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斗胆。”
“先生请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不妨直说。”皇太极眼角含笑,直视着范文程。
“是否岳将军兵败,为了开脱责任,才编出谎言,放出各种风声”范文程四处扫视,忽地发现这是在清宁宫,他自嘲地笑笑,轻轻晃动着脑袋。
皇太极双目内视,似乎在喃喃自语:“岳托不是鲁莽之人,我才让他镇守最前线。”
“”
见范文程没有说话,皇太极又说:“不太可能,镶红旗这么多士兵,不可能一次战斗就损失殆尽,孙承宗就是再厉害,也不会让岳托连连中招。”
“大汗说得是,能吃掉整个镶红旗,明军得有多少士兵呀是草民一时失思了。不过,草民也是百思不解,真的吃掉镶红旗,明军凭的是什么”
“先生,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将如何处置”皇太极不再纠结镶红旗失败的事,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和大金国的未来。
范文程双手捋着自己并不长的胡须,半天冒出一句:“议和。”
“议和”皇太极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恨不得一把掐住范文程的脖子:“大金国与大明的战争,哪一次不是占尽便宜怎么可能向大明求和”
“大汗息怒,草民的意思,议和只是幌子,我们向大明派出使臣,以大明朝廷的惯例,必然会待之上宾,我们在使臣中安插一些探子,多备黄金银两,汉人重利,容易收买,趁机打探我们需要的讯息。”
“那议和的内容怎么办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大汗不用担心议和的事,草民说了,议和只是幌子,不用指望谈出什么结果也不需要什么结果,汉人有一招,叫久拖不决,只要我们的使臣与大明耗着,探子就会有机会,时间越久越好。”
“奥,我明白了,先生,这真是奇计,然而,谈判怎么结局我们的使臣迟早是要回来的,难道放弃他们不要了”
“即使最后被迫谈出结果,也没有关系,使臣可以说,他虽然同意,但协议的内容已经超出他的权力范围,必须报大汗认可,协议才能生效。使臣一旦回国,就如鱼沉大海鹰入长空,再无任何讯息大金国并没有违背协议,因为协议根本没有生效。”
“可是,大金国国内的贝勒们,恐怕有人反对。”皇太极有些担忧,莽古尔泰已经在厉兵秣马了。
“无妨,大汗可以秘密派出使臣,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生效的协议,将来国内知道的时候,我们早就得到我们想要的讯息了,大明生气更没关系,大金和大明,最终还是要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的。”
“先生真是我的谋士不,是奇谋。”皇太极向范文程伸出大拇指。
从清宁宫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被夜风一吹,范文程的脑子更加清醒些。
刚才对皇太极的一番言论,都是临时想起的,但他忽略了一点,明军既然能吃掉整个镶红旗,凭什么要与大金国议和就像大金国从前兵临辽阳、广宁、锦州和宁远的时候,那时大明如果请求议和,大金国会同意吗
大明也没有议和的传统,即使从前面对蒙古这样的国
患,大明可以忍受百姓和财物的损失,可以忍受丧师失地,却从来没有和哪个蒙古部落议和。
大明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瓦刺蒙古的的三万大军在土木堡大败明军,连大明的皇帝朱祁镇都被瓦刺国师也先俘获,但大明朝廷硬是不肯议和以换回皇帝,他们立即扶植朱祁玉登基,以表明大明与外族决战到底的决心。
归附。范文程终于想到这一个名词,汉语的内涵实在太丰富,明明是议和,汉人却改个名字,似乎汉人占尽便宜,其实,哪一次外族归附,汉人不是散尽财物这与大汉与大唐送公主和亲、大宋向契丹和女真纳币称臣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范文程自觉是汉人中的佼佼者,是汉人中少有的能认清周边形势的人,因为大明朝廷极端,他才像屈原那样郁郁不得志。
所以大金国进军辽东的时候,他立即迎合大金,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抛祖弃妻,忍受第一汉奸的骂名,现在总算在大金国站稳脚跟,皇太极不仅对他礼遇有加,还言听计从。
他也从来没让皇太极失望过,以汉人的谋略,混迹于连文字都没有的女真人当中,他自觉游刃有余。
但今天晚上,当他听到镶红旗全军覆没时,他紧张得都失态了,明军的战斗力为什么会大幅度提高他实在没弄明白。
范文程觉得,面对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故土,他第一次看不透大明。
是大明变了,还是自己老了
不知不觉,范文程已经来到府邸门口。
看门人知道皇太极召见了他,他热情地过来行礼:“大人回来了有没有用过晚餐”
范文程低垂着脑袋,看也不看看门人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看门人顾不上多想,他又跑过去为范文程开门。
门刚打开一半,范文程就过来了,他一低头,从半扇门缝钻进去,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
“大人这是怎么了”看门人独自留在门外,他摸摸脑袋,讪讪地笑笑。
皇太极对于议和的决定,还是相当满意的,能阴汉人一把,他感觉到了最大的满足。
送走范文程,皇太极的心情舒坦多了,他一路晃悠着回到自己的寝宫。
宫女们早就得到大福晋哲哲的指示,立即娇笑着围过来。
“大汗,晚膳早就预备好了,大汗在哪儿用晚膳”
皇太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才想起,刚才召见范文程,谈的时间太长了,早就过了晚膳的时间,“晚膳奥,还真的饿了。”
