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必须要说出来了!只要能拖延到时间的话。不可能没有机会!
韩奇恶狠狠的想。
他拄着剑,站在远处,默默的运转内功,恢复精力。迷药最后的药力。也很快就被驱除。他虽然可以在行动中修习内力,而且也可以分神,但若是在飞奔时,效果却要差得多。
于是很快的,包围圈收拢了。
不出韩奇所料,领头的,是那两个追捕了他一年多的人。张滦水溶一行,加上寒枫岩杉以及后来会和的花梣,几乎是在同时到的。
张滦等人自然早已经弃马步行,但其实在韩奇不再逃亡的情况下。本来可以更早围上。只是为了避免因人手不足而被突围的情况,他们还是等了一等。
——毕竟,张滦几个也是日夜兼程,万里奔袭。又本来做好了轮换追踪,耗死韩奇的最坏打算。自然也就需要轮换着休息。
见韩奇闭目站在远处,水溶和张滦有些诧异的对望了一眼。
那只跟着韩奇的大鹰也远远的落了下来。这确实是一只鹰,并非雕类——体型达不到。但它的羽毛却比传言中的金雕更为璀璨,一双金色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即使是在昏暗的山林中,也显得十分耀眼。
虽之前它盯着韩奇不放,此时却是落得很远,谁也没有理会。倒像是嫌弃张滦等人身上的风尘。而张滦等人似乎也没人注意它。
水溶正要开口。韩奇却抢先一步,“用一个消息,你们放我离开。也没人知道你们围住了我!”
到底心中屈辱,虽说实际上是在求人,韩奇的语气却有些硬邦邦的,反而有些挑衅。
水溶到底贵为郡王。听见这语气,不由冷笑一声,“如果你想说你背后的人,乃至于孙觉背后的人是向怀荆,这点我们早猜到了。”
听见“向怀荆”这个名字。韩奇还愣了一下。
他的心里,可一直都是“向礼荆”,尽管听说皇帝下旨让宗室子弟改名的时候,他还幸灾乐祸了许久。但他很快回神,意识到这个包围圈足以杀了自己,他还是立刻就摇了头,“不是这个,而是能救你们命的消息!”
张滦皱眉。
水溶冷笑道,“救我们的命?”
“没错!”这次不等水溶质问,韩奇已经飞快的说了下去,“一个父辈就功高震主,一个是道门的人。你们的处境我还是知道的!难道你们就没想过退路?”
水溶再次冷笑。
不过这一次,他的冷笑已经是彻彻底底的鄙视。张滦的眼中也闪过异色——他们都看得出来,韩奇这是在拖延时间,可在同时,这人也是在怕死!
他们本来没指望过,从韩奇的口中获取什么有用的消息、证据。但现在……
两人又对望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自信。不说张滦,水溶也早就在这一年多的历练里,磨掉了在京城的繁华中养出来的浮华和骄矜。这种自信,没有任何骄狂之感,反而如磐石一般坚硬。
“退路?”张滦开口问了一声。
他的语气却比水溶好太多。
“没错!”韩奇振奋起了精神。对于指证向礼荆,不,向怀荆,他没有什么把握,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穿越者的身份,只有千方百计隐瞒的。在他看来,想要证明这个却再容易不过!多知道千百年的历史变迁,经历过信息爆炸的轰炸,只要放开来,有什么古人不能震住?
“你们也是京城人,很明白原本的韩奇是什么样子吧?他也没有那个机遇和能力练武到我这种地步!简单说,我压根就不是韩奇。我的魂魄,来自几百年以后的后世!现在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天地有宽广,大楚根本就不是什么世界中心。几百年后,皇权会被废除!没错,那才是你们最好的退路,只有我,有了几百年的历史经验,才能告诉你们怎么才能废除皇权!”
韩奇满心以为,“废除皇权”这样的言论,定然能将这里的所有人都震住。但可惜的是,一番长篇大论说下来,他紧密关注着的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放松戒备!
不过,崖松还是向自家少主确认了一下,“少主,他是疯了吗?”
寒枫则道,“之前他说知道贾家的秘密。”
水溶本来确实是有些震撼的——只是以他的城府,能够压住这种震惊而已。听见寒枫这么说,却是立感无趣,向张滦咨询道,“动手?”
张滦却沉吟着道,“这么说来,贾家也有人是和你一个来路了?”
韩奇脸色一变。不过事已至此……
“没错!贾家姐弟,还有林家兄妹,都是一样!”
寒枫和崖松远远的对望一眼。
张滦却似乎失笑出声,“包括林家大姑娘,义静县主?”
“没错。”韩奇振振有词,“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大胆的大家闺秀!”
张滦摇摇头,转头叹道,“看来,你果然还不明白,你到底输在了哪里。
“什么意思!”韩奇冷了脸。
张滦却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言论,还是不要让圣上耳闻了吧?”
