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立即召开“八王会议”,阿敏仍然没有到会,但岳托回来了,算是“七王会议”。
经过讨价还价,会议一共达成两条共识:第一、由莽古尔泰率正蓝旗南下,侍机夺回广宁;第二、岳托被夺去旗主之位,镶红旗是否重建,如果重建,旗主由谁担任,要等莽古尔泰胜利归来,再做定夺。
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有二十八个牛录,一共八千四百士兵,皇太极从多铎的正白旗里抽调两个牛录,加入正蓝旗,这样莽古尔泰就有了三十个牛录,九千士兵。
正蓝旗有十五个牛录布置在辽阳至盖州一线,现在正是与广宁对峙的最前线,莽古尔泰带上数十亲兵,星夜倍道,亲自赶往辽阳、盖州一线,收拢他的士兵,而其他的十五个牛录,也随后赶去广宁。
莽古尔泰在辽阳附近聚齐了十五个牛录,又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立即抢渡三岔河。
辽河、浑河和太子河在最下游的地方合流一处,然后注入渤海,这个最下游的地段,因为是三条河的汇合处,所以叫三岔河。
三岔河水流速度快,水面又很宽阔。现在三岔河东西两岸都是女真人的地盘,女真人为了东西联系方面,在河面架设了一条三米宽的浮桥。
莽古尔泰的四千五百士兵,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携带着辎重,全部渡过了三岔河。
三岔河最西边的是辽河,在辽河以西,有一个明军以前修建的军堡………西平堡,明军从辽东败退后,西平堡兵没有被女真人摧毁,而是作为军镇保留了下来,莽古尔泰渡过三岔河后,就在西平堡暂时休息。
但西平堡距离广宁有二百里,相距太远,莽古尔泰只在西平堡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他就带着十五个牛录,向西一路狂飚,傍晚的时分,莽古尔泰终于抵达广宁。
第180章城下的小插曲()
莽古尔泰在广宁以东十五里的地方立下了大帐,但他并没有设立拒马桩之类的防护设施,这是在野外,反正明军又不敢来偷营。
为了预防万一,莽古尔泰还是嘱咐他的士兵,一定要加强夜间的巡逻与守卫。
进入中军大帐,莽古尔泰随手扭开一袋马奶酒,“咕咚咕咚”灌了起来,不过现在是在军事最前线,随时可能发生激战,他不敢多喝。
一袋马奶酒见底,莽古尔泰砸吧着嘴,伸出舌头舔尽沾在嘴唇的残酒,又用袖口擦干净浓密的胡须。
他又拿出一袋马奶酒,抚摸了片刻,到底还是放下了,“睡觉。”
亲兵过来替他解开了皮甲,莽古尔泰和衣钻进皮被,倒头便睡。
正如莽古尔泰预料的那样,这一夜明军并没有前来骚扰,双方的游骑发生了小规模的接触和激战,波澜不惊的,又各自退去。
广宁城内,明军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杜文焕的第四师、第五师都已经抵达广宁,第三军接管宁远后,袁崇焕将原来驻扎在宁远的第一师也是派了过来,他亲自随着第一师来到广宁。
袁崇焕终于盼来了“海东青”的书信,为了防止泄密,书信是用密信的方式写的。
“海东青”在书写的时候,不是使用汉人惯用的毛笔,而是随手取一根硬枝条当成硬笔,再取两张白纸,折叠在一起。书写的时候,用硬枝条在白纸上写下密信的内容,下面的那张白纸上就会留下痕迹。
