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有些奇异的看她一眼,“若是从林二姑娘那里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在一月之后……花节之后。”
说完了,俩俩忍不住问,“林妹妹,如今这府里的情形,我是看不懂的。但是。你这是……在帮着老太太还是……”
这世界上。如今最了解她的人。居然成了原本的迎春吗?
黛玉在心中不免感慨世事无常,但还是道,“自然是帮外祖母。在那一生。至少外祖母庇护了我,直到最后。至于现在那个宝玉……”
她看看俩俩,“你觉得我该如何?”
俩俩忙道,“我既然在此,宝玉自然也在。只是不知在何处罢了。”
黛玉叹息一声,“我终究没见着他,而且……杳无音讯。”
而且,传个信息进贾府,真的有那么难吗?
这样的话,黛玉真是不好对人说。哪怕是现在的俩俩。她转移话题。“二姐姐你是否知道,宁府那边的邪祟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见黛玉这么问,俩俩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比之前还要为难的神情!
黛玉再次无奈,“二姐姐,这事儿还有什么好瞒我的?那时候……那时候宁府被抄家,你也是知道的吧?”
确实。
迎春那时候已经过得很苦很苦,可宁府的抄家她还是知道的。不如说,正是宁府的被抄,才给了那时的她最后一击!
咬咬牙,哪怕房中除了她们别无他人,俩俩还是比之前更小心的、凑到了黛玉耳边小声道,“也是前些日子有了几分传言,我听了一两耳朵……据说,据说宁府的蓉哥媳妇,秦氏和贾珍……**!”
说到后面,俩俩的颈根子都红了。
虽曾有过一个荒淫好色的丈夫,但即使是那个丈夫,也从不曾做那样的事。俩俩在情感上实在是难以接受。
黛玉也是一样!
她那双含露目陡然瞪得老大。
虽之前就有了一丝预感,但黛玉此时还是前所未有的失态。若她手中有什么东西,只怕都已经被她扔了出去。
“……这,这,这连你都听说了!?”
这一点也一样不可思议。
以至于,素来伶牙俐齿的黛玉都几乎结巴了。
俩俩叹了口气,“还是年节时的事……是个叫焦大的老仆骂出来的,许多人都听见了。可那焦大不过是个荣养的,平日里只在外院待着,几乎无需做事的。林妹妹你想想,连他都知道了,还有多少人不知?”
黛玉叹息一声,“可我看几位姐妹和我一样不知道。原本的你也是不知道的吧?”
俩俩也叹,“若不是焦大骂出来,连如今的我都不知道。就是焦大骂出来,大家也只是私下里讨论罢了。姑娘们和姑娘们身边的丫鬟,都会自己瞒着的。谁不知道好歹?”
这也是。贾府说是宽厚,可绝不是什么事情上都肯宽厚的。
这种事让姑娘们知道了,相关人等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
黛玉再次揉揉太阳穴,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秦氏如今只听说是抱恙。而之前,听说宁府后宅已经全交给她管了。”
俩俩就没接这个话头了。
虽说她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姑且不说秦氏的所作所为,身怀管家大权,却让自己的不端行径落人耳目……贾家,居然只是让她“抱恙”?黛玉如今已经可以理解,贾母为什么会说是“邪祟”了。这理由相比之下好太多。
但他们居然没让秦氏“病亡”……
和之前的事情对一对……
第七十章 黛玉推断()
“林妹妹……”俩俩见黛玉的脸色变幻,忍不住开口提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原本的迎春是知道贾母年少时的辉煌的。也知道黛玉暗地里得贾母的教导甚多。而黛玉的聪明,她更是不知领教了多少。是以,她对黛玉“能帮到贾母”这一点,倒是没有半点怀疑。
黛玉看她一眼,慢慢道,“秦氏的身份不简单。这看外祖母的态度也就知道了……不简单,但称不上不能见人。至少现在不至于太不能见人……秦氏今年十八岁,十八年前,宁府那边的舅舅刚守完父孝就考中了进士,正是满腔雄心壮志的时候。而忠烈亲王一系依然被软禁在王府,但再起的势头已经相当明显……”
黛玉摇着头,得出了结论,“难怪外祖母那时候说不需要通知宁府……秦氏九成是忠烈亲王那一系的人。”
这次,俩俩瞪大了眼。
“十五年前,忠烈亲王嫡兄,原世子过世。十四年前,忠烈亲王被封亲王。若秦氏是忠烈亲王之女,应该已经被接回亲王府。那么,秦氏应该是原世子……向治瑾的女儿?”
黛玉忽地叹了口气,看了看俩俩,“同样是十四年前,大舅舅和外祖母大闹了一场。这个,你也该知道吧?”
俩俩明显听得心惊胆战。随即,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小声道,“若是这样……他怎么敢!?”
是啊,若那秦氏的身世真如她所料——不大可能是其他倒霉勋贵或者宗室的后代——贾珍他怎么敢?