“大汗,那就在寝宫用晚膳吧马上就好,大汗也不用移步。”一名身着蓝花长袍、容貌娇丽的宫女,上来福了一福,他打着头,目光刚好对准了皇太极的视线。
皇太极觉得这宫女的目光有些熟悉,“我在哪里见过你”
宫女“噗嗤”一笑,腰身差点都弯下去了,“奴婢每天都在这儿伺候大汗,大汗当然见过奴婢。”
“我不是说这里,”皇太极摇摇头,“我是说,我还在其它地方见过礼吗”
宫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应该没有,大汗是贵人,奴婢入宫之前,大汗怎么可能见过奴婢”
皇太极也笑笑:“那是我记错了快上晚膳吧”
“是,大汗。”宫女应声退下,不一会,皇太极的晚膳就上来了。
皇太极的晚膳比较简单,四菜一汤。
一大块烤羊腿、一碟切碎的熟牛肉、一碟红烧整鹅、一碟野苋菜、一盘羊肉大白菜汤,还有一壶马奶酒。
主食是两个大白馒头。
皇太极轻轻抓起烤羊腿,大咬了一口:“不错,今天烤羊腿的味道不错。”
宫女为皇太极满上马奶酒:“大汗要不要再来一个羊腿”
“不用了。”皇太极嘴里全是羊肉,含糊应答着。
他真的饿了,不一会功夫,除了苋菜,桌上已经一扫而空。
布木布泰还没有过来。
穿着蓝花长袍的宫女一边指挥其他宫女收拾碗箸,一边问皇太极:“大汗是先洗脚,还是先更衣”
“嗯先洗脚吧侧福晋还没来吗”
“刚才大福晋来过了,大福晋说,她要为侧福晋打扮打扮。”蓝花长袍宫女娇笑着。
“奥”
皇太极决定小寐片刻,先养足精神再说。
迷迷糊糊中,皇太极进入了梦乡。
。。。
第179章 皇太极的梦()
皇太极骑着一匹大白马,怀中端坐着一名散发出体香的女人,他左手握缰,右手搂住女子的纤腰,在大草原上纵马狂奔。
随着马背的颠簸,女子身上柔软的皮肤抖动不已。“大汗,快点。”她扬起小脸,不断发出兴奋的叫唤。
马儿跑累了,两人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来,皇太极牵着女子娇弱的小手:“来,去小河边洗把脸,感谢长生天,顺便看看你那美丽的脸蛋。”
女子从皇太极的手中脱出来,缓步来到小河边,她一手提裙,小心地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招了点河水。皇太极就站在他的身后。
女子侧身,发现皇太极在偷看,她娇笑着,奋力将手指上的清水甩到皇太极的脸上。
清水进入了皇太极的眼睛里,温温的、香香的、滑滑的,弄得皇太极的眼睛有点难受。
皇太极想睁大眼睛,看看前面这么大胆的女子是谁,但眼睛里沾上了清水,有些发涩,不能完全睁开。
前面的女子像是哲哲,又像是布木布泰,看不真切。
突然,背着小河的方向又出现了一名女子,比前面的女子更加姣美,尤其是露在蓝花上衣外面的脸蛋、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肤,白净似雪,嫩滑如冰。
皇太极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女子含羞低头,笑而不答。
先前骑在马上的女子,已经从小河边走过来,她在皇太极的腰上轻轻捏了一把:“她是我的姐姐,叫哈日珠拉,你这么看她干吗?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皇太极张开双臂,将两女都拥在怀中:“我两个都要。”
先前骑在马上的女子稍稍挣了挣,但并没有睁开皇太极的怀抱,她扬起漂亮的脸蛋,靠在皇太极的左肩上:“你若是要她,就让我回科尔沁,你若是要我,就让他回科尔沁。”
“不,我两个都要。”皇太极搂得更紧了,生怕两女挣脱他的怀抱,“我还缺少一位东宫侧福晋。”
右边的女子“咯咯”地笑着,依然低着头,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皇太极张开大嘴,就要向右边嫩滑光洁的脸蛋上亲去。
他扭头的时候,发现不远处走过来几个男人。
“不好,是明军。”皇太极对明军的明光铠太熟悉了,他从两女的腋下抽出双手,急速伸向后背,但后背上根本没有弓箭。
幸好腰间有大汗的佩刀,皇太极拔刀在手,将两女推向自己的身后。
“砰,砰。”
两声枪响,右边女子的前额上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鲜血像箭一样从血洞中射出。
还有一些血液随着额头流向她小巧的鼻子、流向她白皙的脸蛋。
“白雪映日。”
皇太极刚想到这儿,右边的女子已经缓缓倒下去,弓成一个彩色的大虾。
皇太极大怒,他右手持刀,怪叫着冲向放枪的那几名明军士兵。
明军士兵也拔出马刀,数名士兵围着皇太极厮杀。
皇太极越战越勇,几名明军士兵急急败退,当先的那名明军士兵,被皇太极一刀砍在大腿上。
他摔到在地,坐在地上,用屁股和双手向后爬行。
皇太极赶上一步,一刀劈在他的脑门上,结果了他的狗命,为刚才死去的女子报了仇。
“大汗,救我……”
皇太极正在想,那死去的女子叫什么名字呢?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哭喊声,显然是先前与他一同骑马的女子。
他一扭头,数名明军士兵正裹着布木布泰,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皇太极欲待回身去追,却被一刀砍在砍在小腿上。
小腿一阵痉挛,皇太极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大汗,你怎么了?”女子婉润的声音在皇太极的耳边想起,她就坐在皇太极的床头,正盯着皇太极的扭动的脸盘。
皇太极睁眼一看,正是布木布泰,“布木布泰,你不要走。”他一把抓住布木布泰软若无骨的小手。
“大汗,你弄疼我了。”布木布泰抽出小手,轻轻揉捏着,“大汗,你怎么了?不是姑姑让我……”
“奥!”皇太极完全醒了,“刚才看你没来,我就小睡了片刻。”
“大汗是做梦了?”布木布泰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明艳,也有少许期待:“大汗梦到我了?”
