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的,那个主要负责防卫的金盛,就是太孙的心腹之一。
——怎么看都划不来。
到底能抓住的线索太少,黛玉虽然知道不对,一时间却没把“要对付自己”和“要对付向礼衍”这两点给联系起来考虑。对某人来说,她只是附带,自家的弟弟才是心腹大患。
所以她也没可能想出正确答案。
确认了花梣手中的东西并非自己所合的香粉之后,黛玉近乎是第一时间就转向了明淑郡主,“郡主,此事应该调查吧?”
因为事涉自己,要求调查是理直气壮之事。黛玉对有封号的明淑郡主也没有太客气。
明淑郡主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她的脸色还是慢慢恢复了大致的冷静。她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重重点头,“是该调查!”
这几个字,当真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但凡是明眼人都知道,明淑郡主可不至于为了一个侍妾被害的事情,或者为了无辜的姑娘被卷入的事情而如此恼怒。
黛玉虽在短短的接触里,就已经大致明了了明淑郡主的为人。可她身处京城的时间太短,与京城闺秀的往来近乎没有……荣国府与忠烈王府更无交情。是以她自然不知,明淑郡主虽封号是“明淑”二字,但其骄傲的性格,早已经京城闻名。
作为忠烈亲王不是嫡女胜似嫡女的女儿。明淑郡主便是对公主。都有点儿不屑一顾的感觉。如何会关心别的闺秀?
这群芳宴之所以在确定可以开了之后。就另找了人来主持,可并不真是因为明淑郡主年少没经验。
不过,在旁人看来,明淑郡主虽不是为了这事情本身恼怒。却也是被黛玉惹恼了。
故此,一个个的姑娘们都屏气悄声,免得被迁怒。
就是有那等较为好心,不至于暗地里腹诽黛玉愚蠢的姑娘家,显然也不觉得有让明淑郡主息怒的本领。
但明淑郡主接下来的话居然颇为冷静。
“不过,不是听说是贾才人遣人送的,又送的是你合的香么?既然你说那不是你的手笔,料想便是你们两个被人陷害了。既如此,本郡主就给你们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你自己去找贾才人。任凭你们两个调查就是了。”
黛玉听得此话,不由得心中苦笑。
——至少明淑郡主没有傻到底?
哪怕是掩耳盗铃,让她和元春去查的话,怎么都让她变得无辜了几分。
可黛玉虽不了解前后,却也能想得到——倘若那真是忠烈王府的手笔。他们想要找一个自己认罪或者能毫不犹豫栽赃别人的死士,那实在是简单得很。
而这样的人,完全可以隐藏在忠烈亲王府留下来的那些粗使嬷嬷里。
当然,她们也没有对这些嬷嬷进行详查——可要是没有忠烈亲王府的真心帮忙,详查又能查出什么?
那么……接下来的关键是,那嬷嬷若是真栽赃到她们头上的话,应对的方式吗?
但是不对。
她们有什么害到北静郡王侍妾头上去的理由?就算是栽赃,又有什么人会相信?
黛玉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想得痛了。可还是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但她的面上还是保持了平静,也记下了明淑郡主的话。
等明淑郡主说完了,她又没有推辞的理由,略略想了想,便道,“既如此,我就去找贾才人了。也省得再打搅宴会,还请郡主继续吧。”
她福了一福,倒也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走,一边还叫上了花梣。
等到出了院门,黛玉立刻就问道,“你们将军可还遣人去禀告了才人?”
她的语气,和之前在琴宴上相比又亲近了一点儿。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花梣显然注意到了。
只是,她却没有那种将语气操控自如的本事,竟是略紧张了一会儿,才用恭敬不少的语气答道,“我来找姑娘,雅楠就去找了贾才人,顺带也看看能不能请到王太医。”
黛玉想想,道,“既如此,我去就好了。你去将这粉埋了的好——你们将军那儿,该不会没有留下什么吧?”
花梣顿觉古怪。
为什么黛玉要连说两次,将她手上的毒粉给埋了?且她那么肯定,她手上并非所有燃剩的香粉……
不过,对于自家少主和这位林姑娘之间的古怪默契,花梣已经可以做到见怪不怪了。
她有心想要遵从黛玉的吩咐。然而……
“林姑娘,这东西对花木可有害处?”
黛玉摇摇头,“因是让人头痛,大抵对花木的害处是不大的。”
花梣就点点头,走到一边,随手将手中的花粉一倒。就又走回黛玉身边道,“我还是跟着姑娘罢。”
黛玉有些怔住。但还是道,“麻烦花梣姑娘了。”
一边说,一边又回头朝容华点了点头。
这几天她一直都委屈紫鹃,带着容华,本来不过是预防万一。心中其实委实不觉得会出什么事。但现在看来,有点儿……不一定?
可问题是,若真有需要动武的地方,那动静也未免太大了吧?
忠烈亲王府……或者说那个向礼荆是疯了?