在黛玉的记忆里。贾珍应该还没胆大包天到那种程度。
除非……除非是秦氏自愿。
……有这种可能么?
黛玉忽地再次想到了那百二回本上看到的东西。
‘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啊……
“如果当真是有什么邪祟,那倒是好了。”最终,黛玉只能如此叹息。
黛玉素来对自己的聪明是很有自信的。此时一堆事情搅过来,也不免有些头晕脑胀之感。也是因为宁府的事太出乎预料了。
想想年纪已长、白发苍苍的贾母在知道一切的情形下还能保持那样的镇定,没任何心虚一般的和东安郡王妃周旋,黛玉更是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外祖母还差了不少。
当然,邢、王二位夫人也勉强可以说是“镇定”,虽说她们肯定是知道了宁府的那点子烂事。可这两位的话,黛玉就没半点佩服之心了。她可以九成九的肯定,那两位是根本就没意识到事情有多糟糕!
“林妹妹……”黛玉还感叹,俩俩就更是心慌意乱了。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公府的小姐。甚至连奴婢都不完全是。但俩俩依然不希望贾府落到前生那样的下场!本以为有个努力上进的宝玉。一切就会有所不同。谁知道又出了这码事……黛玉的推断太可怕!
那秦氏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近支的宗女啊!
原本的身份,即使不是郡主,至少县主的封号是该有的。
而若是宁府出了那样的大事。荣府可能完全不受牵连么?若是不会,她上辈子就不会……
黛玉苦笑道,“这样的祸事要说能完全消弭,是绝无可能的。但既然有了‘邪祟’之说,想来外祖母心里也有了底。终究……不过是送个把柄给太孙罢了。二姐姐可还记得《后汉书》?”
俩俩想想,“我原也没林妹妹你那么喜欢看书。”
那就是不记得了。
黛玉叹息一声,几乎一字一句的说道,“‘夫使功者不如使过,原以身代太守之命。’”
其实,黛玉不介意现在这个宝玉被“使过”。身为同宗,宁府的问题他不可能说完全摆脱。但她不喜欢那个倾向——前生就已经有所见识的,现在也已经露出端倪的……
太孙身为未来的一国之君,却喜欢玩弄权谋的倾向!
若要说他还不知宁府之事……可能吗?
不过,这几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黛玉不想和俩俩说更糟糕的结果了,只笑道,“这事儿我们操心终究也没用。若是你自己的事,你回去等消息也就是了。”
俩俩一惊,也想起来,她在黛玉这儿待得太久了。
就算是说要让别人形成她是黛玉的人的映象,待这么久似乎也不好。只是……
俩俩又犹豫了一会儿。
“……林妹妹,我日常里听着,府中的下人,有不少暗地里嘀咕,说现在那宝玉是什么‘佛子’来的。林妹妹你想想,你自己也是……虽下人们不知道,可若是有心人用心打听了,却未必不明白。你也和宝玉一般,卓异了些。”
以俩俩的性子来说,能说出这番近似于警告、劝诫的话来,也实在是太难为了。
她几乎不敢等黛玉的反应,黛玉不过是略愣了愣,她就有些慌忙的告辞了。
黛玉也确实是愣住了。
不是因为俩俩的警告、劝诫本身,而是俩俩所说的内容,委实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从下定决心要帮贾母开始,黛玉已经做好了被人视作神童的准备。虽说这未必对她日后的婚姻有益,但光说神童,有历史上的那么些例子,她自己也会控制,应该不至于被视作妖异。
但是,俩俩却提醒了她另一个可能。
——也许不会被视作“妖异”,但若是被视作“神异”呢!?在已经有了两个先例的情况下……
神童是无碍的。
但要是在如今的局面下被视作“神异”……
黛玉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阳穴。
紫鹃和朱鹮两个走进来,见黛玉这样。有些诧异的对望一眼。朱鹮先上前问道,“姑娘?”
“没事儿。”黛玉缓了口气,“这次俩俩是帮了个大忙。”
可就是这个才奇怪啊。
紫鹃和朱鹮都是聪明人,哪怕紫鹃是贾家的丫鬟。她心里也很明白一件事——在贾家目前一串令人看不大懂的事情里,黛玉作为林家的姑娘,牵扯得不深。她随时可以离开。
怎么看黛玉的样子,倒像是她有了什么麻烦?
黛玉也不管两个带来的丫鬟,略想了想,倒觉得自己表明了不信神佛,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哪怕因此和王夫人撕开了脸。
然后,她又想到慧远大师被叫做张滦的人请走的事,心中微觉有些怪异。
从东安郡王妃的反应上看,这慧远大师必然是她打算做的事情里极为重要的一环。居然在这种关头因为无法拒绝的邀请被请走……
这张滦到底是不是那个俗称的“张清源”?
还有提早枯竭的药效。如果晚上一个月发作。事情会变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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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张滦下了帖子逼慧远离开了净居寺?”