水溶心领神会的点头。
韩奇脸色大变。
这一次,没有复杂的局势,没有不同心的势力。围住他的,基本上都是高手……就是说出林墨玉他们可能在谋划推翻君主制的事实,都会起到反效果……
可惜,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除了张滦之外,所有人都已经举起武器,攻了上来!
而张滦,却也取下了弓箭,跳上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冷冷的拉弓瞄准。冰冷的箭锋,直如跗骨之蛆!
“他的心已乱。”最终,看着韩奇倒地的尸体,水溶得出了如下结论——本来做好了苦战一场的准备,但是,事实上仅仅是崖松和寒枫就牵制了他。然后,张滦一箭成功——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哪怕是韩奇的内力再身后,也不可能在张滦的全力一箭下存活!
“这种人走不远的。”张滦上前,拔出了韩奇额头的箭,语气复杂的得出了结论,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失望,“武学天赋再好也是一样。”
此后,就是久久的沉寂。
最终,还是崖松左看又看,确认水溶身边的也是他的绝对心腹,不由开口问道,“少主你觉得他之前说的话是真的?”
张滦也看了水溶一点,想了想,点头道,“至少说他自己那部分,我看不假。你也看得出那种自信吧?不过,说起旁人的那部分,那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对张滦,崖松等人都是极熟的。想想他之前的话,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就是说,至少林家大姑娘不是那样的来路。但其他人,可能真的是?
至于水溶,他本来或者也能发现张滦话语中的异常。但是,之前当韩奇是胡言乱语时还不觉得,此时稍一回想,竟是越想眼神越暗沉。早已经忽略了旁事……
有些事情,韩奇其实没有想错。那是之前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却又是他们心底最深沉的希望。
以世人的标准,弘治帝至少不算是一个昏君。
他满心国是,甚至可以为此而牺牲自己的喜好。但这样的明君……他们能一心效忠吗?
第二百八十章 逗漏()
虽说是山林之中,四下了无人烟,但张滦和水溶之间的谈话,也只能是点到即止。很快,他们就把韩奇的尸体给收拾了。
只是,在水溶的亲随收拾的时候,水溶忽然反应过来,“我们把头带走就好了吧?”
张滦有些疑惑,“怎么说?”
水溶叹了口气,“看到这具尸体,只怕会有人问,为何我们不抓他问罪,反而直接将他诛杀。”
张滦立时苦笑——这确实是个问题!多半是真有人会这么问的,而且还是问责、质问!而且真不能说全无道理。以那时候韩奇的状态,如果他和水溶下的命令是废他武功,也是做得到的。
可他想都没有这么想。
韩奇那些话,确实不能落到其他人的耳中。旁人信不信不是重点,反正不管旁人信不信,他们这两个将之缉拿归案的都要倒霉。
何况韩奇还将黛玉牵连了进来。
略想了想,张滦也只能同意,“身体就地掩埋吧。”他这么一说,那只金鹰便飞过来,落在了旁边的一根树枝上,鸣叫了一声——这片松林虽然并不繁密,但若真是雕类,它也落不下来。
只是,虽然体型比之雕类要小,它鸣叫时那种睥睨的神态却一点不差。水溶不由调笑道,“好鹰儿,可惜你连老鼠都捕不到,竟也这么骄傲。”
金鹰不理会他,张滦却是盯着身首分离的尸体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
——就算来自同样的地方,这韩奇,却也比他的同类要差不少啊!
“看来,他果然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水溶嘴角一撇,“清源,你是说……”
张滦摇头,“没什么。”
水溶也知道,他对自己的能力不愿多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当然,就是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连他对那“三目”也是不以为然的。他听说,那只是张滦少年时额头手上留下的伤痕。
可这一年多来。他们经历的大大小小的险境里,却是不乏“鬼宅”、“鬼山”!甚至有好几次都是主动踏入的。好几次都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当张滦的传闻假造的人,可是大有人在。那些自诩为聪明人的家伙,因此而几次错料了他们的行程!
