古孟愿意收起之前的孤傲性格,说明他的名利之心并未完全泯灭,而且已经被成功的激发出来,这绝对是大好事。
激励他参加科举考试,对秦墨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古孟蹚过的路,哪里有坑哪里有雷,他会把这些经验教给秦墨,避免他犯相同的错误。
马车一路来到县城,穿过几条大街停在县衙后门。
师爷亲自出门迎接,礼数十足。
“二位请进,县尊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还有贺学正,等着您二位一到就开席。”师爷满脸堆笑,做出请的姿势。
秦墨眨了眨眼睛,问:“就只有县尊和学正二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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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独特见解()
师爷笑着回答说:“只有他们二位,今天是私宴,所以没有请县里的名流。”
秦墨点点头,对着古孟使个眼色,他们一起迈步走进大门。
后堂里发出爽朗的笑声,餐桌上摆着七八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没有山珍海味,都是普通的家常小菜,只是在制作方面略微精致一些罢了。
这说明徐灏没有把秦墨和古孟当做外人,否则肯定不是这样的菜式,而且也不会在后堂宴请二人。
餐桌旁边的窗户下面摆着一张书案,徐灏正在挥毫泼墨,一支毛笔在纸面上左右翻飞,加上顿挫笔法,写出的字遒劲有力,转折处尽显试前翰林的笔力。
贺昶的目光跟随笔锋,不时发出赞叹之声,虽然他的年龄比徐灏快要大一倍了,但是文位上差了整整一级,能够看到高人行笔写字,对他来说是难得的学习过程。
“县尊大人笔法成熟,字迹之中流露狰狞之态,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形成自己的风格了。”贺昶由衷的说。
徐灏完成最后一个字,抬起头说:“贺学正谬赞了,本官只不过是个试前翰林而已,距离自成一派尚有很长的路要走,文道修炼一途艰辛异常,我辈需不断努力才会有所收获。”
贺昶点头:“县尊大人说的对。”
脚步声响起,秦墨和古孟走进来,二人一起抱拳行礼,道:“拜见县尊大人,学正大人。”
徐灏放下毛笔,摆摆手说:“又不是外人,用不着客气,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赶紧入席吧,一会儿菜就要凉了。”
下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在两把造型精致的青瓷执壶。
执壶放在秦墨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出味道,里面装的是白酒。
徐灏吩咐下人:“你可以下去了,没有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搅。”
“遵命。”下人转身离去。
没有人从旁伺候,倒酒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在秦墨这个晚辈身上,他拿起执壶,先对着徐灏的杯子倒出清澈透明的酒水,一股酒香飘散开来。
徐灏笑着说:“此酒便是按照子翊的蒸酒之法酿制,现在不但风靡南京府,连东京和西京两府的人也都趋之若鹜,前几天更是成功打开了北方销路,出货量再一次提升。徐家长辈对此十分高兴,也很重视,接连新开了四家酿酒作坊,而且正在和其他商家洽谈合作之事,前景一片大好。有此成绩,子翊功不可没,本官代替徐家感谢你。”
说完,他举起酒杯。
秦墨也举起杯子,谦虚道:“晚辈只是提供了方法而已,主要的功劳在徐家,如果没有徐家的行商能力,再好的方子也是白费。”
贺昶笑着说:“二位还是这么客气。”
古孟一改常态,说:“都是自己人,太客气反倒让人觉得不自在,不如大家同饮一杯吧,一是庆祝白酒销量节节攀升,二是预祝县尊和学正大人此次东京之行顺利。”
徐灏表示赞同:“那就共饮此杯。”
酒过三巡之后,他脸上露出些许担忧,说:“其实这个时候去往京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贺昶一愣,古孟和秦墨也感觉到纳闷儿,升级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早越好,为什么说不是个好的选择呢。
徐灏苦笑一下,解释说:“近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陛下突然提出要封圣,之前没有任何预兆,让群臣百官措手不及。”
以皇帝赵佶在书道和画道方面的造诣,的确够资格从亚圣升为圣人。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在生前封圣,除非他的实力达到极高的水准,明显超越亚圣的时候,才能获得封圣的资格。
在华夏历史上,其实有很多人在生前达到封圣的要求,但是出于各种原因,极少有人主动封圣。
原因很简单,因为一旦封圣,就不能在留恋世间的一切,与世隔绝是最基本的要求。
赵佶的正经职业是皇帝,他要是封了圣,就必须把皇位禅让给太子,自己连太上皇都没机会当,然后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蹲着去,大臣们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徐灏接着说:“现在去往京城,势必会卷入到这件事之中。当然了,贺学正是学官,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徐家家大业大,数十名族中子弟在朝为官,这场风…波是躲不过去的。
古孟开口说:“皇帝要封圣,这是好事啊,大臣们为什么不愿意?”