黛玉正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嬷嬷却是迎面走来。黛玉却也认得,这是吴才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姓付的。一张圆圆的脸。生来带笑。以世上的眼光看来,是个有福气的讨喜长相。
她在吴才人身边,似乎也就是个跑腿传话的。
因黛玉曾见过两次,这付嬷嬷去找吴家的几个姑娘。
她冲着黛玉而来。脸上的笑容早又深了几分,“竟在这儿就遇上姑娘了!不知姑娘可是为了那被换的香粉来的?”
黛玉度量了下时间——
似乎琴宴的位置,比两位才人居住的院子,距离别庄门口要近得多?花梣总不能是先去了诗宴再来的?
黛玉再回想了下,似乎就在那边琴箫合奏准备开始的时候,隔院很有些骚动。那两位姑娘的合奏还受了些影响。
若非如此,她们的弹奏或者能更入耳一些。
当然,那到底是什么骚动,因为当时琴宴本身就不怎么平静的缘故。她也没听清。不能肯定什么。
不管怎么说,黛玉因着之前就警惕的缘故,还是有几分存疑,“吴才人也过问了此事?”
一边就继续往自己的目的地走。
付嬷嬷忙侧了身,因着富态。却不能让出宽敞的位置来,一边笑道,“可不正是这样?贾才人和吴才人一起,做了什么吴才人能不知道?哪有什么送香粉的事——压根儿就没人来说那侍妾的事儿!不过,倒是恰好,那位雅楠姑娘进来说的,送香粉的嬷嬷,才人倒是很有印象,已经领人去抓了。一边又让我来请姑娘。终究那粉也用了姑娘的名义。”
但凡是如付嬷嬷这样能被主子重用四下联络的老人,口齿伶俐是必须的。
付嬷嬷说话略快,说得却极清晰,几句话便把事情都给说明白了。
黛玉眼光微闪,笑道,“这么说来,吴才人和贾才人都已经不再自己的院子里了?”
付嬷嬷道,“可不正是这样!你说那嬷嬷吴才人怎么知道?却是大厨房里的施嬷嬷!吴才人听说毒粉一事,早吓着了。生怕再出什么事,这才赶着往大厨房去抄检。”
黛玉便又接道,“这么说,我们也该到大厨房去?”
付嬷嬷忙道,“可不正是这样?”
黛玉住了脚步,道,“这么说,可就不该是这条路了。”一边又问花梣,“花梣姑娘,你是……”
花梣笑道,“我还是跟着姑娘罢。雅楠性子急,便是看了,只怕到公子跟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黛玉抿抿唇。
她再次觉得,花梣这般作为,是张滦的意思。那么,他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觉得她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一定要花梣跟在她身边?
可是,即使是到了这一步,黛玉依然不能肯定,到底能有什么危险。
只因她忽然间就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她也好,张滦也罢,自然是都希望这群芳宴成功的。可是,那个向礼荆,乃至于明淑郡主,真的特别在乎这个吗?
加上那个侍妾的事……
就和她之前想到的一样,只要他们顾忌少了,能用的手段就太多!多到至少她没有办法推断出答案的地步。
第二百零六章 下手替补()
黛玉是个聪明的姑娘,可她到底得到的线索太少,且确实是见识不够广。内宅的阴谋她一目了然,朝堂上的争斗她也能闻一知十。但除此之外,她知道得少,自然就难以联想得到。
就算是她猜到了忠烈王府可能会采取什么激烈异常的手段,却也没有想到,当她跟着那付嬷嬷离开之后,路边上的一颗杏树后,留下了一个屏气凝神,犹豫不决的身影。
——到底还要不要跟上去?
黛玉并不知道,仅仅是因为有一个花梣跟在她身边,就已经让她的一大危机被避免了大半。
她终究没猜到,“替补”的手段激烈到了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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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这群芳宴事实上到底是谁的提议?”
“虽然都说是明淑郡主,但我想不是她。”
“确实不是。真正的倡议人是杨侧妃。”
那一天,向礼衍找上张滦,希望得到张滦的帮助。但进入正题之后,他首先提到的,却是群芳宴的真正由来。
他的母亲虽然在忠烈王府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力,但对这个正妻,忠烈亲王到底还是有两分敬重的。加上亲王妃本身的能力,对王府里的事情,显然也知道得比外人要多得多。
群芳宴的提议原来真正出自杨侧妃,这点就是张滦都全没想过!
只因和忠烈亲王妃相反,据张滦所知,杨氏并不是一个“才女”,据说她连字都认不全。至少在陪着忠烈亲王出来之前,普通农家出身,自小就做了侍女的杨氏完全没有学过诗书。
一个没有系统学过诗书的女子,居然能用“女子才华不下男子”这样的理由,提出群芳宴这样的建议!?