而那些“鬼地”,有些当然什么都没有,有些却委实是有些玄异的。水溶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后来,张滦也只能做出了解释——世上并不是没有鬼。只是“鬼”很难形成。怨气、煞气,这一类的力量,加上特殊的环境才有可能出现。至于细节上的东西,其实就是张家都不能真正肯定。总结出来的套路。也并不是次次起效。
但总之,这些鬼魂少有能四处游荡的。即使是能四处游荡的,也不见得能对常人造成多大影响。大部分的怨鬼厉鬼,其实都只是能让人的身体产生一些暗疾。当然,被鬼吓出来的心病。又是另一回事。
张滦并没有系统的学习道法,可他“天生”能直接灭杀这一类的东西。
水溶听到解释后,却也猜到不少——皇宫之中阴气过重,加上每年都有不少枉死之人。想来,怨鬼厉鬼也是真有的。所以,宫中女眷往往信佛信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张滦目生三眼之后曾跟着父亲在宫中住过几日。正是为了当今的上皇开办的法会。想来那时候就露出了什么异常,才会被赐字清源。
而现在……
想来这韩奇的魂魄,竟也没有回归地府,抑或消散天地。这倒不只是因为张滦的反应,更多的倒是因为那只金鹰。
这只金鹰,倒并不是他们某人的宠物。京城中养鹰的纨绔不少。可那也顶多就在打猎的时候起点用处。他们几个是都对京城郊区的打猎没有什么兴趣的,自然不会求鹰来养。
它是他们在南方某座著名的古战场里发现的。它的体型到底接近雕类,注定了它不适合在茂密的丛林中狩猎。可是它的羽毛又太过闪耀,在空旷处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发现它的时候,这鹰都已经恶得奄奄一息。
不过。这鹰却也是一只灵鹰,对邪祟之物并满身凶煞的人、物十分敏感,它的叫声和双爪,都能起到和张滦的第三眼类似的效果——当然威力似乎弱得多,却也是天生的辟邪之物。
或者也是因为这个,它差不多听得懂人言。不知怎的就被张滦给哄了。虽平时并不怎么听命,但若是碰到凶煞之人,还是肯交换些食物的——没错,它办事的态度,很像是卖力换食物,可从来都不像是宠物!
韩奇的身首分离之后,无头身体很快就被掩埋起来。
首级则被去而复返的崖松拿着包裹裹了起来。这足够了,韩奇的长相,有太多京城人见过。
“步行回去?”
水溶跳过了之前的话题,笑问道。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了。张滦的目光闪了闪,有些风牛马不相及的道,“我们人手不够,却是让那几个人跑了。可惜。”
水溶笑笑。
此时他的心中已经起了别意——既然南方一行,历经艰险也未能克尽全功,这会儿就算是手上有向怀荆谋略南方的铁证,他都要犹豫,是不是要拿出来。
是以他只是道,“现在要追也来不及了。不过,这韩奇既然是袭击贾家的人,才被揪住了行迹,也不知贾家伤亡如何?”
他其实也就是顺口一说。毕竟水家和贾家算是世交。
寒枫却是一板一眼的回道,“车马俱亡,伤者颇众。我用了桃花雾。”
水溶一惊,顿时全忘了什么邪祟一类的事,抽搐着眉角问,“你用了桃花雾?”
这桃花雾倒不是什么江湖常见的迷药。乃是张家秘方——其色粉如桃花,不易被风吹散,是以容易被人警惕。但药效着实强烈,即使是内功高手,也很容易受影响,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水溶见崖松用过。
寒枫点头,“韩奇认得,就不敢再耽搁抓人质。”
水溶无言。
他们日夜兼程的赶来,自然没有在事前详细计划。还是花梣在京城发现了蛛丝马迹,传信过来,才意识到可能能得到一个包夹的机会。此后由金鹰指引,韩奇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你们得走一趟了。”水溶得到确认后,对张滦表示同情,“虽然是为了救人,但这可就让人家姑娘丢了丑。若不去表示一番歉意,只怕贾家要和你们为难。毕竟谁都知道寒枫是你的人。”
张滦其实自己也知道这豪门世家里的道道,加上他本来就心中记挂,自然是想去看看,是以点头同意。
“往那边去的话,或者还能找上两匹马。不过……崖松,你还是往回走一段,把马给带回京。”
崖松甚感遗憾,却还是躬身领命。
他们的马倒没有什么要紧,张滦那匹“飞雪”,却是以秘法培养的战马,可丢不得。
而既然议定了去看看贾家的情况,自然得由岩杉和寒枫带路。本也无事,但脚程很快的几人走了一段路,因一直都跟在寒枫后面,水溶的目光便慢慢的在寒枫的身上凝注了。
之前他忽略了不少。
可此时看着寒枫身上一身适合在这片山林行动的青衣,疑惑却是不由自主的泛了上来——
如果韩奇之言属实——至少,如果他确实是那么认为的话。他会袭击贾家车队的理由,是想独吞那些‘知识’?某人有卧底,知道他的行动也就罢了。为什么这张滦张清源,他的属下,却也能察觉到韩奇的异动?
总不可能是那只吃饭的时候才偶尔出现的金鹰发现的吧?
这其实是个问题啊……
虽说有些心思,但毕竟隔了两座山头,耽搁了不少时间。便是脚程飞快,本来张滦和水溶却也没真想着,还能遇上贾家的车队。
可是,他们却是在半路上,就遇见了向怀荆派出来的两个人手。得知向怀荆居然出现在此处,张滦几人都颇为惊讶。
尽管他们也没有实证,可南方一年多,真是桩桩线索都最终指向了京城!
——向怀荆这会儿居然自己凑上门来?他应该不至于不自信到这种程度吧?
此时,水溶和张滦两人真是有共同的惊讶。
不过,既然贾家人还在,有车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