将下面的这张白纸放到清水中浸透,再晾干,字的痕迹就不见了。如果落到别人的手里,它只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什么也看不到。
袁崇焕抽出这张白纸,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他微微一笑:这海东青,还挺细心的。
“取盆水来。”
亲兵很快端过一盆清水,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袁崇焕将这张白纸放到水中,小心浸透,纸上立即出现了“海东青”的字迹:岳托已经回到盛京(今沈阳),身边止有三百士兵,莽古尔泰将率正蓝旗的三十个牛录,前往广宁。
袁崇焕收到密信不久,莽古尔泰就来到广宁。因为他撇开了盛京的十五个牛录和辎重,一路狂奔着,赶着收拢辽阳一带的士兵,而“海东青”的密信发得比莽古尔泰要晚,所以密信只比莽古尔泰早到达广宁一天。
辽东的冬天要比江南来的早,明明才是九月,在江南,也就是深秋的季节,有些地方还在收割水稻,而辽东已经进入初冬。
莽古尔泰昨夜睡得很沉,几天来长途行军的疲惫,被夜色一扫而空。
他从皮被中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薄薄的水雾顿时冲出床尾,他又伸个懒腰,这才懒洋洋地下床。
骑兵递过一袋温热的马奶酒,莽古尔泰扭开盖子,将袋口伸入浓密的胡须丛中。
“咕咚、咕咚。”一袋酒下肚,莽古尔泰感觉暖和多了,他扔开酒袋,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大块刚刚温热过的熟牛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酒足饭饱,莽古尔泰扭头问身边的士兵:“几位甲喇额真呢?他们起来了吗?”
“他们都已经起床了,贝勒爷,要他们过来吗?是不是要攻城了?”亲兵满怀期待地站在莽古尔泰的面前。
莽古尔泰摇头:“我们的勇士还没有全部到达,先等等,你让布鲁尔先过来一趟吧!”
“是,贝勒爷。”亲兵小跑着出去了。
布鲁尔是莽古尔泰帐下的三名甲喇额真之一,麾下有五个满员的牛录,一千五百名士兵。
布鲁尔并没有穿皮甲、戴头盔,他的长发自然垂肩,脑袋肥大,额头宽阔,上肢粗壮,显得孔武有力。
他掀开莽古尔泰的中军大帐,探身进去,“贝勒爷,你找我?我们今天攻城吗?”
莽古尔泰指了指广宁城的方向,“你先带着士兵们去城下探探路,看哪个方向适合攻城。”
“遵命,贝勒爷。”布鲁尔大喜,虽然不是攻城,只是去广宁城周围巡视一番,但只要离开了大帐,就有和明军接触的可能,他要让镶红旗的人好好看看,正蓝旗的人是怎么为他们讨回便宜的。
布鲁尔立即回营,点起所有士兵,他们列成两队,向广宁一路进发。
袁崇焕和杜文焕都站在城头,他们正在观察城东的那一队建奴的骑兵,大明的日月军旗就飘在他们的肩头附近。
“文焕,建奴来了多少骑兵?”
杜文焕搭起手睑,仔细观看了一会:“司令,看空中扬起的尘土,应该不会少于千人。”
袁崇焕摸着自己的下巴:“才一千人?莽古尔泰不是有近万骑兵吗?”
杜文焕轻蔑地一笑:“嘿嘿,这可能是建奴的先锋,莽古尔泰不会傻到一上来就祭出全部主力吧?”
袁崇焕将左手伸进裤兜,右手指指前面的灰尘:“莽古尔泰的骑兵太多,我们暂时不能和他野战,要一点点消耗他的力量,文焕,想想办法将他们引到城下,先消灭这股骑兵再说。”
杜文焕也紧盯着半空中的尘土,“司令,等建奴进入我们的视线,我让士兵放上几箭,挑衅挑衅他们?”