不过,张滦也并不认为向礼衍会说谎。且他特意提起这一点,也必然有其用意。
“杨侧妃的提议。又如何?”张滦直接问了出来,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点答案。
“向礼荆不会在乎群芳宴是不是彻底成功,更不会在乎以后是否还会有群芳宴。群芳宴只要能开起来就可以了。”向礼衍也是个干脆的人,“更何况如今主持的人是太孙的两位才人,而负责防卫的却是你和金盛两位——言而总之,都是太孙的人。”
杨侧妃的提议,和向礼荆的“不在乎”,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但向礼衍其实已经在话里说明了。
提出群芳宴的是杨侧妃。那么,侍女出身,至今也称不上精通诗书的杨侧妃提出群芳宴的目的。难道会是提高京城中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们的地位?
当然不可能!
他们的目的只能是其他。
而这个目的不需要群芳宴的完美落幕。
然后……
和向礼衍所说的话联想一下。张滦得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或者说这道理哪怕是普通的京城百姓也能猜到一二——
向礼衍就算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标。也一定是最主要的附带目标。
偏偏……这人十几年来专注于武艺。练的都是自保的本事,想要天衣无缝的杀了他是很难的。只怕是连下毒都难。
是以……
张滦忽然狠狠的一皱眉,“你的意思是,这群芳宴保不定会出现匪徒一类的人物?”
“是有这个可能。”向礼衍很干脆的说。
张滦于是无言了。
一开始。“江湖”于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名词。
他只是知道,在他的前生,数年后弘治帝就要迎来一次大败,直接威胁到他的地位。且他本来觉得,那一次的大败,以及之后忠顺的反扑,是贾家急速败落的原因之一。
不说他自己对那次大败的看法,哪怕只是为了贾家……他很难改变贾家内部的弊端,但或者可以帮着解决一些外面的麻烦。是以。手上有了资源,他就已经开始做准备。
然而,在他派道兵南北探查的同时,“江湖”这个词也就慢慢的进入了他的视野。
一般来说,“江湖”有自己的秩序和规律。江湖上的人,除开投靠官府的,大部分都会很自觉的避免和官府中的人接触,也会避免和官家结仇。
这也是他前生对这些事情不了解的原因之一——当然,也是因为那时候他很不喜欢舞刀弄枪。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总有那么一些自恃艺高胆大的家伙,是敢挑衅官府的。这其中包括江湖匪徒、不一定是侠是贼的盗贼、还有专门拿钱接受雇佣的杀手一流。而这些人里,又很难说有多少事实上是某些人暗中培养的死士。
一直都派雅楠花梣远远跟着的他,至少知道向礼衍在运河上的那次遇袭——总不能真是某些匪类见财起意吧?
——倘若张滦还在张家,在这方面能得到更为详细的情报——张家对江湖的势力变动是十分关注的,也一样会从江湖中吸取力量。但如今,他能从张家得到的情报已经很少了。
现在,张滦知道,只要有人指使,那么向礼衍的猜想确实是可能实现。
但他却想不到,能有什么“江湖匪徒”会有这个胆子闯到群芳宴来作乱。
于是,张滦和向礼衍沉默了好一会儿。张滦这才先开口问道,“这个群芳宴,朝中三品以上的重臣家中,至少有一半的家里接到了邀请。所以你也该知道,金盛带的金吾并不少。且我这里还有一队羽林。路上的明关暗卡更是不少。如果只是普通的江湖匪类,乃至于一般的所谓高手,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想要闯进来,应该也没有多少高手能做到吧?或者,得是那种特别会潜入的小贼?”
向礼衍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不管是什么人都好,你这里恰好有克制的办法。”
这句话,便是如今花梣要守在黛玉身边的理由。
张滦想不到,倘若真的有什么人要捣乱的话,那个人会是谁。但是,花梣加上黛玉身边的容华,至少足以带着黛玉逃走,争取时间。
当然他最希望的,是花梣的存在,能够成为一种震慑。
震慑得人不敢出手是最好的——毕竟他还是希望群芳宴能平稳落幕。若是差一步,震慑得人暴露行踪,那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哪怕是向礼衍自己,也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
黛玉跟着付嬷嬷到了厨房,连她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毫无波澜。
吴才人因饭菜赏过那施嬷嬷,一听形容就是她,是以带人来抓。倒是雅楠,想来在禀告后就出去了,并没有跟着。
那施嬷嬷先还不肯认,但这既然是她自己出手,人证好找得很。
因此,施嬷嬷不过是稍微抵赖了一会儿,在黛玉也到了之后,她还是很快就认了。
“……才人难道不知道皇上都已经给我们郡主赐婚!?那贱人竟敢上门挑衅,替郡主教训教训她,这是做奴婢的本分!”
吴才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对太孙来说,她难道不是妾室?只是在皇家特殊点儿罢了。如北静郡王府那样的,郡主只要过了门,作为正妻的她想要折腾个小小的姨娘岂不是容易得很?
现在就动手,也太小家子气了点。
不过,忠烈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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