在他看来,皇帝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除了在几年前收复了青塘地区之外,不管是对辽、西夏还是吐蕃,宋军基本上没有取得过重大胜利,多数情况下是被欺负的一方。
反观太子赵桓,虽然未及弱冠之年,却已经表现出非凡的政治能力,就算是他日后成为不了绝世明君,至少也比老爹赵佶强一些。
徐灏摇摇头,默不作声。
贺昶也摇摇头,显然是不同意古孟的观点。
不得不承认,古孟缺乏一颗政治头脑,更不懂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秦墨开口说:“古博士的观点大错而特错。”
古孟不解的问:“有什么不对?”
秦墨正色道:“太子在能力方面的确不错,只要有名臣辅佐,成为中兴大宋的明君亦不无可能。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禅位太子登基,势必会启用自己的一套班底,现在的这些大臣该何去何从?”
古孟皱眉,好像是理解到了其中的关键。
“特别是那些深受皇帝信任的人,突然换了主子,谁能保证自己继续享受圣眷?”秦墨接着分析,说:“就好比蔡京、高俅、梁师成,为了保住眼前的荣华富贵,一定会极力阻止皇帝封圣。”
徐灏微微点头,眼睛里露出欣慰之光。
秦墨抬起头,看着他说:“如果晚辈没有猜错的话,群臣一定是以活人不封圣为理由,跟皇帝对着干,是这样吗?”
“没错。”徐灏点头,但他并未打算透漏更多的内容,而是等着秦墨接下来的分析。
秦墨笑了,说:“不光是百官,太子和他的支持者也表示反对,虽然他们很不愿意这样做,但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臣道,为了不被其他大臣攻击和被百姓唾骂,他们只能咬着牙反对。”
徐灏再次点头:“没错。”
贺昶开口道:“这么说来,皇帝的封圣愿望要胎死腹中。”
秦墨先点点头,然后摇摇头,说:“封圣是不可能了,但是以皇帝的性格,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俗话说圣口玉言,就算皇帝是错的,群臣也应该全力支持才对,可现在是群臣反对,皇帝不得不采纳建议,放弃自己的想法,多憋屈啊。
皇帝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势必要从其他地方找回来,你们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们舒服。
徐灏很有兴趣的问:“子翊觉得陛下会做出何种反应?”
秦墨思考片刻,说:“无非是大兴土木,修改年号,加恩科等举动……嗯,基本上就是这几种吧,比较符合皇帝的性格。”
徐灏皱眉,显然是不太相信他的分析,说:“改元倒是有可能,因为政和年号用了八年之久,陛下之前已经改过好几次了;
加恩科不太现实吧,毕竟明年春天便是三年一次的会试,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有必要多加一科吗?
至于大兴土木,就更不可能了,去岁淮北之地连降大雪,天寒地冻导致大灾,加上辽国南下烧杀抢掠,对外用兵加上各地赈灾,国库早已经空了,拿什么盖楼宇宫殿?”
秦墨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愿意鞍前马后跑腿的人比比皆是,国库空了不要紧,跟老百姓伸手就行了,这种事情以前做的还少吗?
别忘了群臣拒绝皇帝封圣的理由,既然皇帝被留在了人世凡间,自然是要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只有大兴土木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不是吗?”
徐灏眉头紧皱,他只想到皇帝会找群臣的不痛快,无非是选几个不顺眼的家伙贬官和外放,借此来表达心中的不满,从未往深处想过。
历史上,宋徽宗赵佶曾下令建造一座艮岳,也就是后来的万岁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