袁崇焕也没什么好办法,“行,试试吧!但愿建奴能上钩。”
眨眼之间,建奴的骑兵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在城下大约一千步的地方,布鲁尔就停下了脚步。
袁崇焕苦笑:“文焕,建奴的胆子越来越小了,还在一千步开外,他们就不敢来了,看来,你的计划要失败了。”
杜文焕回头吩咐身后的士兵:“将你们收集的箭矢全部射向城下,再取出锣鼓、脸盆、铁锅,敲上几敲。”
“咚咚哐、咚咚哐、咚咚哐……”
“叮、叮、叮……”
“嘣、嘣、嘣……”
锣鼓喧天、盆锅齐鸣、军旗招展,将建奴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城下。
就在建奴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城头射出无数的箭矢,这些箭矢在距离城头只有四十步的地方就坠地了,离建奴的骑兵还远着。
“额真,明军真是软蛋,我们离城下还这么远,他们又是锣鼓,又是箭矢,好像在欢迎我们似的。”
布鲁尔也乐了:“这些箭矢,离我们还有十万八千里,走,去城下放上几箭,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大金国的箭矢。”
布鲁尔一纵马,建奴的骑兵都跟在他的身后。
明军的箭矢更密了,但他们弓箭的射程只有四十步,离布鲁尔还是很远。
布鲁尔离城头只有百步了,他身后的骑兵已经开始准备弓箭,一旦进入弓箭的射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向城头放箭,现在城头的明军太密,只要将箭矢抛射上城头,闭着眼睛也能射上几个明军士兵。
八十步,女真的骑兵已经开始给弓箭上弦。
“射击!”
杜文焕终于下达了命令。
“砰。”
“砰。”
“砰。”
……
数百支燧发枪几乎同时开始射击,子弹比离弦的箭还快,女真士兵感觉到眼前有无数的蛾子在飞舞,只是这些蛾子飞舞起来,比草原上的蛾子快了许多,瞬间就飞向他们的身子。
“噗通!噗通!”
看到“蛾子”的女真骑兵纷纷坠马,连马匹也有许多栽倒在地。
他们根本来不及叫喊,直到这些“蛾子”完全消失不见。
伤兵的叫喊声,很快就被后面的马蹄声掩盖,只有马的嘶鸣偶尔能透过致密的马蹄声。
女真骑兵稍微缓了一刻,但他们很快就恢复了进攻的队形。
燧发枪没有停止,第二排枪手迎着刚刚进入射程的女真骑兵,又是大批的“蛾子”飞来索命,然后是第三排枪手。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牛录,刚才都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现在几乎损失殆尽,连他们的牛录额真也倒在死人堆里。
布鲁尔皱起眉头,眼看着就要进入女真骑兵的弓箭射程,但他们到现在一箭都没射出,说明他们没有进入射程。
他没打算攻城,也没做好与明军大战的思想准备,莽古尔泰只是命令他在城外巡城,看到这些软蛋明军,完全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只想教训教训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但明军的燧发枪太快,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三波射击,他的士兵已经伤亡近千。
布鲁尔现在就像是一个赌徒。
他本来没打算赌钱,他只是路过赌场而已。
但他被赌场里随处可见、又随手可拿的筹码诱惑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输掉了一大半的本钱。
他已经欲罢不能。
布鲁尔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及时停手,他还剩下一小半本钱;要么将这一小半本钱拿出来,再博一次。
枪声依旧,弓箭却还没有出手。
骑兵出击的速度太快,燧发枪射击的速度更快,留给布鲁尔思考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明军的燧发枪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布鲁尔每迟疑一会,就会有一部分女真骑兵被这个绞肉机绞成肉沫。
地上的尸体太多,人的尸体,马的尸体。
尸体已经影响了布鲁尔的视线,也影响了他的判断。
尸体已经填塞了道路,两列女真骑兵已经无法直线前进。
好在女真骑兵是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开始从两侧绕行,原来的两列纵队,就变成向左前方和右前方前进了。
队列一倾斜,布鲁尔就发现了问题。
“队列怎么这么短?我的骑兵呢?”布鲁尔惊出一身冷汗,“停止进攻,快让他们撤下来。”
第181章两个倒霉的甲喇额真()
骑兵全部撤回来的时候,布鲁尔一点数,才三百二十三人。他眼前一黑,如同泰山从头顶压了下来,如果能找到一块豆腐,他恨不得撞死算了。
燧发枪还没有完全停下来,零星的枪声,是枪手们在射击城下的伤兵,即使伤兵能爬出百步的死亡线,枪手们也没有放弃射击,就当是在检验燧发枪的最大射程。
受伤的女真士兵,就在布鲁尔的眼前,一个个瞪大眼睛,绝望地死去,但布鲁尔除了旁观,他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他派出士兵去解救这些伤兵,明军的枪手就会对准他们,剩下的三百士兵,还不够枪手们一波的射击。
布鲁尔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失去,那需要太大的勇气,布鲁尔没有这种勇气,他拨转马头:“回去。”
莽古尔泰正坐在大帐中,自在地喝着马奶酒。
布鲁尔掀开大帐,趴在莽古尔泰的脚下。
莽古尔泰斜着看了布鲁尔一眼:“这么快就回来了?巡视一周了吗?”