一座道观内,一个穿着道袍、年纪不过十七八的少年挑起眉,问身前跪着的道兵。
“是。大少爷。”
“这么一来,那贾宝玉就算不是佛子,也只能是佛子了。”旁边的一个年老的道士捋着胡须,甚是满意,“少主所为,果然自有深意。”
少年瞥他一眼,心中不屑。
什么见鬼的天命!
简直不敢相信,明明是统领天下道门的天师府,居然会有这么多人,真的相信什么真君转世、天命这类拿来骗别人的话!
张滦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为了什么见鬼的佛道之争,不可能是为了促成禅净内斗。
可是……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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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殿下。”穿着一身常服的贾元春盈盈下拜,低头时,眼中闪过几分诧异。
在东宫六年,元春早已经知道这位太孙的性子——他从来都不是沉迷美色的男人,几乎没有白天流连后院的记录。更何况,就算是单论颜色,似乎她也不是太孙的心头好。
若非如此,她不会直到现在这个年纪,才托了弟弟的福,成为太孙的枕边人。
太孙心情甚好的扶起了元春,“起来吧。我也就是无事才来走走。”
不负“礼贤下士”、“有乃祖之风”的名头,哪怕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太孙也完全没用“孤”一类的自称。但他怎么可能真是无事来走走的?
元春暗地里在心中腹诽。
果然,太孙转眼就道,“你可知道,就在之前,清源从净居寺请走了慧远?那慧远早投靠了忠顺,还当自己瞒得有多隐秘……清源这么做,你可知道何意?”
一边说,太孙一边随意的撩袍子坐下了。
这些日子以来,贾家的事情,太孙并没有瞒住元春。
当然,这也是元春自己争来的。
即使是没有宝玉帮忙,她也有这个把握,在出宫前的日子里,用自己的才智得到太孙的信重,帮扶贾家。谁知事实难料,反而借了宝玉的光。可即使如此,元春也绝不甘心,只做一个代表太孙拉拢态度的象征!
若是那样,她进宫前学的那些东西算什么?
幸而,太孙的身边,可靠的谋略之士依然匮乏。
元春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反正,身为国公之后,她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拒绝在了后座之外……
此时太孙一说,元春几乎立刻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很清楚太孙对张滦张清源的看法。
张清源这样的做法……
从此之后,宝玉就算本来不是佛子,也必然成为“佛子”!
“张清源这么做,是要迫使禅净两宗内斗么?那边见贾老太君定了心思,广法大师的为人又是那样,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毁了宝玉吧?若说决绝,也真是十分决绝。”
服侍着太孙坐下,元春一边亲手奉茶,一边撇开佛子的问题得出结论。她也没把自己和贾家的关系撇得太开,因为那样做,太孙绝不会相信。
ps:
关于贾敬其人,在“红楼畅想”一卷中开了单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本文的贾敬基本是按效颦自己看红楼的心得做得设定。
第七十二章 及初春景()
ps:
前一章的章节数错啦。是七十一章才对。但这个自己改不了,只能先放着了。
另外,今天开始要恢复日更了……码字慢的人伤不起啊!争取再存点稿,等待爆发吧……
元春的话,前一句可谓是说到了太孙的心坎里。
虽张滦坚决不肯认,但太孙从来不认为,张滦说的都是实话。看看张家紧跟而上说的!不过此事不管正反都于他有益,他也无心追究。
至于元春的后一句话么……
忠顺府的“决绝”,委实是让太孙一时间不顾滚烫,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他的父亲,就死在这种“决绝”里!尽管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找到忠顺下手的证据,但他无比肯定,刺杀大楚太子,这事情只能是忠顺下手!
可皇祖父也好,他也罢,却偏偏不能不顾朝局,这么决绝。
元春在那里一见,已猜到了太孙的心思。可她不是太孙心爱的宠妃,不会也从不打算做什么撒娇撒痴的事,柔情蜜意的劝慰是不要想的。
是以,元春只是端庄娴静的摆好了茶具,在太孙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么短短的时间,太孙也已经调适好了。
“你担心你弟弟?”
元春叹道,“宝玉是妾身看着长大的,且是由妾身启蒙,哪能不惦记的?殿下,虽他说是衔玉而诞,有些特异之处。可要臣妾说,如今这情形,何曾看得到什么大气运?反而是身不由己。”
太孙笑得不以为然,“果然是长姐如母。你也太低看你这弟弟了。方家花圃有向礼荆在背后,若不是张清源透露,连我都不知道。向治生、还有我那好三叔就更不会知道了。你看,可谓是前狼后虎。若不是向礼荆的安排出了差错,到事发之前才让贾家知道圆光寺下的手,会如何?”
元春一时无言。
三皇子或者说忠顺那边是螳螂,而向礼荆却是黄雀,太孙则还在黄雀之后。
元春知道,太孙正因为如此,才打算按兵不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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