皇太极点点头,“布木布泰,你有一个姐姐吗?”
“是呀!怎么了?”布木布泰的眼睛上过意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叫什么名字?”皇太极丝毫没有察觉到布木布泰的异样。
“她叫哈日珠拉,大汗也梦见她了吗?大汗可是从来都没见过她呀!”布木布泰的从怀中摸出白色丝巾,轻轻擦去皇太极额头上的汗珠。
皇太极眼神定定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什么都没看,目光显得阴郁,只是机械地点头。
“大汗,我姐姐你就别想了………她早就嫁人了。”布木布泰歪倒在皇太极的床头,小脸蛋靠在皇太极的左肩,小手轻揉着皇太极的胸膛。
皇太极回过神来,他逮住布木布泰的小手,“我没想,我只是梦见她了。”
“那大汗还梦见了什么?”
皇太极摇头,他当然不愿将遇到明军士兵、自己受伤的事说出来,“就梦到你们姐妹两。”
“那大汗没有对我姐姐做什么吧?我们博尔济特氏已经有两人属于大汗了。”布木布泰摩挲着,小脸都贴上皇太极的脸了。
“对你姐姐倒没有,不过……对你,可是什么都做了。”皇太极轻搂布木布泰的细腰,向上一掀,一把将布木布泰拉上龙床……
岳托回到盛京(今沈阳)的时候,还不知道忽鲁作为替罪羊,已经为他而死了,他不敢直接去见皇太极,而是先去了十王亭,在西侧的正红旗亭中,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大贝勒代善。
“阿玛!”岳托哭拜在地。
“岳托,你先起来。”代善的脸上没有初见长子的惊喜,而是冷静得没有任何表情,“你说说,镶红旗到底怎么了?”
“阿玛,镶红旗完了。”岳托又要下跪,被代善的目光止住,“我只带回三百余人。”
“三百?”代善的语言越发冷淡了:“难道忽鲁说的是真的?你详细说说。”
岳托将镶红旗失利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又眼巴巴地望着代善。
代善没有心思看他的眼神,“明军的火器真的这么厉害?你不会是在推卸战争失利的责任吧?”
“阿玛,这么大的事情,孩儿怎么敢说谎………如果不是明军的火器太厉害,一旗之军,这么会全军覆没?”岳托心中的伤口又被牵动,近万女真勇士死亡,镶红旗没有十年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
“那宁远、锦州、广宁失守,也是真的了?”
“宁远、锦州已经失守,但孩儿离开的时候,广宁还没失守,以后的事,孩儿并不知情,孩儿那时已经在科尔沁。”
“强词夺理!广宁是你的属地,你敢说不知道?”代善一声断喝,“你都领着主力逃跑了,广宁还能守得住?”
“……”
“你立即去大政殿面见大汗,向他讲明一切,能不能原谅你的过失,就看你的造化了。”
“阿玛……”岳托又用眼神求救。
“大汗甚念旧情,对你已经格外开恩,你不用担心,一切照实说。”代善摆摆手,催促岳托快走。
大政殿是皇太极处理政务的地方,就位于十王亭的中心,距离代善的正红旗亭不过数十步。
听说岳托回来了,皇太极立即召他觐见。
岳托离开后,皇太极的面色凝重起来,岳托所说的太过骇人,明军在没有什么伤亡的情况下,不但连夺宁远、锦州、广宁三座坚城,还灭了他的镶红旗。
皇太极立即召开“八王会议”,阿敏仍然没有到会,但岳托回来了,算是“七王会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