“贝勒爷,属下死罪。”布鲁尔五心向地,根本不敢起来。
“死罪?”莽古尔泰“咕咚”一声,又灌下一口马奶酒,“我让你巡城,寻找最佳的攻城地点,找不到也就算了,大不了就从最近的东城门攻击就是,你有什么死罪?快起来。”
“贝勒爷……”除了嘴唇,布鲁尔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冰雕跪在莽古尔泰的身前。
“布鲁尔,你到底怎么了?有屁就放。”莽古尔泰是直肠子,最见不得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
布鲁尔豁出去了:“贝勒爷,我的人打光了。”
“奥……啊……”莽古尔泰“呼”地一声,从羊皮椅子上跳起来,酒袋也被打翻了,马奶酒流了一地,“你说什么?布鲁尔,你再说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明军发生了激战?”
“是,贝勒爷。”
“明军出城了?现在在哪?”
“贝勒爷,明军没有出城,属下巡视到东城门,发现城头到处都是明军,属下准备上去放上几箭,结果……”
“奥……”莽古尔泰觉得很正常,城头发现大量的明军,就是换成他莽古尔泰,也会射上几箭,“死了多少兄弟?你还剩多少人?”
“还剩……还剩……三百多人。”布鲁尔趴在地上,根本不敢看莽古尔泰的眼睛。
“什么?还剩三百多人?”莽古尔泰一脚踹在布鲁尔的脑袋上,将布鲁尔踹翻在地,“你这个废物,我让你巡城,你却死了一千多兄弟。”
“……”布鲁尔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招惹城头的明军。
“来人,拖出去砍了。”莽古尔泰越想越恨,一千多骑兵,那可是他的心头肉。
两名亲兵闪出,他们一左一右,扭住布鲁尔,向大帐外走去。
“贝勒爷!贝勒爷!饶命呀……”布鲁尔扭动身子,奋力挣扎着。
莽古尔泰一挥手,两名亲兵放开布鲁尔,退在一边。
“布鲁尔你这废物,你将详细的情况说给我听听,看我会不会饶你一条狗命。”莽古尔泰掐着腰,往椅子上一坐。
“是,贝勒爷!”布鲁尔从明军开始在城头放箭说起,中间的过程说不上精彩,因为布鲁尔根本没搞清他的士兵为什么这么快就倒下这么多。
“布鲁尔,你这个废物,明军向你们射击,难道你们不会射箭吗?”莽古尔泰几乎被气晕了,“你这个废物,这么不会还手?”
“贝勒爷,属下在后面督战,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明军的火#枪太快了,后来问过士兵们,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进入弓箭的射程。”布鲁尔哭丧着脸,但他的脸对着地面,莽古尔泰根本没看到。
莽古尔泰沉着脸,还在回味布鲁尔的话,“无论如何,你损兵折将,罪不容赦,拖下去,重责五十鞭。”
“多谢贝勒爷不杀之恩。”布鲁尔的小命总算保住了,他被两名士兵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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